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甲才 吳 迪 董立軍
(1.內蒙古鴻德文理學院 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70; 2.翁牛特旗教育教學研究中心 內蒙古 赤峰 烏丹 024500;3.內蒙古師范大學 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2)
內蒙古鴻德文理學院北方中國方巖畫研究所與內蒙古赤峰市翁牛特旗教育教學中心的研究人員,共同組成西遼河上游彩繪巖畫調查組,于2015 年5 月至2022 年9 月,先后6 次,共計30天的時間,對西遼河上游裕順廣和馬鬃山兩地進行了彩繪巖畫的專項田野調查工作,共發現并核實、整理了3 處巖畫點的194 幅彩繪巖畫,其中,對一些與中華文明探源工程密切相關的史前大型儀式活動的彩繪巖畫,做了精準測繪和彩繪成分分析,現將調查測試的情況報告如下。
本次系列田野考察工作,共發現西遼河上游彩繪巖畫三處。第一地點,位于內蒙古赤峰市克什克騰旗萬合永鎮裕順廣村北西,白岔河西岸之上,東經117°56′,北緯43°60′,海拔865 米;第二地點,位于內蒙古赤峰市巴林右旗西拉沐淪蘇木胡日哈嘎查德勒山(馬鬃山)西拉沐淪河北岸,東經118°54′,北緯43°32′,海拔525 米;第三地點,位于內蒙古赤峰市巴林右旗幸福之路蘇木床金嘎查烏蘭哈達山,東經118°49′, 北緯43°59′,海拔1016 米(見圖1,為西遼河上游彩繪巖畫分布示意圖。繪圖:吳甲才,吳迪)。

圖1.
第一巖畫地點,位于內蒙古赤峰市克什克騰旗裕順廣村西北百岔河西岸立陡石崖山的中段,該地點的彩繪巖畫,繪制在懸崖底部距河床4 米高的一塊面朝東的立體平面玄武巖上,長度為300 厘米,高為300 厘米。聯合考察組的成員,用了半天多的時間,多方位、多視角觀看,特別是遇到一陣微雨過后,一幅清晰而完整的史前圖畫顯現出來(見圖2,為內蒙古赤峰市克什克騰旗裕順廣彩繪巖畫整體圖。拍攝地點:內蒙古赤峰市克什克騰旗裕順廣村。拍攝時間:2020 年10 月11日上午。攝影:吳甲才。圖3,為圖2 的黑白線描示意圖。繪圖:吳迪)。該畫面是用研磨粉狀的赤鐵做顏料,繪制在玄武巖上,可辨析的彩繪巖畫共64 幅。①畫面中,有舞動的各類人物彩繪圖35 幅,行走狀態的動物彩繪圖12 幅,飛鳥圖案3幅,鴕鳥圖案1 幅,鹿圖案2 幅,犬圖案1 幅,豬圖案4 幅,羚羊圖案1 幅,其余動物圖案4 幅,人臉圖案1 幅,手印圖案3 幅,禽爪印圖案1 幅,表意的通道圖案2 幅,河系圖案1 幅,尚未辨認的形物圖案5 幅。

圖2.

圖3.
該巖畫點的彩繪巖畫,多集中在一塊面朝東南方向的平而光滑的崖面上,畫面中人物較多,占整個畫面各類形物總數的53%,畫面中最醒目的,是處于中心位置的舞動的巫師形象,這個巫師,高38 厘米,寬27 厘米(見圖3,18 號),臉部五官看不清,但巫師有序而盡情舞動的舞姿,優美、流暢,舞動起來的飄帶物柔長、自然。舞起的飄帶散落在下面矮小的人身上,既是洗禮,也是情系;是歡慶豐收的共舞,更是部族為了祈福,通過巫師法術舞技與天地神靈溝通,達到夢寐以求的祈福結果。不管怎樣,能觀賞到6000 年前手持長而柔的飄帶,輕盈舞動且體態多姿的場面,十分難得。
巫師左面,有一只舞動的駝鳥(駝鳥在內蒙古已絕跡,但是在巖畫遺址區出土一枚上古駝鳥蛋化石,仍在內蒙古博物院存展),這只展現在巖畫中的駝鳥,高33 厘米,寬20 厘米,駝鳥、巫師周圍,另有15 幅不同姿勢的人,舞動的人中,一頭豬,向東北方面行走,后邊有高36 厘米,寬19 厘米的人(見圖3,19 號),在拉扯豬的尾巴,一起行走(考古資料表明:豬在距今9000 年前就被人馴化了,人拉豬的動作,是向后人展示馴化豬的成果)。
舞動巫師的前方,有一只高33 厘米,寬58厘米的向西舞動的大梅花鹿和一只小鹿,旁邊有一個奔跑的人,人與豬應該是在同一區域內,環繞舞動巫師的周圍在奔跑。
舞動巫師的左上方,以3 頭野豬一字排開向東方行走,3 頭野豬平均高20 厘米,通寬104 厘米(見圖3,31、32、33 號),野豬腳下,有兩條長長的線條,其表意為,是豬的通道。通道下邊,還有一股流淌的水符號(見圖3,30 號),通道的前下方,有三位手挽手、肩并肩的人(見圖3,25號),是支撐豬通道的橋桿,還是跳史前排子舞場景,尚無答案。三頭豬的正下方,有做著不同姿勢的5 個人;豬的正上方,有一手持兩個圓圈的人,人的前邊還有一條犬(考古資料表明:犬在1.2 萬年前就被人馴化了)。3 頭豬身上,有1 只飛鳥(見圖3,34 號),它們旁邊有身子向右捧物的人(見圖3,35 號),他的右前方,還有一只向右行走的犬(見圖3,36 號),豬的背后,有一只羚羊(見圖3,43 號),后面還有一站在三角架上張開雙臂的人(見圖3,42 號),后面還有向左行走的兩個人(見圖3,41 號)。
在這幅大型彩繪巖畫中,還有3 個手印圖案,14 號手印圖案,長16 厘米,寬13 厘米;37 號手印圖案,長18 厘米,寬14 厘米;38 號手印圖案,長19 厘米,寬13 厘米。另外,還有一只長26 厘米,寬23 厘米的禽爪印圖案。3 個手印圖案與現代人手形相比較,尺寸大體相同,可辨析出右手圖案2 個,左手圖案1 個。手印圖案,在巖畫界,通常解釋為一種力量的象征或是表明一種部族的存在感,但筆者從這些手印圖案中,感覺到存在另外一種表意的內容,可能給我們展示出史前人手型的大小和手的功能。
聯合考察組在調查中發現:一般巖畫圖案,會把手與腳的圖案印刻在一起。但在這幅彩繪巖畫圖案中,并未發現有人的腳印圖案,但卻繪制出一個飛禽的爪印圖案,這種視覺效果給人們提供了更加廣闊的想象空間,禽能上天,人手力大靈巧,兩者的結合,展示出史前先民有力大無比的法力,或者表露出對生存時空及動植物的占有欲。畫面中還繪制了一幅怪異的人面像(見圖3,24 號人面像,高29 厘米,寬17 厘米),這張臉由尖尖的頭、半圓的耳、直立的眼睛和微笑的嘴組成,其是否是崇拜的化身,還是神靈的使者,尚未有定論。
在這幅大型彩繪巖畫中,我們并未發現有撕殺、射獵、扭打的血腥場面,整個畫面展示出的,是一幅人與動物和諧共生、歌舞升平的場景,在國內外彩繪巖畫中十分罕見。
第二地點巖畫,位于內蒙古赤峰市巴林右旗西拉沐淪蘇木胡日哈嘎查德勒山(馬鬃山)上,該山體為東西走向,長約4 公里,寬約1.5 公里,坐標為東經118°54′,北緯43°32′,海拔高度525 米。山南1 公里處,有一直徑1000 米的清澈湖水,周邊則是沙漠。沙漠地帶,尤其在春天,大風一過,裸露出很多石器和紅山文化時期的紅陶缽、夾砂紅陶器皿殘片,這里距離紅山文化遺址那斯臺,不到50 公里,距離中華第一玉雕龍出土地點,直線距離不到80 公里。在該地發現的彩繪巖畫,分三段,繪制在白燧石加瑪瑙石的陽面山上。
第二地點的第一段西側彩繪巖畫,在石面上繪制出64 幅巖畫,②其畫面的中間部分,高70 厘米,寬65 厘米(見圖4、圖5,為巴林右旗西拉沐淪蘇木胡日哈嘎查德勒山彩繪巖畫。拍攝地點:內蒙古赤峰市巴林右旗西拉沐淪蘇木胡日哈嘎查。拍攝時間:圖4,拍攝于2005 年5 月,圖5,拍攝于2022 年5 月21 日。攝影:吳甲才。圖6,為圖4 和圖5 的彩繪巖畫的黑白線描圖。繪圖:吳迪)是該巖畫點眾多巖畫的核心部分。

圖4.

圖5.

圖6
此處彩繪巖畫點的彩繪巖畫,是用紅赭石、汞(朱砂)做染料,攙和未知的黏合劑繪制而成的,仔細辨析彩繪巖畫,是二次成型的。16 年前,筆者曾實地考察過,很清晰地看到巖畫是分層繪制的,這就提出了一個問題:是否是同期二次繪制?還是不同時期文化的遺存?16 年前的實地考察時,以為是同期作品,16 年后再考察,巖畫分層的繪畫效果已經看不出來,因近些年來該地干旱少雨,沙漠化嚴重,經風吹、雨淋、日曬及肆虐的揚沙吹打,巖畫二次生成的符號,已不復存在,只留下單一色調的輪廓了。那么,我們只好拿16年前拍攝的片子來解讀巖畫涵存的歷史信息了(圖4)。根據染料測定,首次繪制,當在第一層(繪制時間大約在興隆洼至趙寶溝文化時期),是以外輪廓大寫意技法為主繪制而成的(圖5)。彩繪巖畫表現出新石器早期祭祀火神儀式的場面(圖6),火神的符號巖畫,高14 厘米,寬9 厘米(見圖6,3 號),主體彩繪11 幅,后面虔誠的祭祀者,高13 厘米,寬8 厘米(見圖6,4 號),守看著熊熊烈火。為了防范動物的打攪,后面繪有拿著弓箭的武士像(見圖6,2 號和6 號),圖6 的5 號符號,高18 厘米,寬10 厘米,疑似巫師耍弄著閃閃發光的火球場景,為祭祀,祈禱人溝通火神、天地、人之間關系,保佑族群興旺。上面出現未標號的鴟梟圖案、太陽圖案、手印圖案等巖畫,與主體的11 幅巖畫,均屬新石器早期作品。
第二次繪制的彩繪巖畫,即二層巖畫,應屬紅山文化晚期的作品,這是古人二次繪制的巖畫,并沒有破壞早期巖畫的整體風格,相反地,則十分尊重前期的成果,只是小心翼翼地在原有基礎上,留下了中國出現甲骨文之前的初始文字符號,這些文字符號按其所在的位置分析,應屬紅山文化時期祭祀的符號,是什么意思,目前尚未準確的答案。
在畫面上,我們可粗略詮釋出有如下幾個方面問題:一是紅山人繼承了前人祭祀的習俗,無一損壞地保留了巖畫的原貌;二是在前人巖畫原貌的基礎上,繪制了屬于本朝、本部族創立的祭祀火神的文化符號。從畫面上看,可辨符號有26幅,其它符號5 幅,祭祀主持的左后方有一人,手舉捆綁在木棍上的像玉鉞或玉斧的東西(見圖6,7號),這可能是本部族權利象征的標識(旗幟),主人到哪里,代表權利象征之物就隨主人插在哪里,似乎像部族的旗幟圖騰一樣,不離部族之主半步。另外,部族主人身上,還繪制有形態各異、大小不同的“人”字符號4幅,口的下面、胸的前面,繪制有“土”或“田”字符號。
上述5 個符號,會不會以后在夏、商、周、春秋戰國時逐步形成,西——金(后來的右白虎)、東——木(后來的左青龍)、北——水(后來的北玄武)、南——火(后來的南朱雀)、中——土(后來的“土”為萬物之母),與中國有史料記載的五行之說,契合一起,同出一轍。③新石器時期人們的這種心理狀態,傳承有序,到現代人身上仍有延續。核心部分兩層巖畫共30 幅,底層部分15 幅:有持弓箭武者2 幅、持玉斧標識1 幅、太陽符號1 幅、火球符號2 幅、無輪廓人面像1 幅、手印1 幅、飛鳥2 幅、作法圖3 幅、未知符號2 幅;上層部分符號15 幅。除了核心彩繪巖畫外,周邊可辨識彩繪巖畫有23 幅巖畫,其中人物19 幅、腳印1 幅、飛鳥1 幅、“山”字符號1 幅、未知符號1 幅(見圖7,為第二巖畫點第一段整體彩繪巖畫黑白線描圖。繪圖:吳迪,陳國芳),這些巖畫符號,與主體巖畫的記事活動,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圖7.
第二巖畫點第二段彩繪巖畫,坐標為東經118°54′,北緯43°32′,海拔高度為534 米。巖畫朝東南,有巖畫的巖面,高150 米,寬270 米。上面繪制有15幅彩繪巖畫,其中有舞動的人、飛鳥、走獸等圖案(見圖8,為第二巖畫點第二段段彩繪巖畫的黑白線描圖。繪圖:吳迪)。
第二巖畫點第三段東段彩繪巖畫,坐標為東經118°54′,北緯43°32′,海拔高度為 541米。彩繪巖畫畫面朝向東南,有巖畫的巖面尺寸,高120 厘米,寬270 厘米。左側1 號巖畫符號,高43.5 厘米,寬17 厘米;左下側2 號口字形巖畫,高15 厘米,寬14 厘米;右下側巖畫符號,高20厘米,寬10 厘米(見圖9,為第二地點第三段東段彩繪巖畫黑白線描圖。繪圖:吳迪,陳國芳)。

圖8.

圖9.
第三巖畫點,位于內蒙古赤峰市巴林右旗幸福之路蘇木床金嘎查烏蘭哈達床金河和烏蘇依肯河交匯處的西山上,坐標為東經118°49′,北緯43°59′,海拔高度為1016 米。在二級臺地和三級臺地間,留存著人工開山修成的平坦宮殿及僧侶居住地遺址一處,這里的地表,裸露著遼代遺址的殘磚斷瓦及殘破瓷器,在寺院北面,有一似桃子狀的小山,山頂偏下處,是一可容納一人打坐的佛龕,佛龕上下左右琢磨得十分光滑,其下2 米處,就是第三彩繪巖畫點,由此向東500米石崖之上,還有7 處40 幅個體彩繪巖畫。
第三地點的第一處彩繪巖畫,是在巖面長313厘米,寬160 厘米的崖棚頂部繪制的,仰頭觀看一位佛(或是飛天)在云朵的簇擁下,端莊地坐在云朵之上,畫面上繪制的云朵,很有方向感,當為由西向東流動(見圖10,為內蒙古赤峰市巴林右旗幸福之路蘇木床金嘎查烏蘭哈達山彩繪巖畫。拍攝地點:幸福之路蘇木床金嘎查。拍攝時間:2020 年5 月2 日。攝影:吳甲才。圖11,為第三巖畫點第一處彩繪巖畫黑白線描圖。繪圖:吳迪,趙鐵)。

圖10.

圖11.
第三巖畫點的第二處彩繪巖畫,是在第一處彩繪巖畫的左側巖面,尺寸為高21 厘米,寬16厘米,計約6 個符號(見圖12,為第三巖畫點第二處彩繪巖畫的黑白線描圖。繪圖:吳迪,趙鐵),中間符號,疑似太陽。
第三巖畫點的第三處彩繪巖畫,是在第一處彩繪巖畫石棚右側的地方,畫面高30 厘米,寬28厘米,像穹廬或彩虹一樣的景物(見圖13,為第三巖畫點第三處彩繪巖畫的黑白線描圖。繪圖:吳迪,趙鐵)。

圖12.

圖13.
第三巖畫點的第四處彩繪巖畫,在西側石棚外巖壁的直立石面上,畫面高105厘米,寬90 厘米,似飛鳥,又像云朵一樣的彩繪畫面(見圖14,為第三巖畫點第四處彩繪巖畫的黑白線描圖。繪圖:吳迪,趙鐵)。

圖14.
第三巖畫點第五處彩繪巖畫,在第三處彩繪巖畫右下方約50 米處的石崖上,畫面高226 厘米,寬130 厘米,是一幅內容較為復雜的畫面(見圖15,為第三巖畫點第五處彩繪巖畫的黑白線條圖。繪圖:吳迪,趙鐵),有4個腰鼓和秋穗形狀的符號,占據了畫面的主體位置。

圖15
第三地點第六處距離第四處東480 米處石崖上,繪制可辨析圖形高 177 厘米處上有山字符號的巖畫(見圖16,為第三巖畫點第六處彩繪巖畫的黑白線條圖。繪圖:吳迪,趙鐵)。
第三巖畫點的第七處彩繪巖畫,在第六處彩繪巖畫東相距10 米處,位于一處高160 厘米,寬320 厘米的巖面上,整幅彩繪巖畫,高23 厘米,通寬11 厘米,整個畫面,計約3 組符號(見圖17,為第三巖畫點第七處彩繪巖畫的黑白線條圖。繪圖:吳迪,趙鐵),符號形制尚未確定。

圖16.

圖17.
首先,是題材歸類。對三處巖畫點彩繪巖畫的題材分析發現:
新石器時代的彩繪巖畫計約154 幅,其中,人物彩繪巖畫64 幅、占比42%;人面像彩繪巖畫2 幅,占比1.3%;動物彩繪巖畫12 幅,占比7%;鳥類彩繪巖畫10 幅,占比6.5%;手印彩繪巖畫4幅,占比2.6%;腳印彩繪巖畫1 幅,占比0.6%;爪印彩繪巖畫1幅,占比0.6%;太陽彩繪巖畫1幅,占比0.6%;火及火神符號的彩繪巖畫3幅,占比2%;“山”字符號彩繪巖畫2 幅,占比1.3%;河道符號的彩繪巖畫3 幅,占比2%;“矢”字符號彩繪巖畫2 幅,占比1.3%。另外,可辨識其他符號的彩繪巖畫39 幅,占比25%;未解符號的彩繪巖畫13 幅,占比8%。
鐵器時代(遼代)的彩繪巖畫計約40 幅,其中人物彩繪巖畫1 幅,占比2.5%;鳳鳥彩繪巖畫2 幅,占比5%;山字形彩繪巖畫1 幅,占比2.5%;鼓狀符號彩繪巖畫4 幅,占比10%;穗狀符號彩繪巖畫1 幅,占比2.5%;云狀符號彩繪巖畫11幅,占比27.5%。其他可辨識符號的彩繪巖畫11幅,占比27.5%;未解符號的彩繪巖畫9 幅,占比22.5%。
其次,是染料分析。對三處巖畫點的彩繪巖畫繪制的顏料,進行了化學檢測,結果如下:
第一巖畫點的彩繪巖畫,對巖畫表面和采集巖畫底下殘缺的研磨顏料石器,進行了化學檢測,其中化學物質的主要成分,為Fe2O3 氧化鐵(赤鐵礦)、C19H14O3 樹脂質酸,這表明,古人當時繪畫時所用的紅色顏料,是研成粉末狀的赤鐵礦,所用黏合劑,主要是樹脂質酸,染料的來源,屬就地取材,用的是當地古老松樹上流下來的松油,做固定顏料的調和劑,歷經數千年風吹雨打,仍不掉色。
第二巖畫點的彩繪巖畫,對巖畫表面和采集巖畫底部殘存的研磨顏料石器,進行化學檢測,結果顯示:化學物質的主要成分,為HgS 硫化汞(朱砂又稱丹砂、赤丹)、C19H14O3 樹脂質酸。該處的彩繪巖畫涂繪分為兩層,底層屬早期巖畫,繪畫時所用紅色顏料,是研成粉末狀的朱砂;上層繪畫時所用的紅色顏料,亦是研成粉末狀的朱砂。兩層所用黏合劑,主要是樹脂質酸,因為此處作畫的巖壁表層是較為光滑的瑪瑙石底層,顏料保存的較好。上層染料,在17 年前保存了數千年的本色,十幾年后,因為該地過度的放牧,沙化十分嚴重,風起就有揚沙,保持數千年的上層彩繪巖畫,被揚沙洗刷掉色,基本看不到17 年前的巖畫紋理了,好在我們保留下了17 年前的本色照片,因此,有些符號得以釋讀詮釋。德勒山彩繪巖畫,是在彩繪巖畫南壁圍巖下采集的彩繪染料標本,經過拉曼光譜儀測試分析(拉曼光譜儀型號:JYXploRАРlus,測試溫度:32℃,濕度:12%),結果證實:樣品表面,富含HgS 硫化汞。這進一步確定了該處彩繪巖畫的主要紅彩顏料是朱砂,有別于第一地點所用的赤鐵顏料。
第三巖畫點烏蘭哈達山彩繪巖畫,對巖畫表面和 南壁圍巖采集顏料樣本,進行化學檢測,其化學 物質的主要成分為 CaCO3 碳酸鈣(紅珊瑚)、C19H14O3 樹脂質酸。這表明古人當時繪畫所用紅色顏料,是研成粉末狀的紅珊瑚,所用黏合劑,主要是樹脂質酸,也是采取就地取材用的辦法,用的是當地古老松樹流下的松油做固定顏料的調和劑,歷經千年風吹日曬仍不掉色。
再次,是這三個巖畫點彩繪巖畫年代的斷代。德勒山彩繪巖畫,地處白音長漢興隆洼文化遺址110 公里處,該巖畫區是被史前文化遺存包圍的古文化遺址,在這里,我們采集到的陶片,對其加沙陶質和紋飾進行分析后發現,最早的屬興隆洼文化時期(距今8300 年至距今7300 年期間),最晚的,屬紅山文化時期(距今6500 年至距今5000年期間)。為了慎重起見,我們在巖石壁畫下,找到了一些當年繪制巖畫的殘存顏料及附近地區采集的陶片,經碳十四測定,放射性碳為6000+/-30 年BP。這一測定結果,與紅山文化的歷史時段相吻合。初步推測,火神巖畫繪制的下線,為紅山文化時期,距今有5000 多年的歷史。
裕順廣彩繪巖畫,對其周邊采集到的殘石器和殘陶片形制和材質進行分析,均屬紅山文化時期的器物,因為此地歷史遺存及遺物較為單純,由此判斷,該地的彩繪巖畫與周邊古代遺物,當屬同一時期。就彩繪巖畫的制作時間問題,著名巖畫學者蓋山林先生,曾到此地進行考察,并做出了開拓性的研究成果,在他所著的《中國面具》一書中,記述該巖畫為“新石器時代的巖畫”,[1](130)屬紅山文化時期的遺物,距今約5000 年至6500 年之間。
烏蘭哈達山彩繪巖畫,其制作的年代較為清晰,彩繪巖畫就在遼代寺院遺址之上,而且,該處遺址沒有發現后期重建的蹤跡,殘存的遺物如磚瓦及瓷器殘片等,均為遼代典型的器物,為此,此處彩繪巖畫,屬于遼代。
最后,是彩繪巖畫透視出的中華文明有序傳承的形象景觀。德勒山祭祀火神的彩繪巖畫,體現出中國祭祀火神的歷史,漫長而久遠。從上述巖畫即可看出,這種儀式,從新石器時期就正式開始了。但有文字記載的歷史,當始于商周時期,且越到后期,史料文獻的記載,越詳實,《周禮·夏官·司爟》載“……司爟:掌行火之政令。四時變國火,以救時疾,季春出火,民咸從之。季秋內火,民亦如之。時則施火令。凡祭祀,則祭爟。凡國失火,野焚萊,則有刑罰焉……”[2](200)其職責,也就是規定四季鉆木取火所用之不同木燧,用以調救時疾。在季春到季秋,用火陶冶,官民均同,焚萊之時,施火令。④
生活在中國北疆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多以野外祭祀為主,生活在中原地區的農耕民族,則以部族居家為主。祭祀火神儀式,是中國傳統原始宗教的一種表現形式,中國56 個民族都有祭祀火神的傳統習俗,時間不同、方法各異,但祈求的目的雷同,都希望帶來好運。祭祀火神(灶神),是各族百姓自發的一種信仰活動,貫穿數千年,直至現當代,已經演變成一種靈活多樣的常態化節慶活動。本次田野調查中,對于新石器時代火神巖畫的發現,為進一步研究考證祭祀火神儀式的傳承與發展、本土宗教的形成、民俗風情的延續、氣候生存與人口遷徙等方面,都提供了珍貴的一手資料。
裕順廣彩繪巖畫,迄今為止是國內發現的彩繪巖畫中內容之豐富、場面之宏大、人與動物和諧相處,有序開展的一次史前大型活動的場景畫面記錄,這里不但有鹿、羚羊等中國北方草原地區特有的動物,令人感到驚艷的是,還有鴕鳥等南方特有的動物,這表明紅山文化時期,這里的氣候溫和濕潤。與此同時,我們還看到,我國在紅山文化時期,就已經把野豬、犬等動物馴養成供人擺弄的家畜了,在巖畫中,我們還發現了紅山文化時期的編織工藝制品的形象展示,從巫師手上任意舞動著的飄帶,即可看出其時編織工藝的成熟。這一大型彩繪巖畫,有可能記述紅山文化時期慶收獲或部族最高等級的儀式活動,看不到弓箭廝殺的場面,反而出現有序歡快的和諧場面。
史前這些生產生活場景,延續到烏蘭哈達山遼代飛天彩繪巖畫中,人在祥云中,展現出浪漫的神話色彩。上述彩繪巖畫的內容,應屬中華5千年文明史中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
在踏查、求證、實驗、審改的過程中,本篇田野調查論文得到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世界巖畫協會執行主委陳兆復先生的指導,也得到了華北地質礦產勘探大隊陳仁華總工程師、內蒙古赤峰市巴林右旗博物館研究員烏蘭、內蒙古赤峰市克什克騰旗博物館館長韓立新研究員、內蒙古文物考古研究院副院長蓋志庸研究員等諸位學者同仁的無私支持和幫助,對此深表謝意!同時,感謝徐英教授在審閱文稿時的認真與專業,還要感謝李峰副教授在調研考察實地的攝影采集,陳國芳、趙鐵、李超等同仁在巖畫線描圖制作上的努力,烏馬爾、道日娜兩位在翻譯方面的無私幫助,周玉樹教授在統籌協調等方面也做了大量的工作,在此一并感謝!
注 釋:
①可參閱吳甲才《解讀西遼河罕見彩繪巖畫》(載內蒙古日報漢文版2007 年5 版之相關記述;
②可參閱吳甲才《5000 年前彩繪祭火神巖畫現身內蒙古馬鬃山》(載《內蒙古日報》2015 年2 月12 日第15 版)一文之相關記述。
③有關西遼河上游彩繪巖畫圖案中相關符號的解讀,可參閱郭沫若,胡厚宣合著的《甲骨文合集》(北京:中華書局 1982 年版),蔡哲茂著《甲骨綴合集》(臺北:中國臺灣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 1999 年版),劉興隆著《新編甲骨文字典》(北京:國際文化出版公司 2015年版),瑞士籍漢學家—塞西莉亞·林德克維斯特著《漢字王國》(上海:三聯書店 2015 年版)等相關著述的解讀詮釋。
④另見漢劉向,劉歆所編《山海經·海內經》(北京:中國華僑出版社2013年版)一書第425頁及戰國莊周著《莊子》(北京:中國華僑出版社 2013 年版)一書第217 頁之相關論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