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 風險投資對企業創新的影響是一個頗具爭議的問題,盡管學術界從機會主義和效率主義兩個不同視角對此做了研究,但是風險投資影響企業創新的機制并未得到圓滿的回答。文章在系統回顧學術界關于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相互關系的一系列研究文獻的基礎上,借鑒物理學的“耦合”理論,從“信任”這一非正式制度的視角出發,全面分析了信任嵌入性特征影響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的匹配、協同和動力三個互動耦合機制,以及三個機制之間的相互關系,從一個特殊的視角揭示了風險投資影響企業創新的機理與路徑。研究表明,當信任以“嵌入”的形式存在于風險投資主體與企業創新行為時,信任嵌入性對激發創業企業的創新動機和加大風險投資機構的風險資本投入,實現微觀企業成長、風險投資行業發展以及國家創新戰略落地至關重要。最后從資本市場發展變化的角度,進一步展望了未來對這一問題深入研究的空間。
【關鍵詞】 風險投資; 企業創新; 信任嵌入; 互動耦合機制
【中圖分類號】 F273.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4-5937(2023)09-0002-07
一、問題提出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堅持創新在我國現代化建設全局中的核心地位,強化企業科技創新主體地位,營造有利于科技型中小微企業成長的良好環境,推動創新鏈、產業鏈、資金鏈、人才鏈的深度融合。風險投資作為推動創業企業持續成長與創新的最主要資金來源,享有“智慧資本”與“企業成長發動機”的美譽,對于優化配置創新資源、營造創新氛圍、激發創新活力、增強自主創新能力、形成具有全球競爭力的開放創新生態具有重要的作用。根據《中國研發經費報告(2022)》,2022年我國研發經費投入達30 870億元,首次突破3萬億大關。雖然基礎創新和原始創新不斷加強,一些關鍵核心技術也已實現突破,但是,推進高質量發展還存在一些卡點瓶頸。因此,如何更有效地發揮風險投資的積極作用,服務企業創新,進而促進實體經濟高質量發展,在理論上和實踐中具有重要意義。
對于風險投資如何影響企業創新,已有研究主要從風險投資失敗容忍度、分階段投資策略、風險投資聯合投資模式等角度進行闡釋。首先,從風險投資失敗容忍度視角看,風險投資家對失敗的容忍使得創業企業有機會克服初創階段的成長困境,充分發揮企業自身的創新潛能。Tian
et al.[1]研究發現,風險投資對失敗的容忍度越大,在其支持下上市的創業企業的創新精神越強,也越能促進被投資企業創新。風險投資的參與不僅提升了企業創新投入的可持續性,還有助于提高企業管理者的風險偏好,進而對企業創新有積極影響[2]。其次,從風險投資聯合投資模式視角看,當風險投資選擇聯合投資模式時,各風險投資機構掌握的信息增多,緩解了信息不對稱,增加了項目成功的可能性,還有助于實現風險分擔降低投資失敗帶來的損失。與單獨風險投資機構相比,風險投資的聯合投資模式對企業創新能力的影響具有以下三方面優勢:第一,資金優勢。Megginson et al.[3]認為,風險投資機構是具有豐富的行業經驗和超強的專業能力的成熟投資者,當兩個及以上的風險投資機構同時對創業企業進行投資時,會向外部投資者傳達企業發展潛力較好的信號,起到了良好的認證作用。因此,聯合風險投資模式有利于減少外部投資者與創業企業之間的信息不對稱,降低融資成本,從而為創業企業創新活動提供強有力的資金支持[4]。第二,風險分擔優勢。聯合風險投資模式可以實現投資伙伴間分散、共擔投資風險,提高投資人對創新失敗的承受能力[5]。因此,與單獨風險投資機構相比,聯合風險投資模式更能容忍企業創新活動的失敗,有利于創業企業獲得突破性的創新成果。第三,增值服務優勢。Brander et al.[6]認為,不同的風險投資機構可能在人力資源、社會資本、網絡關系和管理經驗等不同方面具備優勢,對創業企業提供全方位的支持與指導。根據資源基礎理論,聯合風險投資模式融合了不同風險投資機構成員之間的優勢資源,其成員各自所擁有的行業經驗、社會網絡關系、知識等都可以為創業企業提供更好的監督、管理和指導,從而提高創業企業的創新產出能力和創新效率。最后,從風險投資分階段投資策略視角看,作為資金的供給方,無論是在投資前的篩選階段還是投資后的管理階段,由于信息不對稱和未來收益不確定性風險的存在,風險投資機構為了減少委托代理問題會主動采取各種各樣的投資策略。分階段投資就是風險投資機構為了緩解委托代理問題的一種投資策略選擇[7]。根據所投資項目的進度,風險投資機構會分階段、多次向被投資企業注入投資資金[8],可以有效激勵企業管理者加大創新力度,提升企業創新能力。分階段投資策略在有效緩解被投資企業創新活動面臨的融資約束問題的同時,還大大降低了風險投資機構本身的投資風險[9],打造了風險投資機構與創業企業雙贏的局面,有利于創業企業的持續創新。
從現有文獻可以看出,一方面,風險投資機構可以為創業企業創新活動提供充足的資金支持、額外的增值服務以及風險分散的途徑;另一方面,企業創新帶來的成果又為風險投資提供項目源、創造投資回報。然而,要實現風險投資與創業企業雙贏合作,需要解決的最突出問題就是緩解雙方在投資過程中面臨的高風險、不確定性和信息不對稱。盡管有投資合同作為保障,但是由于契約的不完備性,以及契約本身就是一種不信任的信號,過度使用契約這類正式制度安排可能會誘發一方或雙方的機會主義行為[10]。作為正式制度的替代機制,非正式制度是在長期社會互動中逐漸形成的行為準則,該行為準則是得到社會廣泛認可和遵守的,且非正式制度通過影響個體的意識形態、價值觀念、行為方式等來促進正式制度的有效實施。因此,建立信任機制緩解交易雙方的信息不對稱和代理問題,是風險投資過程中必不可少的替代性非正式制度安排。信任是對另一方意圖和行為抱有正面期待而愿意處于一種容易遭受損失位置的意圖所構成的心理狀態[11]。作為一種重要的非正式制度安排,信任是經濟發展與金融市場重要的基礎性因素[12],是經濟建設和運行的“潤滑劑”,更是商業活動中不可或缺的公共道德。Fukuyama[13]、Putnam et al.[14]認為信任是社會資本的重要表現形式,是企業為了產生有利效果并避免囚徒困境而進行社會合作的一種傾向。通過信任嵌入,實現了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活動的耦合,兩者相互作用、彼此影響,形成一種動態、復雜的互動關系。
耦合是兩個或者兩個以上的系統通過交互作用而相互影響,從而聯合起來,實現相互協調、相互依賴和相互促進的良性動態關聯,其概念來源于物理現象[15]。企業創新的根本目的在于追求企業價值最大化,但是,創新活動具有高風險、高投入和長周期等特點,充足的資金是企業進行創新活動和可持續發展不可或缺的支持和保障,有限的企業內源融資很難為企業創新活動提供長期且持續的資金支持[16]。作為資本逐利型的投資機構,風險投資擁有龐大的資金池和精準的投資眼光,為實現資本增值,必須不斷找尋投資機會[17]。風險投資進入企業,其最終的目的是助力企業成長、提升企業價值后,通過IPO或收購兼并等其他方式退出,賺取超額的投資收益[9]。由此可見,高風險、高收益的風險投資模式與企業創新活動的資金需求特征相匹配[18],且“資本增值”動因是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實現耦合的基礎。可見,信任會以“嵌入”的形式普遍存在于社會網絡結構中并影響著經濟主體的各種行為,深入挖掘信任嵌入性特征是如何促進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互動耦合,對激發創業企業的創新動機和加大風險投資機構的風險資本投入,實現微觀企業成長、風險投資行業發展以及國家創新戰略落地至關重要。
二、信任嵌入視角下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互動耦合的機制分析
(一)信任嵌入性解析
作為一種重要的正式制度安排,契約在風險投資機構與創業企業的交流互動中具有重要作用。一份恰當的契約不僅能夠促進風險投資機構與創業企業雙方交易的達成,還能夠有效防止潛在的機會主義行為且有利于交易雙方合作關系的深入持續。然而,由于契約存在不完備性、對未來事件缺乏預見性等固有缺陷,導致僅簡單地依靠契約對交易雙方的機會主義行為加以約束并不完全有效;相反,過度使用契約甚至可能會阻礙交易雙方合作關系的進一步協調,成為制約企業發展的“枷鎖”。在關系型社會中,風險投資機構與創業企業彼此間的信任在雙方合作關系中就顯得尤為重要。已有研究表明,信任的交易成本要遠低于締結契約的交易成本[12],信任可以部分地替代正式契約[19]。尤其是當正式契約過于復雜時,作為非正式制度的信任能發揮更加重要的作用。隨著知識、技術等專用性投資的增加,越來越多的談判細節不可能全部體現在合同中,導致契約的不完備,而交易雙方的信任可以減少時間談判成本及交易成本,促進雙方交易的實現。因此,信任又可以作為契約的必要補充。由此可見,信任能夠降低交易過程中的信息搜尋成本、契約簽訂和履行成本,是風險投資機構與創業企業之間良好合作關系形成的重要推動力量。
信任具有路徑依賴的特征,其原因在于信任的產生和形成具有嵌入性[20]。“嵌入性理論”認為,任何人或事物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嵌入于社會關系網絡當中[21]。作為“嵌入性理論”的提出者,格拉諾維特將嵌入分為“結構性嵌入”和“關系性嵌入”①。信任產生于社會關系網絡,因此信任不僅可以成為關系和網絡的嵌入機制影響著各種經濟行為,同時信任也可以作用于經濟行為并“嵌入”其中。在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的互動耦合中,信任嵌入性特征既影響作為投資者的風險投資機構行為,也影響被投資對象的創業企業行為。當風險投資機構與創業企業之間形成相互信任即“嵌入式信任機制”時,雙方對于正式契約制度的監督實施依賴度下降,轉而通過基于信任的雙方私下溝通交流機制,降低信息不對稱和交易成本,既幫助風險投資機構降低投資風險、促進資金供給,又拓展創業企業融資渠道、提高資金獲取能力,從而促成交易雙方穩定預期的風險投資交易。以往針對風險投資行為的研究,雖然已關注到信息不對稱對風險投資機構投資策略等差異產生影響,但是并沒有深入挖掘產生這些差異的深層次原因及可能的應對策略。如吳翠鳳等[22]的研究發現,風險投資機構更傾向于采取聯合投資和分階段投資的投資策略;黃福廣等[23]的研究認為,風險投資機構與創業企業之間的地理距離會對投資交易行為產生重要的影響,與創業企業的地理距離越遠,風險投資機構與創業企業之間交易達成的可能性越低。由此所引發的問題是,因信息不對稱而引發的投資策略差異甚至交易實現的可能性,作為促進交易的替代性信任機制,是否可以有效解決上述影響風險投資市場效率的問題?具體的影響路徑有哪些?
(二)信任嵌入性促進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互動耦合的內在機制
相互信任是搭建經濟交易雙方和諧關系的基石,可以增強交易雙方獲取和共享信息的意愿,增加彼此間合作的可能性,實現“自我增強”的良性循環;隨著信任的逐步加強,通過交易雙方的良性互動,形成信任的“自我增強”機制及“鎖定”效應。下文將主要從匹配機制、協同機制與動力機制等角度,探析信任嵌入性特征促進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互動耦合的內在機制(見圖1)。首先,運用博弈論方法,嘗試將信任子博弈引入創業投資雙邊道德風險模型,探析創業企業和風險投資之間如何實現交易對象“彼此選定”的市場均衡狀態及穩定匹配機制。其次,從風險資本和創新資源“資本供求”的趨同性角度,揭示二者的目標與利益協同;運用協同效用原理和自組織原理,探究信任嵌入特征下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實現時空與功能“有序性”耦合的過程協同機制。最后,基于科學技術的變革趨勢、企業競爭態勢以及風險投資機構和創新主體的利益目標最大化驅動等,是風險資本與創業企業創新的主要動力,其核心是追求資本投資的增值回報及合理分配。從技術進步、需求拉動和政府規制等視角,揭示促進信任嵌入特征下風險資本與企業創新互動耦合的動力源。
1.信任嵌入性促進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互動耦合的匹配機制
假定在由風險中性的風險投資機構與風險中性的創業企業構成的資本市場中②,創業企業擁有技術、人力和創意等,但缺乏創新所需的初始資金來源;風險投資機構擁有風險資本,需要搜尋有價值的投資目標;創業企業希望獲得風險投資的資金支持,風險投資希望通過對創業企業的投資實現資本的增值;風險投資機構擁有豐富的行業經驗,而處于初創期的創業企業缺乏經營管理經驗。投資前,風險投資機構通過盡職調查等手段對投資項目進行篩選,就投資項目未來的控制權和現金流分配等與創業企業進行談判,雙方達成一致意見后簽訂契約;投資后,基于通過企業成長實現投資回報的共同目標訴求,創業企業努力提升自身經營能力、風險投資機構則借助自身專業能力加強投資后的監督與增值服務,但由于信息不對稱,可能會引發雙邊道德風險問題,如投資方的資金投入不足、投資方基于竊取創業企業的商業機密或技術的目的而進行風險投資、創業企業獲取資金后的努力不足、創業企業為獲取資金而進行的“業績粉飾”等。因此,在雙方反復的博弈過程中,風險投資機構與創業企業之間通過不斷溝通交流、信息資源共享、目標趨同,在溝通成本增加的同時,信任也隨之加深,逐步實現雙方“彼此選定”的市場均衡狀態。
根據以上分析建立如下假設:(1)假定博弈雙方(即風險投資機構和創業企業)均是理性的決策者,均以實現自身利益最大化為目標;(2)博弈雙方可實施的策略有兩種:信任或者不信任,且信任的成本分別為C1、C2;(3)當風險投資機構和創業企業兩者中的一個選擇“信任”策略或者“不信任”策略時,不管另一個選擇何種策略,博弈雙方都仍會獲得基本合作收益,分別為R1和R2。而當博弈雙方都選擇“信任”策略時,此時雙方將會獲得協同收益,也即額外收益ΔΠ,用λ表示博弈雙方協同收益的分配系數(0≤λ≤1)。當風險投資機構或者創業企業采用“不信任”策略時,不信任方將會由于信任方的知識溢出而獲取投機收益,分別為E1和E2。
依據以上各項假設可以得到風險投資機構與創業企業之間的博弈支付矩陣,如表1所示。
假設風險投資選擇信任的概率為x(0 Uvc1=y(R1+λΔΠ-C1)+(1-y)(R1-C1)=yλΔΠ+R1-C1 (1) 當風險投資機構選擇不信任策略時,其期望收益為: Uvc2=y(R1+E1)+(1-y)R1=yE1+R1(2) 風險投資機構的平均期望收益為: Uvc=xUvc1+(1-x)Uvc2=x(yλΔΠ+R1-C1)+(1-x)(yE1+R1)(3) 同理,當創業企業選擇信任策略時,其期望收益為: UVE1=x[R2+(1-λ)ΔΠ-C2]+(1-x)(R2-C2)=x(1-λ)ΔΠ+R2-C2(4) 當創業企業選擇不信任策略時,其期望收益為: UVE2=x(R2+E2)+(1-x)R2=xE2+R2? ?(5) 創業企業的平均期望收益為: UVE=yUVE1+(1-y)UVE2=y[x(1-λ)ΔΠ+R2-C2]+(1-y)(xE2+R2)(6) 為了促使博弈雙方能夠選擇相互信任策略以達到整體最優,令dUvc/dx=0,dUVE/dy=0;求得均衡點{C1/(λΔΠ-E1),C2 /(ΔΠ-λΔΠ-E2)},即只有當C1 /(λΔΠ-E1)=C2 /(ΔΠ-λΔΠ-E2)時,風險投機構和創業企業雙方才有可能選擇相互信任。 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的有效匹配既激發了風險投資的活力,又能扶持中小企業的發展,提升創業企業創新能力[24]。信息不對稱可能會導致風險投資機構缺乏品質優良的投資資源,企業創新缺乏資金來源,資源得不到有效配置,難以形成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的穩定匹配機制。信任作為一種重要的非正式制度,可在一定程度上緩解風險投資機構與創業企業之間的信息不對稱,從而有利于形成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的穩定匹配機制[25-26]。 2.信任嵌入性促進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互動耦合的協同機制 從風險資本和企業創新“資本供求”的角度來看,作為資金的需求方,持續、有效的資金供給是企業創新取得成功的重要保障;作為資金的供給方,風險投資機構則通過支持創業企業創新活動實現資本增值。不確定性高、周期性長以及投入大是企業創新所固有的特點,這些特點使得創業企業難以從銀行等傳統的金融機構獲取資金,風險資本的供給則彌補了企業創新投入不足。風險資本供給越充分,則越有利于創業企業創新能力的提升,因此,風險投資市場的快速發展有利于促進創業企業創新。創業企業積極的創新活動,將推動產生更多的風險資本需求,也進一步促進了風險投資產業的發展。因此,基于目標與利益的趨同,風險資本與企業創新之間將形成相互影響、相互作用的協同發展機制。基于協同效用原理和自組織原理[27],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通過系統內各要素之間的協同作用,形成系統有序結構的內在作用力[28]。根據協同效用原理,在產業與空間等發展條件下,依靠內部非線性動力機制的作用,促使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的耦合從混沌、無序向有序狀態轉變。根據自組織原理,當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受到較小的外部環境影響時,二者能夠延續已形成的組織規律演化發展,自發地形成內生性結構和功能;當受外部環境影響較大時,在系統自身動力和協同作用的推動下,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形成新的時空作用結構,并發展成一種新的耦合效應。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的耦合是時空因素的特定組合形態,當發展到一定階段時,它們的耦合發展是兩個系統在市場機制作用下的自組織活動。 信任可以有效促進風險投資機構和創業企業之間合作關系的建立[19]。一方面,相互信任能夠減少企業決策中的矛盾與沖突,改善和增進彼此間的關系;另一方面,相互信任能夠減少信息不對稱和不必要的干預,降低監管成本。在信任嵌入性特征下,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的協同機制體現在:一是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在長期的耦合發展中形成了一個有效的自我循環系統;二是其耦合過程中各層次個體之間的相互作用是促進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互動耦合的根本動力。 3.信任嵌入性促進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互動耦合的動力機制 風險資本與企業創新的耦合是復雜、不斷演進發展的,在耦合演化過程中需要有持續的動力,如技術進步、需求拉動和政府規制等,推動耦合系統的形成、運行與完善。首先,科學技術的進步是促進風險資本與企業創新互動耦合的一個主要推動力。科學技術的不斷發展和進步,為企業創新活動提供了新思路、新知識以及新技術,而企業創新活動的持續開展,需要風險資本的注入,從而將風險資本與企業創新緊密聯系在一起,形成動態交互的耦合過程。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的發展離不開對先進技術的吸收與運用,技術進步作為外在推動力,加速了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耦合的步伐,也拓寬了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耦合的渠道[29]。其次,市場需求的拉動是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互動耦合的又一動力。基于“需求引致創新”理論,經濟的發展和社會的進步,導致市場需求也在不斷變化發展,進而推動并激勵創業企業進行創新活動以適應市場[30]。因而,企業創新活動源于市場的需求,最終又滿足市場需求。基于市場需求的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聯結,形成兩者在資金、技術、產品等方面的耦合。最后,政府的支持能夠有效彌補市場的不足,是保證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耦合的基石,也是優化整個耦合體系的重要推動力[31]。一方面,政府可以通過出臺一系列政策引導加強風險投資機構與創業企業的合作,促進創新資源和要素的重新整合。由于創業企業創新活動的高風險性和高不確定性,使得其面臨的融資約束較為嚴重,政府可以通過稅收優惠、政府補助和財政補貼,加大對創業企業創新的金融支持力度;已有研究已經證實政府政策支持(如政府補助、財政補貼、稅收減免和知識產權保護等)對企業創新的促進作用[32-33]。另一方面,政府通過相應的配套服務措施,為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營造一個良好的環境,間接推動兩者的耦合[29]。為了防止交易雙方因信息不對稱等原因而錯失合作機會,政府需要建立一個全面、公開和高效的信息交流和分享平臺。因此,政府通過對風險投資機構和創業企業的引導和激勵,為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的耦合營造理想的市場環境,彌補耦合過程中的市場失靈問題。在信任嵌入性特征下,技術進步、需求拉動以及政府規制是風險資本與企業創新互動耦合的主要動力。 三、信任嵌入視角下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互動耦合的研究展望 風險投資影響企業創新的研究方興未艾,國內外學者都在積極關注這一領域的發展,但是圍繞如何實現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的良性互動關系以及信任的嵌入性特征如何促進兩者互動耦合等問題的研究仍然很不充分,本文認為可以從以下三方面進行進一步的拓展與深化: (一)如何實現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的良性耦合機制 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的互動耦合是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保證,是實現創新能力跨越提升、建設創新型國家的關鍵。盡管學術界對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的關系做了很多研究,但是已有文獻對兩者之間關系的理解主要停留在風險投資對企業創新的單向作用,忽略了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之間的良性互動關系。實質上,風險投資推動企業創新,而企業創新又為風險投資創造投資機會,兩者之間互為促進。因此,未來研究可從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良性耦合的實現路徑出發,重點關注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是如何在相互作用下不斷循環,形成共生、匹配和協同的良性互動?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實現互動耦合的路徑又是什么?如何從風險投資的“融投管退”四個階段的決策偏好與行為特征,以及創業企業自身特征等維度,深入挖掘雙方的匹配、協同機制形成過程? (二)信任嵌入特征下如何促進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的互動耦合 信任是風險投資與創業企業達成交易、實現合作的基礎。以往的研究雖然關注到了信任在促進風險投資對創業企業投資方面所起的重要作用,但是將信任、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納入同一框架進行研究尚未有文獻涉及。與傳統的融資方式不同,風險投資不僅可以滿足創業企業的資金需求,還可以發揮密友、校友、專家、顧問等多重角色,支持創業企業創新。因此,未來研究可以重點關注風險投資機構與創業企業之間如何建立信任關系?信任關系的建立會受到哪些因素的影響?信任嵌入性特征又將如何影響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的互動耦合?這些都是當前研究尚未涉及或探討不夠深入的問題,可進一步采用定性加定量相結合的方法對其進行深入研究。對信任如何促成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互動耦合的深度解析,有利于實現風險投資機構與創業企業的匹配,進而有利于提高風險投資的資本配置效率和提升創業企業的創新效率。 (三)信任嵌入視角下公司風險投資(CVC)與創業企業之間雙邊關系及企業創新策略選擇 隨著越來越多大公司基于自生長性組織架構擴張以及行業生態圈演進需要而向創業企業進行股權投資,公司風險投資兼具經濟目標與戰略目標的投資行為與創業企業創新之間“與鯊共舞”的微妙關系③,引發了實業界與學術界的廣泛關注。與傳統風險投資(IVC)相比,CVC在目標、組織結構、激勵機制、管理模式等方面均具有顯著的差異,已達成的共識是:一方面CVC利用其母公司雄厚的資源基礎支持新創企業的“游動”與“成長”,是創業企業創新最有力的推動者;另一方面為了實現母公司自身利益,CVC通過合法手段汲取新創企業的知識、技術及研發成果,成為新創企業最危險的競爭對手[34]。但是對CVC促進企業創新與掠奪創業企業創新成果的具體情境缺乏深入解析。未來研究可重點關注:哪些因素會導致CVC促進企業創新抑或掠奪企業創新成果?信任的嵌入性特征如何影響公司風險投資與新創企業之間的雙邊關系?CVC母公司與創業企業之間的信任是否會改變雙方的預期進而改變企業創新策略的選擇? 四、結語 本文對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關系的文獻進行梳理并發現,現有研究主要集中在風險投資對企業創新的支持作用以及如何促進創業企業成長等方面,但是對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之間的互動耦合機制的研究并不多見,尤其缺乏中國情境下作為非正式制度安排的信任機制對風險投資與創業企業雙邊交易行為影響的研究。非正式制度具有社會嵌入性特征,并往往被視為事前(ex ante)因素,而正式制度往往是事后(ex post)因素。因此,在不存在正式制度或者正式制度執行成本過高的領域,非正式制度起著重要的補充或替代性作用。由此本文提出中國情境下引入信任這一重要非正式制度安排的必要性,從匹配機制、協同機制以及動力機制三個維度,對信任嵌入性特征下風險投資與企業創新實現互動耦合的機理與路徑進行深度解析,并提出了未來值得進一步關注的研究領域及思路。 【參考文獻】 [1] TIAN X,WANG T Y.Tolerance for failure and corporate innovation[J].The Review of Financial Studies,2014,27(1):211-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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