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 日本中小學校園體育保險體系構建以及對我國的啟示

王 勇

（蘇州工業園區星澄學校， 江蘇 蘇州 215122）

體育運動是促進健康水平的重要途徑， 運動中的風險客觀存在， 體育風險是指體育領域內影響目標實現可能發生的不利事件［1］。 體育活動中風險具有客觀性， 其中既包括體育運動本身存在的內源性風險［2］， 比如運動中發生的韌帶損傷、 肌肉的拉傷、 骨骼損傷等運動損傷， 也包括參加體育運動中外源性風險， 比如由于場地、 器材安全隱患、 自然災害等引起的學生在體育活動中受傷等， 徹底清除體育風險是很難實現的。 但安全、 高效地組織學生參加體育活動是每個體育工作者的目標， 而通過保險的方式轉移體育風險是最重要也是最后一道防線。

國外學校體育保險發展較早， 關于保險制度有兩種不同的價值取向［3］， 一種是以美國為代表的商業化取向， 保險的體系以市場為導向， 以營利為目的； 另一種是以日本為代表的保險公益性取向， 保險是以社會保障為目的。 通過對美國和日本兩國學校體育保險制度的考察， 可以為我國中小學校園建立科學的保險制度， 有效轉移中小學生參加體育運動的風險， 保障中小學體育高質量發展提供思路。

1 美國中小學校園體育保險體系特點

1.1 險種豐富，涵蓋面廣

美國注重商業化保險制度的建立， 擁有體系完善的保險制度， 為廣大公民提供了品種豐富的商業保險服務項目，學生在校期間參加體育活動同樣有眾多保險項目可供選擇，解決了家長、 參與學生、 教師、 教練員、 學校、 俱樂部等各個利益群體的后顧之憂。 其中， 與中小學生體育保險密切相關的保險主要包括以下幾種。

1.1.1 醫療保險

醫療保險是美國公民可以享有的基本保險之一， 公民享有醫療保險是轉移傷病風險的重要途徑之一， 不過由于美國醫療保險是以私有制為主體的保險體系， 盈利性成為醫療保險服務企業的重要目的。 因此， 美國也成為唯一沒有實現醫療保險全覆蓋的發達國家， 即使美國政府經過多方努力， 想要推行全民醫療保險， 最終還是夭折， 致使目前仍有許多弱勢群體無法享受醫療保險服務。 為了緩解貧困兒童無醫保帶來的嚴峻壓力， 在1997 年， 美國針對貧困兒童推出了州兒童健康保險計劃 （State Children's Health Insurance Program （SCHIP））［4］， 它為在職家庭中的兒童提供免費或低成本保險， 也保障各種移民身份的家庭， 使得眾多處于貧困家庭的兒童從中受益， 極大地轉移了包括兒童在參加體育活動受傷就醫的風險。

1.1.2 學校體育保險

美國的學校體育保險是由各個保險公司為在校學生提供的專門針對學生參加體育運動時的保險項目， 比如K＆K保險公司是一家以運動保險為主要業務的公司， 專門為美國在校學生提供運動地點為學校的運動保險業務， 這不僅包括了體育課， 還包括了活動課、 課外鍛煉等一系列在校期間的體育鍛煉行為， 但是此類保險不包含學生不在校期間參加體育鍛煉時所發生的意外， 比如寒暑假或國家法定帶假日等。

1.1.3 業余體育保險

美國的體育保險公司與各個體育組織合作， 推出了包括青少年體育賽事保險在內的諸多體育保險業務， 比如美國第五大保險公司信諾集團與南方青年棒球協會、 南部青年壘球協會、 美國足球協會等多個體育組織合作， 為青少年體育比賽量身定制了諸多保險服務， 不僅為各個運動團隊提供了日常訓練中可能發生的意外團隊險， 還為青年錦標賽等一系列賽事提供相應的意外醫療保險、 設備險、 第三方責任險等。 保險的種類涵蓋了青少年在參加體育鍛煉過程中可能造成的運動風險， 為青少年在校內外參加體育運動訓練和比賽解決了后顧之憂。

1.1.4 校園工作人員責任險

與學生在校期間參加體育鍛煉密切相關的人員， 包括體育教師、 教練員、 校醫、 領隊等也存在著運動訓練中的責任風險。 為了避免由于工作失誤而造成的學生運動損傷風險， 比如教師教學內容設置不合理、 教學或訓練中缺乏對學生的有效監管、 忽視體育場地器材的安全檢查、 危險發生后的處置不當等等。 美國的許多保險公司為這些工作人員制定了相關的保險項目， 比如K＆K 保險公司為教練員提供了最低3500 美元的責任險， 這很好地轉移了參與學校體育工作的人員由于工作失責而造成風險， 為各個運動項目的順利開展提供了良好的環境。

1.2 經紀人代理，參與度高

美國的保險公司眾多， 所提供的保險業務也琳瑯滿目，保險業務的操作流程繁瑣， 讓許多普通公民應接不暇， 因此， 以體育保險經濟人制度為主的體育保險營銷模式［5］。 美國的許多保險業務都是由專業的經紀人或代理人協助完成，經紀人會根據買受人的實際情況推薦購買合適的保險業務，確保保險買受人能夠得到最適合的保險方案。 為了規范保險經紀人的行為， 美國保險經紀人需要考取相應保險公司的執照， 并且政府會對經紀人進行嚴格的監管， 如果有違規行為會受到嚴格地處罰。

美國公民保險意識較強， 雖然保險費用較高， 但是他們認為參加保險可以有效地轉移各種風險， 保險費用支出并不是額外的負擔， 除了政府要求的強制險之外， 還會主動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來選擇商業保險項目。 此外， 各個體育聯盟組織與保險公司進行合作， 不僅為學生運動員購買了訓練和比賽中的保險， 還為啦啦隊、 管理員、 教練員等服務人員提供保險， 使得保險的覆蓋范圍進一步得到延展。

1.3 風險追蹤，專業化程度高

美國各大保險公司對于參加體育運動中存在的風險有連續的追蹤， 并對參加不同的體育運動存在的風險進行了等級分類。 主觀上說這是美國保險公司的市場屬性造成的，保險公司為了能夠在保險業務中獲益， 必須要對參加運動時存在的風險進行行之有效的評估， 他們對保險受益人進行保險費用核報的大數據進行持續的追蹤， 研判參與運動的風險等級， 比如美國保險公司不僅總結了不同年齡階段參加不同運動項目的受傷率， 還針對參加每一項運動項目時受傷的部位等詳細信息［6］， 并制定相應的保險項目， 以獲得利益的最大化。 從客觀上來看， 詳盡的數據為教練員、裁判員提供了很好的風險預防指導， 他們可以根據廣大青少年在參加不同運動項目中受傷風險來制定相應的訓練計劃， 以有效降低運動中的風險， 比如高中生參加足球比賽中最容易受傷的形式是腦震蕩和腳踝扭傷， 那么教練員在日常訓練中就要加強此類風險發生的預防措施， 教會學生合理使用護具、 加強運動中自我防范策略等， 這對于青少年體育的安全開展有著積極的意義。

1.4 商業化程度高，覆蓋面不足

總體而言， 美國的保險制度是以市場為主導的， 政府介入的程度不高。 中小學校園體育涉及到青少年的健康成長， 政府的介入相對較多， 比如各種校園內外的體育聯賽，組織方必須要為參加的青少年購買保險， 有效轉移了廣大青少年參加體育運動中產生的危及健康的風險。 此外， 處于貧困線狀態的在校學生能享受到免費醫療保險等基礎保險的政策福利。 但是如前所述， 美國的保險制度最大的特點是商業化程度高。 雖然美國政府采取了一系列的措施來保障青少年的權益， 即使是州兒童健康保險計劃等公益性質的保障計劃在美國已經推行了二十多年， 但是由于該援助計劃的申報程序復雜， 使得目前仍有許多兒童沒有購買基本的醫療保險。 中小學在校學生確實能夠享受到品種豐富的保險服務， 但是這只是針對一小部分參加業余體育鍛煉并進行俱樂部比賽的學生， 大部分學生無法享受到這樣的保險服務， 這部分兒童中并沒有實現全民醫保， 使得美國部分學生在校期間參加體育課、 課外活動、 社區活動等體育活動的風險變大。 而且美國的醫療費、 護理費、 檢查費等費用較高［6］， 因此， 可能會給這部分貧困家庭的孩子帶來更大的風險， 使得處于貧困家庭的兒童喪失了部分運動權利。 這從根源上來看是美國的保險制度根植于高度私有制的社會制度之上， 是美國社會貧富差距不斷擴大的必然結果， 也是值得我們警醒和反思的。

2 日本中小學校園體育保險體系特點

日本與美國同為發達資本主義社會， 但是其更加注重對在校學生的權益保障， 因此， 在中小學校園保險制度方面， 也有其自身的特點。

2.1 相關法律法規健全，保險業生態良好

日本的保險業極為發達， 中小學校園體育保險也不例外， 為了確保中小學體育活動的安全開展， 日本構建了較為完善的體育保險制度。 而這些保險制度是在健全的法律法規環境下得到快速發展， 從一般法到特別法， 都有詳細的規定［7］， 具體見表1。

表1 日本學校體育保險相關法律

正是有了這些法律法規的有力保障， 使得日本中小學校園建立了完善的保險系統， 有效轉移了學校體育開展的風險。 無論孩子是在學校參加正常的體育課、 活動課、 課外鍛煉， 或是去參加相關的比賽活動， 都能得到相關的保險服務， 也使得日本的中小學體育課程可以得到 “最小阻礙” 的開展［8］。

2.2 體育保險凸顯公益性

日本校園體育保險制度具有公益性取向， 其目的是為了保障廣大中小學生從最小阻力參加體育鍛煉。 其公益性表現在三個方面： 一是從保險費用來看， 日本中小學體育保險的費用分別由政府和個人共同負擔， 日本1960 年頒布的 “學校災害互助保險” 制度中規定義務教育學校的學生只支付保險費的40%-60%， 不足部分由學校承擔， 很大程度上減輕了家庭購買體育保險的負擔。 總的來看， 日本校園體育保險是處于虧本經營， 以2018 年為例， 保費總收入為16 億日元， 賠付總支出為18 億日元［9］。 二是從覆蓋面上來看， 日本體育保險具有強制性， 在校學生必須購買相應的體育保險， 因此在校學生參與保險的比例非常高。 據統計， 2010 年至2018 年期間， 在校學生的保險購買率均保持在95%以上， 這些保險涵蓋了從學生在校期間參加體育活動到上學放學路上以及在宿舍期間等， 為學生提供了全時段的保險服務， 確保了在校期間參加體育課提供了良好的保障［10］。 三是從賠付內容看， 日本的體育保險賠付主要包括醫療費用賠償金、 殘障賠償金、 死亡賠償金三類。 這三類賠償金基本上涵蓋了學生在校期間參加體育活動可能造成的損害， 特別是殘障賠償金和死亡賠償金， 有效轉移了學生在體育活動中發生嚴重傷害事故的風險。 四是賠付流程方便， 日本學校、 各級教委、 振興體育中心都具有監督和管理保險事務。 當學生在參加體育鍛煉中發生意外傷害事故之后， 救助的流程是救治——向學校申請賠償——學校向當地教育局申請賠償——教育局向日本體育振興都道府縣分中心提出申請——撥付賠償金， 并逐級發放至家長，保險費用的核報是由家長與學校直接對接， 省去了與保險公司打交道的環節， 讓家長可以在相應的風險事件發生后更方便的得到相應的賠償［11］。

2.3 體育保險制度的不足

日本中小學校園體育保險的公益性給日本中小學體育的繁榮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但是我們也應該清楚的看到，公益性保險體系也有著與生俱來的不足。 第一， 保險運營資金來源的難題， 保險從一誕生就具有商業化的底蘊， 具有經濟補償性和收益性的特點。 如果一個保險項目要想長久運營下去， 運營方必須做到收益與支出的平衡， 當收益大于支出時， 此項保險才能順利運營下去。 保險的公益性定位會對保險運營中的收入進行制約， 要想在低營利或是不盈利的情況下保持保險的正常運行， 就必須有一定的資金注入。 日本的校園體育經費來源中， 來自客戶群體的收費只是一小部分， 大部分的收入是來自政府補貼， 這必然會對政府財政帶來挑戰。 第二， 作為道德風險的難題， 日本中小學體育保險屬于強制險， 這也可能會造成在保險運營過程中的腐敗問題， 比如當政府指導保險公司作為校園體育保險的提供商之后， 可能會帶來在運營過程中的壟斷經營， 以及在保險業務操作過程中的腐敗問題。 第三， 作為產品品種的難題， 雖然日本校園保險所涵蓋的面很廣，但是所能提供給學生的保險品種并不多， 單一化的保險品種可能造成保險項目無法滿足全部市場需要的問題。

3 美國、 日本校園保險對我國的啟示

體育運動中的風險是客觀存在的， 想要完全避免是不現實的， 但我們不能因噎廢食， 而是要積極的采取策略轉移風險。 參與保險計劃是風險防范過程中重要的保障措施，也是最后一道防線， 必須引起我們足夠的重視。 從美國和日本兩國校園體育保險的發展中借鑒經驗， 能促進我國校園體育保險健康可持續發展。

3.1 構建完善的法律體系

我國目前涉及到學校體育風險事故處理方面的法律有《民法》《義務教育法》《未成年人保護法》《侵權責任法》《中國學校衛生條例》 等， 專門針對學校體育風險管理的法律并不完善。 我國頒布了許多與學校體育風險相關的規定， 比如 《學生意外傷害事故處理辦法》《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加強青少年體育增強青少年體質的意見》《關于進一步加強學校體育工作的若干意見》 等， 雖然這些法律法規都涉及到體育工作的開展， 但是關于體育風險的管理卻沒有細節規定。 直到2015 年6 月1 日， 我國正式頒布實施了 《學校體育運動風險防控暫行辦法》， 這是關于防控學校體育風險的專門性法規， 其中第20 條指出 “教育行政部門和學校應當健全學生體育運動意外傷害保險機制， 通過購買校方責任保險、 鼓勵家長或者監護人自愿為學生購買意外傷害保險等方式， 完善學校體育運動風險管理和轉移機制”， 明確將運動意外傷害保險納入到風險防范體系中， 但是具體針對體育風險防范的法律條文還沒有出臺， 在此方面， 還亟待提升。 在體育風險防范中， 不僅包括對學生在參加體育活動中的風險防范， 也需要對教師、 教練員等運動參與者進行風險防范。 當由于教師或是教練員的失誤造成了學生在運動中發生損傷， 特別是當學生發生了比較嚴重的損傷之后， 如果沒有保險作為風險防范的最后一道防線， 很可能會導致教師、 教練員來承擔學生的損失， 這將會極大地挫傷教師、 教練員的積極性。 因此， 加強中小學學校體育風險防范的法律建設， 并在此法律法規的框架中開發相應的保險項目勢在必行， 擴大校園體育保險的保障范圍， 做到“應賠盡賠”， 營造 “鬧了也不賠， 不鬧也賠” 的社會風氣。值得欣慰的是， 我國最新頒布的 《體育法》 于2023 年1 月1 日正式生效， 明確縣級政府需要保障各項體育活動的開展， 提供包括資金、 政策支持， 減少運動中的風險， 這將為我國體育事業的開展保駕護航， 也會對我國中小學體育保險事業的高質量發展提供保障。

3.2 加強商業化保險的輔助功能

我國目前針對中小學生的保險是以公益性為主導的，各級政府為此投入了大量的資金， 也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但是由于公益性的保險制度存在著天生的短板， 為了讓我國中小學校園的體育更加科學健康的發展， 我國還需要加強商業保險的開發力度， 并使之與公益性保險的功能實現融合， 以商業化的模式運營我國中小學校園的體育保險。

加強公益性保險商業化運營， 首先需要保障保險公司的營利， 當有可持續的收益時， 才能保證該保險項目的可以持續開展。 比如2016 年上海市教委與中國人壽共同設立學校體育運動專項保障基金， 學生發生意外事故后， 不談責任認定， 先行給予保障， 最高金額50 萬元［12］。 由于該基金實行的是先賠付的政策， 為許多家長和教師解決了后顧之憂。 該基金以支定收， 增值運行， 學校按照每生每年2元的標準繳納， 當年結余滾存入下一年， 不足部分由保險公司先行墊付， 賬戶余額可以實現2.5%年利率的收益， 這是將公益性保險以商業化模式結合推廣的有益嘗試， 保險公司和學生都可以從中獲益， 這樣的保險項目也能夠實現長期的保障中小學生的體育活動的開展。 其次， 需要加強保險的項目開發， 為中小學校園提供涵蓋更多層面的保險項目， 從運動項目方面來看， 除了中小學中最為常見的運動項目， 如籃球、 排球、 田徑、 游泳、 羽毛球等項目之外，還有許多風險系數更高的運動項目保險也應該被包括進來，比如滑雪、 摔跤、 拳擊、 攀巖等風險更高的運動項目。 最后， 從保險的投保對象來看， 還應該將教師、 教練員等中小學體育的服務人員也應該納入到被保險的范疇之內， 讓參與中小學體育教育相關的人員都能夠無后顧無憂， 為中小學體育營造一個良好的運動氛圍。

3.3 加強學校體育運動聯盟建設

我國目前中小學體育聯賽多是以教育局、 體育局主管的比賽， 雖然許多地區也都實現了中小學運動員注冊制，但整體上管理還較為松散。 比如S 市籃球協會主要負責籃球比賽及運動的開展， 以及裁判員與教練員的專業培訓，并做好籃球運動普及內容及組織工作， 提高本地籃球戰術水平， 其中對中小學籃球運動員的管理是通過運動員注冊制度來實現的。 但S 市籃協卻并不關心中小學運動員的日常訓練問題， 只是通過組織比賽來完成運動員的選拔， 這無法保障中小學生體育的高質量發展。 加強我國基層中小學體育運動聯盟的建設， 成立以區級為最基本單位的校園運動聯盟， 完善聯盟的職能， 將重心從關注學生人才培養的結果轉移到關注人才培養的過程， 特別是在運動員的訓練過程中， 除了要為中小學校提供完善的運動訓練指導，還需要提供健全的運動安全保障。 當中小學生運動員完成注冊之后， 由教育、 體育主管部門為聯盟內注冊的運動員、教練員等以學校為單位， 提供包括學生體育運動團隊保險在內的一系列配套保險， 確保學生無論是在校內還是校外參加體育運動訓練、 比賽都能得到良好的安全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