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中國鋼材進出口貿易面臨的機遇及挑戰

袁文炯 浙江物產道富有限公司

近年來，由美國主導的去全球化戰略導致世界經濟貿易格局發生了重大變化，而衛生事件、地緣變化等黑天鵝事件嚴重阻礙了人流、物流、資金流的自由流動，使得全球貿易變得不順暢，供應鏈都基本處于癱瘓狀態，側面加速了全球供應鏈的斷裂和重組。[1]此外，衛生事件的發生導致全球被迫進入大放水模式，特別是以美國為代表的西方國家，更是開啟了直升機撒錢模式，大量新增的熱錢涌入金融和消費領域，導致資產價格的暴漲和嚴重的通貨膨脹。2022年，為了應對通貨膨脹，各國央行又不得不跟著美聯儲開啟加息周期，許多發展中國家如土耳其、斯里蘭卡等通貨膨脹更是直接飆升到80%以上。

從制造業PMI數據看，德國制造業PMI從2022年7月開始為49.3，且連續5個月在榮枯線以下，英國制造業PMI從2022年8月開始為47.3，且連續4個月在榮枯線以下。基本可以確定，2023年歐洲大概率進入衰退，制造業外流、能源危機、通貨膨脹等都是極度棘手的問題。

展望未來，國內經濟復蘇態勢明顯，但外需開始轉弱，我國進出口貿易將面臨巨大的機遇和挑戰[2]，本文以鋼材進出口為視角作為切入點進行探究和分析，從宏觀和產業兩方面提出建議和措施。

一、物流運輸

（一）港口擁堵

衛生事件及相應的措施使港口作業效率大幅降低，2020年之前全球港口集裝箱流轉處于一個相對較為穩定的狀態，但1月以后，港口出現了集裝箱持續擁堵的現象，主要還是港口工人減少，各個環節防控手續復雜，貨物運輸時間明顯增加等原因所致。

（二）耐用品需求大幅增加

部分海外國家實施寬松的貨幣政策以對沖衛生事件帶來的對經濟的負面影響，疊加居家人數的增多，導致包括耐用品在內的居家消費需求大幅增長。衛生事件發生后歐美等主要進口國的空箱進口數明顯低于衛生事件前，集裝箱基本都是滿載進口，反映出進口國的消費需求旺盛。而空箱出口量同樣在衛生事件后大幅增加，大部分均回流入產品出口國，比如中國等衛生事件防控較好，制造業受影響較低的國家，以期繼續將生活必需品通過集裝箱載回。

（三）集裝箱供不應求

由于耐用品需求的大幅增長以及部分空箱滯留在目的港，集裝箱在衛生事件發生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處于供不應求的狀態。國內鋼廠的耐候鋼訂單在2020-2021年出現明顯增長，反映出集裝箱板需求的大幅增加，下游如中集等集裝箱生產企業的訂單也呈現爆發增長。根據中集集團在深圳總部舉行2021年度業績說明會，該年度中集集團營收首次突破千億，達1637億元，同比增長74%，創歷史新高。其中集裝箱板塊實現營業收入659.67億元，貢獻了公司約四成的營收。

集裝箱及集裝箱船供不應求的大量缺口在2020年下半年的海運價格上得到了極致反映，集裝箱運價指數大幅飆升，出口企業一箱難求，交貨時間大幅延長，出口利潤也因為海運價格的暴漲而被侵蝕殆盡，有些甚至虧損以保證合同交期的正常履約。

二、中國鋼材進出口

我國鋼鐵產業經過數十年的努力已經成為全球最大的粗鋼生產國，連續多年產量世界第一。作為鋼鐵大國，在2017年以前中國一直作為全球鋼材價格洼地，向全球各國出口大量鋼材，曾在2015年及2016年創下1.124億噸及1.08億噸的記錄。2017年中國鋼鐵行業超額完成去產能任務，淘汰落后產能近1.5億噸導致國內鋼價大幅攀升，鋼材出口優勢有所減弱，獨聯體、東南亞、印度等國家由于低廉的原料成本以及運輸便利等原因成了新的鋼材出口力量。盡管如此，中國仍是全球最大的鋼材出口國家，進口量相對出口量處于較低水平，除2020年鋼材進口有明顯增加外，近年一直保持在較平穩的水平。

中國自2020年年初爆發衛生事件，3月衛生事件得到有效控制開始逐步復工復產，4月完全控制至零新增病例再到全面復工，期間除2月及3月需求大規模縮減后，4月開始需求在我國防控政策的支持下逐漸恢復，之后國內需求在復工趕工熱潮中持續釋放并一路直上，各品種鋼材價格均在一季度觸底后快速反彈。在中國率先抗疫成功的同時，海外衛生事件快速傳播，且一直沒有得到有效控制，大部分地區出現需求急劇下滑的情況。國內鋼價持續上行，而國外由于嚴重的供需不平衡致使各品種價格均出現了大幅下跌，中國漲、國外跌使得國內外價差明顯擴大，期間國內價格較國外最高出現過50美金/噸的價差。

在這種情況下，印度、東南亞、南美等新興經濟體代替中國成了新的價格洼地，大量全球黑色資源涌入唯一需求恢復正常甚至增長的中國。2020年全年中國鋼材進口量超過2000萬噸，同比大幅增長64.4%。進口產品以熱系板材以及方坯、板坯等半成品為主，主要是由于以日本、韓國、歐盟為首的傳統制造業大國因衛生事件出現生產加工企業大面積停工，原本以該區域為主要出口市場的鋼材只能重新尋求流向，導致全球板材出現階段性需求停滯和價格連續下跌，貿易商避險操作和物流受阻等因素大大降低了國際市場交投氛圍，板材價格跌速和跌幅整體大于長材。2020年年中出現國內外價格倒掛后，中國熱卷甚至首次出現連續三個月凈進口的情況。

圖1 近年中國鋼材進口數量及金額

2021年，隨著海外需求逐漸恢復，海外鋼價重新高于國內，低價資源向歐美等高價區域流動，中國鋼材進口總量降至1427萬噸，基本恢復至衛生事件前常態水平，但因2020年的鋼材進口高基數，同比降幅達到29.5%。雖然2021年鋼材進口數量有所下降，但鋼材進口金額卻同比2020年增長11.3%，達到187.27億美元。主要是因為世界各國為了刺激衛生事件后的經濟復蘇，普遍采取寬松的貨幣政策，全球大放水導致通貨膨脹明顯，鋼材價格也因此水漲船高，2021年我國鋼材進口月均價持續上漲至1500美元/噸以上，較2020年同期上漲超過50%。

另一方面，2020年國內外價格倒掛導致我國鋼材進口量激增的同時，鋼材出口量持續走低，進口強、出口弱的情況一直持續至2020年下半年才開始出現修復。2020年年中開始，汽車等制造業對板材需求的回歸帶動中東、亞洲熱軋板卷先出現了價格的修復性反彈，月均漲幅達到60美元/噸。歐洲鋼價的回升相對緩慢且滯后，主要體現在6月份，主要原因是供應端恢復超出了需求增量。自2020年下半年開始，海外大多數國家因衛生事件管控放松，經濟和社會活動逐漸恢復，基建建筑和制造業的實際需求也隨之明顯上升，這種變化在7月下旬體現得最為明顯，歐美大型鋼廠也集中在7月下旬和8月上旬陸續復產。海外需求明顯恢復的同時，我國鋼材出口也自2020年7月起呈現出了逆季節性修復回升的態勢，但2020年全年的鋼材出口數量依然創下了自2012年以后的最低值5367萬噸，同比降幅達到16.5%。

2021年，我國鋼材出口同比增長24.6%，鋼材出口總量接近6700萬噸，重新恢復到了衛生事件前的水平。海外需求自2020年下半年開始超預期增長，供需的階段性錯配致使中國出口資源重新獲得了價格的絕對優勢，2021年上半年我國的鋼材出口訂單大幅增加，并在2021年4月份創下了797.3萬噸的近年單月峰值。因同年5月我國取消了部分鋼鐵產品的退稅政策，中國熱卷在國際市場完全喪失價格競爭力，下半年鋼材出口量連續5個月下滑，導致2021年全年鋼材出口雖同比增長，但呈現出前高后低的特征。

三、中國鋼材間接出口

（一）汽車

汽車出口在2020年上半年下滑明顯，主要原因是我國汽車生產和出口基地受到衛生事件的影響，導致員工返工難、零部件和原材料因上游停工及物流受阻的原因出現短缺，影響企業生產，進一步影響整車出口訂單的交付。[3]而6月以后出口快速大幅上行，除了國內車企產品升級，深耕海外市場等產業因素外，也要得益于國內衛生事件的快速控制，制造業企業受到衛生事件影響的程度明顯低于海外國家.而海外部分國家因為衛生事件影響，各個環節原材料供應受阻，加上工人短缺，產能利用率大幅降低。[4]如日產在2020年2月開始就大幅削減日本本土和海外工廠的產量。大眾集團從2020年3月16日起陸續暫停位于美國，西班牙、葡萄牙、斯洛伐克和意大利的大眾品牌工廠，同時，生產奧迪品牌的比利時、德國、匈牙利、墨西哥工廠也均在3月20日關停。其他知名車企，包括通用，福特，豐田，本田等等均有工廠停產。對比國外汽車產業因衛生事件遇到的各種生產及供應鏈問題，中國汽車企業的世界競爭力明顯提升。此外衛生事件也導致了全球消費者的駕車出行需求大幅增加，導致汽車出現產銷錯配的供不應求的狀態。

（二）家電

家電的出口情況與汽車類似，海外市場把訂單鎖定在中國，主要得益于國內對衛生事件控制得當，大部分企業在2季度就進入復工復產。國外，包括歐美經濟發達地區，衛生事件大面積蔓延，工廠不能正常開工，產業鏈時常中斷，而家電產業全球的產業鏈基本集中在中國，國外雖然有一些生產廠家，但都集中在成品端，上游產業鏈基本都不在本國。一旦一個國家、一個環節出現問題，生產停擺就成為自然市場需求只能向中國采購，造成了訂單的爆發。[5]

另外小家電的出口需求增幅更加明顯。在新冠肺炎衛生事件的影響下，人們的正常生活秩序被打亂，錯峰上班，居家辦公，居家隔離等都導致了人們居家時間的大幅增加，家電產品的使用頻率及品種多樣化需求也明顯提升，從而帶動了小家電產品海外需求的增長。

四、總結與展望

回顧近三年，我國進出口經歷了以下三個階段，一是防控政策對生產、貿易以及供應鏈帶來限制，二是衛生事件影響下降，生產貿易效率提升，并回補前期缺口，三是進出口加速回補缺口結束，貿易重回內生邏輯。目前已經處于第三階段中，后續進出口或將趨于穩定，重新回歸到國內外經濟基本面的影響。

如今，我國已經徹底放開衛生事件防控。國內生產和經濟活動預計在春節后會慢慢恢復，但在美聯儲貨幣緊縮、海外經濟滯脹轉向衰退風險上升，供給側持續沖擊下，外需仍存一定風險，出口增速仍有可能重回下行通道。外需對經濟影響轉向負面，因此，我國需要采取一些相應措施來減緩這些負面影響，本文將從宏觀和產業兩個層面提供措施和建議。

第一，積極的財政政策要加力提效[6]。加力就是要擴大政府的財政支出，比如財政赤字、專項債的規模要適當擴大，繼續保持減稅降費、退稅緩稅的政策不會退出。明年的經濟比今年要好，財政收入比今年增長的要快，再加上赤字增加，政府的財力就會增加。這部分的財力用來干什么呢？一是直接轉移給市縣兩級政府，在基層保就業、保民生、保運轉，就可以擴大居民消費，既是政府擴大公共消費支出，也可以相應減少居民支出，擠入民間消費。二是保障必要的政府投資，還可以采取貼息的辦法來支持企業參與基礎設施建設、支持技改投資、關鍵核心技術攻關等，政策性銀行也會繼續加大對基礎設施建設的投資力度。

第二，穩健的貨幣政策要精準有力。所謂有力就是總量要夠，社會融資總量和貨幣供給要適當高于國家確定的名義經濟增速調控目標，相信明年的社融會保持在今年甚至比今年還要高的水平上。精準就是結構性政策工具繼續發揮作用，對小微企業的普惠貸款政策應繼續延續，增加對綠色、科技創新領域的貸款。要合理降低綜合融資成本，特別是個人信貸成本，穩健房地產的需求。

第三，著力擴大內需。把恢復和擴大消費放在優先位置，支持房地產、新能源汽車的消費，加快養老、教育、文化、醫療等服務業消費。衛生事件放開以后，服務性消費可以有比較快的反彈。通過財政貼息的辦法，繼續拉動投資。

第四，爭奪鐵礦石和鋼材的定價權。我國作為全球最大的鐵礦石消費和鋼材進出口大國，而其定價權卻在外國手中，特別是鐵礦石。因此，我國在2022年成立了中國礦產資源集團統籌國內鐵礦石資源，以爭取更優惠的價格，同時豐富鐵礦石和螺紋鋼衍生品工具，以產業和金融兩方面爭奪國際定價權。

第五，提高產業集中度，鞏固供給側改革成果。隨著地產周期拐點出現，我國鋼鐵行業將出現產能過剩局面，需要加快鋼鐵行業兼并重組，生產更多高附加值的優鋼特鋼產品，修煉內功的同時拓寬產品銷路，完成鋼鐵行業的結構轉型道路。

第六，深度參與“一帶一路”建設。由于“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大部分是發展中國家，對基建、鋼材、汽車家電等需求非常巨大，我國應鼓勵有條件的鋼鐵企業到海外投資，給予項目和政策上的優惠支持，向海外輸出資金、技術、人才，從而化解國內產能過剩問題，這是一個兩全其美的有效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