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中西學者及藝術家認為,中國畫是跟著西方轉的??贾T史實,正相反。西方繪畫的變革和發展都是學習中國而成功的。這是以事實為根據的。中國畫是“寫”出來的,以線條為主,用毛筆,像寫字一樣一筆一筆寫出來,十分隨意,最忌刻畫。西方傳統油畫以面為主,是“畫”出來的,用筆十分謹慎,不能隨意。他們努力表現的是所畫物體的真實。
西方繪畫從塞尚開始,已開始解放筆觸,并用線條造型,寫實中有寫意,有一點點隨意。到了梵高,他早年畫的油畫也是傳統的西方油畫,以面為主,刻畫而出,但他后來成名的畫,全是“寫”出來的。梵高開西方“寫畫”之風,是受中國畫影響。馬蒂斯出名的畫也是“寫”出來的,畢加索、莫奈等也是以“寫”為主。
中國畫家“寫畫”以抒發個人感情、表現個人主觀情緒為主,形象只是情緒的載體。西方傳統繪畫,則以表現客觀對象的真實為主,主觀的情緒微乎其微。但塞尚、梵高、馬蒂斯、莫奈、畢加索等已經重視個人情趣的抒寫了。畢加索甚至說:“我從不畫真實的東西,我只畫我想象的東西?!碑吋铀髦v的這話,在中國1600年前就有很多人講過。六朝時王微就說“以一管之筆,擬太虛之體”。“太虛之體”就是虛的、幻的、非真實的,只存在于畫家的頭腦中。他還說“豈獨運諸指掌,亦以明神降之,此畫之情也”(《敘畫》)。與他同時代的宗炳也說“萬趣融其神思”,“暢神而已,神之所暢,孰有先焉”(《畫山水序》),都說畫的是精神。當然也都用寫的方法。
畢加索還說過“我不畫貓,只畫貓的微笑”。中國的吳昌碩早已說過“苦鐵畫氣不畫形”。清中期畫家陳玉幾還說“……予更欲以不似似之。真在氣,不在姿也”。

西方畫家,包括文藝復興的那些大師們一生都在畫客觀對象,不突出個人精神的抒發。
畢加索、馬蒂斯等人是西方重要的畫家,若缺了他們,西方美術史甚至世界美術史將有大片空白。但這幾個人都是直接或間接學習了中國藝術而成功的。
畢加索早期的油畫,基本上和歐洲傳統繪畫一樣。他說自己在少年時臨摹文藝復興大師的作品,和當時大師們的作品完全一樣。他1901年畫的《橫躺的裸女》,也仍然是歐洲傳統式油畫,用面表現而不用線表現,還有他的《自畫像》也是以面表現的。還可以列出很多事實。但他后來臨摹了中國畫,有五大冊,每冊30多幅、40多幅不等。當然用毛筆畫,其中線條不可能是地道的中國畫傳統線條,大抵都和他在1956年在法國南部Nice贈送給張大千的《西班牙牧神像》中的線條相類。有些線條也暗合于中國傳統的提按方圓輕重之變化。有的線條也有圓潤感,但這都不是自覺的。有的人物畫是用水墨畫的,也頗有點韻味。后來,他又用毛筆學齊白石的畫,畫了20本。他學齊白石的畫,很多人說學得很好很像。其實學是學了,學得并不好。齊白石用水把墨調得清潤而濃淡層次豐富。畢加索不會用水,畫出來沒有齊畫的靈動性,其實學得并不像。但他學了中國畫后,便改面為線,他的畫變為主要用線來造型了。有的是用線勾好后,表現質感的部分也用面,但他的“面”也是中國化的,似中國畫的寫意筆法,不是傳統歐洲油畫。他1907年創作的《阿維農少女》被公認為第一幅立體主義繪畫,其畫法主要是用線,尤其是那幅《阿維農少女》的油畫草稿更明顯是用線造型。越到后來,他越重視線的造型。有時用粗線,有時用細線。他的《彈吉他的男人》《扶手椅中的婦人》《三個音樂家》《走鋼絲的雜技演員》《三個舞者》《鏡前少女》《庭院中女人》《戴藍色紅帽子坐著的女人》《生之喜悅》等,后期幾乎所有畫作他都是用線造型。他1923年畫的《戀人》,實際上就是用油畫畫中國畫。線條也好像是用細毛筆勾寫似的,實際上是用小油畫筆勾的。1937年他創作的著名的《格爾尼卡》也全用細線造型,這是傳統歐洲畫中所沒有的。但畢加索學中國畫用的是毛筆,他送給張大千的那幅《西班牙牧神像》,也明顯是用軟毛筆畫的,線條有圓潤粗細的變化。但他用油畫筆畫油畫時,線條便無變化了。因為油畫筆的棕刷子很硬,缺乏彈性,畫不出粗細的變化,只能畫出直線條。所以,他后期形成他個人特殊風格的畫幾乎都是用直的或圓的或各種幾何形線條為主畫出來的。其畫屬于立體派也好,現代派也好,但畫法來自中國畫。形成他的繪畫風格的部分來自中國畫,若沒有中國畫的啟發,便沒有畢加索后期的成功。畢加索也十分感謝中國畫對他的啟發。他對中國畫的評價很高,遠遠高于歐洲畫。
張大千在丙申(1956年)也回贈畢加索一畫,上畫兩株竹子,前濃后淡。據張大千的敘說,他見畢加索用毛筆學中國畫,但不知用筆之法,他以畫竹子告訴畢加索應該怎樣用筆。如果張大千的話對畢加索有影響,那么這影響仍然是來自中國的傳統,因為張大千是研究中國傳統的畫家。


美國的中國畫收藏家邁克·蓋勒斯也說過,“畢加索……確實說過:大家都知道最好的畫家在中國”;又說,“中國和西方都產生了杰出的藝術作品。但中國畫不管是重巒疊嶂的山水、婀娜多姿的仕女、精工細琢的工筆,還是隨意揮灑的寫意花鳥,都具有一般人可望而不可即的難度”。(見《邁克·蓋勒斯中國畫收藏·序言》,天津美術出版社2019年版,第31頁)
畢加索還說過:“我最不懂的,你們中國人為什么跑到巴黎來學藝術。”“在這個世界上,談藝術的,第一是你們中國人有藝術;第二是日本。日本的藝術又是源自你們中國;第三是非洲人的藝術。除此之外,白種人根本無藝術,不懂藝術。”(見《北京文學》1987年第3期;又見包立民《張大千藝術圈》,遼寧美術出版社1990年版)

畢加索對藝術史的研究也頗有見解,他說“日本的藝術又是源自你們中國”是非常正確的,這比很多美術史研究家的看法高明得多。日本藝術對世界產生影響是浮世繪,全用長線條造型,日本人說是學習中國唐代的繪畫,其實主要是學習中國明代的陳洪綬。早期浮世繪中的人物造型多來自陳洪綬的人物畫,畫法更是來自陳洪綬,陳洪綬也是學唐代繪畫而成功的。當然,同時也學習了中國唐宋和其他時期一些優秀中國畫家的作品??傊际恰霸醋灾袊?。因而,凡學浮世繪者實際也是受了中國畫的影響,不過是中國畫的再傳“弟子”而已。白人早期用面表現物像的油畫乃是來自古希臘,如前所述,歐美沒有原創的藝術。后期用線表現物像的油畫來自浮世繪和中國的寫意畫,歸根結底是來自中國。畢加索還說“中國畫真神奇?!B中國的字,都是藝術”。(見《北京文學》1987年第3期;又見包立民《張大千藝術圈》,遼寧美術出版社1990年版)
(新時代美術高峰課題組、中國畫“兩創”課題組專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