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奇帆：服務貿易政策操作的重點

2022粵港澳大灣區服務貿易大會同期舉辦了服務貿易大講堂。重慶市原市長黃奇帆就黨的二十大報告中高水平對外開放進行解讀及服務貿易相關議題進行授課，主題是服務貿易政策操作的重點。

我國對服務貿易發展的支持

黃奇帆指出，我國最近十年發布了一些很重要的政策，都表現出對服務貿易發展的支持，比如國家批準的自由貿易試驗區，本質上就是要解決服務貿易短板，目標就是搞自由貿易。一方面對標世界各國之間現在在推動的自由貿易協定，比如：RCEP是亞洲15個國家的自貿協定，所有自由貿易協定的內涵就是服務貿易的自由化。另一方面，自貿區的目標就是解決我們國內的服務貿易的短板，所以自貿區提出六個自由——投資自由、金融自由、貿易自由、人員進出就業自由、數字流動自由、貨物流動自由——講到底是在講服務貿易和貨物貿易的自由。自貿區的聚焦點就是解除服務貿易的短板。

如果一個地方拿到了自貿區的政策，在推進的時候，卻當成保稅區、開發區或城市新區來建設，就是大材小用了。在沒有自貿區時，我們國家幾十年開放中形成的開發區和保稅區已經解決了常規的工業發展、城市發展的問題。自貿區政策的核心內容就是要進一步發展，就是自由貿易。

RCEP協議于2022年1月1號開始全面實施，估計2023年商務部會以RCEP作為重點抓發展、抓開放，抓RCEP在中國的覆蓋。RCEP的20個章節有上萬字，內容除了包括稅收方面，很大一部分是各個國家之間服務貿易對等的全面開放，所以我們國家現在的RCEP和自由貿易試驗區的試驗都聚焦在服務貿易放開這個環節上。

從2020年9月到到2022年9月，黨中央國務院連續三年召開了全國的服務貿易大會，總書記都做了重要講話，國家黨中央、國務院悉數參加。國家也出臺了有關發展服務貿易的120條政策，高度重視服務貿易。

服務貿易政策操作的重點

黃奇帆認為，有關服務貿易政策操作的重點是和自貿區的政策密切相關的，是自貿區的政策都有涵蓋的，也是與RECP內容相一致的，同時又跟中央在2020年9月提出的服務貿易事業發展的120條政策相銜接。在這個意義上講，這三件事是互相重疊、互相銜接、一脈相承的。因此，落實自貿區就是落實RECP，落實RECP也是落實自貿區。

服務貿易發展有八件事要具體地去抓的：

第一，每個地方都有進出口貿易，中國有6萬億美元的進出口貿易到廣東，廣東是中國第一大的貿易商。那么，這個貨物貿易伴隨的服務——清算、結算中的服務，這些國際貿易中，我們自己做就是我們的服務貿易。這一類服務應該盡量讓國內的公司做，同時，請做同類服務的外國公司注冊到中國，這樣這家公司的業務就是中國的服務貿易業務。

第二，生產性服務業方面，一些跨國公司把產業鏈放在我們國內，但是產業鏈中的清算和價值鏈的樞紐一般都放在國外，比如：中國有價值兩萬多億美元的加工貿易，產業鏈涉及上萬個各種各樣的企業產業鏈，在產業鏈中的跨國清算、結算，不是上萬個企業互相串聯，而是產業鏈集群的龍頭設立了清算中心。中國兩萬多億美元的清算中，有一萬億美元的清算在新加坡，八九千億美元在香港，還有一部分在日本、韓國和歐洲。我們不可能把這兩萬多億美元都拿過來，但可以拿一部分，這里邊有許多文章可以做，這就是跨國公司在中國的加工貿易清單的清算。

第三，是貨物貿易相關的服務貿易。我們做了6萬億美元的進出口，但是我們國內離岸貿易和轉口貿易做得非常少。香港是全球的貿易中心，香港每年進出口總量在14000億美元，但跟香港相關的貨物貿易只有4000億美元，它的轉口貿易接近1萬億美元，香港的貿易中心實際上集中表現在做了大量的離岸貿易和轉口貿易。我們貨物貿易是大國，但轉口貿易和離岸貿易做得很少。我們的海關規定任何貨物貿易必須“訂單+物流單證+支付憑據”三單合一，三單合一是一個正常的貨物貿易的完整鏈條，但如果做的是離岸貿易，就只有貿易單或者稅單，同樣，轉口貿易也往往只有一單或者兩單。三單合一的體制，只適合一般的貿易戰。回到自由貿易試驗區，在今年年初，國務院文件允許寧波的自由貿易區實行三單變兩單或一單，這就給了大量的離岸貿易、轉口貿易的操作基礎。我們的一些制度和銜接管理不適應，是制度規則的靈活性問題。我們國家做了全世界30%的貨物貿易，我們完全有渠道、能力和人才做全世界的離岸貿易和轉口貿易，在世界這個貿易體系里發揮我們的優勢。

第四，進一步推動金融結算方面的業務，伴隨著離岸貿易和轉口貿易發展，會出現大量貨物貿易中的各種金融結算，可以把我們金融服務中的服務貿易進一步打開。

第五，推動數字貿易發展。我們的消費互聯網體系都是在國內，一旦涉及跨國，我們就不會做了。我們的跨境電子商務交易量到去年底是3000多億人民幣，只相當于我們貨物貿易的0.5%，還不如亞馬遜的電子商務。數字貿易的第二個方面是產業互聯網，就是要讓整個生產系統、產業鏈每個環節的信號都能夠被讀取出來，然后是5G時代的萬物萬聯，再進一步是人工智能，最后到智慧網聯，要把這個產業互聯網的基礎信息系統發展起來。

第六，是發展教育、衛生和文化。我們國家一直把這三者當作行政管理，由政府直接管理。跨國的教育、衛生和文化，都屬于服務貿易的重要內容，我們國家每年有上百萬的留學生在歐洲、美國讀書，每年有五六百億美元的輸出。有這個市場，就可以把美國的常青藤學校請到中國來辦分校，這也是一種服務貿易，這個服務貿易的GDP是中國。把外國好的醫院請到中國來辦國際醫院，也是如此。我們的教育可以國際化，醫療可以國際化，很多文化領域也可以國際化。我們全方位、寬領域、多渠道開放，應該包含著教育、衛生和文化方面的進一步開放。

第七，很重要的兩個15%——一個區域15%的個人所得稅和15%的企業所得稅。國內的企業所得稅是25%，個人所得稅最高是45%，而香港和新加坡是15%的個人所得稅加15%的企業所得稅。服務貿易公司基本上規模很小，以人為主，并不是像工廠，對他們來說，公司注冊在任何地點都是一樣的，注冊在香港，簽約發工資的地點在香港，就變成了香港的服務貿易輸出。如果沒有兩個15%，想把服務貿易拉到中國集聚就很難，外資的服務貿易公司90%都不在中國。我們國家的自貿區普遍有一條規則，就是在稅務方面和國際接軌。在服務貿易范圍，把兩個15%覆蓋到位是很重要的事情，是具有前提意義的事情。香港之所以成為自由港，150年來潮起潮落，不管發生了什么變化，它始終是亞洲和世界的金融中心、貿易中心、經濟中心，是因為香港有十條稅收政策，這是香港自由港的基因。

第八，要跟跨國公司發生聯系，支持一批跨國公司讓服務貿易成為營收的60%。全世界服務貿易有一半是跨國公司做的，其中的制造業公司有25%的收入是服務貿易——生產性服務業。還有20%的跨國公司，服務貿易的收入占全部營業收入的60%左右。一方面，要創造營商環境，讓各種各樣的產業鏈服務小公司到國內注冊和結算，讓它們為全世界提供服務貿易公司。另一方面，形成一個稅務洼地，讓產業鏈上的服務貿易公司能集聚到國內。這里并不是指扶持專做服務貿易的跨國公司，而是做制造業的跨國公司，比如像蘋果這樣的獵頭企業，不是做任何具體的產品生產，而是做產業鏈上中下游的標準的管控者，通過各種服務來賺錢。如果一個國家的一批龍頭企業的跨國公司產生了，這個國家的服務貿易也會變成強國的環境。

（本文根據會議材料整理，感謝中國服務貿易協會和珠海市商務局提供會議資料，未經相關演講者審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