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羅之局（上）

1.星幣侍從

一聲驚雷打破了夜的寂靜。

F少校掀開辦公室的窗簾朝窗外看了看，天邊接連閃現耀眼的銀光。看來，一場暴雨無可避免了。

“現場的證物和痕跡都搜集完畢了嗎？”F少校問負責與刑警對接的鹿靈。

“歐陽隊長說全都搞定了。”鹿靈回答，“會被雨水沖刷破壞的痕跡也都從各角度進行了拍攝。”

F少校點點頭，繼續和埃索一起在互聯網和信息庫里查找死者的身份。

按理說，一件夜里11點發生的兇殺案跟特工部門是沒什么關系的，但這個死者身份特殊，而且兇案現場看上去也不太尋常。從死者的毛發可以判斷，他應該是個外國人，然而，他的身上沒有證件、手機等能夠查到身份信息的物品，而且面容也被兇手進行了一定程度的破壞。種種跡象表明，兇手想阻止警方在短時間內查到死者的身份。

“至少指紋沒被破壞。”波諾說。

埃索聽到波諾的話，忍不住嘆了口氣。僅憑指紋和DNA信息，想迅速確定一個外國人的身份，難度極大。F少校嘗試從兇案現場一帶的監控視頻里尋找可疑人物，可那里是幾條曲折又狹窄的暗巷交錯的地方，攝像頭沒有覆蓋到，就連死者是從哪進來的都沒有拍到。

波諾指著顯示屏上的死者照片，繼續說：“你們看，他只是背后中了刀，但這一刀干凈利落直插心臟，兇手絕對是個訓練有素的殺手，而不是什么偶然路過的應激殺人的路人。”

鹿靈想了想，說：“一個外國人，被一個旱有預謀的職業殺手暗殺……這個人一定是什么重要人物，不如我們查查這幾天的國際新聞，看看有沒有線索。”說完，鹿靈和波諾就開始篩查新聞。

4人都沒能獲得更進一步的有效信息。F少校眉頭微蹙，電話聯系海關，讓海關工作人員加強對出入境人員的檢查。

波諾有點泄氣：“如果再查不到什么，就只能等著看死者所在的國家官方會不會主動聯系我們了。可萬一……他是個普通的單身漢，失蹤了都沒人知道，不就只能不了了之了嗎？”

埃索說：“不可能是個普通人，被職業殺手盯上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呢？”

就在這時，刑警隊的歐陽隊長來了，他還帶來了一個看上去40多歲的男子。

F少校看了那個男子一眼，只見他體型肥胖，沒有發達的手部和腿部肌肉，還戴著副高度近視眼鏡，從身體素質來說，不像一個職業殺手。“他是什么人？”F少校開門見山地問歐陽隊長。

“他說自己是死者的朋友，還帶來了一個奇怪的東西。法蘭安排他來見你們，案件由你們主導，我們刑警隊會全力配合。”歐陽隊長說。

“好，到小會客室來吧。”F少校讓埃索留在辦公室繼續查線索，其他人都來到會客室。自稱死者朋友的男子叫季子夫，是一個軟件工程師。他說死者叫塞奇，是Y國人，也是一個軟件工程師。

F少校聞言，冷冷地看著季子夫，說：“這起謀殺案的具體情況我們尚未對外公布，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是目擊者，還是事先知情者，又或者是……”

“我不是兇手！”季子夫激動地站了起來，被歐陽隊長按住了肩膀。

“不要嚷，好好回答就行，我們不會平白無故懷疑你。”歐陽隊長安慰道。

“好的，好的。”季子夫緊張得額頭都出汗了。只見他從手上拿著的黑色皮包中拿出一張紙牌，遞給了F少校。F少校接過，正反面打量一番，發現這是一張塔羅牌。乍一看，它跟市面銷售的普通塔羅牌沒什么兩樣，但稍加觀察就會發現，它比普通塔羅牌厚一些，而且正面似乎是手機屏幕般的玻璃表面。

“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我，不要遺漏任何細節。”F少校說。

季子夫連連點頭，說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一天前，塞奇突然給季子夫打了個電話，說自己現在就在濱海市，讓季子夫在某家超市當天停業之前到某個格子儲物柜拿塔羅牌，還給了季子夫開柜密碼，并囑咐他小心收好牌，不要告訴任何人。當時，塞奇沒有對這張塔羅牌作任何解釋，只是告訴季子夫，如果直到次日晚上24點他都沒有再打來電話，季子夫就要立刻帶著塔羅牌到濱海市的公安局報警，并說自己認識一個外國死者，死者名叫塞奇，是Y國的軟件工程師。

季子夫臉色發白，顯然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我想過提前報警，可、可塞奇說他這次兇多吉少，保住塔羅牌是關鍵，讓我千萬不能節外生枝。我、我太后悔了……他怎么就真的死了！”季子夫抓著自己的頭發，十分焦慮，“我這樣，算是兇手的同伙嗎？我不是故意矧青不報的。”

“冷靜點。再想想，關于這兩天發生的事，你還有別的細節沒說嗎？”F少校給他倒了一杯熱水，讓他不要太緊張。

季子夫怔怔地看著手里的茶杯，思考了好一會兒，搖頭說：“沒有了。”

“好。現在告訴我，塞奇的詳細身份，以及你們的關系，另外，你對他在這種生死關頭來找你的原因有沒有頭緒。還有，這張塔羅牌是干什么用的？”

“我和塞奇是大學同學，還在學校時就都對軟件開發很有興趣。畢業后，塞奇回到Y國的首都，而我也回到了濱海市。在那之后的20年里，我們見面的次數不到3次，最近的一次也是七八年前了。但我們一直沒有中斷聯絡，我知道他主要進行些博彩程序的開發，而我的工作主要是開發室內設計軟件。雖然各自所做不同，但我們都很認可對方的才華，所以，算是不常見面的知己吧。”

“博彩程序……”F少校聽到這里，心中有了初步的推測。Y國是一個擁有合法賭場的旅游國家，那里最大的賭場每天的流水數以億計。塞奇既然從事的是博彩程序的研發工作，肯定和某些賭場有合作。他逃亡異國，并預感自己會被謀殺，顯然是在Y國得罪了什么人。最有可能的，就是賭場相關人士。

鹿靈在波諾旁邊輕聲說：“哎，你猜塞奇是泄露了賭場的機密，還是利用軟件工程師的工作便利在賭場暗謀私利了？”

“也許兩種都有。”波諾說。

鹿靈聳聳肩，來到F少校跟前，請求看一看這張塔羅牌。

“啊，這張牌叫星幣侍從，象征著財富。”鹿靈對塔羅牌頗有研究，“不過，塞奇也不會大費周折地用一張象征財富的塔羅牌來提醒我們，他的死與賭場有關吧？畢竟，季先生都已經把塞奇的信息直接告訴我們了。”

F少校也覺得這張塔羅牌沒有這么簡單，他讓鹿靈再介紹一些星幣侍從的情況。

“別看星幣侍從這張牌象征財富，可牌中的人物并不是商人，而是一個學者，有智慧，有創造力。在玩塔羅牌時，這張牌意昧著能在工作中獲得意外之財。”

“意外之財？”F少校向鹿靈確認，鹿靈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

“好的，我知道了。”F少校又轉頭對季子夫說，“為了安全起見，你就暫時住在我們安排的宿舍里，如果不愿意，也可以讓刑警隊員跟你回家，24小時監視……不，保護你的安全。”

“我愿意，我愿意，我留下。”季子夫連忙答應，他可不想在兇手被抓到之前頻繁外出，萬一被兇手埋伏偷襲就倒大霉了。

2.順藤摸瓜

F少校和兩個學員回到辦公室時，埃索的搜查工作仍然沒有進展。鹿靈將季子夫和塔羅牌的事告訴埃索，埃索不解道：“塞奇既然這么信任季子夫，為什么沒有直接把塔羅牌的用途告訴他，而只是讓他來報警？”

“這還不簡單？”鹿靈說，“假設季子夫沒有說謊，那么，塞奇這樣做的原因有兩種，要么是他擔心自己的朋友受到牽連；要么是他并不完全相信季子夫，萬一季子夫知道了塔羅牌的用途，不幫他的忙怎么辦？沒準這張牌其實是賭場儲值卡，里面有好幾個億呢！他敢賭季子夫不覬覦這筆巨款嗎？”

埃索和波諾不禁嘆服，鹿靈在人性分析這方面確實有過人的天賦。

F少校一邊聽他們對話，一邊已經將塔羅牌激活了。正如他之前感覺的那樣，這張牌的正面真的是一個微型顯示屏。屏幕亮起后，顯示出面部掃描解鎖界面。F少校立刻將臉別過一邊，防止面部信息被采集。除了解鎖提示，界面上還有幾個數字：00309。

“也許是產品序列號，一些限量發售的物品上就有這種編碼。”波諾說。

鹿靈嘻嘻一笑，突然，她有了主意：“少校，如果這張塔羅牌也是很貴重的限量物品，我可以試著找出其他持牌者。”

“那你就試試。”F少校本想直接對塔羅牌進行解密破譯，但看到鹿靈信心十足的模樣，就將塔羅牌交到了她的手上。

鹿靈給塔羅牌拍了一張照片，接著，她將照片導入特工部門的信息系統，再填入“星幣侍從”“塔羅”“財富”“塞奇”“工程師”等一系列關鍵詞。一番操作后，計算機開始以這張照片以及關鍵詞為線索，全網搜索相關信息。通過特工部]專用搜索引擎的全面搜尋和精確篩選，20多條搜索結果成功出現。它們的地理定位分散在各個國家，巧的是，其中一條的發布地點正是濱海市。照片里的其他塔羅牌也與塞奇的這張一樣，有著一定的厚度，并不是普通塔羅牌。

這些信息都是文字配圖發布的，其中的文字信息都很隱晦，像是遵守著什么規定，不可以將星幣侍從的秘密告訴他人。

“人生的價值將通過它得到完全體現。”

“付出和回報就應該對等，我很驕傲我能擁有這個機會。”

“拿到星幣侍從了，我是第220個被肯定的人。”

“一張好牌。”

看完這些內容，波諾恍然大悟：“鹿靈果然對于人的心性研究很深。擁有貴重限量品的人群里，肯定會有一些愛炫耀的，想想平時，曬跑車、曬名表、曬游艇的比比皆是。這些發布關于星幣侍從信息的人，也是愛炫耀的。”

“雖然找到了一些信息，但強行解鎖和去接觸別的持牌者都有打草驚蛇的風險，我們要謹慎行事。”F少校說，“埃索，解鎖工作交給你，如有必要可以向特工部門申請支援。波諾、鹿靈，明天早上跟我一起，準備去找這個人。”他將指尖放在那條地理位置顯示為濱海市的搜索結果上，“現在，大家先回去休息，養精蓄銳。”

暴雨下了整整一夜，早上7點左右，天才終于放晴。

波諾打了個呵欠，顯然沒睡夠。但他一見到F少校，立刻來了精神，聲音洪亮地打招呼：“少校！早上好！”

“跟你說過幾百遍，不要養成大聲說話的習慣。”F少校將一份個人信息遞給他，鹿靈正好也到了，便湊上來一起看。

F少校說：“濱海市的這個持牌者叫袁闖，是一家投資公司的項目負責人。我查了他入職以來負責的所有項目，有房地產、電影、家電等各種領域，唯一的共性是，他所投資的項目都幫公司掙了大錢。”

“他在自己的社交軟件主頁寫的是‘付出和回報就應該對等’，總不會是指工資和提成吧？”鹿靈說。

“問問他就知道了。”

兩小時后，3人來到刑警隊，歐陽隊長也將袁聞帶到了審訊室。他們決定以調查謀殺案為由，對袁闖進行詢問。

F少校和鹿靈、波諾在審訊室隔壁的房司，單向透明的玻璃使得他們能看見審訊室內的情況，但袁闖無法看到他們。

袁闖一臉錯愕，連連表示自己一直遵紀守法。歐陽隊長說：“別緊張，我們只是請你來協助調查一起謀殺案。這個案子的死者，有一張這樣的塔羅牌。”說著，歐陽隊長把星幣侍從的照片擺在袁闖面前。袁闖一看照片，立刻渾身緊繃，警惕地看向歐陽隊長。

“這東西你也有吧？”

“這、這很多人都有，我只是其中一個，我根本不知道你說的什么謀殺案。”

“這東西是干什么用的？你最好誠實說出來。死者是一個有一定社會地位的外國人，一旦你被懷疑與案件有關，會有大麻煩，你應該知道的吧？”

袁闖欲言又止，看上去非常焦慮。

“就算你不說，我們在辦了相關的手續之后，還是可以強行對你的塔羅牌進行調查。你好好想想。”歐陽隊長很有審訊經驗，他在一步步突破袁闖的心理防線，讓他明白抗拒只會得不償失，“而且，我們還會依法到你的公司去調查，向你的老板、下屬，還有你的客戶們一一詢問你的情況。”

F少校站在玻璃后，觀察著袁闖逐漸垮掉的表情。

歐陽隊長和袁闖僵持了很久，最后，袁闖受不了這種心理壓力了。

“這只是個接收咨詢的設備。”袁闖說著，從上衣口袋里把自己的星幣侍從拿了出來，“是各種各樣的新聞、信息，沒什么特別的……”

歐陽隊長讓袁闖面部解鎖，然后將這個設備帶出了審訊室。F少校拿到后，立刻查看。整個界面就像一個新聞網站，醫學、體育、娛樂、金融……各種內容應有盡有。F少校還想接著查看個人信息，卻發現根本沒有，隱私保密做到了極致。

這時，屏幕右上角的一個信封圖標引起了F少校的注意。他點開一看，看到了一條一周前接收的系統信息：下周萊德幣行情不佳，盡快賣出。

“萊德幣？”波諾和鹿靈感到意外。萊德幣是一種虛擬貨幣，這一周占據了世界各國的新聞頭條，因為一直漲勢如虹的它這周突然跌至谷底，許多人因此傾家蕩產，絕望輕生。這個設備竟會給持牌者發送有關萊德幣的信息，而且，還是預知跌幅、提醒賣出的信息。

3.等價交換

這可是個不得了的發現，虛擬貨幣雖然不像股票一樣受法律保護，但如果有人為操縱，而且還引起了跨國謀殺案，絕不能放任不管。

F少校接通了審訊室的擴音器，親自與袁聞進行對話。

“現在懷疑你涉嫌操縱虛擬貨幣價格，你有什么要解釋的嗎？”

“啊？不，不不，不是我，我只是個用戶！”袁闖激動起來，他從交出設備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事情瞞不住了，“我說，我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但我真的不是領導者啊！”

“那就詳細說說吧。這臺設備從哪來的，紿你發放設備和系統信息的人或組織是誰，如何得到這臺設備，你在社交軟件上提到的‘付出和回報對等’是指什么，還有最關鍵的一點，這臺設備的真正用途。”

“我說我說，但你們要保密啊……”

袁闖垂頭喪氣地敘述起來。

大多數人不知道，在Y國有一個叫“財富帝國”的地下金融組織，這個組織的核心成員是幾個富豪，他們合作發行了幾種虛擬貨幣，而萊德幣就是最風靡的一種。

在買賣萊德幣的人群中，絕大多數只是普通散戶，他們全憑自己的分析和感覺來投資。而星幣侍從的近千個持牌者則不一樣，他們是財富帝國挑選出來的核心用戶，來自各行各業，在各自的領域里都有一定的成就和話語權，也有普通人得不到的行業機密。財富帝國暗中找到這些人，告訴他們，領了設備后，他們可以在這設備上用自己掌握的有用信息兌換別的持牌者所掌握的信息，這就是袁闖提到的付出對等回報，其實是違法互通商業機密。

袁闖在拿到星幣侍從后，原本就精于業務的他在投資新項目時更加有如神助，對財富帝國的信任和依賴也迅速提升。

“你們用這設備交換的商業機密，是可以指定內容的嗎？”F少校問。

“我們會先提交自己愿意用于交換的信息，然后選擇一個想要的信息，比如某個地產項目的標底、某種正在臨床階段的藥品的具體上市時間……財富帝國會對我們提供的信息進行估價，然后反饋等價的信息。”

“也就是說，你想要的機密越有價值，就要出賣更多有關自身行業和公司的機密。呵，一群無恥之徒。”F少校接著說，“萊德幣是怎么回事？”

“萊德幣就是財富帝國發行的。系統推送的買賣指南，是財富帝國給我們這些‘核心智囊’的福利……”

“少給自己臉上貼金。”F少校對“智囊”這稱號嗤之以鼻。

掌握了這些信息，F少校對財富帝國和這種設備已經有了大概的了解。這時，他想起了被職業殺手越洋追殺的塞奇，又問道：“你們這些持牌者，做出什么行為會被財富帝國制裁？”

“遞交假信息，轉賣設備和信息，都是最嚴重的違規，你說的那個被殺的外國人，會不會就是泄露了什么……”

“這就不必你來操心了。現在，我們需要你的協助。給我一條足以換取機密的內容，發送過去。”

“好的好的，釣魚嘛，我懂的。”袁聞連連點頭。此時的他唯有全力配合，這樣才能盡量減輕自己的罪責。

F少校將設備和袁闖都帶回了特工部門。在技術部門的支持下，F少校負責操作，對設備進行了信息流監控，下次再收到系統信息時，就能實時抓取信息來源地，鎖定這種設備的處理器所在的位置。

袁闖按照F少校所說，編寫了一條他們投資公司即將在某地開分公司，以及分公司初期投資款總金額的消息。發送之前，他還在“希望獲得的信息”處填寫了“值得投資的新晉網球選手”這一訴求。

一切準備就緒，F少校對袁闖示意，袁聞立刻點擊發送，在經過臉部掃描認證后，信息發了出去。僅僅10分鐘后，系統信息回復：阿伊達，德國網球小將，15歲，柏林熱洋俱樂部職業球員，一個月后與前投資人合作期滿，不再續約。

F少校迅速操作定位設備，獲取對方的地理位置。特工部門的解密能力不出意外地強于對方的加密能力，沒用多長時司，位置確定，就是塞奇的祖國Y國。再經由衛星定位，發現終端在一座寫字樓里。

F少校拳頭一握，說：“是時候到這個充斥著金錢氣味的‘財富帝國’，會會星幣侍從真正侍奉著的‘國王’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