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園爭
近年來,網絡技術、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人工智能及物聯網等數字技術發展迅速,普及程度日益提高。2019年5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數字鄉村發展戰略綱要》,明確要著力發揮信息化在推進鄉村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中的基礎支撐作用,繁榮發展鄉村網絡文化,構建鄉村數字治理新體系。在中央和地方的積極探索下,中國鄉村治理的信息化、數字化水平取得了顯著提升:2020年全國應用信息技術實現“三務”公開的行政村占比已逾七成,“雪亮工程”行政村覆蓋率增長至77.0%,縣域政務服務在線辦事率高達66.4%,電商服務站行政村覆蓋率和縣級農業農村信息化管理服務機構覆蓋率也分別攀升至78.9%和78.0%。(1)農業農村部市場與信息化司,農業農村部信息中心.2021全國縣域農業農村信息化發展水平評價報告[R].2021-12.
然而,目前中國大多數農村地區的治理方式仍以傳統手段為主,大數據、云計算、區塊鏈、物聯網等各項數字技術與鄉村治理的互動和融合還停留在表面,鄉村治理的數字化轉型尚處于起步階段。為了深度刻畫地方在鄉村治理數字化轉型中的探索和嘗試并總結成功經驗,筆者和所在團隊于2022年對浙江省湖州市和山東省淄博市進行了實地調研。
調研之所以選擇湖州和淄博,是因為其具有一定的典型性。一方面,根據《2021全國縣域農業農村信息化發展水平評價報告》,2020年浙江省縣域農業農村信息化發展水平在全國位居首位,而湖州市作為浙江省首批省級數字鄉村試點示范市,是全國唯一的農業農村信息化發展先進縣全覆蓋的地級市。另一方面,在城鄉融合發展的大勢之下,淄博市于2020年明確了“打造數字農業農村中心城市和示范城市”的發展思路,其“數字+農業農村”發展路徑獲2020年度中國改革“特別案例獎”。鑒于此,本文主要以浙江湖州與山東淄博為例,闡述地方在鄉村治理數字化轉型中的探索與成效,總結經驗、提煉啟示,以期為鄉村治理數字化在全國的推廣提供有益借鑒。
鄉村治理要想實現數字化轉型升級,離不開先進的數字化基礎設施、分析處理數據信息的“數智大腦”以及多種形式的數字化治理手段。在湖州和淄博的具體探索中,醫療服務、養老服務、垃圾回收處理、安全防護等均已在不同程度上實現了數字化和智能化,數字治理發展迅速。
新型數字基礎設施是對傳統基礎設施進行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改造升級的產物,主要包括基站、5G網絡、數據中心、產業數據庫等?!靶禄ā睂τ谵r業的提質改造和鄉村治理的數字化轉型具有重要意義。截至2020年,淄博市已累計建成5G基站2398個、數字視頻3萬余路、智慧安防小區399個、技防村2582個、智慧小鎮10個、智慧村居50個;實現區、縣綜治中心公共區域監控100%覆蓋,村居視頻監控系統覆蓋九成以上行政村。淄博市朱臺縣還與阿里巴巴、聯通公司、山東理工大學、山東農業大學等企業及高校合作,整合平臺資源,實現了鎮域5G信號全覆蓋、千兆寬帶全接入,全鎮初步實現了“一朵云”“千兆網”“萬物聯”的“云網融合”,奠定了建立鎮域數字化管控“云端大腦”的技術基礎。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鄉村治理要想實現數字化轉型,就要建立起收集、處理、應用、展示各種信息的平臺及端口,以“數字大腦”貢獻“智慧方案”。在地方實踐中,湖州和淄博以村或鎮為單位,建立完善以“一云、一網、一庫、一體系”為主要內容的數字農業農村大數據應用平臺,整合數據采集、綜合展示、響應處置等功能板塊,建立跨部門、跨區域、跨行業的一體化運轉機制,推動農村基層治理的數字化轉型。
第一,匯總多部門數據,利用數字治理平臺展示村情民情。在被調研地區中,不同鎮、村的數字治理平臺雖各有特點,但其均以“構建一張圖、整合一張網、虛擬一個村”為共同之處。構建一張圖是指以電子地圖、遙感影像、三維實景地圖等多類型、多尺度、多時態的空間數據為基底,疊加自然資源、農業、水利、交通、住建、環保、文旅、民政等相關部門數據,構建數字鄉村大數據底圖。整合一張網是指融合美麗鄉村、城鄉一體化建設中布設的污水監測、視頻監控、交通設施等各類感知設備,構建觸達鄉村各角落的物聯感知網。虛擬一個村是指建成數字化鄉村模型,直觀呈現自然風貌和村莊變遷,實現基礎設施可視化管理和維護、人與人交互信息的有效留存和再現。
湖州市德清縣構建的數字治理平臺和“物聯感知網”包括了30397路視頻、涵蓋825個污水監測點和2454個農業設備監測點,實現了對村情民生的“全天候監測、多維度記錄”;同時,平臺還打通了不同部門間的數據58項,歸集基礎數據282類、GIS數據579類,為鄉村治理的數字化轉型提供了較為系統的數據支撐。淄博市高青縣龍灣社區數字治理平臺則以“三化九場景”建設為重點,實時感知鄉村生產、生活、生態變化,已實現社區1533條人口數據、21條貧困人員數據、8條外來人口數據、36條殘疾人數據、39位黨員數據的信息入庫,建立了人口總體拓撲圖,為社區綜合治理提供大數據支撐。淄博市朱臺鎮的數字治理平臺整建制完成了全鎮33個村、126個村組、10799戶數據信息的采集入庫,基本實現了村情民情摸到“云上來”。
第二,集合多部門功能,利用數字治理平臺實現“一網通辦”、多元共治。湖州和淄博的鄉村數字化治理平臺功能全面、高效便捷。首先,數字平臺通過線上線下相結合,可以提高行政效率。在線上,基層政府通過數字治理平臺開展行政審批流程電子化改革;在線下,縣級、鎮級、村級服務中心加設自助打印、自助蓋章等機器。線上線下相結合共同推動鄉村治理的數字化轉型。淄博市臨淄區開展了行政審批流程電子化改革后,群眾和企業辦事環節減少了61.3%,審批時間縮短了53.5%,審批時限平均壓減至7天,大幅提升了辦事效率。其次,數字平臺通過多端口設置,提升了村民參與鄉村治理的積極性。數字治理平臺都至少具備駕駛艙和村民端兩個端口,本村村民可通過村民端參與鄉村治理,形成多元共治、協同治理的局面。再次,數字平臺通過集合多部門功能,“一站式”滿足村民需求,高效便捷。數字治理平臺集合了鄉村治理的各個模塊,將傳統治理內容集約化,實現“應上盡上、全程在線”,可以更好地滿足村民的不同訴求,促進“數字政務到家”的實現。湖州市長興縣龍溪村推出“最多掃一碼”改革,整合各類信息化應用19個,歸集和共享23個部門的139類數據,實現涉農事務辦理“一碼”“一地”“一次”。截至2021年9月,龍溪村“未來鄉村”服務端戶均安裝率達98.5%;“智慧城管”通過自動抓拍協同處置各類事件51件;“云法庭”完成在線庭審1次,解答政策法律咨詢70余次,調解鄰里矛盾、婚姻糾紛36起;“共享直播間”作為農產品營銷中心村級服務點,開展直播培訓6場次;鄰里場景完成線上家宴預約108場次。除此之外,湖州市德清縣武康鎮五四村“我德清”數字生活服務平臺向村民提供就業、就醫、居家養老等各類智慧服務,以“隨手拍”“隨心問”,建立問題建議“收集—交辦—辦理—反饋”閉環處理機制,形成了線上政務的新載體。淄博市臨淄區朱臺鎮探索智慧生活“新場景”,在“釘釘”App內設立“我的村”應用模塊,將“你釘我辦”“云打印”“智慧喇叭”等應用場景納入其中;打造“鄰友圈”,由村兩委和村民共同實時發布鎮村工作動態、好人好事。
醫療、養老、垃圾處理和安防等公共服務是鄉村治理的重要內容,湖州和淄博將數字化、智能化手段與其結合,進行了行之有效的探索。
第一,醫療服務的數字化。農村地區優質醫療資源匱乏,而數字技術可通過線上問診、遠程醫療、可穿戴數字設備等提升醫療衛生服務質量。湖州市德清縣仙潭村引進智能健康檢測儀器,一站式檢測血壓、血糖、血氧、膽固醇等項目,并可聯網儲存村民的健康數據。湖州市長興縣龍溪村建設健康小屋云診室,通過智能終端機實現與縣級醫院醫生24小時連線問診,開具處方,并可在云藥柜通過醫保結算自助取藥,提高村民對優質醫療資源的可及性。淄博市高青縣龍灣社區則是依托鄉村醫生智能化工作平臺,設立門診電子病歷、門診輸液信息系統、農村老年人健康體檢信息系統和基層版臨床輔助決策系統,利用數字技術構建健康檔案,幫助村民管理自身健康狀況。
第二,養老服務的數字化。農村老齡化、空巢化程度高,湖州和淄博針對老年人身體機能差、子女未在身邊等特點,運用智能終端設備和數字治理平臺,探索出了多種智慧助老的新形式。湖州市安吉縣物聯網監護系統利用智能硬件對老年人進行安全監護,在佩戴智能手表或家里安裝定位器等智能硬件后,智能設備就可監測老年人的位置、心率、血壓、步數等信息,也可通過攝像頭、人體紅外、煙感、燃氣探測、溫感、水泄露探測、智能水表、智能電表、門窗磁等智能設備獲取老年人居家環境數據、用水、用電、活動方式及活動區域等信息。湖州市安吉縣紅廟村為老年人配備的醫養多功能緊急救助一體機,不僅可以檢測老年人的血壓、心率、血氧等健康信息,還能通過電子圍欄、GPS定位等技術,給老年人劃定安全范圍并追蹤位置。在老年人出現在安全范圍之外時,一體機將發出警報,將信息發送至村養老數據監測系統、老人子女以及村兩委,防止老人走失。淄博市高青縣龍灣社區也建立了健康監測報警體系,并統一給老年居民發放智能手環。智能手環中的一鍵報警功能會將求助信息立即發送至子女手機,并同步至鎮醫院和社區醫護人員,隨后會有醫護人員上門查看老年人情況,實現了線上線下的聯動,提升了老年人意外事故的處置效率。
第三,垃圾治理的數字化。長期以來,農村普遍存在垃圾混雜、亂堆亂倒、氣味難聞等問題,修建垃圾池、設置垃圾桶成為常見做法。但這種做法不僅沒有解決垃圾分類、隨意傾倒的問題,還會因為垃圾池、垃圾桶清理不及時而散發異味、招引蚊蟲,成為新的“污染源”。在數字化治理的思路下,湖州和淄博探索通過多種“數智”方式賦能垃圾治理。湖州市德清縣武康鎮五四村為環衛工人配備手持掃碼設備“一鍵通”,并給每戶垃圾桶設置電子標簽,同時在垃圾清運車上安裝GPS定位裝置,輔之以廚余垃圾積分管理系統。環衛工人用“一鍵通”掃描垃圾桶的智能芯片,記錄垃圾分類的正確性,并將結果輸入垃圾積分管理系統中,其工作編號、坐標和作業軌跡也會被實時上傳至“一圖感知五四”系統,并顯示在數字地圖中。淄博市臨淄區鳳凰鎮是全市第一個垃圾不落地的示范鎮,其通過“智慧鳳凰”微信公眾號,實現了垃圾“就地分類—上門回收—循環利用”的全流程閉環管理。一是指導垃圾就地分類。鳳凰鎮通過“智慧鳳凰”發布垃圾分類指導圖冊,引導村民了解垃圾分類知識。二是免費上門回收垃圾。在全域清空垃圾桶后,鳳凰鎮購置了60輛裝有GPS定位設備的垃圾車,由第三方單位逐戶踩點定位,形成各村電子地圖,保潔員定時逐戶上門收集垃圾,管理人員則可通過“智慧鳳凰”車聯網智慧平臺,隨時檢測垃圾車行駛軌跡,確保上門收集覆蓋到每家每戶。針對建筑垃圾、樹枝柴草、廢舊家具等特殊垃圾,“智慧鳳凰”中的“垃圾回收”功能可實現手機預約提報和審批,由村民標明垃圾種類、地點、期待收集時間后,交由第三方公司收集處理。三是對垃圾進行循環利用。鳳凰鎮將常見垃圾分為六類,按照不同用途分別處理,解決了垃圾問題的同時還產生了經濟效益。
第四,安防數字化。數字手段的出現為安防工作帶來了質的提升。相比于人力的安全防護工作,數字手段支持下的安防系統具有以下優勢:一是可以持續工作而不需要休息;二是可以監測到更廣的范圍;三是可以全面監測不遺漏、精準判斷出錯少;四是可以秉公監測不徇私;五是報警及時延遲短。在這一思路下,基層安防工作的數字化形式不斷拓展,工具不斷升級。以淄博市高青縣龍灣社區為例,其數字安防工作具體包括以下四個方面:一是安裝全天候監控攝像頭,并建立特殊事件監控報警體系;二是安裝智能動態識別AI設備,對社區發生的高空拋物事件自動上傳報警,并通知社區管理人員及時處理;三是安裝智能煙感報警設備,用于火災報警并上傳火災位置,降低火災發生的風險;四是安裝智能井蓋,實現井蓋位置移動或掉落時的自動報警。
第五,其他事務的數字化管理。例如,村級小微工程招投標的數字化管理。湖州市安吉縣紅廟村小微工程在數字治理平臺的發標應用模塊中進行管理。村兩委通過“智治平臺”編輯、發布、審核村級小微工程,本村村民可通過村民端“小微工程線上發標”應用模塊線上報名、繳費、評論等,實現村級小微工程的精細管理。又如,村集體資產的數字化管理。紅廟村通過“苕溪銀行”中的紅廟資源數據庫,對村內碎片化資源進行集中收儲、整治以及管理,實現了資源的智能化管理和變現。再如,加蓋公章的數字化。淄博市臨淄區鳳凰鎮通過“智慧鳳凰”微信公眾號的“公章在線審批”功能,改層層當面簽字為不見面線上審批,踐行“數據多跑路、群眾少跑腿”。此外,湖州市長興縣龍溪村還通過數字治理小程序的“家宴中心”模塊,實現了村民家宴的線上預約和智能排單,在方便村民的同時也推動了移風易俗工作。
鄉村治理的數字化轉型目前正處于起步階段,必然會面臨一些困難,湖州、淄博等先行探索的區域也會暴露出一些問題,筆者認為這是難以避免的。事實上,問題既是當地繼續完善做法的基礎,也是其他地區鄉村治理數字化轉型的重要借鑒。
在數字化浪潮下,各級政府單位和涉農部門都在積極籌建大數據平臺,使得業務平臺林立,資金投入量大,但產出內容的差異化程度較低。另外,由于目前缺少數據共享方面的技術標準或法規,數據共享渠道未能上下貫通,導致數據資源分散,數據跨部門、跨層級共享難度較大。例如,資源規劃部門的遙感數據無法與數字治理平臺互聯互通。因為前者屬于涉密內容,在保密期內不能共享;保密期結束之后,數據又因缺乏準確性而無法適配數字治理平臺。事實上,遙感結果并非全部涉密,而在這種對數據內容不加區分的涉密“一刀切”之下,鎮村只能再次遙感,增加支出的同時,還降低了資源規劃部門數據的使用效率。
信息是一種新型生產要素,充分利用信息不僅能夠提高生產效率,還能減少交易成本、化解基層矛盾、提升治理水平。在基層數字化治理平臺中,信息和數據已被集合,具備了最大化發揮信息功能的技術條件。然而由于平臺存在駕駛艙與村民端兩個端口,二者權限不同,如果沒有明確的分配原則,那么信息就容易配置失當,其效用也會大大減少。以“好人榜”為例,在有些村這一模塊只能在駕駛艙看到,村民端沒有相應內容。筆者認為,在不涉密的情況下,應盡可能使村民端與駕駛艙具有一致的權限,減少信息不對稱;況且“好人榜”的初衷就是通過榜樣效應示范帶動,如果村民看不到,其效應又將如何發揮?
第一,服務質量有待提升。以醫療數字化為例,調研中村民雖然可以通過“云診室”問診縣級醫院的值班醫生,但值班醫生通常工作量大,只能在線下工作的間隙回復“云診室”的問題。村民常會遇到長時間沒有值班醫生接診,或接診了卻回復很慢的情況。這降低了村民對醫生診斷的信任程度,也降低了其對問診質量的評價。另外調研中還發現,有些24小時自助售藥機上的“便民送藥電話”已無法提供服務,服務信息亟待更新;同時,由于提供自助售藥機和藥物配送的公司人力有限,初始的“送藥上門”也無法實現,服務內容略有“縮水”。
第二,對數字化設備的管理水平有待提升?!敖】敌∥荨彪m然可以進行線上問診,但不總開放,開放時也時常沒有工作人員進行指導,管理和服務沒有跟上,使得一些不會獨立操作線上問診的農村老年人被“擠出”了“云診室”。
實地調研顯示,有些村莊老年人健康監測設備的注冊總用戶數為25人,而在線用戶數只有2人,不足10%;手機智能監測App中“今日健康監測人次”也僅為3人。其中一方面原因是老年人認為自己身體尚可,無須監測;更重要的原因是數字化設備的適用性不夠,老年人難以掌握其使用方法。這些監測設備有的功能復雜繁多,有的字號、圖形過小,雖然可以觸屏操作,但老年人或是看不清,或是不會按,接受意愿較低。另外,有些產品的監測結果不準確,與專業的醫療設備之間差距較大,老年人如果發現便攜設備的結果不準確就會放棄佩戴,那么其內置的報警功能也將無法實現。
湖州和淄博通過在實踐中的不斷探索,在鄉村治理數字化轉型的發展思路、內容選擇和推廣方式等方面積累了諸多有益經驗。
鄉村治理的數字化轉型目前尚處于起步階段,數字化水平在區域間的不平衡和發展不充分的問題十分突出。這一現象產生的原因除了資金投入不足(2)《2021全國縣域農業農村信息化發展水平評價報告》指出,2020年全國縣域農業農村信息化建設的財政投入僅占國家財政農林水事務支出的1.4%,2020年全國有535個縣(市、區)基本沒有用于農業農村信息化建設的財政投入,占有效樣本縣(市、區)的20.2%;有668 個縣(市、區)財政投入不足10萬元,占比25.3%;財政投入超過1000萬元的縣(市、區)只有490個,僅占比18.5%。之外,還包括地方對鄉村治理數字化轉型的重視程度有限、落實程度不足。湖州與淄博之所以能在鄉村治理數字化轉型中取得成效,就是得益于當地對數字化轉型的重視,并能及時將數字鄉村由理念落實為行動、細化為標準。
第一,從小微處著手,將數字化治理落實為行動。鄉村治理的數字化轉型雖然體系龐大,但基層在起步階段卻不能貪大求全,而要找準細微痛點、穩步推進。鳳凰鎮就是著眼微小痛處,通過“智慧鳳凰”微信公眾號指導垃圾分類、預約上門回收開始,逐步推進“垃圾不落地”;從“公章在線審批”功能開始,逐步提升村民對數字治理手段的使用意愿;從“你盯我辦”上傳環境臟亂差照片開始,逐步提升村民利用數字手段參與基層治理的積極性。這種微小痛處的解決既不需要投入過高成本,具備一定的可操作性;又能切實提升鄉村治理的數字化水平,并產生較好的示范引領作用。
第二,規范引導,將數字化治理細化為標準。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鄉村治理數字化實踐后,基層要及時總結提煉,制定出符合地方實際情況的相關標準,將數字化轉型制度化、規范化。湖州市德清縣發布的《“數字鄉村一張圖”數字化平臺建設規范》和《鄉村數字化治理指南》是國內首次在數字鄉村建設與治理方面發布的兩個指導性地方標準規范,包括了鄉村規劃、鄉村經營、鄉村環境、鄉村服務、鄉村治理等多方面內容,這就為推動湖州物聯網、地理信息、智能設備等現代信息技術與農村生產、生活、生態的深度融合提供了制度保障,也給基層創新以清晰的目標與藍圖,有效推進了當地鄉村治理數字化轉型的落地。
鄉村治理的數字化轉型不能以村論村、以農論農,要在城鄉融合發展和縣鄉村一體化發展的大思路下統籌規劃,以確保未來數字治理平臺和數據的可兼容性。淄博市是全國第一個提出打造數字農業農村中心城市的地級市,該市把打造農業農村數字中心城市作為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的新路徑,符合當地實際情況和國家長期發展策略,適應時代潮流,具有前瞻性,也具有可復制可推廣價值。淄博市的數字治理平臺以鎮為單位建設,上方便協同縣市、下可以兼顧村情,具有一定的優越性。淄博市高青縣木李鎮龍灣社區依托“城市大腦”,梳理鄉村治理業務及流程,制定數據歸集目錄,以歸集促共享,通過政務數據接入、現場數據采集和物聯感知設備推送等渠道,歸集各類涉農信息數據,推進縣級各信息系統與自身平臺的互聯互通。
鄉村治理的數字化平臺要針對性強、實用性高。數字鄉村建設不是搭一個治理平臺的“花架子”,而是建立在實用有效的基礎之上,切實用數字化來打通堵點、連接斷點、解決難點。湖州市小浦鎮八都岕以旅游產業見長,那么其數字治理平臺就不僅有駕駛艙和村民端,還有游客端;為滿足岕內接待游客和村民的生活需求,數字治理端口上還設有共享廚師、共享保潔、共享講解員、共享管家、共享代駕、共享民宿等模塊;為分析客源和解決旅游旺季車輛擁堵的問題,端口上還設立了車輛進出場時間、進場車輛來源地分析、車輛24小時通行趨勢、停車場車位情況、違停上報等功能;為促進岕內旅游業和商業的快速、高效發展,端口上還添加了電商帶貨直播間、創業服務、生產用工、申請建房、我要工匠等功能,切實解決岕內實際需求。
淄博市沂源縣燕崖鎮在吸收江浙做法的基礎上,根據自身實際,挑選矛盾焦點最集中的鎮村治理、農業產業、基層黨建三大領域,既切合自身,又突出重點、不貪大求全。同時,燕崖鎮為服務鎮內支柱產業櫻桃交易的健康發展,單獨設置了“數字市場”板塊,每天更新當地櫻桃市場的價格、產量、商品去向等,在櫻桃交易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
實現多元共治的基礎是提高治理手段的民眾可及性。鄉村治理數字終端在操作流程的設計上要充分考慮使用者實際,特別是廣大村民的文化程度和日常習慣,務求簡便合理。例如,淄博市臨淄區鳳凰鎮將“智慧鳳凰”融入微信智能管理系統,跳過群眾App下載、安裝、注冊等一系列煩瑣操作,直接微信掃碼注冊即可。這樣做既容易讓村民尤其是老年人學會,提高了民眾可及性,又能減少大量的平臺運營資本,還節省了外聘人員的相關財務投入。另外,“智慧鳳凰”小程序中的“隨手拍”以及“我和書記啦啦呱”等模塊均涵蓋語音功能,很大程度上適應了一部分老年人視力不佳、不會打字的特點,也提高了治理手段的可及性。
湖州和淄博在鄉村治理數字化轉型上的探索為全國數字鄉村的建設和治理數字化提供了大量豐富的經驗,也形成了以下三點啟示。
第一,鄉村治理已經具備了由傳統模式向數字化模式轉型的可行性。湖州與淄博的實踐表明,在地方明確數字化發展思路、政策文件規范引領、資金有效投入、領導大力推進、部門間密切合作、數字化治理平臺適宜等多因素的協同作用下,鄉村治理的數字化轉型可以取得實效。各地應抓住數字化發展機遇,運用數字化、智能化手段,不斷提升治理能力,使善治與多元共治得以實現。
第二,鄉村治理的數字化轉型不僅需要村級、鎮級的大力推動,也需要來自市級、省級的輔助和引導。雖然鄉村治理的主體是村民及村兩委,但治理的數字化轉型具有資金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的特點,村、鎮無法獨自完成,需要上級在資金、設備、人才方面的支持。以資金為例,2020年浙江省各縣對農業農村信息化的平均財政投入位居全國第一,高達12876萬元,比第二名重慶高出185%,這是浙江湖州鄉村治理數字化轉型取得成效的重要保障。此外,在制度方面,也需要省、市級出臺相應規定,打破部門間工作內容和數據的條塊分割,同時對涉及數據保密的既有文件進行分類、調整和優化,在制度上暢通信息共享渠道、減少信息浪費。
第三,鄉村治理的數字化轉型要回應村民需求、注意保護農民數字權力。鄉村治理的數字化轉型中很重要的一個層面是村民共治,“曝光臺”“隨手拍”“你盯我辦”等數字治理模塊,就是村民表達訴求、參與治理的方式,村、鎮要積極回應,提升數字治理的實際效果。另外,還要合理劃分村民與村兩委、鎮政府的數字權力,在不涉密的前提下,以減少信息不對稱為原則,以提高治理效能為目標,培養村民的數字意識和參與治理的數字素養,為多元共治提供數字化解決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