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編者按】 我國全科醫學發展已取得階段性成果,但與國際全科醫學發展水平間仍存在差距,這種差距尤為體現在學科建設水平和高質量科研產出方面,故全科同仁需在反思中前行。基于此,本刊特開辟“問道全科”欄目,針對全科醫學領域研究前沿及我國全科醫學發展面臨的熱/難點問題組織專家開展研討,以期助力全科醫學行業發展。未分化疾病是臨床上的常見問題,作為健康“守門人”,在首診時正確識別和科學處理常見未分化疾病是每位全科醫生應掌握的基本技能。但當前全科醫學領域工作者、研究者對未分化疾病的認識程度不一,針對未分化疾病的診療規范尚未形成,與未分化疾病相關的科學研究相對薄弱。因此,本期“問道全科”欄目特邀任菁菁教授作為版主,就“全科醫學與未分化疾病管理”這一當前我國全科領域亟須優先解決的問題開展研討,希望本次研討可以激發出更加深入且具體的全科醫學研究。
【論壇組織人】 任菁菁,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全科醫學科主任,博士生導師。
學術任職:中華醫學會全科分會委員,浙江省醫學會全科分會候任主委,中國醫師協會全科分會常務委員,海醫會全科分會常務委員,中國醫師協會全科醫生教育培訓專家委員會委員,中國醫療保健國際交流促進會全科分會副主任委員,浙江省數理醫學學會全科未分化疾病專委會主任委員。
【關鍵詞】 未分化疾病;全科醫學;教育,醫學;科學研究;縣域衛生發展;醫患溝通
【中圖分類號】 R 197 【文獻標識碼】 A DOI:10.12114/j.issn.1007-9572.2023.W0007
【引用本文】 潘琦,任菁菁,張萌,等. 未分化疾病如何與全科醫學同頻共振?[J]. 中國全科醫學,2023,26(31):3877-3883. DOI:10.12114/j.issn.1007-9572.2023.W0007.[www.chinagp.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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彰顯全科學科標識度:我國未分化疾病領域發展的現狀與未來
潘琦,任菁菁*
310003浙江省杭州市,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全科醫學科
問題一:未分化疾病(MUD)是如何命名的?
1985年Slavney和Teitelbaum醫生提出了未分化疾病的概念,即medically unexplained symptoms。目前國內將此類疾病命名為未分化疾病(medically unspecified disease),指處于疾病的任一階段,基于其臨床表現和檢查結果尚不能做出明確診斷的一類疾病或病癥,如乏力、消瘦與水腫等。其特征為:常因某個或多個癥狀、體征或實驗室檢查異常反復就診;查體與實驗室檢查多正常或輕度異常;暫無法歸因于明確的器質性疾病;常合并心理問題;可能與個體長期共存。臨床上包括因醫方主觀因素及客觀檢查手段受限所致目前暫未明確診斷的一類疾病。MUD的治療和管理通常需要全科醫師的長期隨訪,并通過對癥、支持、認知、敘事及中醫藥等綜合措施來實現。此概念自2014年由浙江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全科醫學科引入中國,經過近十年的臨床實踐與科學研究已初見雛形。雖然此命名未必最為合適,亦尚未正式進入MeSH主題詞表等檢索工具,但這并不影響全科醫師開展此領域的探索。
問題二:我國MUD領域的發展現狀如何?
目前,MUD的診斷標準尚未統一,但其流行病學調查數據已日趨增多,崔利軍等[1]通過一項流行病學調查發現普通人群中符合MUD診斷者約6.92%,綜合性醫院中內科和神經科門診MUD患者就診率約占18.2%,在全科門診中有18.6%~21.3%的患者因MUD就診[2]。部分MUD患者常伴抑郁等心理問題,MUD與患者心理和精神狀態有著一定的相關性[3]。因此,全科醫師在評估MUD過程中需遵循“生物-心理-社會”醫學模式對患者進行全方位診斷,并注意識別潛在的軀體疾病,對于復雜案例常需多學科、多角度的綜合性評估。治療上以認知行為療法、健康生活方式、傳統中醫理療等非藥物治療和藥物對癥治療為主。
相較于具體的急、慢性疾病,全科醫師對于MUD的認知度及診療能力尚存不足。張含之等[4]研究發現,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對MUD的診療能力培訓、首診處理流程、轉診總體覆蓋比例均不足50%。周英達等[5]研究發現,當前全科醫師認為MUD診療能力的不足可能與社區衛生服務中心治療及檢查手段受限、全科醫師自身業務水平有限、醫療聯合體聯動能力不足、患者對基層和全科醫師信任不足、缺少可用的臨床路徑或臨床輔助決策系統有關。也有研究認為,目前國內社區全科醫師對MUD的管理存在盲區,現有指南/專家共識對MUD管理的具體內容缺乏明確界定[6]。據不完全統計,全國50余家綜合醫院全科醫學科已開設MUD相關門診,旨在為患者提供多方位、綜合性醫療服務,并不斷探索MUD診療規范。
問題三:未來MUD如何發展?
(1)起草MUD臨床診療指南/專家共識,規范MUD診治。全科醫師在MUD管理中處于中心地位,但臨床實踐中使用的處置策略尚未形成系統規范性流
程[7]。現階段需著眼于制訂以“全科思維”為導向的MUD臨床路徑,規范社區診斷編碼,聚焦優勢病種,研究適用于中國的MUD評估工具和管理框架,探索適用于我國的階梯管理方案,以“生物-心理-社會”的醫學模式為基準,注重醫患溝通和人文關懷,探索多元化治療方案,完善中國MUD診療指南/專家共識制定,以促進全科醫師MUD診治水平同質化。
(2)加強MUD崗位勝任力培訓,提升全科醫師首診能力。于曉松教授提出將持續性管理MUD患者能力納入住院醫師崗位勝任力評價標準[8]。任菁菁[9]主編的《全科常見未分化疾病診療手冊》第3版已被納入“十四五”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全科醫學規劃教材。未來應加強全科醫師的MUD崗位勝任力培訓,切實提升全科醫師首診能力,助力分級診療。
(3)創建MUD與多病共存診療中心,聯動多學科保障診療。周亞夫等[10]提出,綜合醫院全科醫學科應當成為MUD與多病共存的診療中心,為治療MUD和多病共存提供多學科綜合性的診療保障。各市(縣)級綜合醫院全科醫學科應開設MUD門診,設立MUD診療中心,發揮全科醫師在MUD綜合管理中的優勢,開展MUD患者的專檔建立、健康評估與隨訪管理等工作。同時,以互聯網為媒介,通過縣域醫共體、跨區域醫療聯盟、遠程醫療信息網絡等實現上下聯動,成為“社區—全科—專科”分級診療和“醫院—社區”雙向轉診的樞紐與紐帶,帶動社區衛生服務中心聯合發展,進一步規范MUD診療路徑。
(4)聚焦學科交叉融合,加強MUD科學研究。科學研究是全科醫學學科發展的重要內生力之一。綜合醫院與社區衛生服務中心應加強協作,鼓勵基層全科醫師參與大規模、高質量的多中心MUD研究,整合科研資源,聚焦學科交叉融合,提升全科學科標識度。目前,MUD發生、發展的生物學基礎尚不明晰,缺乏可定量表征的客觀指標,呼吁通過各渠道申請在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及其他科研專項中設立“全科醫學”的學科代碼,可使全科醫師在MUD病因學研究(生理、社會心理及遺傳因素等)、生物標志物研究及相關病理機制研究中有所突破,推動MUD表征體系的臨床驗證及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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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開展全科未分化疾病的
教學與培訓工作?
張萌1,尹朝霞2*
1.516200廣東省廣州市,中山大學孫逸仙紀念醫院全科醫學科
2.518060廣東省深圳市,深圳大學醫學部全科醫學系
靈活應用多元化教學模式,引導學生理解未分化疾病(MUD)的內涵,幫助其建立從識別“紅旗征”、排查“癥候群”到通過醫患溝通、規律隨訪實現最佳臨床決策的診療思路,是目前MUD帶教的基本目標。
要點1:正確認識MUD
關于MUD的定義,需引導學生理解以下3點內涵:(1)在完成能考慮到的所有檢查后仍無法做出診斷、但也無法完全排除某種確切疾病;(2)癥狀持續時間可能較長;(3)在一定程度上可能影響患者生活質量[1]。
要點2:快速識別“紅旗征”和排查“癥候群”
診斷MUD的重點除了盡可能明確診斷外,更要關注排除診斷。無論英國還是美國模式的全科醫師培訓都非常重視預警癥狀的問診和識別[2]。在帶教時,要著重強調快速識別危及生命或嚴重疾病的警示信號——“紅旗征”。其次,可結合Murtagh J三聯征及診斷學基礎,不斷強化學生熟記“癥候群”,以快速聯想和排查一些可明確診斷的疾病。
要點3:強調醫患共同決策和隨訪
MUD的癥狀可能是某些疾病的早期表現,更多是社會心理因素導致的功能性不適。由于診斷的不確定性,傳統“以疾病為中心”的診斷及治療學思維面臨挑戰。醫生不僅要關注疾病本身,還要重視患者的生活方式、社會環境因素、對自身健康問題的看法和對醫療的期望等多個維度。因此,在每次診療活動中,醫患共同決策非常重要。又由于MUD病程為慢性,通過單次診查難以被診斷,患者希望獲得便利、可及和長期性照顧,故隨訪在MUD的連續性診療過程中尤為重要。因此,應:(1)培養學生醫患共同決策的能力,帶教內容至少包括4個維度,即具備扎實的專業知識〔診斷學基礎、癥狀學基礎(熟記Murtagh J 三聯征)〕、熟練查閱文獻的能力(少見病、罕見病的排除)、對患者的同理心和同情心、培養良好的溝通技巧,建議的教學方法為情景模擬、角色扮演;(2)幫助學生理解隨訪的重要意義及指導其如何做好隨訪,具體教學設計可掃描二維碼獲取。
要點4:臨床處置流程和多元化帶教模式切入點
具體流程和教學設計可掃描二維碼獲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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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合醫院全科如何引領
未分化疾病科學研究?
何權,姚晨姣*
410013湖南省長沙市,中南大學湘雅三醫院全科醫學科
健康中國行動推進委員會印發《健康中國行動(2019—2030年)》以來,在健全醫療體系,建立公平可及、系統連續的高質量醫療衛生服務上,對綜合醫院全科提出了新的要求。我國未分化疾病(MUD)研究起步晚,研究成果較少,綜合醫院全科可以利用自身優勢在以下4個方向開展研究,以引領MUD的科學研究。
思路1:MUD病因和發病機制的探究
MUD的病因及發病機制尚未明確,國際上常從生物因素、環境暴露、社會心理負擔、心理障礙等方面進行病因探索,從某一MUD切入,探究某一病因引發MUD的機制。如BERSTAD等[1]認為,腸道葡萄球菌小菌落變異可能是MUD的原因;HERR等[2]研究發現,MUD的發生與環境空氣的暴露有關;MYINT等[3]發現,在患有復發性腹痛的兒童中,促炎狀態及伴隨的低濃度腦源性神經影響因子可能在心理壓力和MUD中發揮作用。
思路2:MUD診斷、干預及預后的研究
國際上常采用國際疾病分類第11次修訂本(ICD-11)中部分軀體化癥狀內容作為MUD的診斷標準。在此基礎上,DEN BOEFT等[4]探索了電子病歷(EMR)篩查方法的測試特征,以用于識別MUD患者。目前,國際研究熱點為評估某種MUD診斷工具在臨床上的應用、診斷過程中使用的問診模式或對話工具、信息化工具對診斷的輔助作用等,因此“醫工結合”等學科交叉或許可成為下一步的研究方向。
MUD的干預主要分為藥物干預、非藥物干預和藥物與非藥物的混合干預。藥物干預研究多聚焦某種或多種藥物干預的療效評估,非藥物干預的科學研究主要聚焦行為療法、行為認知療法、心理干預等方面,因此可開展MUD干預方法的研究。許多軀體癥狀可歸因于心理或精神問題,故可以在精神藥物療效方向展開相應研究。國際上在草藥對MUD療效評估上已開展系列研究,故在中西醫結合領域也可進一步開展研究。
MUD會受身體素質及外界環境影響最終分化為不同的疾病[5],開展對MUD最終將造成怎樣影響的前瞻性科學研究具有現實意義。VAN DESSEL等[6]開展的PROSPECTS研究從癥狀嚴重程度及身體和社會功能方面評估MUD的過程和預后,并尋找其風險因素,開發預測模型。
思路3:MUD預防的研究
MUD的預防缺少研究,可以開展流行病學調查和大數據研究,以為預防研究建立基礎。如BAITHA等[7]進行了一項患病率的調查,發現女性患病率更高,MUD患者明顯年輕于其他診斷患者,非特異性、一般癥狀和各種類型的疼痛是常見主訴。與男性相比,女性的疼痛癥狀、泌尿生殖系統癥狀、心悸和惡心更常見,為之后開展預防研究提供了方向。
思路4:MUD醫學教育研究
我國全科醫學教育目前缺少針對MUD的醫學教育相關研究。國際上,在MUD領域的醫學教育研究已取得部分成果。WEILAND等[8]開發了一種循證溝通培訓,使用認知行為療法,讓醫生尋找與患者癥狀相關或者可能加劇患者癥狀的因素,指導醫生如何更好地解釋MUD、有效安撫患者并避免不必要的診斷測試,提高了醫生在MUD咨詢中的綜合能力。未來,MUD醫學教育方向仍需要進一步的探索與科學研究。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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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從未分化疾病入手,
體現市縣級醫院的全科特色?
吳靜怡,李開軍*,楊凱超
323000 浙江省麗水市中心醫院全科醫學科
觀點1:開設市(縣)級醫院全科未分化疾病門診和住院病房
現階段我國大部分市(縣)級醫院已常態化開展全科門診[1],但僅有部分醫院開設有未分化疾病(MUD)門診。邱艷等[2]的研究表明,在全科醫師的臨床工作中,有18.6%~21.3%的患者因MUD就診。因此,市(縣)級醫院需積極開設MUD門診,以此作為連接患者與其他專業科室的橋梁,使MUD門診成為全科特色疾病收治門診。為進一步建立健全全科MUD門診,建議全科醫師在MUD門診的坐診時長不少于1 d/周,以便于:(1)固定化MUD患者的隨訪科室及隨訪日期,減少患者尋找醫師所耗費的時間成本;(2)建立MUD患者連續管理制度,在患者診療過程中做到“以患者為中心”,體現“全人-全程”的照顧模式;(3)增加MUD醫師的專業知識,減少MUD患者就診次數、確診所需時間、醫療花費及科室轉診次數。
目前,有條件的市(縣)級醫院均在積極建設全科病房,但病房設置標準不夠明確,如何打造和規劃形成更具特色的全科病房是當下的重點問題。相比于收治糖尿病、高血壓等專科化的慢性病種,MUD的收治無疑更具全科特色。這也給全科帶來了新的挑戰:一方面,市(縣)級綜合醫院全科需建立一套完整的MUD收治流程,并對MUD住院患者進行標準化的住院管理;另一方面,建立MUD專治病房,并配套專職全科醫師和護士是必要的。
觀點2:將MUD納入全科醫師教育及再教育
現階段全科醫師及助理全科醫師的規范化培訓制度已基本完善,但MUD的診治并未納入培訓范疇,MUD的再教育也相對薄弱。對此,市(縣)級醫院作為全科(助理全科)醫師的培訓基地及MUD的主要診療機構,需加強對MUD的系統培訓,提高全科醫師早期識別和診治MUD的能力,以滿足全科醫師門診及住院診治的需求。建議通過以下途徑提高全科醫師的MUD診治專業性:(1)開展MUD多形式、多渠道理論學習,如開設MUD小講課、教學查房、病例討論、病歷書寫培訓等;(2)開展MUD的臨床實踐培訓,如MUD門診輪轉、多學科討論等;(3)掌握MUD診治前沿,了解MUD熱點和趨勢,如閱讀國內外文獻,參與學術會議和研討會等。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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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區全科醫師如何早期識別
與長程管理未分化疾病?
徐佳玙,朱蘭*
200032上海市徐匯區斜土街道社區衛生服務中心
步驟1:早期識別前的介入
這是基于社區全科醫師“扎根社區、長期履行契約服務”特點產生的。個體:在對未分化疾病(MUD)進行早期識別前,社區全科醫師依托家庭醫生簽約服務,已經介入每一位簽約居民的全程健康管理,一旦患者出現相應的MUD訴求則可及時回應和處理,進而避免患者的無序就診和過度診療。群體:除了診室中有明確主訴的個體,社區全科醫師還需識別不同場合人群中的MUD患者,如社區健康宣教、人群健康體檢等,且對人群中MUD患者的識別應早于診室患者。
步驟2:早期識別中的處理
MUD的表現多樣化,大多需要排除法才能明確診斷方向[1]。全科醫師立足社區,從易感、促發和維持因素與“生物-心理-社會”醫學模型角度來分析MUD的起因,通過探查癥狀更好地了解患者和癥狀的性質,通過探查潛在社會心理因素進一步深入了解患者的癥狀,同時識別患者是否合并精神疾病[2]。在探查過程中,全科醫師重點判斷癥狀的輕重緩急,依托家庭醫生簽約雙向轉診服務和“醫聯體”建設資源,協助患者獲得社區缺乏但必要的檢查措施,隨時掌握患者各項診療過程及結果,依據詳細病史和各項檢查進行鑒別診斷,必要時對識別結果進行動態調整。常見的識別方法包括:(1)基于SOAP(subjective,objective,assessment,plan)病歷和RICE(reason,idea,concern,expectation)問診識別患者,具體參見《全科常見未分化疾病診療手冊》[3]。(2)通過徹底詢問病史,獲取生命體征、生化等常規檢查對患者進行評估,識別MUD患者,并從生理、社會、認知、行為4個方面尋找不適癥狀持續的可能因素[4]。(3)使用基層醫療國際分類系統(ICPC)收集資料,進而識別MUD患者。ICPC是由世界家庭醫生組織(WONCA)為基層醫療研制的,相較于國際疾病分類(ICD),ICPC更有利于收集患者的家庭、社會和心理方面的資料,且更真實可靠、省時省力[5]。(4)通過PRESUME(preventive screening of medically unexplained physical symptoms)篩查法識別患者[6]。MUD根據癥狀、程度、病程和預后等可被分為低風險、中等風險、高風險三類[7],PRESUME能夠有效識別MUD,尤其是中等風險以上患者。
步驟3:早期識別后的處理
治療:社區全科醫師應具備MUD的常規診療和處理能力。治療“以患者為中心”,以改善癥狀、舒緩情緒、減少日常功能損害、降低醫療資源不合理消耗為目標。許多患者的癥狀未經特殊治療即能改善,但當患者的特定癥狀持續數周時,可以進行對癥處理和藥物治療,同時給予患者綜合生活方式指導。國際上對MUD的治療主要包括心理干預、藥物治療和綜合干預[8]。雙向轉診:當MUD患者在疾病演變過程中癥狀出現變化需要上級醫療機構進一步診治時,全科醫師可將患者轉診至上級醫療機構的承接科室;全科醫師應定期與患者溝通,跟進診療情況;待患者癥狀平穩后回歸社區。整個過程均實施MUD的社區管理。
步驟4:長程隨訪管理
MUD的轉歸難以預測,最終可能改善、痊愈,也可能發展為慢性癥狀或在各種因素影響下分化為一種特定疾病[2]。全科醫師應定期進行患者隨訪,在患者出現癥狀改變時重新開展評估,如有需要可再次進行查體和實驗室檢查。全科醫師也應隨時關注患者的身心健康,對各種健康需求做出及時反應。長程管理對改善患者病情和預后有極大幫助,也有利于建立良好的醫患關系。
(1)管理方法。共同決策:全科醫師應通過有效策略(包括認真傾聽癥狀描述、相信主訴真實性、解釋醫學原因等)與患者就治療達成共識,以此達成的管理策略也最有可能被患者接受[9]。階梯療法:根據患者癥狀的嚴重程度,為患者提供相應分級的治療管理。如對于中等風險患者,使用全科對癥藥物治療聯合心理干預,為患者建立個人健康管理檔案,并要求其定期復
診[10]。(2)管理范疇。全家:在對MUD患者進行管理的過程中,通過開展家庭健康評估項目,可使家庭成員在管理過程中受益。全人:部分MUD患者還存在其他慢性病,故應實施“以人為中心”的整合型全程全生命周期健康管理。(3)管理“抓手”。依托信息化支撐和慢性病健康管理支持中心的建設,建立和完善個人健康檔案、家庭健康檔案,為臨床決策提供信息支持。
雖然MUD的患者管理在國內外研究中越來越受關注,但目前相關實踐和研究仍處于初級階段。如何提升基層醫療衛生機構的整體服務能力,提高全科醫師對MUD的認知水平和診療能力,充分發揮全科醫師在MUD診療中的作用和優勢,開發出適合我國疾病譜特征并具有臨床指導性的MUD識別管理規范指南,均是需要不斷思考和實踐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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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耳應聽弦外音:
未分化疾病中的醫患溝通問題
王箴
241001安徽省蕪湖市,皖南醫學院第一附屬醫院全科醫學科
未分化疾病(MUD)是全科診療的常見就診原因,不僅使得患者因癥狀遷延難愈而輾轉反側、反復求診,導致醫療資源的過度耗費[1],而且患者常對診療過程不滿意,導致醫患雙方對彼此的認同感下降,表現為MUD患者對醫患關系有著更低的評價,醫生也傾向將患者歸類到“困難患者(difficult patient)”“問題患者(problem patient)”,甚至不愿接診此類患者,最終導致醫患矛盾產生[2]。
1 溝通應是MUD的診療核心
在MUD患者的診療過程中,處于核心環節的醫患溝通和交流決定了MUD的診療質量,實際上溝通不僅是醫患雙方信息傳遞的主要媒介,更有可能給患者帶來超出醫學治療本身的超額價值,如通過言語鼓勵可以增強患者對治療的感知和預期,有助于緩解疼痛[3],或促進疾病康復[4]。但研究發現,相較于罹患“醫學可以解釋的軀體癥狀”(medically explained symptoms,MES)的患者,全科醫生花費了更多的時間診治MUD患者,但這額外的時間卻并未被用于正向性的充分溝通,醫生忽視了在分析癥狀的同時去接納患者自身的想法、盼望和感受[5-6]。
2 患者對溝通的需求
MUD患者除了期待獲得明確的診斷和有效的治療方案外,更期待一個更適宜的溝通模式[7]。其需要一個開放和放松的環境,醫生能夠“共情”于其不適,能夠真正理解不適癥狀給其帶來的軀體和精神壓力;因為不愿重復自己的“故事”,其希望每次由相同的醫生接診,并期待醫生能夠通過之前的病史和背景信息做足溝通準備;其期待醫生能在溝通中將其視作平等的伙伴(equal partners),理解并給予其足夠的情感支持,讓其有機會完整地陳述而不被打斷,特別是讓其有機會參與自己的診療方案決策;此外,MUD患者非常在意交流過程中醫生的非語言元素,如眼神的接觸、平靜的面部表情和放松的身體姿勢等[8]。
3 醫者對溝通的反思
全科醫生本身也希望在接診過程中與MUD患者形成良好的醫患關系,但與理想情形相悖的是,全科醫生越是努力想要給MUD患者一個明確的生物學解釋,為其提供軀體性干預措施,越是容易在溝通中感受到壓力[9]。
因此,全科醫生對溝通困難的原因也進行了反思,包括:未能在交流中堅持開放性的對話,尤其是出于節省時間的目的,或者主觀認為患者會拒絕分享家庭和心理困境時;另一方面,全科醫生承認混亂無序的溝通結構會增加交流的障礙,如尚未做恰當的體格檢查就已經開始輕率地對癥狀進行解讀;而“以患者為中心”的“人本主義”的缺失,讓全科醫生似乎獨立于溝通之外,成為“忙于操作電腦”的人[9]。
4 良好的溝通呼喚傾聽患者的心聲
臨床推理(clinical reasoning)是醫生面對求診患者時必然的思考過程,自從兩千五百年前誕生于希波克拉底時代以來,臨床推理已成了科學與藝術交織的混合產物,生物醫學模式下的化驗、影像數據遠不足以滿足全科醫學所面臨的診療需求,正如現代醫學教育的開創者威廉·奧斯勒所言“好的醫生治療疾病,偉大的醫生療愈患病的人”。全科醫學核心技能之一的“RICE(reason,
idea,concern,expectation)問診模式”和“以患者為中心的溝通模式”都強調關注患者自身的想法,采用開放性溝通技巧,在癥狀之外能夠傾聽患者的情感背景等與疾病息息相關的弦外之音,并且尊重、回應患者的情緒,表達共情,分享醫療決定的過程[10],而對醫生開展積極的溝通訓練能夠明顯提升患者的診療滿意度[11]。
必須承認的是,相比國外全科醫學對于MUD疾病研究維度的廣泛性,國內這一領域才剛剛起步,但隨著國內醫學教育領域普及人文素養理念的深入人心,構建以“人本主義”為核心的全科醫學溝通技術性與藝術性并舉的教育框架,應成為全科基礎教育與繼續教育中的重要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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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4-14;修回日期:2023-06-02)
(本文編輯:王鳳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