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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夏天到了

2023-04-12 00:00:00費曉莉
十月·少年文學 2023年2期

忽然一天,我家對面山坡上那兩片云回到天上去了。

這是夏天到了嗎?

當然是夏天到了。

那是兩棵高大的茶果樹,開花的時候,像兩朵云走累了,從天上掉下來,正趴在半坡里歇腳。那兩朵云遲遲回不到天上去,當它倆突然不見的時候,夏天就到了。

花木開始扶疏,風月開始琳瑯。

南墻拐角處出現了一張大大的銀色補丁。那兩面墻之間有一條縫隙,那里住著一只穿著土褐色衣裳的蜘蛛,一到夏天,它就邁著毛茸茸的大腿從墻縫里爬出來,日復一日地幫助我家修補墻縫,只是它的針線活不夠精準,打的補丁雖然又圓又大,但不夠長,始終沒有把墻縫補好。

“長高”來了。多虧了樹,好多樹,沒有這些樹,這鳥是一趟都不肯來的。

我媽說,“長高”是一個面色紅潤的圓臉大姑娘。它叫一聲,夏天就不得不從藏身的地方走出來。

我們叫它“長高”是因為它一來,就揀一棵莊稼地邊緣林子里的大樹,站在最高處,不停地喊 “長—高— ”,“長—高—” ,耐心地勸說莊稼長大。長用二聲,高用一聲。

它一叫,人們的力氣一下子變大,口氣也一下子變大,牽著牛,背上背篼,天天往田地里走。

放羊的吳爸爸喜歡唱歌。

他早上這樣唱:“長高蟲兒上來了,白楊的樹梢上喊了。”

下午這樣唱:“日頭兒跌了者實跌了,長高蟲石崖上過了。”

他總是提到的“長高蟲”,就是“長高”。明明是鳥,人們一定要叫它蟲,不知道“長高”心里有多生氣。還好,我們一直叫它“長高”。

“長高”叫一聲“長—高——”,山谷原樣學一遍。“長高”生氣地重新找棵樹喊,但四周的山谷還是會學一遍,并且一個接一個地學。“長高”沒有辦法,只好默默地生氣。

“長高”不喜歡扎堆,不像麻雀。它清高,孤傲,獨來獨往,像個孤僻的少年,完成任務就走。

莊稼在“長高”的勸說下長高后,換另一種鳥來催莊稼長熟。換來的鳥是個快嘴巴,不停地喊,“快熟快黃”“快熟快黃”,很不耐煩的樣子,好像莊稼要是不快些變黃變熟它就要生氣了一樣。一定是青稞和大麥成熟太遲,它很不高興。

一到深秋,“快熟快黃”也不見了。很快,“寶寶吃”就來了。

“寶寶吃”穿著灰色的外衣,個頭有麻雀的兩個大。

“寶寶吃”一來,先站在坡上喊一陣“寶寶吃,寶寶吃,青稞大麥我不吃”,之后,便一頭扎進青稞地和大麥地里,吃飽后,又喊著“青稞大麥我不吃”飛走了。

它們一來一伙,從我的頭頂飛過去,像快速飄過了一大片有聲音有力氣的云。

“長高”和“快熟快黃”喊大催熟的莊稼,就這樣讓“寶寶吃”成群地偷吃。宋奶奶經常指著它們的脊背罵幾句,但它們假裝沒聽見。

廚房灶臺上的那一窩螞蟻也現身了,緩慢行走在靠墻的一端。它們總是排著隊走路,安安靜靜,規規矩矩,像從墻縫里抽出了一根毛茸茸的細線。

我沒有仔細地調查和深入地研究過,要是做一個稍微深入一點兒的研究的話,就能發現它們的秘密:要么立春,要么驚蟄,最遲就在春分那天,它們就悄悄爬了出來,而不是等到夏天才出來。

它們又細又小,只有一顆黃米粒那么大,大概是世上最小的螞蟻,我看不出究竟誰是大螞蟻,誰是小螞蟻。

它們也是走得最慢的螞蟻,好像在這個世上,它們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辦妥,再沒有什么要緊事值得它們走快一些。

它們和我一樣深愛著我家的廚房。

它們一定也像我一樣深愛著我媽做的飯,每年都準時出現在我家,是我們家的重要成員。

多少年了,我沒有給它們端過一次我媽做的飯,它們光是年復一年地聞著我家飯的味道,竟然也一年年地活著,并且活得安安穩穩。

山野里的居民也開始頻頻光顧我家。

括括(就是蟈蟈)有時到我家光禿禿的屋頂上高歌一曲,更多的時候趴在菜園子里某個菜棵的頭頂上放聲歌唱。它們有的紅肚皮,有的綠肚皮,都是很胖的大括括。

括括在準備唱歌前,先“嘖”一聲,過一小會兒,再“嘖”一聲,好像是先試一試聲嗓,看能不能唱起來,然后才是一首長長的曲子。沒有唱詞,不知道它在夸贊什么,但可以肯定,它在夸一個不錯的物件。我聽到第一聲“嘖”就開始悄悄找尋它的位置,但它經常再無下文,讓我空等一場。

為了捉一只括括,我在菜園子邊的豬圈墻邊蹲半天,等它唱在興頭上時悄悄站起來,但它每次都能準確地感知到我的存在,總是在我起身的剎那趕緊把嘴巴緊緊閉上,讓我不能確定它的確切位置。這讓我十分生氣,但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括括除了蹦子跳得高些,歌唱得好聽些,耳朵靈些外,再沒有其他本事。把它捉住,它只會邊搓手邊在我的手心吐褐色的口水。

括括大概認為自己的口水有毒,吐一口就能讓我乖乖地把它放掉。事實上,它的口水只是又黏又稠,不好洗,并沒有一點兒毒。

螞蚱除了不會唱那么好聽的歌,括括的本事它都會。

我有一次跟我媽說,由于我追得緊,一只螞蚱從我家的屋頂上一個蹦子直接跳到屋后山坡一棵正在開花的山丹花邊,但我媽不信。

一只螞蚱,有多能,還跳那么遠?

我媽不信是有道理的,因為從我家屋頂到山坡,還隔著一個雞圈,一大墩刺梅花,一條土路。

那么遠的路,螞蚱一個蹦子就跳上去了?

我非常無奈,但這是真的。幸虧父親見得多,知道得也多。

那怎么不能?夏天晌午的螞蚱,能跳十幾米遠,要是從山坡上往下跳,一個蹦子就跳到半坡里了。他說。

雖然我不知道十幾米具體是多遠,但可以肯定,很遠。照這樣的跳法,螞蚱從我家屋頂跳到山坡上,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父親說捉螞蚱要早上捉。早上,露水把螞蚱的身體打濕了,螞蚱跳不遠,好捉。一到中午,太陽一曬,螞蚱曬干手腳,身體變輕巧,一個蹦子就把人撂遠了,不好捉。

表姐在山上唱歌:“毛毛的個雨兒里抓螞蚱,我看你飛哩嘛跳哩?抓住你的尕手手問實話,我看你哭哩嘛笑哩?”

我在吃飯的時候把這首歌學出來,全家人驚呆了,都停下嘴巴和筷子看我。父親立刻瞪我一眼,說,好的不學,一天凈學這些個五五六六的東西。然后,又瞪一眼我媽。

我知道,他后面和飯一塊兒咽到肚子里的話是說給我媽的:當媽媽的不管教丫頭,還要等著我這個當大大的管教嗎?也可能是一句老話:兒子不教父之過,丫頭不教母之過。

父親就會這一句古話,不知道是誰教的,每到我犯一些“五五六六”的錯誤時,父親就會把這句話拿出來交給我媽。

父親說的“五五六六的東西”具體是啥不清楚,反正都不是啥好的。用燒燙的筷子把劉海燙卷“像個麻柳精一樣”;在臉上抹一層厚厚的粉“像驢糞蛋子上下了霜一樣”;給嘴唇涂抹厚厚一層五毛錢一管的口紅“像吃了生肉一樣”等等,都是“五五六六的東西”。

我再沒敢唱過。

我媽說聽都不要聽那些需要在山里唱的歌。但不聽可不行,因為整個夏天,山里隨時會鉆出這樣的歌,更不要說我幾乎天天在山上。因為一到夏天,吃的,看的,玩的,都在山上。

不管在哪座山上,我只害怕兩種蟲子,一種是沒有腳的,比如蛇和長得像蛇的軟蟲。第二種是腳太多的,比如“蛇阿舅”,蚰蜒,還有蝎子等。

軟蟲種類多,紅的綠的花的都有,都很胖。

變成蝴蝶前的蟲子都是軟蟲。

這種長不過一寸的胖蟲子會以它的形狀在一瞬間把我嚇住,我的心和舌頭會在一瞬間打結,一股麻愣愣的感覺一瞬間就會從我的腳后跟跑到頭頂。

我比它們大出了不知道多少倍,應該一千倍都不止。按理說,我應該把它們嚇壞甚至嚇死才對,但事實是,它們只是趴著不動,不用一招一式就能把我嚇壞,讓我落荒而逃。

我覺得這些身材細長的家伙肯定和蛇有著某種關系,它們再長幾天就都會變成蛇。

你一條蛇,跑到我家干啥?你快些到坡上去。

是隔壁宋奶奶的聲音。

原來有一條蛇跑到宋奶奶家了,宋奶奶用一根長木棍把蛇挑出來,扔到屋后的坡上,然后她站在坡跟前給蛇講應該怎樣做一條蛇。

我聞聲跑過去的時候,蛇已經不見了。

一個麻蛇,不大,這么粗。宋奶奶說著伸了一下自己的大拇指。

咦,宋奶奶,你不是說家里來蛇是好事嗎?

但宋奶奶沒聽見,只把脊背送給我。

宋奶奶吃齋念佛,她說蛇是靈物,不能打,更不能往死里打。她還說蛇來家里就有好事,蛇還會找好人家做鄰居。但看起來,宋奶奶也不想和蛇做鄰居。

三嬸說,蛇看見洞就鉆。你們拿個瓶子,把瓶口對著蛇頭,蛇就會乖乖進瓶子。

于是,我們握著一個長脖子的空酒瓶子和木棍朝著蛇住的坡上走,去抓蛇。我們已經商量好了,要是蛇不愿意自己進到瓶子里,我們就用木棍把它趕進去。一、二、三、四、五、六。我們六個人,加起來難道還沒有一條蛇厲害?

走到半坡的時候,從一墩矮狼麻后猛乍乍飛出一只淺棕色的大鳥,怪叫著,飛過我們的頭頂。

是不是有蛇?走在最前面的六六停下來,扭過頭問我們。

是蛇把那只大鳥嚇走的吧?我們相互看著,都噎在了半坡。就在這時,拉花說她餓了,六六說他渴了。我們只好快速原路返回。

雖然沒見著什么像樣的蛇,但這一趟也不是一點兒收獲都沒有。我們用木棍挑著幾張蛇皮下了山。

蛇把穿舊的衣裳扔在矮矮的刺墩上,透明,修長,還保留著一條蛇的樣子,像是剛剛脫下來放在那兒的。

我走幾步,朝后看一眼,老覺得蛇就在不遠的地方看著我。還好,沒有蛇攆下來。

我們把蛇皮拿到村醫的藥鋪里,換了一些薄荷片和一沓夸贊。

薄荷片和去痛片一樣大,一樣白,裝在一樣深棕色的大玻璃瓶子里,但味道簡直天上地下。薄荷片是我們的糖,不,那種麻酥酥的味道,糖都比不上。汪奶奶用雞蛋換去痛片,我們用蛇皮換薄荷片。

不久以后,聽說河灘里養蜂的那兩個外地人,一個男人,一個女人,竟然捉蛇吃,這讓我們吃了很大的一驚。

最初發現這個事情的是挑水的趙嬸嬸。

她說她看見那個瘦男人蹲在河邊拾掇一條蛇,差不多有這么粗的一條麻蛇。說著她用大拇指和食指比畫了一個大圈給我們看。

雖然她沒有看見那兩個人具體是怎么吃的,但她肯定他們就是準備要吃了。

不吃,剖開蛇的肚子干啥?蛇肚子里又沒有金元寶。

這樣的事情,宋奶奶一般都是要管一管的。

宋奶奶經常說,牛羊是自己養大的,想吃就宰了吃,但山野里的物件不能動,那是老天爺養大的。

果然,聽完我們的述說,她非常生氣。

這些“拉猴兒”!她說。

當然,“拉猴兒”也不是罵人的話。

凡是打南邊來,說著一嘴我們聽不懂的話的人,我們一律叫他們“拉猴兒”。

據說以前經常有一些從南邊來的人,說著我們聽不懂的話,拉著幾只猴子,在場院里敲起鑼打起鼓,讓猴子表演爬竿、鉆火圈、騎車等給我們看。從此,“拉猴兒”這個叫法就產生了。

那時候,會做新式家具的木匠,會畫棺材的畫匠,會做馬甲的裁縫,都是打南邊來的走家串戶的匠人,我們統統叫他們“拉猴兒”。

我媽說“拉猴兒”就是能些,畫在棺材上的龍和鳳凰簡直要飛出來。我們村里可沒有那么能的人。

宋奶奶把穿著黑色條絨鞋的小腳在河邊安頓穩當,然后背起手站下來,像個大人物。我們一伙“碎籽籽”也嚴肅地站在宋奶奶的身邊,像一伙跟班。

咳——咳—— 宋奶奶照例咳嗽了兩聲。

河對面,男“拉猴兒”正蹲在一個蜂箱邊,把不大的屁股對著宋奶奶和我們,不知道在干什么。快要下山的太陽在他灰色的套頭衫上染了一層暖暖的黃。

蛇是你拉大的嗎?宋奶奶大聲問。

男“拉猴兒”一驚,站了起來,他向周邊看了一眼,確定再沒有別人后,才確定宋奶奶問的就是他。

遇到這樣的事,宋奶奶多半會先問這樣的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把好多人問住了。

鎮上的幾個干部來河里網魚,她問,這河里的魚是你們拉大的嗎?干部們相互看半天,誰也給不上一個回答,站半天,只好把魚全部還給河。

我們去山里捉來鳥,她碰見了就問我們,鳥兒是你們喂大的嗎?當然不是,誰沒事干會去喂鳥。我們只好假裝沒聽見。這個問題誰也不想回答,除了假裝沒聽見,再沒有別的辦法。

果然,男“拉猴兒”一言不發地進了帳篷。然后,女“拉猴兒”的臉從帳篷里面朝外伸了一下,又趕緊收進去,再無動靜,只有一股藍色的煙在帳篷的頭頂慢悠悠飄著。

宋奶奶只好對著一頂不敢還嘴的帳篷和一股繞著走的炊煙罵了半天。

有零星的蜜蜂飛過來,黃燦燦的,在我們的眼前跳一陣舞,又飛走。好像它們的主人惹禍了,它們專門來給我們跳舞,替主人給我們消氣,求我們原諒的。

這山里跑的和水里游的都是老天爺養大的,你沒有拉扯過一天,沒有喂過一把青稞,憑啥吃?你問問老天爺,他答不答應?

最后的這個問題應該徹底把那兩個“拉猴兒”問住了,因為老天爺從不露面,更不要說回答他的問題了。

然后,我們跟著宋奶奶氣勢洶洶地回了家。

哼,敢吃我們村里的蛇!我們不要說吃蛇,連蛇的壞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我們村的人誰都知道,碰見蛇要說好話,蛇到家里來更要說著好話送出去。

雖然我們碰見蛇,蛇就會用它修長的身材把我們全部嚇住,我們只好扭頭沒命地跑開,把說好話的事忘得干干凈凈。

我沒有跟蛇說過一句好話。

放羊的趙爺爺說,山里最大的蛇能把你們這些“碎籽籽”囫圇圇咽下去,你們只能在大蛇的肚子里一天天坐著等死。還好,那么大的蛇,我們村的人誰也沒有見過,這讓我稍微踏實了些。

大林子里傳出好多忽高忽低、時遠時近的笛聲的時候,夏天全部都來了。

汪奶奶家最小的兒子總是在黃昏的時候,吹著笛子走在一對灰驢子的身后,沿著樺樹灣那條斜路走出來。他的手指在那根簡單多孔的棕紅色竹笛上此起彼伏,左挪右移,制造出的那些聲音,好聽極了。

笛聲是我能聽到的唯一的絲竹聲。

我在大路上走,路邊的林子里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我以為吹笛子的人就要出現了,可看半天,從林子里悠然鉆出一頭大黑牛,喘著粗氣,頭大肩寬,毛發油亮。村里全是黑牛,毛發婆娑。南方那種屁股渾圓、脖子里總摞著幾層肉、渾身毛發短密像套了緊身衣的黃牛,一頭都沒有。我在美術課本上看見那種粗脖子的短角牛,好奇極了,趴著看了半天。

袁枚說的那種騎著黃牛走在山路上,一路走一路高歌,看見蟬,突然閉口立的牧童,我也一次都沒有見過。我見過的牧童都騎著黑牛唱著歌。

口哨聲也密集起來。

最愛吹口哨,吹得最好的是多吉和才讓兩兄弟。

他們家在嶺上。他倆總是吹著口哨行走在上山回家的路上。這讓我覺得上山的時候只要吹口哨,就一點兒都不累。

我家在山腳下,我沒有吹口哨的機會。一次我站在大門口試著吹了一下,還沒有吹出一點兒像樣的東西來,就讓父親罵了一頓。

“一個丫頭家,還打哨子。”他這樣罵我。

事實上,我三個哥哥也不能吹口哨。

沒事多想想莊稼,吹來吹去,把一些福氣都吹走了。他這樣跟哥哥們說。

因此,我們兄妹幾個誰都不會吹口哨,到山里只能巴巴地看別人鼓著雙唇吹,吹得山高水長。

除了笛聲,林子里也傳出了更多的鳥叫聲。

有幾種鳥,每次只叫出一個字。

一種鳥叫聲干脆,叫一聲“嘚”,半天,再送出一聲“嘚”,短促,干脆,像是再三地想了又想后,才答應了誰的一個請求。它躲在樹葉深處,我只能隱隱約約看見一個灰黑色的背影。

有一種鳥,乏乏地叫出一聲“丟”,過一陣,再吐一個“丟”出來。讓我覺得它一定是有什么好東西丟了,才這樣念念不忘地一直述說。

有一種鳥叫聲又兇又狠,只有一個“咂”字。我在林子里走,它在樹頂上“咂——”一聲,嚇我一大跳。這種鳥身子麻雀大,但尾巴長,喜歡不停地飛。它飛到這棵樹上叫一聲“咂——”,忽悠悠還沒站穩,又換到另一棵樹上,又叫一聲“咂——”,又換。不知道這么兇地喊著要“砸”什么。

“嗚啊”的叫聲非常沙啞,像是剛剛哭了一場,把嗓子哭啞了還在嗚啊嗚啊地叫,聽上去非常傷感,讓我也心生難過。我以為頭一年它的嗓子啞了,第二年會變好一些。但它年年那樣。

有的鳥一聲不吭,只悶騰騰地飛,像個啞巴。好像它的日子過得毫無頭緒,沒有一點兒說話的心情。

有一種鳥叫羊屎蛋。它當然比羊屎蛋大很多,有大拇指那么大。它衣裳很黑,個頭很小,圓嘟嘟一個。實在沒有更好的名字,只好叫它羊屎蛋了。它個頭小,但嗓門可不小,還叫得熱火朝天,一直“唧——唧唧——唧”地叫個不停。好像它不用吃飯,這樣不停地叫著日子就過了。

“青石頭”住在大山的石頭縫里,跟青石頭顏色一樣。站在青石頭上,要是它不突然朝天翹一下它的長尾巴,誰也不會知道那里有一只青色的鳥。

“青石頭”能在水面上鉆一個窟窿飛進去,在水里飛半截,又鉆一個窟窿飛出來,衣裳上還是干干的,一滴水都不淌。有時候,為了給我們展示輕功,它像個俠客一樣踩著水面逆水跑一陣,再輕輕巧巧地落在河岸上。向我們炫耀一番姿勢后,它“嘻——”一聲,一頭扎進遠處的林子。

到林子看一看,我才知道,到村里去的鳥只是鳥中的一小撮,按照數學老師的說法,大概百分之一都沒有。就是不知道它們全部的名字。

盛夏,山丹花開了。

山丹花只有紅色,一朵要開很久才會謝掉。

獸醫站的曹爺爺說山丹花要靠花朵的數量來表示自己的歲數。一歲開一朵,兩歲開兩朵……十歲開十朵。要是活上一百歲,它就得開出一百朵花。

那么大歲數的山丹花,我一次都沒見過。我不知道它能吃。幾大坡山丹花,都讓我白白糟蹋了,除了揪下來染了個紅臉蛋,再沒有派上什么大用場。

山丹花鼓著肚子把花瓣翻卷著開出來,吐出幾根長長的花蕊,上面的花粉足以把一只蜜蜂的腿絆住。

我把花朵揪下來,把花蕊放到臉蛋上染幾下,把兩個臉蛋染紅。我抬著兩個紅彤彤的臉蛋回家。

像個唱大戲的。我媽說。

不要說大戲了,小戲我都不會唱一句,但染的紅臉蛋影響深遠。

那個紅,紅得深遠,透徹,長久,直到長大,長到現在,再沒有褪過。看樣子,直到我長老,也不會再褪了。

除了一窩螞蟻,我家還有一個癩嘟呱,住在菜園子里。

盛夏,癩嘟呱總是緩慢地行走在靠近土崖的那一邊。它不肯輕易現身,現身的時候也是躲躲藏藏。我媽說它是癩寶兒,給家里守福氣的,不能傷它,更不能趕它走。

它太難看了,我不敢抓它。

洛桑見啥抓啥,又胖又黑的毛軟蟲、油油膩膩的大泥蟲、疙疙瘩瘩的癩嘟呱等等。對他來說,丑算個什么東西,但對我來說,丑是個不得了的東西。

不管是癩嘟呱,還是癩蛤蟆,這三個字放到一起看起來就是一副難看的樣子。因此,我不抓癩嘟呱,但喜歡看它的動靜。它緩慢地走,我蹲下來耐心細致地看,直到看得它走不動,趴在大頭菜底下不動彈。

泥蟲就是蚯蚓。我們不叫蚯蚓,就叫泥蟲。它一輩子生活在泥里,叫泥蟲是一件多么正確的事。

下了一場大陣雨,雨止住后,一伙大人扛著鐵锨在門外喊父親,父親也扛著鐵锨出了大門。

我們攢在村口。師大大對我們說,走,娃娃們,趕緊走,大路上一伙癩嘟呱在耍拳。說著他朝我們揮揮胳膊,走了。

癩嘟呱在耍拳?這個我們得去看看。

那時候我們剛看完《少林寺》不久,少林拳給我們留下了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印象。但除了學會一句“貪吃貪睡,不可教也”,并時不時地拿出來用一下外,我們還連一招一式都沒有學會,難道癩嘟呱已經學會少林拳了嗎?

大水果然把大路沖出了一個大坑,汪了一坑水。我們圍著坑看了半天,一個癩嘟呱都沒有,更不要說出來打兩拳。

師大大他們邊用鐵锨補路,邊看著我們哈哈大笑。

坐在大門前晾曬的青草上,我媽在給我布置一些活:到山里不要光想著玩,拔來些荊芥、薄荷和小柴胡,再挖一些野蒜來。但周圍大白楊上蟬的聲音又急又吵,把她的聲音打敗了,我只好認真地聽蟬說話。

蟬說啥話了?我父親問。

蟬的話我當然聽不懂。

連個蟬的話都聽不懂。蟬在說“記住記住記住”。父親神秘地說。

我又仔細地聽了一陣,果然,蟬在說“記住記住記住”。不知道它要記住什么重要事情,也不知道它究竟記住了沒有。反正一到夏天,蟬都要這樣辛辛苦苦地抱著樹枝,粗聲大氣地反復提醒自己“記住”。

我家的貓像個高傲的公主,總是深沉地走在大墻上,當它的腳步突然變快一些的時候,夏天就要走了。

那兩棵茶果樹上密密麻麻的茶果還綠著,要等到秋天的霜殺一殺,茶果才會熟,到那時候,遠遠看去,像是誰在半坡里曬了兩張金黃色的被面子。

杏子熟了。

只有宋爸爸家養著一棵甜杏仁的杏樹。

但宋爸爸家的杏子我吃不到。不要說杏子了,他家菜園子里的螞蚱我也不敢打主意,都是他家的。他家上面站著的云也是他家的,我不敢多看一眼。

我只能吃苦杏仁。

吃苦杏仁會中毒。獸醫站的曹爺爺這樣說。

但我們總是記不住,每年總有一兩個人會因為吃了苦杏仁而嘔吐不止。手扶拖拉機總是喘著粗氣,把饞嘴惹事的人趕緊送去醫院。

我吃多了苦杏仁的那個夏天,先喝了師奶奶端來的滿滿一大碗酸菜水。那是一碗世上最酸的酸菜水,一到夏天,我就會想起那個碗,一想起來,我的嘴里就會在一瞬間滲出滿滿一嘴酸水,讓我吞咽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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