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康熙蘋果尊及其拍賣狀況研究

摘要：蘋果尊造型精致小巧，是清代皇室貴族的重要文房用具之一。其創燒于清康熙時期，多由景德鎮御窯廠燒制，康熙朝之后少有制作，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進入21世紀以來，清康熙蘋果尊因造型古樸、工藝精致、紋飾秀美，從而在海內外藝術品拍賣市場上屢獲佳績。文章重在梳理清康熙蘋果尊的發展歷程，分析其藝術特點與拍賣狀況，旨在更好地了解清康熙蘋果尊的藝術價值與市場地位。

關鍵詞：蘋果尊；清康熙；拍賣市場

蘋果尊為清康熙時期景德鎮御窯廠的創新器型之一，因形似蘋果而得名，又因皇帝御用，以“尊”命名。蘋果尊既可作為文房水盂與插花器，又是帝王手中的把玩之器，兼具實用功能和審美功能。其器型小巧玲瓏，蘊含帝王品位的書齋情趣。清康熙蘋果尊以道法自然、妙趣天成為創作法則，具有濃厚的文化價值和藝術價值，流傳至今，在拍賣市場中廣受各路藏家的追崇。

一、清康熙蘋果尊的發展概況

康熙一朝，政局穩定，經濟繁榮，制瓷業也隨之有了新的發展，以景德鎮御窯廠為主，全國各大窯口均大力進行瓷器的燒制。受帝王好尚影響，許多新興樣式相繼涌現，蘋果尊便是這一時期的典型代表。據許之衡《飲流齋說瓷》記載：“蘋果尊有兩種，有縮項者，有巨口而無項可縮者。縮項者口徑不及寸，巨口者口徑可二寸。”[1]以康熙帝派遣朝廷官員擔任督窯官兼理御窯廠的燒造事務為依據，可將清康熙蘋果尊的發展歷程分為以下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為清康熙十九年（1680）至清康熙二十七年（1688），以督陶官臧應選擔任時間最長，名為“臧窯”。康熙帝自幼接受以正統的儒家思想和歷史典籍為主的文化教育，具有濃厚的慕古情結，多仿明永宣時期的瓷器。他于養心殿設造辦處，親自指揮造辦處人員設計與繪制瓷器樣本，經他審核定奪后再送往御窯廠生產。得益于此，早期蘋果尊以縮項型為主，肩部圓潤流暢連接頸口，釉層凝厚，表面出現瑕疵如小黑點等現象。上海博物館館藏的清康熙釉里紅加五彩蘋果尊，其頸口較小，器身圓潤，一高一矮的花枝從底部向上舒展，綠葉相襯，開出大紅的牡丹花朵，紋飾中帶有黑色斑點，但未影響其美觀。

第二階段為郎廷極出任江西巡撫時期，他積極支持并推動了景德鎮御窯廠的瓷器生產，稱為“郎窯”。這一時期生產的蘋果尊，燒制技術經多年提升逐漸走向成熟，前期器物表面的瑕疵基本消失，胎質細膩緊密。器型橫向發展，與現實中的蘋果越來越相近。此時以無項型蘋果尊為主要代表，口下墜低于肩，肩部為最高處，口沿較低如蘋果的果子窩一般，紅色中泛起斑駁的黃色，似天然蘋果色彩。美國圣路易斯美術館館藏的清康熙青花釉里紅花卉紋蘋果尊（圖1）為無項型，紋飾以青花為分割線，釉里紅繪制花卉，腹部紋飾最突出的部分為折枝牡丹、菊花兩兩相隔。縮項型蘋果尊頸部內陷，如美國大都會博物館館藏的天藍色釉蘋果尊（圖2），為塑造出果子窩，頸部縮小，器口較小。

清康熙蘋果尊的發展從器型到工藝逐漸趨于完美，整體器型雖小，但有摹古之風，呈古拙之感。康熙朝之后燒制的蘋果尊，不如康熙時期厚重，且形狀逐漸與現實中的蘋果外形脫離，器型矮胖，腹部至足部連接圓滑，藝術與審美不如康熙之器精致文雅。

二、清康熙蘋果尊的藝術特征

清康熙蘋果尊作為御用器物，其工藝、造型與裝飾有特定的規制與樣本，依據其制作工藝可分為彩繪蘋果尊和單色釉蘋果尊兩大類。

清康熙彩繪蘋果尊包括通體紋飾和點綴紋飾，多采用青花釉里紅、釉里紅加五彩等工藝，其中以釉里紅工藝最具特色。通體飾花卉紋的蘋果尊為典型樣式，這類蘋果尊的紋飾分別位于口沿、腹部、脛部，表現為三圈二方連續的形式，其中腹部面積最大，飾以團花、卷草等主要紋飾。如中國國家博物館館藏的清康熙釉里紅團花紋蘋果尊，紋飾線條勾勒流暢、細致勻稱，這件器物的肩部至果子窩部分圓潤，口沿圈較小繪以纏枝花卉，腹部為蓮花、牡丹花、菊花、茶花四朵盛開的折枝花卉，葉卷曲。脛部的蓮瓣紋大小交錯排列，是清代宮廷較為常見的具有吉祥寓意的紋飾。

依據《匋雅》關于蘋果尊器型的記載，點綴紋飾蘋果尊有頸部未縮者，在康熙時不稱蘋果尊，但如今拍賣行也將其命名為蘋果尊，為此筆者將其一并論述。這類蘋果尊的頸部位置并未凹陷，反而突出，頸部短小，小口外侈，紋飾在底部以兩組花卉為飾，上有大面積留白。如在2022年中國嘉德秋拍出現的清康熙釉里紅加五彩牡丹紋蘋果尊，上海博物館也收藏有類似器物，名為清康熙釉里紅加五彩水盂。這類器型的蘋果尊極具文人色彩與審美，艷而不俗、秀而不媚，作為水盂置于案頭，細細觀賞，可見康熙皇帝的審美情趣。

除彩繪瓷外，還有不少單色釉蘋果尊，以紅色和藍色居多。在紅釉蘋果尊中，以豇豆紅和郎窯紅為典型色彩。豇豆紅蘋果尊因銅的還原與氧化反應恰到好處，器物上大塊的寶石紅與淺紅交織，部分透出微微深色的橘紅，又稱“桃花片”或“桃花浪”。“蘋果尊于蘋果綠之外，又有天青、釉里紅兩種，皆珍玩也。”[2]《中國陶瓷史》提出豇豆紅瓷器上甚至出現有斑駁深邃的綠色，如苔點一般，或小或大點綴于桃紅上，即巧奪天工的所謂“蘋果綠”[3]，推測《匋雅》記載的蘋果綠可能是豇豆紅蘋果尊獨特的稱呼。除豇豆紅外，還有以郎廷極命名的郎窯紅，色彩鮮艷。此外，單色釉蘋果尊的顏色還有天藍色，顏色偏灰、偏藍，是康熙朝初創的單色釉。“藍色之最淡者曰天青，青色之較濃者曰天藍”[4]，康熙蘋果尊的天藍色，釉色幽淡雋永，釉面瑩潤光潔，如海外收藏的清康熙天藍釉蘋果尊等[5]。

總體來說，彩繪蘋果尊以花卉紋為主要裝飾紋樣，以工筆彩繪，內填顏色濃淡不一、富有層次。其中無項型蘋果尊多通體繪飾，縮項型蘋果尊則多點綴紋飾。而單色釉蘋果尊則選用康熙時創新仿古的顏色釉，康熙帝嗜好博古，頗具文人雅致。蘋果尊及其燒制技藝的出現，也體現了康熙時期御窯廠制瓷體系的規范與成熟。

三、清康熙蘋果尊的拍賣市場狀況

清康熙時期，御窯廠專為皇室服務，所生產的瓷器數量稀少、品位高雅、工藝精湛。而器型較小、多用于文房陳設使用的清康熙蘋果尊能夠在當下的藝術品拍賣市場的眾多瓷器品類中占有一席之地，究其背后原因，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御用器物的生產與制作有著嚴格的制度與章法，市場上流通的器物便于與博物館內收藏的文物進行對照鑒定；二是其來源真實可尋，與拍賣市場上追求真、新、精、絕的取向符合。[6]

據筆者不完全統計，截至2023年6月，蘋果尊在海內外拍賣場上的流通記錄共計154條，其中，清康熙蘋果尊的拍賣記錄有51條，占33.76%，整體來說清康熙蘋果尊占據主要地位。根據拍賣記錄，筆者整理出清康熙蘋果尊成交價前十名（見表格），并根據其成交價進行區間劃分，以更好地對其拍賣市場狀況進行分析。從成交價來看，清康熙蘋果尊的拍賣成交價格多數在100萬元以上，約占總成交額的51.43%，這說明在藝術品拍賣市場上清康熙蘋果尊因其御用瓷器的品質受到認可，但難以在拍賣市場上拍出天價。成交價破千萬元的蘋果尊僅有兩件，但其只是作為成套組合器物中的一件。成交價最高者為北京保利拍賣拍出的豇豆紅八件組套，成交價為3507.5萬元，是康熙時期“八大碼”的組件。“八大碼”是指頂級的八種康熙款豇豆紅釉瓷器，成套的組合瓷器比單一的瓷器價值高，且市場上極為罕見，才成就如此天價。

上述天價瓷器中還有一件太白尊，與蘋果尊同為仿生器又為文房用器。除此之外，目前太白尊最高價者為2019年西泠印社拍出的清康熙墨地三彩繡球花卉紋太白尊，成交價為650萬元。太白尊在拍賣市場上的價格多在200萬元至400萬元之間。

此外還有馬蹄尊，目前最高成交價是460萬元，為2019年中國嘉德拍出的清康熙釉里紅加彩牡丹紋馬蹄尊。馬蹄尊的拍賣市場價格在100萬元至300萬元之間。

上述兩類瓷器與蘋果尊相比，在御用瓷器與仿生瓷器領域，清康熙蘋果尊價值較為可觀，受人歡迎。

橫向對比后，再進行內部的劃分。從成交價前十名的清康熙蘋果尊來看，通體紋飾的蘋果尊占80%，這類蘋果尊的藝術價值受到拍賣市場的高度認可。釉里紅工藝直到康熙朝官窯才重新恢復燒制，并在明代的基礎上實現了技藝的進一步提升，相對于其他類型蘋果尊工藝更為復雜，是其整體價格高昂的主要原因。成交價10萬元以下的低檔次釉里紅蘋果尊在拍賣市場上并未出現，這主要是因為清康熙官窯釉里紅瓷器品質較高，是仿明代釉里紅瓷器最為相似的時期。

天藍色釉蘋果尊僅次于通體紋飾類型蘋果尊，成交價前十名中也有此類蘋果尊的身影。天藍色屬于天青色系之一，天青色系的瓷器在宋代已出現，天藍釉雖是康熙時期的創新型釉色，但也蘊含著帝王的文化品位——“天人合一”。瓷器表面不飾雕飾，釉色質同璞玉，色比瓊脂，性及中庸，旨在天趣。天藍色蘋果尊具有極簡之美、中和之美，滋潤輕柔、文質彬彬，雖也是顏色釉瓷器，但相比于紅色系蘋果尊，正是出于這種清新自然的美，豐富的文化內涵附加其上，從而提高了它在拍賣市場中的整體價格。

除上述兩類高價拍品，還需重點關注一下點綴紋飾類型蘋果尊，其成交量雖最少，但成交價均未低于10萬元。目前價格最高的一件為2022年中國嘉德春季拍賣會上的清康熙五彩釉里紅花卉紋蘋果尊，成交價為322萬元，引發了拍賣行與藏家的關注。到了2023年，這類蘋果尊的上拍量突然增加，僅上半年就有4件上拍，其中3件成功拍出，拍賣價格在200萬元至300萬元之間。之前這類型蘋果尊上拍量少，且多以流拍結束。如今受到市場高價拍賣的影響，這類點綴紋飾的蘋果尊較為活躍，推測增值的可能性較大。

而從蘋果尊的海內外拍賣市場來看，各大拍賣行皆有清康熙蘋果尊流拍的記錄。成功拍出的清康熙蘋果尊大多出現在國內市場，共有22件成交，占總成交量的62.85%，主要競拍于北京保利、中國嘉德等知名拍賣行。國內藏家依據自身收藏特性與喜好進行收藏，同時也受到其他藏家的影響。根據國內著名藏家馮瑋瑜收藏清康熙郎窯紅蘋果尊的自述，因其看到王剛拍下高價的清康熙釉里紅蘋果尊，從而產生收藏蘋果尊的想法。馮瑋瑜愛好收藏單色釉系列瓷器，佛羅里達州瑞格林藝術博物館舊藏郎窯紅蘋果尊由她購藏。國外市場中共拍出13件清康熙蘋果尊，占總成交量的37.14%，其主要于紐約蘇富比、紐約佳士得、倫敦佳士得等國外知名拍賣行中競拍。雖然國外拍賣行起步較早，其中早在1967年倫敦蘇富比拍賣行就拍出了清康熙釉里紅折枝四季花卉紋蘋果尊，但高價拍品較少，遠不如國內市場。

對比國內外市場中蘋果尊流通與收藏的信息，清康熙蘋果尊從國外流入國內，也成為文物回流國內的重要例證。目前清康熙蘋果尊有12件源于海外的私人收藏或拍賣行，如上述倫敦蘇富比拍賣行拍出的蘋果尊，先后在倫敦多位藏家或古董商人手中流轉，其中較為著名的有倫敦中國藝術古董商行中翹楚Bluett amp;Sons（布魯特父子）舊藏，2016年在香港蘇富比以872.56萬元成交，創下當時蘋果尊成交價的最高紀錄。除此之外，還有部分拍品來自于國內私人收藏，其中以著名古董商仇炎之舊藏為多。而由瑞士藏家斯蒂芬和吉爾伯特·裕利創立的玫茵堂則收藏有通體紋飾蘋果尊，玫茵堂藏瓷是西方私人收藏中國瓷器的巨擘，是在仇炎之和桂斯·艾斯肯納奇的協助下歷經50余年的積累而成就的。如今拍賣市場上出現的仇炎之舊藏蘋果尊，若能與玫茵堂收藏的蘋果尊對照上，無疑能夠進一步提升其真實性與價格。此外，在市場中流傳有序也成為蘋果尊拍出高價的原因之一，成交價前十名的蘋果尊中就有9件有交易或收藏記錄。

四、結語

與康熙時期其他仿生文房器相比，蘋果尊具有較大的收藏價值，尤其是通體紋飾的蘋果尊。此外，點綴蘋果尊的價值增長趨勢較為明顯，且有較大的提升空間，值得關注。

參考文獻：

[1]許之衡撰.飲流齋說瓷[M].民國美術叢書本：39-40.

[2][清]陳瀏.《匋雅》（中卷）[M].民國靜園叢書本：64.

[3]葉喆民.中國陶瓷史[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1：590.

[4][清]陳瀏.《匋雅》（上卷）[M].民國靜園叢書本：1.

[5]葉喆民.中國陶瓷史[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1：593.

[6]唐英.古器物市場三級跳：官窯 御窯 宮廷藝術[J].藝術市場，2007（09）：15.

作者簡介：

尹立正君（1999—），女，漢族，湖南長沙人。首都師范大學美術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美術學專業，研究方向：中國美術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