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照晴 吳 丹 汪 振 張曉玉 劉 濱,2
1.江西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江西 南昌 330045;2.江西農業大學“三農”問題研究中心,江西 南昌 330045
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共中央高度重視社會組織在國家治理中的作用,明確提出“創新社會治理體制”和“激發社會組織活力”等目標,強調要充分發揮社會組織在創新基層治理和促進經濟社會發展中的積極作用[1]。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強調創新鄉村治理體系是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必由之路——只有各基層治理主體全面、積極參與鄉村治理,才能走出一條鄉村善治之路[2]。因此,如何有效促進我國基層社會組織健康發展,充分發揮基層社會組織的積極作用,已成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實現鄉村振興戰略目標和經濟社會長治久安的一個重大問題。
社會組織是基層治理多元主體之一,也是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參與者和實踐者[3-4]。社會組織憑借自身特有的靈活性、專業性、公益性,可通過各種途徑最大限度地撬動基層治理資源,搭建農村社區治理網絡,積極回應村民多元化的需求[5]。朱永恒等[6]認為基層治理應以內源性發展理念為指導,注重激發社會組織的內生動力,充分挖掘和培育社會組織的人力資本、社會資本和文化資本,齊民力、集民智,使社會組織真正參與到基層治理建設中來,并在此過程中提升村民的自我發展能力,進而激發基層地區的生機與活力。另外,王名[7]認為基層治理的主體已經由過去單一主體向社區居民、社會組織、市場、政府等多元主體轉變。闞晨雨等[8]認為,基層治理理念開始由政府縱向行政性的強制性干預、統治管理轉向多元主體之間橫向的自愿平等合作、協調溝通共治。
目前,關于我國社會組織對基層治理影響的理論研究成果較為豐富,但實證研究較少。基于此,筆者采用有序Logistic 模型對農村居民的基層治理效能感進行實證分析,探究影響基層治理效能感的關鍵組織因素。
1.1.1 社會協調型組織與基層治理效能感。涂曉芳、胡麗美等[9-10]研究表明,社會協調型組織是一種能夠在治理過程中表達意愿、協調關系的組織,通常以會員制的形式出現,在共同利益基礎之上能夠為所有會員提供幫助和服務,最終實現共贏。筆者選取農民合作社和紅白理事會作為社會協調型組織的代表。農民合作社在實現村莊有效治理的過程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其是鄉村公共事務的重要協商主體、鄉村公共事務的重要承載主體、化解農民矛盾和教育農民的重要組織力量[11]。紅白理事會的主要職責是推進移風易俗、提升鄉風文明,其參與鄉村治理有助于實現村民自治[12]。農民合作社、紅白理事會參與鄉村治理的程度越高,治理效能感很可能就越高。基于此,該文提出第一個假說(H1):社會協調型組織(如農民合作社和紅白理事會)正向影響基層治理的效能感。
1.1.2 政策倡導型組織與基層治理效能感。政策倡導型組織積極參政議政,通常為弱勢群體發聲,維護其利益或表達其訴求。該文選用婦女兒童組織和老人會作為其代表[13]。其中,基層婦女兒童組織能針對婦女兒童的需求,提供精準有效的服務,注重思想上引領、生活上幫助、權益上保護[14]。老人會在鄉村治理過程中能夠表達相關弱勢群體的需求,也能解決相應的糾紛矛盾[15]。由此可知,婦女兒童組織和老人會參與度越高,治理滿意度可能越明顯。基于此,該文提出第二個假說(H2):政策倡導型(如婦女兒童組織和老人協會組織)正向影響著基層治理的效能感。
1.1.3 社會資源型組織與基層治理效能感。社會資源型組織通常有相當高的社會公信度和影響力,如宗教組織和家族祠堂。宗教組織作為一種特有的社會組織力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團結和凝聚鄉村治理力量[16]。每個村莊的家族祠堂都有其獨特的文化色彩,在維護基層穩定、維持良好的社會秩序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17]。由此可知,宗教組織、家族祠堂與基層治理存在一定的關系。基于此,該文提出第三個假說(H3):社會資源型組織(如宗教組織和家族祠堂組織)正向影響著基層治理的效能感。
1.1.4 公益服務型組織與基層治理效能感。公益服務型組織通常依據農民需求提供公益性服務或公共性服務,與政府提供的公共服務相互作為補充。該文選用社區服務組織和文娛組織作為代表[18]。社區服務組織作為“在地化”的社會組織,可以依靠獨特的社會資本在鄉村治理過程中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19]。文娛組織開展的各項文娛活動能極大地提升老年群體的幸福指數。由此可知,社區服務組織和文娛組織對治理效能感也存在一定的正相關關系。基于此,該文提出第四個假說(H4):公益服務型組織(如社區服務組織和文娛組織)正向影響著基層治理的效能感。
治理滿意度往往難以得到量化,可借鑒相關文獻將“農民對生產生活秩序和質量總體上滿意程度”作為治理效能感的代理變量[20]。為此,農戶對基層治理中公共事務的滿意度采用打分的方式賦值,共分為5 個等級,由低到高為“不滿意”至“很滿意”,從而判斷協同治理的效能感。
由于被解釋變量“農戶對農村基層治理的滿意程度”是一個有序分類變量,因而對滿意度由低到高分別賦值為1至5,數值越大代表滿意度越好。參考相關研究,在解釋變量中分類變量較多的情況下使用有序Logistic模型[21],模型表達式為
式(1)中:αj表示滿意程度的5 個等級,分別代表1、2、3、4、5;y為村民對所在村組的生產生活秩序和質量總體上滿意程度;βi為系數;xi為影響滿意程度的解釋變量及控制變量。
1.3.1 因變量。該文選取基層治理效能感作為因變量。基層治理效能感是指個體對整個基層治理效果的認知、評價和期望[22]。對“您對所在村組的生產生活秩序和質量總體上滿意程度如何?”這一問題的答案進行賦值,即“很滿意”=5,“比較滿意”=4,“一般”=3,“不太滿意”=2,“不滿意”=1,從而判斷不同社會組織是否能夠對滿意度產生影響且哪種類型更為顯著。
1.3.2 核心自變量(解釋變量)。①社會協調型組織。該文選用農民合作社和紅白理事會作為測度代表。②政策倡導型組織。該文選用婦女兒童組織和老人會作為測度代表。③社會資源型組織。該文選取宗教組織和家族祠堂作為測度代表。④公益服務型組織。該文選用社區服務組織和文娛組織作為測度代表。
1.3.3 控制變量。①年齡。不同年齡段的人對于信息的獲取能力不同,因此,對不同的非營利性組織有不同的認識,在參與不同社會組織中會產生不同的滿意度[23]。②性別。不同性別造成社會分工不同,從而對基層治理的滿意度存在差異。③文化程度。農戶受教育程度不同會影響基層治理滿意度[24]。④身體健康水平。健康水平影響農戶的幸福感和參與社會組織治理的意愿,也會對基層治理滿意度造成不同程度的影響[7]。⑤距離縣城的距離。不同的地理位置會產生不同的治理結果,因此,地理位置也是影響基層治理滿意度的一個重要因素[25]。
該文以江西省為研究區域,采取問卷調查方式共獲取652 份原始樣本數據。根據研究需要,對數據進行處理,剔除無關數據及缺失值后得到610 份數據樣本,樣本使用率達93.6%。從性別來看,男性占比54.5%,女性占比45.5%,男性略多于女性;從年齡來看,少年組占比0.9%,青年組占比24.5%,中年組占比58.1%,老年組占比16.5%,樣本人群以中青年為主;從文化程度來看,小學及以下的占比為49.1%,初中的占比33.6%,高中、中專技校的占比11.9%,大學專科的占比3.4%,大學本科及以上的占比2.0%,整體文化水平偏低;從身體狀況來看,非常不健康的占比1.4%,比較不健康的占比13.2%,一般健康的占比19.1%,比較健康的占比46.0%,非常健康的占比20.3%,大多數人認為自己是健康的;從距離縣城的距離來看,5 km 以內占比7.8%,5~10 km(不包括10 km)占比13.1%,10~15 km(不包括15 km)占比25.9%,15~20 km(不包括20 km)占比18.1%,20 km 及以上占比35.1%,可以看出大部分人距離縣城較遠。變量的定義及描述性統計結果具體見表1。
表1 變量的定義及描述性統計
為了保證模型估計的準確性,對模型是否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進行檢驗。檢驗結果顯示,各自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VIF)的統計值最大值為1.24,明顯低于10 的臨界值。這表明所有變量之間均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見表2)。
表2 多重共線性分析
采用STATA 16.0 對農村基層治理進行擬合分析,先將核心變量進行第一次回歸得到模型1,再將控制變量加入模型1 進行第二次回歸,得到模型2,得到社會組織對基層治理滿意度模型的擬合結果。從表3 的模型結果可以看出,農民合作社、紅白理事會、家族祠堂、社區服務組織對基層治理的滿意度有著正向影響,婦女兒童組織、老人會、宗教組織、文娛組織對基層治理的滿意度影響并不顯著。
表3 回歸結果
2.2.1 社會協調型組織與農戶基層治理效能感。農民合作社在模型中通過了1%顯著性水平下的檢驗,說明參與農民合作社顯著影響了鄉村治理的滿意度。農民合作社能夠吸納大量的資源,并使各類資源得到整合、利用,因此,農民的基本利益得到了保證,基層治理的滿意度隨之得到提高。紅白理事會在模型中也通過了1%顯著性水平下的檢驗,說明參與紅白理事會顯著影響了鄉村治理的滿意度。紅白理事會一般具有較高的社會公信力和影響力,在日常治理過程中通常能夠幫助村民擯除陋習,起到推進移風易俗、凈化社會風氣的作用。因此,發展紅白理事會有助于提高基層治理的滿意程度。綜上,H1得到驗證,社會協調型組織正向影響著基層治理的效能感。
2.2.2 政策倡導型組織與農戶基層治理效能感。從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婦女兒童組織和老人會均未通過顯著性檢驗。其原因是婦女兒童組織在基層只能夠開展表面的宣傳、教育和文娛活動,沒有扎根某個農村社區/社群,與群眾尚未形成緊密聯系。老人會主要是在鄰里矛盾中做居中調解。老人會中的理事一般都是年過半百的老人,雖然對村規民約和村莊的人情世故非常了解,但是對相關的法律法規了解不足,在處理糾紛的時候可能會出現違反法律法規的現象等。
2.2.3 社會資源型組織與農戶基層治理效能感。在模型中,家族祠堂通過了1%顯著性水平下的檢驗,且估計系數為正,說明家族祠堂的教化功能有利于緩解社會矛盾、維持鄉村社會秩序穩定。而宗教組織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其原因是小部分宗教組織,尤其是一些邪教組織大肆宣揚有損治理的不正當做法,擾亂社會秩序,影響了治理滿意度。綜上,H3部分得到驗證,家族祠堂組織正向影響基層治理的效能感。
2.2.4 公益服務型組織與農戶基層治理效能感。模型中社區服務組織通過了5%顯著性水平下的檢驗,而文娛組織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公益服務型組織能夠在資金、專業人員、公益服務等方面有效提高政府在公共產品提供中的能力,助力基層治理創新。而文娛組織在基層治理活動中的參與方向偏離了治理,更多的是向服務和娛樂傾斜,因此難以滿足基層治理需求。綜上,H4部分得到驗證,社區服務組織正向影響基層治理的效能感。
為檢驗估計結果的穩健性,該文使用Oprobit模型進行穩健性檢驗。結果表明,模型的估計結果中系數大小有差異,但各個系數的顯著性和方向并沒有發生根本性變化,即通過了穩健性檢驗(見表4)。
表4 穩健性檢驗
基于調查數據和有序Logistic 回歸模型,該文分析了社會組織對基層治理效能感的影響,并探討了相關影響機制,得出以下結論:①社會協調型組織對基層治理的效能感有明顯的影響作用,其中農民合作社和紅白理事會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②政策倡導型組織中婦女兒童組織和老人會對基層治理的效能感并不存在顯著的影響作用,均未通過顯著性檢驗;③社會資源型組織對基層治理的效能感呈現出部分顯著的影響作用,其中宗教組織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家族祠堂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說明家族祠堂對提高基層治理的效能感有促進作用;④公益服務型組織也對基層治理的效能感呈現出部分顯著性作用,其中社區服務組織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證明社區服務組織的參與有利于基層治理效能感的提升,而文娛組織與基層治理的效能感并不存在顯著性關系。
社會組織在基層治理中發揮著重要作用,但是僅僅依靠單一社會組織是遠遠不夠的,需要多種力量相互合作。上述研究厘清了社會組織與基層治理效能之間的關系,需要據此采取如下措施提高鄉村治理水平。第一,各地政府應加強指導扶持服務,扎實開展農民合作社規范提升行動,開展多種形式的示范創建活動,增強農民合作社的發展活力和帶動能力;加大農業生產發展資金項目支持力度,發揮政府性融資擔保作用,為農民合作社的發展提供充足的資金支持等。第二,地方政府應指導家族祠堂加強自身建設,幫助其建立高素質領導班子,做到“政治上可信”“作風上民主”“工作上高效”;幫助家族祠堂選拔、培養“政治上靠得住”“品德上能服眾”“關鍵時起作用”的后備人才。第三,地方政府應按照“經濟調節、市場監管、社會管理、公共服務”的職能定位轉變觀念,通過資金支持、分包項目、購買服務等方式鼓勵和支持社區服務組織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