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洋
自1939年下半年開始,國民黨軍在華北和華中多個局部地區制造武裝摩擦,“第一次反共高潮”到來。1940年初,新四軍經略皖東成績顯著,皖東抗日根據地初具形態。在新四軍主力東進、北上過程中,中共“發展華中”戰略的執行主體由八路軍變為新四軍。八路軍一部協助新四軍順利完成了這一重要戰略。1940年遂成為新四軍華中抗戰之關鍵年份。既有研究高度關注上述史事,成果頗豐。(1)吳敏超、李雷波、郭寧、黃志高等人關于中共“發展華中”戰略的研究,均未注意到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的角色,參見吳敏超《新四軍向蘇北發展中的國共較量》,《中共黨史研究》2020年第1期;李雷波《皖東摩擦前新四軍抗戰戰略的調整與演變》,《抗日戰爭研究》2020年第3期、《中共“發展華中”戰略中的八路軍、新四軍及其角色轉換》,《中共黨史研究》2020年第6期、《一九四〇年八路軍南下華中戰略行動及其影響》,《中共黨史研究》2021年第4期;郭寧《從中原到蘇北:中共發展華中戰略及其對山東的影響》,《中共黨史研究》2020年第4期、《從中原到蘇北:中共發展華中戰略及其對山東的影響》,《中共黨史研究》2021年第1期、《從華北到華中:八路軍南下與中共蘇北根據地的生成(1939—1941)》,《史林》2022年第2期、《在河南與蘇北之間:中共豫皖蘇根據地的建立與變遷(1937—1941)》,《中共黨史研究》2022年第3期;黃志高《抗戰時期中共發展華中戰略的制定與實施》,《中共延安干部學院學報》2019年第5期、《抗戰時期新四軍發展方向的選擇與調整》,《安徽史學》2022年第1期。日本學者三好章和宍戸寛對新四軍的研究亦未關注到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與中共“發展華中”戰略的關系。三好章的研究簡略提及五師前身部隊的情況,參見三好章『摩擦と合作-新四軍1937—1941』、創土社、2003年、194—198頁。宍戸寛在敘述八路軍、新四軍改編過程時,簡略敘述了新四軍第四支隊的由來,參見宍戸寛『中國八路軍新四軍史』、河出書房新社、1989年、14—19頁。Lanxin Xiang. Mao’s Generals:Chenyi and the New Fourth Army,University Press of America,1998. 班國瑞(Gregor Benton.). New Fourth Army: Communist Resistance along the Yangtse and Huai, 1938-1941,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99.這兩本以新四軍為主題的英文研究專著沒有關注到五師及其前身部隊的情況。這些研究或是梳理中共“發展華中”戰略演變過程,論述八路軍、新四軍在這其中的角色;或是關注新四軍主力自江南北上發展蘇中、蘇北的重要意義。回到歷史現場,同樣是1940年,新四軍在鄂豫邊區(2)本文所稱的鄂豫邊區是中共在抗戰時期創建的重要根據地,在地理空間上大致為河南信陽以南、大別山以西、襄河以東、長江以北的區域,包括豫南一部、鄂東與鄂中全部、鄂西一部、鄂北一部,兼及皖西、湘西北、贛東北的零星地區。從盧溝橋事變至皖南事變,這一抗日根據地一般稱作豫鄂邊區;皖南事變以后,稱作鄂豫邊區;1944年10月以后,稱作鄂豫皖湘贛邊區;1945年10月之后,稱作中原解放區。根據主要部分所在和歷史習慣,通稱新四軍第五師創建與依托的抗日根據地為鄂豫邊區。在當時的歷史語境下,鄂東指湖北省平漢路以東、長江以北地區,包括黃安、黃陂、黃岡、黃梅、麻城、羅田、英山、禮山、廣濟、禮山等縣。鄂中指湖北省襄河以東以北、平漢路以西地區,包括應山、應城、鐘祥、安陸、天門、云夢、漢川等縣。豫南指河南省信陽以南至湖北邊界地區,包括信陽、羅山、確山等縣。還有一支戰略部隊——豫鄂挺進縱隊。該部隊對于1940年的華中變局是“置身事外”還是“參與其中”?相關研究均付諸闕如。
本文依舊關注1940年的華中,但目光則從豫皖蘇、蘇北、蘇中、皖東移至大別山以西的鄂東和鄂中。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3)為敘事流暢起見,文中有時將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簡稱為挺進縱隊。為抗日大局計,進入鄂東敵后,引起國民黨第21集團軍(4)在新四軍歷史文獻中,廣西軍一般專指第五戰區第21集團軍(司令官李品仙),鄂東土頑專指湖北省政府鄂東行署(主任程汝懷)指揮的地主武裝,鄂中土頑指湖北省政府第三區行政專員公署(專員石毓靈)指揮的地主武裝。和鄂東地主武裝之關注。爾后挺進縱隊為抗日不得不發起反頑斗爭,從而戰略支援了皖東新四軍的反頑斗爭,為中共“發展華中”戰略之實施做出不可磨滅的貢獻。這些史事應為1940年新四軍和華中抗日根據地歷史的組成部分,屬于中共“發展華中”戰略實施過程中的環節之一。本文綜合國共雙方史料,為中共“發展華中”系列史事補上一塊缺失已久的拼圖。
早在中共“發展華中”戰略的醞釀階段,八路軍負責進入鄂豫邊區敵后建立根據地。隨著抗日時局的變化,中共“發展華中”戰略實施的中心由河南逐漸東移,八路軍未能按計劃派一個師進入鄂豫邊區。至1938年底,中原局展望華中敵后抗戰未來時,中共在鄂豫邊區還未建立起一支正規軍,只擁有多支小規模的游擊隊。這些游擊隊互不統屬,聯系不暢。中原局為創造鄂豫邊區敵后抗戰新局面,于1939年1月特派李先念率一個連自河南竹溝進入湖北,發展抗日武裝。李先念用約半年的時間初步串聯起分布在鄂東、鄂中、豫南的中共抗日武裝。
中原局書記劉少奇得悉此情況后,要求李先念盡快建立一支5000人以上的新四軍。隨后,中共鄂中區黨委在京山縣養馬畈舉行擴大會議,決定公開打出新四軍旗幟,擴大抗日武裝。1939年7月初,根據中原局命令,鄂中區黨委統合中共在豫南和鄂中的武裝,建立新四軍豫鄂獨立游擊支隊,下轄4個團。(5)新四軍豫鄂獨立游擊支隊創建之初的實力不詳。該支隊創建三個月后,根據劉少奇給中共中央的報告,該部“人員實數三千九百人(竹溝六百人在外),槍支二千六百支”,參見《劉少奇關于李先念等部情況及活動地區致中央軍委電》(1939年10月8日),中共湖北省委黨史研究室、湖北省新四軍研究會編:《新四軍第五師、鄂豫邊區和八路軍新四軍中原軍區歷史資料叢書·電報類》第2冊,中央文獻出版社2017年版,第117頁。這支部隊是中共在中原敵后領導的第一個游擊兵團,它的組建對開創鄂豫邊抗日根據地具有奠基性作用。至此,中共在鄂豫邊區的全部武裝于兵力上已超過5000人。(6)包括新四軍豫鄂獨立游擊支隊、鄂東游擊第五大隊、鄂東游擊第六大隊、江北游擊第八大隊和竹溝留守部隊。豫鄂獨立游擊支隊兵力為3900人;鄂東游擊第五大隊兵力為1300余人;鄂東游擊第六大隊具體兵力不詳;江北游擊第八大隊兵力為500余人;竹溝留守部隊600人,參見《劉少奇關于李先念等部情況及活動地區致中央軍委電》(1939年10月8日),中共湖北省委黨史研究室、湖北省新四軍研究會編:《新四軍第五師、鄂豫邊區和八路軍新四軍中原軍區歷史資料叢書·電報類》第2冊,第117頁;中共新洲縣委黨史辦公室編:《漲渡湖抗日根據地》(征求意見稿),1987年,第23頁;桂挹清、吳俊民:《抗日戰爭初期黨在黃梅縣的斗爭活動》,中共黃岡地委黨史資料征集小組辦公室編:《鄂東革命史資料》第1輯,1983年,第139頁。新四軍豫鄂獨立游擊支隊誕生之際,新四軍華中抗戰的中心點正在向東、向北轉移。在此背景下,鄂豫邊區抗日根據地成為華中敵后抗日的邊緣地區。
進入到1939年下半年,國共關系不斷惡化。國民黨在鄂豫邊區先后制造“平江慘案”“夏家山事件”“竹溝慘案”。日趨緊張的國共關系讓中原局意識到武裝力量對于鄂豫邊區抗日根據地的重要性。1939年11月,中原局指示朱理治、李先念等人在四望山召集豫南、豫鄂、鄂中三個區黨委的負責人開會,建立豫鄂邊區黨委,統一領導中共在上述地區的抗日武裝。新四軍豫鄂獨立游擊支隊整編為新四軍豫鄂挺進支隊,李先念為司令員,朱理治為政治委員,劉少卿為參謀長,任質斌為政治部主任。兩個月后,中原局又將中共鄂豫皖區黨委領導的鄂東武裝編入新四軍豫鄂挺進支隊。次年1月,新四軍豫鄂挺進支隊正式擴編為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
中原局電告朱理治、李先念:“所有在鄂中、鄂東活動的黨所領導的部隊,統歸你們指揮節制。”(7)《劉少奇、張云逸、徐海東、鄧子恢關于組建新四軍挺進縱隊致朱理治、李先念電》(1940年1月3日),中共湖北省委黨史研究室、湖北省新四軍研究會編:《新四軍第五師、鄂豫邊區和八路軍新四軍中原軍區歷史資料叢書·電報類》第2冊,第152頁。縱隊下轄5個主力團隊和3個地方縱隊,其中第1團隊和第2團隊戰力最強,兩個團隊合計兵力為3223人,裝備有長短槍2409支,輕機槍24挺,重機槍4挺,沖鋒槍10支,擲彈筒4個。(8)《張云逸關于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人槍統計致中央書記處電》(1940年1月27日),中共湖北省委黨史研究室、湖北省新四軍研究會編:《新四軍第五師、鄂豫邊區和八路軍新四軍中原軍區歷史資料叢書·電報類》第2冊,第174頁。一個月后,國民黨探知挺進縱隊成立的消息,認為挺進縱隊兵力約7000人(9)《陳誠電蔣介石報告新四軍在湖北發展近況》(1940年2月17日),(臺北)“國史館”藏,002-090300-00205-323;《郭懺電蔣介石新四軍游擊挺進隊已經擴編為縱隊》(1940年2月17日),(臺北)“國史館”藏,002-090300-00205-323。,而此時挺進縱隊的實際兵力已超過9000人。(10)《李先念傳》編寫組、鄂豫邊區革命史編輯部編寫:《李先念年譜》第一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第240頁。劉少奇向中共中央報告:“先念部近有擴大,已達九千人,給養完全解決,在安陸、云夢、孝感、應城等地已獲得政權,建立根據地,計劃在四月以前擴大至一萬五千人槍。”參見《劉少奇、張云逸、徐海東、鄧子恢關于李先念部近況致中央書記處電》(1940年2月3日),中共湖北省委黨史研究室、湖北省新四軍研究會編:《新四軍第五師、鄂豫邊區和八路軍新四軍中原軍區歷史資料叢書·電報類》第2冊,第177頁。
中共鄂豫邊區的黨組織先后在長江局、中原局領導下,用整整兩年時間才讓星星之火成為燎原大軍。1940年初,中國共產黨在鄂豫邊區領導的第一支正規軍出現了。挺進縱隊認識到鄂中敵后生存空間較為有限,便準備挺進鄂東敵后,擴大抗日根據地。
鄂東是日偽力量薄弱之處。日軍在鄂東重點確保沿江運輸線之安全,對其他區域并不在意。挺進縱隊的情報顯示,整個鄂豫邊區共有日軍據點148個,位于鄂東區的有54個,平均每300平方公里才有一個據點。(11)《豫鄂根據地報告記錄》(1941年11月12日—12月),新四軍第五師戰史資料,湖北省檔案館藏,GM003-001-0020-0002。正因如此,國民黨鄂東行署(12)1939年12月,湖北省政府決定自1940年1月1日開始,湖北省第二區行政專員公署升格為湖北省鄂東行署,直接負責第二區政務,指導第一、三區政務,參見《湖北省政府呈行政院設置鄂東行署請備案由》(1939年12月15日),(臺北)“國史館”藏,001-051125-00019-009。方能掌控數縣政權。(13)程汝懷完整統治著英山、羅田兩縣,這兩縣境內無任何日偽力量。浠水、廣濟、黃梅三縣縣長均駐縣城辦公,但境內尚有一部淪陷(沿江要地有日軍據點)。蘄春、黃陂、黃岡、黃安、麻城、禮山等縣只有縣城淪陷,縣政府遷移至境內其他地區繼續辦公,無移至鄰縣及完全不能行使職權的事情,參見《程汝懷關于回復湖北省政府關于各縣縣長駐地的電文》(1939年6月),湖北省檔案館藏,LS003-001-0677(1)-0013。鄂東行署主任程汝懷以鄂東游擊總指揮部名義指揮第16、17、18、19游擊縱隊,兵力達21500余人。(14)程汝懷:《武漢淪陷后之鄂東(湖北第二區)軍政概況》(1939年7月18日),湖北省檔案館藏,LS003-001-1368-0003。1940年初,新四軍在鄂東已無成建制武裝,在原地堅持生存的游擊隊僅有“24支破爛槍”。(15)武漢大學歷史系編:《黃岡縣革命史資料匯編》(初稿),1959年,第142頁。面對鄂東土頑消極抗日、積極“反共”的局面,挺進縱隊準備在鄂東有所行動。
大別山在地理空間上阻隔了東西兩側的新四軍。駐防在大別山區的國民黨第21集團軍盡享這一地理優勢。第21集團軍總司令廖磊于1939年10月病故,隨后國民政府決定以李品仙接替廖磊。1940年1月6日(16)李品仙:《李品仙回憶錄》,(臺北)中外圖書出版社1975年版,第167頁。,李品仙來到大別山腹地立煌縣。此時的李品仙春風得意,身兼四個要職:安徽省政府主席、安徽省黨部主任委員、豫鄂皖邊區游擊總司令、第21集團軍總司令,可謂大權在握。不同于廖磊對中共采取的溫和態度,李品仙異常強硬。李品仙認為如皖東新四軍不遵國民政府命令開過江南或到原游擊區津浦路南段,即準備“遵鈞座意旨采取斷然手段予以剿辦”。(17)《李品仙、張義純電蔣介石匯報新四軍在皖東活動情形》(1939年12月28日),(臺北)“國史館”藏,002-090300-00205-199。由此可見他已決意貫徹蔣介石的“反共”意旨。李品仙此時已指揮有正規軍4個師,但仍覺兵力不足,請蔣介石增派2個師來大別山區。(18)《李品仙電蔣介石請求派兩師增防大別山區》(1940年1月30日),(臺北)“國史館”藏,002-080200-00524-002。
恰在此時,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欲嘗試在鄂東敵后建立根據地。劉少奇向中共中央匯報:“我先念部已大部整理就緒,已于元日(13日)集中兩團以上兵力向路東兩面派武裝攻擊,準備爭取禮山縣,南下大悟山,設立根據地。”(19)《劉少奇、張云逸、徐海東、鄧子恢關于李先念部近況致中央書記處電》(1940年2月3日),中共湖北省委黨史研究室、湖北省新四軍研究會編:《新四軍第五師、鄂豫邊區和八路軍新四軍中原軍區歷史資料叢書·電報類》第2冊,第177頁。鄂東為國民黨第21集團軍的“后花園”,由程汝懷領導的地主武裝保衛之。挺進縱隊于1940年1、2月間進入鄂東敵后的行動遭到鄂東土頑強力阻截,因而失利。3月,國民黨判斷八路軍和新四軍有在皖東北、豫皖蘇會師之可能,于是秘密印發《“剿辦”淮河流域及隴海路東段以南附近地區非法活動之異黨指導方案》。(20)該方案要求“國軍以肅清淮河流域及隴海路東段以南附近地區異黨之目的,以李品仙、韓德勤備各集之一部進出于淮南路以東及洪澤湖以南地區;以李仙洲軍(附騎兵一師)與韓德勤之一部進出于淮河以北地區,將該地區內非法活動之異黨壓迫于大江以南,或相機剿滅之,務須截斷新四軍與十八集團軍南北之連系,預期于六月中旬以前肅清該地區內非法活動之異黨勢力。”參見《國民政府軍令部制定反共指導方案及蔣介石批示》(1940年3月22日),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5輯 第2編 政治(二),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263—264頁。數天后,蔣介石進一步指示李品仙:“行動須迅速,企圖須秘密,力求擊破‘偽軍’之主力。”(21)《蔣介石密令李品仙“剿辦”蘇皖魯豫邊區八路軍新四軍電》(1940年3月28日),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中華民國史檔案資料匯編》第5輯 第2編 政治(二),第266頁。國民黨這時尚未意識到新四軍豫鄂挺進縱在鄂中已有相當實力,因此事先未將挺進縱隊視作進攻對象。這是爾后挺進縱隊能夠戰略支援皖東新四軍反頑的重要前提。
李品仙集中第138師、第10和12游擊縱隊共5000余人(22)《大事記》,上海市新四軍歷史研究會二師淮南分會編:《戰斗在淮南——新四軍第二師暨淮南抗日民主根據地回憶錄》,上海文藝出版社2015年版,第613頁。,自西向東越過淮南路向皖東新四軍第四、五支隊發動進攻。中原局認為:“廣西軍與我四、五支隊之沖突,將不可避免。”(23)中共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編:《劉少奇年譜》(增訂本)第一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18年版,第304頁。新四軍第四、第五支隊和蘇皖支隊在路西(指津浦路以西)地區被迫反擊來犯之國民黨頑軍。未幾,江蘇省政府主席韓德勤先后調集10個團約萬余人,由東向西襲來,企圖進占中共皖東抗日根據地。中原局指示江北指揮部,首先集中兵力于路西,反擊威脅最大的廣西軍,然后再揮戈路東,打擊韓德勤部。為破此危局,中原局一面請求中共中央派遣八路軍三個以上主力團來華中支援作戰,一面令挺進縱隊自鄂中越過平漢路向鄂東敵后進軍。
這時新四軍第四、五支隊加特務團的兵力雖已達1.5萬余人(24)郭述申、張勁夫、張凱、朱云謙:《淮南大地 日月重光——憶新四軍江北指揮部和劉少奇同志領導創建淮南抗日根據地》,《轉戰淮南》編寫組編:《轉戰淮南:新四軍第二師史料專冊》,1989年,第6頁。,但面對兩路頑軍夾攻,仍不免捉襟見肘。中原局期待挺進縱隊能夠助皖東新四軍一臂之力,急電李先念:“應即調兩個至三個團過路東,向大別山發展建立路東根據地,擴大部隊,堅決打擊程汝懷及進攻我之一切部隊。”(25)《劉少奇、張云逸、鄧子恢關于李先念部過路東向大別山發展致中共中央書記處、項英、彭雪楓電》(1940年3月6日),中共湖北省委黨史研究室、湖北省新四軍研究會編:《新四軍第五師、鄂豫邊區和八路軍新四軍中原軍區歷史資料叢書·電報類》第2冊,第199頁。接令后,李先念率挺進縱隊第1、2團隊進入鄂東,與大、小悟山地區的頑軍發生沖突。挺進縱隊的行動引起廣西軍擔憂,李品仙要求鄂東土頑全力保障其后方并請求第五戰區予以支援。李宗仁令第161師聯合鄂中地主武裝進攻白兆山、大山頭一帶的挺進縱隊指揮部。(26)《李宗仁電蔣介石報告一六一師與新四軍發生激戰》(1940年3月23日),(臺北)“國史館”藏,002-090300-00209-136。幸而第161師對于“反共摩擦”之事并不積極,給挺進縱隊造成的損失不算嚴重。
3月底至4月初,新四軍在皖東先后取得定遠之戰、半塔保衛戰的勝利,初步打破了李品仙部與韓德勤部的合圍態勢。但李品仙部和韓德勤部的攻勢仍存,依舊給皖東新四軍極大壓力。為此,中共中央于4月5日指示挺進縱隊:“平漢路西部隊中抽調三個團過路東,加上原在路東二個團在鄂東行動,打擊程汝懷。在平漢路西新四軍,對友軍采取守勢,來攻者還擊之。過路東部隊,以吸引桂軍不能向東攻四、五支隊,并打擊程汝懷,開展大別山為目的,但對桂軍不要采取攻勢。”(27)《毛澤東、王稼祥關于反磨擦意見致劉少奇、李先念電》(1940年4月5日),中共湖北省委黨史研究室、湖北省新四軍研究會編:《新四軍第五師、鄂豫邊區和八路軍新四軍中原軍區歷史資料叢書·電報類》第2冊,第220頁。由此可見,中共中央賦予挺進縱隊的戰略任務很清晰,即擺出大舉進攻姿態,吸引廣西軍注意力。三天后,中原局亦急電挺進縱隊“再抽調兩個至三個團的兵力過平漢路東行動”。(28)張云逸:《鄂豫邊反頑作戰方針》(1940年4月8日),《張云逸軍事文選》,軍事科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133頁。經約半個月準備后,李先念率三個團隊與信應游擊縱隊進入大、小悟山,擊潰駐防在這一區域的鄂東土頑,控制該區域。新四軍參謀長賴傳珠在日記中寫道:“李先念部17號晨已將大悟山全部占領,繳槍 200余支,輕重機槍10挺,子彈1萬粒,軍衣1000件。”(29)沈陽軍區《賴傳珠日記》整理編輯領導小組編:《賴傳珠日記》,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212頁。挺進縱隊進駐大、小悟山,令正在集中兵力進攻皖東新四軍的廣西軍感到不安。
隨后一個月內,鄂豫邊區出現了有利于挺進縱隊的局面。5月初,棗宜會戰爆發。日軍第11軍企圖在雨季來臨前將“第五戰區軍主力殲滅于隨縣、襄陽以北地區,然后將漢水右岸之敵壓迫殲滅于宜昌附近”。(30)陸上自衛隊第10師団司令部編『第三師団戦史』、陸上自衛隊第10師団司令部、1965年、146頁。此役,日軍調集第3、13、39師團的精銳部隊,攻勢兇猛。面對日軍攻勢,襄河以東的國民黨軍隊紛紛向西、向北撤退。受此影響,挺進縱隊則得以避免兩線作戰,繼續鞏固戰果,準備常駐大、小悟山地區,進一步向東發展。此前挺進縱隊主力一直在鄂中發展。鄂中雖然富庶,但平原和湖汊密布,缺少山地要點。挺進縱隊迫切想依托山地建立穩固根據地,作為指揮中樞與后方機關駐地。時任挺進縱隊第一團團長周志堅對此回憶:“我軍進入鄂豫邊區后,一直想找一塊合適的地區建立根據地。要想在敵后站住腳跟,并不斷發展壯大,進行抗日斗爭,沒有一塊鞏固的根據地是難以想象的。我軍四打大小悟山,就是想在這一地區建立根據地。”(31)周志堅口述,朱維寧整理:《八易春秋》,湖北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62頁。
中共中央對挺進縱隊的表現給予高度評價,“武漢附近新四軍挺進縱隊(有九個團)的創造,是一個偉大的成績。這次經驗,證明了一切敵后地區,不論在華中或華南,我黨均可建立自己的武裝部隊,并且可以存在與發展”。(32)《中共中央書記處關于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工作方針的指示》(1940年5月5日),中共湖北省委黨史研究室、湖北省新四軍研究會編:《新四軍第五師、鄂豫邊區和八路軍新四軍中原軍區歷史資料叢書·電報類》第2冊,第245頁。中共領導的抗日武裝開展反頑斗爭是為了抗日,不反頑就會被頑消滅,這是抗日戰爭極其復雜的一面。多年之后,有五師干部在戰史審稿會上強調:“應當理直氣壯地寫反頑戰斗。不把頑固派消滅,我們就沒有地盤,就不能生存和發展。反摩擦應大寫特寫,揭露國民黨。我們是兩面作戰,打頑固派是出于自衛,歷史就是這樣,不能不寫。寫反頑不要感到理屈,我們是救國救民。”(33)鄂豫邊區革命史編輯部編:《北京、濟南審稿座談會紀要及原五師部分領導和老同志的講話摘要選》,1985年。該文件未注明發言者姓名。挺進縱隊在1940年上半年與鄂東土頑的系列戰斗,很好地驗證了上述這段評論。
1940年上半年,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為抗日和生存有力打擊了鄂東土頑,有效牽制了廣西軍進攻皖東新四軍的行動。在此之前,廣西軍的進攻重點是皖東新四軍第四、五支隊,未重視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爾后,廣西軍自然不會再輕視挺進縱隊。在皖東局面焦灼之際,廣西軍分兵一部向挺進縱隊襲來。此前挺進縱隊還未與國民黨軍正規軍頑軍有過交手,對廣西軍的了解也不夠多。挺進縱隊即將面臨嚴峻的挑戰。
挺進縱隊按預定計劃準備以大、小悟山為依托,在鄂東敵后繼續有所作為。6月初,李品仙令張淦指揮第7軍之171師全部、第172師兩個團聯合鄂東土頑共一萬余人全面進攻大、小悟山地區。第7軍是廣西軍的老部隊,戰力不俗。挺進縱隊對此準備不足,倉促集中4個主力團,未能守住大悟山。中原局指示挺進縱隊:“大悟山既不能守,以不固守為宜。”(34)大悟縣革命史編寫組編:《大悟縣革命史簡編》,1981年,第263頁。挺進縱隊只能選擇撤出大、小悟山地區,轉移到平漢路西側的趙家棚、八字門、大山頭一帶。賴傳珠在日記中寫道:“大悟山已被敵陷,我堅持游擊戰。”(35)沈陽軍區《賴傳珠日記》整理編輯領導小組編:《賴傳珠日記》,第214頁。縱隊主力撤離后,鄂東獨立團政治委員張體學帶一些干部留在黃岡組建游擊隊(36)據劉西堯回憶,張體學率領的這支隊伍有兩個營,兵力為666人,參見劉西堯《穿峰與攀霧:劉西堯回憶錄》,武漢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62頁。另有記載,獨立團有400多人,參見武漢大學歷史系編:《黃岡縣革命史資料匯編》(初稿),第146頁。繼續堅持。皖東新四軍在此期間獲得了寶貴的休整時間。
解除西面威脅后,廣西軍向皖東新四軍發起新一輪進攻。6月中旬,新四軍第四、第五支隊在古城集展開猛烈的自衛反擊。八路軍南下支援部隊進入豫皖蘇邊區,令韓德勤部無法配合廣西軍夾擊皖東新四軍。遭受打擊的廣西軍只能再次撤退。江北指揮部“即令停止追擊”。(37)新四軍戰史編審委員會編輯室編:《新四軍抗日戰爭史》(初稿),1963年,第72頁。至此,大別山區的廣西軍暫時放棄了進攻皖東新四軍的戰略企圖。中共中央指示中原局與李品仙進行和平談判。(38)《毛澤東、朱德、王稼祥關于江北部隊的行動方向致劉少奇等電》(1940年7月30日),中國人民解放軍歷史資料叢書編審委員會編:《新四軍·文獻》(1),解放軍出版社1988年版,第183頁。
實戰證明,挺進縱隊還不具備與廣西軍正面對抗的能力。在此形勢下,挺進縱隊暫時擱置向東發展戰略(39)縱隊于1940年7月1日決定:“暫不增加路東的兵力(路東現只一獨立團在陂、安、岡邊,一獨立大隊在經扶活動),因增加一團去,必將與桂軍大沖突(一七一、一七二師現仍在鄂東)。”參見《李先念、陳少敏、任質斌關于鄂中軍事部署致中央書記處等電》(1940年7月1日),中共湖北省委黨史研究室、湖北省新四軍研究會編:《新四軍第五師、鄂豫邊區和八路軍新四軍中原軍區歷史資料叢書·電報類》第2冊,第289頁。,將主力部隊集中在鄂中,向西發展。縱隊向西發展讓鄂中的國民黨武裝極為緊張。湖北省第三區行政專員石毓靈向省政府報告:“新四軍來擾,向應城、安陸、京山各游擊隊及地方團隊壓迫。”(40)《石毓靈電湖北省政府關于報送新四軍猖獗情形請求救援的電文》(1940年6月27日),湖北省檔案館藏,LS001-004-0646-0017。挺進縱隊此時極力避免與國民黨軍發生沖突,決定“此后一段時間,如頑固派不加緊摩擦,各部應盡量避免與國民黨軍的武裝沖突,將工作重心轉到部隊之整訓與擴大”。(41)李先念、任質斌:《盡量避免與國民黨軍武裝沖突》(1940年7月3日),《李先念文選》,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13頁。為避免“兩線反頑”,縱隊依照“只要廣西軍不向我們的防地進攻,我們就同他們密切合作,共同抗日”(42)李先念:《開展對桂軍的統戰工作》(1940年7月5日),《李先念文選》,第16頁。的原則,向廣西軍開展統戰工作。如此,縱隊便集中精力應對鄂中的頑軍。
鄂中的國民黨正規軍于棗宜會戰后大部退往襄河以西,留在襄河以東的國民黨正規軍則撤至大洪山區。失去正規軍支持的鄂中土頑受戰斗力制約,無法對新四軍造成實質威脅。挺進縱隊數次擊退鄂中土頑的進攻,成功保衛住平壩鎮。(43)平壩位于白兆山和大山頭之間,是鄂中的一個戰略要地。縱隊主力順勢進入大洪山余脈白兆山(44)白兆山主體位于安陸縣西部,地跨隨縣、安陸、京山、應城四縣,地勢險峻,易守難攻。,并將其作為指揮中樞駐地。
7月底,縱隊在鄂中、鄂東的反頑斗爭暫告一段落。此后半年內,挺進縱隊再無大的戰事。1940年下半年,新四軍主力在鞏固皖東抗日根據地基礎上,繼續向北,先后取得郭村戰役和黃橋戰役之勝利,成功與八路軍南下支援部隊在蘇北會師,開創了華中敵后抗戰新局面。
1940年前七個月的一系列戰斗給挺進縱隊帶來不小損失。縱隊雖緊急補充了千余名新兵,但幾個主力團仍嚴重缺額,“一團900人,二團700人,三團900人,四團800人,五團600人,六團600人,七團500人,八團600人,九團900人,獨立團600人,直屬部隊及兩個支隊部2000人(地方武裝在外)”。(45)《李先念、任質斌、王翰關于挺進縱隊五六月情況致中央書記處、中央軍委等電》(1940年7月7日),中共湖北省委黨史研究室、湖北省新四軍研究會編:《新四軍第五師、鄂豫邊區和八路軍新四軍中原軍區歷史資料叢書·電報類》第2冊,第310頁。大、小悟山保衛戰之失利,沖擊了挺進縱隊的士氣,士兵脫隊的現象比之前嚴重許多,特別是在這次戰斗中發生的指揮和紀律問題(46)大、小悟山保衛戰持續4晝夜。第三團隊的任務是掩護第二團隊和第八團隊撤退。戰至第4天下午,第三團隊按預先計劃撤離防地,但在撤退途中接司令部緊急命令,要求該部堅守至第4天午夜方可撤退。然而第三團隊指揮者未執行命令,繼續按原計劃撤退。得此消息后,周志堅率部及時接手第三團隊原防地,最終順利完成任務。,讓縱隊領導層意識到部隊亟需總結經驗并進行整軍。
在豫鄂邊區出現一個短暫的相對穩定局面后,挺進縱隊決定利用這一有利時機,將大部分主力部隊集中在安(陸)隨(縣)京(山)應(城)一帶,進行整訓。1940年8月1日,挺進縱隊召開軍政干部會議,“鑒于個別中層干部犯了比較嚴重的分散主義和違反紀律的錯誤,決定以此為典型,向中、高級干部進行一次黨性教育”。(47)鄂豫邊區革命史編輯部編:《新四軍第五師抗日戰爭史》(初稿),1986年,第72頁。縱隊政治委員任質斌作了《關于開展干部中反不良傾向斗爭的問題》的報告,重點批評了第三團隊指揮者所犯的錯誤。任質斌說:“在我們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里,目前確實存在著相當多的不良傾向需要糾正,比如在上次攻打大、小悟山的戰斗中,個別同志不服從指揮,幾乎造成嚴重后果,這是萬萬要不得的,是必須嚴厲糾正的。”(48)《任質斌傳》傳記組:《任質斌傳》,文物出版社2011年版,第268頁。這次軍政干部大會對負主要責任的第三團隊政治委員作出如下處理決定:將他留黨察看一年,分配他到隨營軍校去當教員。劉少奇得知此事后命令縱隊將他交給中原局處理。
會議結束后,挺進縱隊順勢開展整軍活動,相關舉措包括新建參謀處,調整編制等。縱隊在編制上由原來的團隊、大隊、中隊、分隊改為團、營、連、排。參謀處提出建立正規軍的口號,編印了《軍隊基本戰術》《步兵戰術》《射擊》《兵器》《夜間教育》《游擊戰術》《工事與偽裝》等小冊子。縱隊還制定了早晚點名、查鋪查哨、值班請假的實施細則。
縱隊的軍事工業和衛生工作均有明顯改善。原有的兩個修械所合并成一個小型兵工廠,擁有4臺車床、1臺鉆床、1臺銑床、20—30把虎鉗、4盤紅爐、1臺來復線拉制機,數十名工人。(49)《大事記》,湖北省國防科工辦軍工史辦、河南省國防科工辦軍工史辦編:《新四軍第五師軍工史資料》,1988年,第19頁。縱隊以竹溝第二期醫訓隊“40多名學員”(50)鄂豫邊區衛生史編審委員會編:《新四軍第五師衛生工作簡史》,1991年,第10頁。為骨干力量,新建醫政處和野戰醫院,進一步充實衛生力量。整軍后,部隊紀律相比以往有很大改善。時任第六團政治委員鄭紹文回憶:“這時,部隊經過幾次戰斗和整訓,不僅戰斗力有所提高,而且都能嚴守群眾紀律。部隊所到之處,盡管田里的苞谷都已成熟,但沒有一個人隨便摘取的。”(51)顧大椿編:《鄭紹文回憶錄》,國防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96頁。
中原局對挺進縱隊寄予厚望,要求挺進縱隊“再進行一短時的整訓后,即準備進行一大的擴軍運動,以個別擴大為主,并收編若干地方武裝與零星的其他武裝,補充各主力團,至每團一千五百人以上”。(52)《劉少奇關于鄂豫邊區工作復李先念、陳少敏、任質斌等電》(1940年8月13日),中共湖北省委黨史研究室、湖北省新四軍研究會編:《新四軍第五師、鄂豫邊區和八路軍新四軍中原軍區歷史資料叢書·電報類》第2冊,第335頁。至1940年11月,挺進縱隊(包括地方武裝)全部兵力已發展至15000余人。(53)《李先念、任質斌、劉少卿關于挺進縱隊人員裝備情況致總參謀部、劉少奇電》(1940年11月26日),中共湖北省委黨史研究室、湖北省新四軍研究會編:《新四軍第五師、鄂豫邊區和八路軍新四軍中原軍區歷史資料叢書·電報類》第2冊,第427頁。

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武器裝備情況(1940年11月)
不過,挺進縱隊在武器裝備方面仍較孱弱。如上表所示,縱隊之9個主力團,總共只有2門迫擊炮、14挺重機槍。由此可見挺進縱隊在火力上仍存很大改善空間。這意味著縱隊在反“掃蕩”和反頑作戰中不能與對手正面硬拼。縱隊的正規化建設尚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經過整軍,挺進縱隊逐漸恢復元氣。這時,中共“發展華中”戰略已基本取得成功。次年“皖南事變”后,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改編為新四軍第五師。
本文依時間線索,論述了1940年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自衛反擊鄂東頑軍,戰略支援皖東新四軍反頑斗爭的基本史實,揭示了挺進縱隊在中共“發展華中”戰略展開過程中所扮演的角色。由于挺進部隊在鄂東敵后之存在,大別山區的國民黨頑軍無法“傾巢而出”進攻皖東新四軍。自1941年開始,廣西軍繼續嘗試“武力解決”新四軍,不得不陷入“兩線作戰”困境,最終收效甚小。由此觀之,大別山區東西兩側的新四軍,盡管于地理空間上被割裂,從未能會師一起作戰,但在反頑斗爭中存在“共有的歷史”。處在華中地區舞臺邊緣的新四軍第五師,也由此慢慢走向舞臺中央,并于日后中共“發展河南”與“向北發展、向南防御”戰略里扮演了重要角色,直至參加中原突圍。
近年來,新四軍和華中抗日根據地史研究熱度迅速上升,但存在只關心重要人物、重大事件、核心區域的研究偏向,不能完整反映歷史全貌。新四軍和華中抗日根據地是一個整體,各主力部隊和具體的抗日根據地雖在綜合實力、戰略角色、地理位置等方面有差別,但都是中共華中敵后抗日不可分割的部分。如果我們轉換視域,注意從多方互動的視角予以觀察,便會發現看似邊緣的中共武裝力量和根據地,蘊含著更大的研究價值。筆者借本文呼吁學界對某一支抗日部隊、某一個抗日根據地深入研究之余,更應注意“跨部隊”“跨根據地”的研究視閾,重視中共各抗日部隊和根據地之間的聯動,進一步開展比較研究,應突破根據地史研究的內向視角,強調跨區視野的“關系”史研究。整體史和區域史相結合的研究路徑,可以更好還原歷史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