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我國國際收支總體平衡、韌性增強

文/賈寧 編輯/章蔓菁

2022年世界經濟復蘇乏力，主要發達經濟體為應對高通脹持續緊縮貨幣政策，國際金融市場劇烈波動，地緣政治沖突加劇。我國統籌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展，加大宏觀調控力度，應對超預期因素沖擊，發展質量穩步提升，國內經濟穩定恢復，為國際收支保持基本平衡奠定堅實基礎。2022年，我國經常賬戶順差保持高位，與國內生產總值（GDP）之比處于合理區間，國際收支呈現基本平衡，表現出較強的韌性。展望2023年，國際經濟金融環境依然面臨復雜嚴峻挑戰，但我國經濟韌性強、潛力大、活力足，長期向好的基本面不會改變，預計經常賬戶將保持合理順差，跨境雙向投資的穩定性有望逐步提升，我國國際收支將繼續保持總體平衡格局。

2022年我國國際收支保持基本平衡，韌性持續增強

經常賬戶順差保持高位，在全球范圍內表現出較強的穩健性

根據外匯局國際收支統計數據，2022年前三季度，經常賬戶順差3107億美元，同比增長56%，與同期GDP之比為2.4%，較2021年同期上升0.8個百分點。其中，第三季度經常賬戶順差1443億美元，創單季度歷史新高。從全球范圍看，受世界經濟增長乏力、大宗商品價格上漲等因素影響，2022年以來多個傳統的經常賬戶順差國家都出現順差明顯下降態勢，部分經常賬戶逆差國家則出現了逆差擴大，我國是少數實現經常賬戶順差規模逆勢增加的經濟體。

我國制造業綜合實力增強、貿易結構進一步優化，支撐貨物貿易保持較高順差。2022年前三季度我國國際收支口徑貨物貿易順差5215億美元，同比大幅增長37%，其中第三季度貨物貿易順差2007億美元，增長39%，創單季度歷史新高。一方面，我國產業鏈供應鏈具有相對優勢，產品在國際市場的競爭力穩步上升。2022年1—11月我國塑料制品、紡織品和服裝出口分別同比增長10%、5%和4%，其中箱包、鞋等產品出口增速超過20%，傳統勞動密集型產業仍具備明顯優勢。同時，我國機電產品出口同比增長6%，其中鋰電池、太陽能電池出口分別增長70%和81%；新能源汽車出口增長1.2倍；跨境電商等貿易新業態蓬勃發展，貿易新動能持續涌現。另一方面，我國貿易伙伴多元化取得積極進展，海外市場進一步拓寬。2022年1—11月，我國對前三大貿易伙伴東盟、歐盟、美國出口同比分別增長19%、12%和3%，對拉美、非洲地區的出口同比分別增長14%和12%。

我國服務業和制造業呈現融合發展趨勢，國際服務供給能力提升促進服務貿易逆差保持低位。2022年前三季度，我國服務貿易逆差655億美元，同比收窄23%，主要是服務貿易出口增長20%，較進口增速快11個百分點。其中，運輸、計算機信息服務、知識產權、商業服務等四項生產性服務貿易是支撐出口增長的主因，發揮平衡部分服務貿易支出的作用。此外，旅行逆差797億美元，同比上升18%，我國居民跨境留學等需求處于緩慢恢復階段。

近十年來我國經常賬戶始終運行在合理均衡區間，具有較高的穩定性和韌性。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以來，我國經濟已經在向以國內大循環為主轉變，近十年內需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有7個年份超過90%。在此背景下，對外貿易發展更加平穩，經常賬戶順差與GDP之比由2007年的9.9%降至2011年的1.8%，2012年以來總體保持在2%左右的合理區間（見圖1）。近兩年全球疫情蔓延，我國生產供給能力有效彌補外部產需缺口，經常賬戶順差增加，體現了我國統籌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展的成果，也反映了國內國際雙循環推動制造業向全球價值鏈中高端升級和產業門類完備的相對優勢。

圖1 我國經常賬戶差額變動情況

跨境資本流動的穩定性好于預期

外國來華各類投資總體平穩。從主要項目看，2022年前三季度外商來華直接投資1619億美元（見圖2），相比2021年同期高位小幅回落，但相較2020年和2019年同期均保持增長，從全球看，近年來我國吸引外國直接投資規模位居世界前列，反映了我國良好的營商環境和龐大的國內市場對境外中長期投資者的吸引力。證券投資方面，受國際金融市場波動較大影響，全球投資者信心趨弱，增持美元現金的預防性操作增加，上半年部分機構投資者減持境內債券，境外央行和指數配置型資金總體穩定，三季度外資投資境內債券市場明顯好轉，凈流出規?；芈?0%以上；2022年以來外資投資我國股票總體保持小幅凈流入，體現了人民幣資產的長期配置優勢和投資吸引力。存貸款等其他投資負債在前兩年美聯儲量寬期間增長平穩，因此當前去杠桿幅度總體可控。

圖2 近年來我國跨境資本流動情況

我國各項對外投資更加理性和穩健。從主要項目看，2022年前三季度對外直接投資1133億美元，同比增長30%，與2020年同期水平相當，總體保持穩定。對外證券投資1521億美元，同比上升51%，主要是通過債券通“南向通”渠道投資香港債券市場增多。存貸款等其他投資資產由2021年同期的凈增加轉為凈撤回，在美聯儲政策緊縮環境下，境內主體主動調降外匯資金對外運用，而非囤積外匯資產，部分實現了對外資產與對外負債的自主匹配，是理性投資的一種表現?？傮w看，我國跨境資本雙向流動有增有減，部分實現了動態對沖的自主調節效果。再加上經常賬戶、直接投資等基礎性國際收支順差持續發揮主導作用，我國國際收支總體延續基本平衡格局，在此基礎上，外匯儲備規模穩定在3萬億美元以上。

近十年我國實施更大范圍、更寬領域、更深層次對外開放，推動跨境投融資結構不斷優化。一是雙向直接投資穩定增長，總體保持順差格局。國內營商環境不斷優化，經濟基本面前景長期向好，外商來華投資興業意愿較強；同時，隨著實體經濟發展和企業實力增強，國內企業“走出去”需求穩定增加，截至2022年9月末，外商直接投資存量較2012年末增長65%，對外直接投資由2012年末的5000多億美元增長至2.6萬億美元。二是跨境證券投資更加活躍。近年來，金融市場雙向開放穩步推進，境內證券逐步納入國際主流指數，拓寬了跨境資本流動渠道，豐富了市場參與主體。截至2022年9月末，我國吸收證券投資占總負債的比重較2012年末上升10個百分點。三是對外開放促進了外債結構優化，降低外債整體風險。近年來外債增長主要來自境外央行等中長期投資者配置國內債券，穩定性較強資金在外債中的比重提升，傳統融資型外債占比下降。

我國對外資產負債存量繼續處于較高水平，并且結構不斷優化。截至2022年9月末，我國對外金融資產88980億美元，對外負債65340億美元，均保持基本穩定；對外凈資產為23640億美元，較2021年末增長19%。對外金融資產方面，民間部門持有資產占比總體穩步增長。近年來，我國持續推進跨境貿易和投資自由化便利化，資本項目開放水平穩步提升，為民間部門開展對外投資提供了良好的政策環境。我國對外金融資產中，民間部門資產為57044億美元，占我國對外金融資產總額的64%，較2021年末基本持平。其中，我國直接投資資產余額25764億美元，占資產總額的比重為29%，上升1.3個百分點；證券投資資產9328億美元，占比為10%，基本持平；存貸款、貿易信貸等其他投資資產21654億美元，占比為24%，基本持平。

對外負債方面，仍以來華直接投資為主，證券投資占比上升。我國在推進高水平“走出去”的同時，始終推動高質量“引進來”，持續優化國內營商環境，充分發揮超大規模經濟體優勢和吸引力，為全球各類投資者提供廣泛的市場機會。截至2022年9月末，我國對外負債中，來華直接投資34111億美元，繼續位列對外負債首位，占對外總負債的52%，提高2.8個百分點。來華證券投資16623億美元，占比為25%，其中對境內股票投資的持倉量占A股總市值的5%左右，債券持倉量占境內債券托管總量的3%左右，未來仍有提升空間。存貸款等其他投資負債14320億美元，占比為22%，保持穩定。

2023年我國國際收支將延續基本平衡格局

經常賬戶順差有望繼續保持合理規模順差

貨物貿易預計保持一定規模順差，持續發揮穩定國際收支基本盤作用。當前，我國統籌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展取得積極成效，并且產業鏈供應鏈穩定暢通的基礎更加堅實，制造業轉型升級穩步推進，《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等助力區域貿易合作不斷深化，穩外貿政策措施繼續發揮作用，出口商品結構逐步優化，貿易伙伴多元化拓展取得積極成效，均有助于出口保持良好發展態勢。同時，2023年國內經濟有望穩定恢復，內需增加也會推動進口保持增長，貨物貿易順差將穩步向常態回歸。

服務貿易逆差可能緩慢回升，但仍將維持相對低位。一方面，我國不斷優化疫情防控措施，境內居民跨境留學、旅游等需求將穩步恢復；另一方面，隨著我國制造業與服務業深度融合以及服務業的數字化轉型升級，計算機信息服務等新興生產性服務業正在為服務貿易注入新的增長動能，服務貿易出口將保持增長態勢。

跨境雙向投資穩定性有望提升，將呈現更加均衡的發展態勢

我國經濟企穩恢復將進一步夯實跨境資本流動穩定性。一是我國經濟長期向好的基本面不會改變，而且隨著疫情防控政策的逐步優化，市場活力將充分迸發。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明確，要堅持穩字當頭、穩中求進，繼續實施積極的財政政策和穩健的貨幣政策，加大宏觀政策調控力度，加強各類政策協調配合，形成共促高質量發展合力。二是我國始終堅持推進金融市場雙向開放，不斷提升外匯市場深度和廣度，促進投資自由化便利化，持續拓寬跨境資本流通渠道，便捷跨境資金雙向流動、均衡流動，有效提升雙邊投資規模和質量。三是近年來我國外匯市場韌性在改革中明顯增強，可以更好調節和平衡跨境資金流動。隨著匯率市場化改革不斷深化，人民幣匯率將繼續發揮調節宏觀經濟和國際收支自動穩定器作用；市場主體預期更加理性，匯率風險管理能力增強，促進市場主體交易更加理性有序；人民幣在本外幣跨境收付總額中的占比持續提升，有助于降低貨幣錯配風險；外匯市場“宏觀審慎+微觀監管”兩位一體管理框架更加完善，能夠更好地維護良性的跨境交易環境。此外，近期主要發達經濟體貨幣政策緊縮步伐有所放緩，2023年緊縮節奏也將明顯放慢，相關外溢影響可能邊際減弱。

預計2023年跨境雙向投資有進有出，總體保持基本均衡態勢。首先，直接投資保持順差格局。國內營商環境持續改善，消費市場潛力巨大，將繼續吸引外資來華投資興業；同時我國企業“走出去”更加注重行穩致遠，對外投資仍將保持合理有序。其次，證券投資項下跨境資金流動有望趨穩。我國經濟保持恢復態勢，人民幣資產在全球范圍內具有穩定的投資回報和分散化投資價值，國際投資者配置人民幣資產意愿總體較強。截至2022年二季度末，人民幣在全球外匯儲備中的占比為2.88%，連續十個季度呈上升態勢，剔除匯率折算因素后，2022年上半年全球外匯儲備配置人民幣資產延續增加態勢。再次，近年來我國外債增長與經濟發展相匹配，沒有出現過度積累，同時外債結構不斷優化，存貸款、貿易信貸相關的傳統融資型外債占比下降，未來去杠桿風險降低，在市場主體匯率預期穩定的情況下，存貸款、貿易信貸等其他投資總體將以平穩運行為主。

總體看，2023年全球進入低增長、高通脹、高利率時期，外部環境仍然存在較多不確定性因素，但我國高效統籌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展，經濟韌性強、潛力大、活力足，長期向好基本面不會改變，涉外經濟將保持穩健運行；同時隨著金融市場開放穩步推進，跨境投融資渠道不斷拓寬，國際收支調節機制逐步完善，抵御外部沖擊的能力將進一步增強。中長期看，我國立足新發展階段，貫徹新發展理念，構建新發展格局，積極促進內需和外需、進口和出口、引進外資和對外投資協調發展，將為國際收支保持基本平衡和穩健運行奠定更加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