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亞朝,鄧邦利,牛文彥
(天津醫科大學基礎醫學院免疫學系,天津 300070)
近年來,隨著人們生活方式和飲食習慣的改變,糖尿病在全球的流行趨勢越來越嚴峻。據相關組織預測,全球約有5.37 億成年人患有糖尿病,預計到2030 年,這一數字將增至6.43 億,到2045 年將達到7.83 億[1]。其中2 型糖尿病患者約占所有糖尿病病例的90%,胰島素抵抗是其重要誘因。胰島素抵抗時,主要的胰島素靶組織對胰島素的敏感性降低,胰島素信號轉導減弱和生物作用受損[2]。肝臟是胰島素的重要靶組織,其代謝異常與胰島素抵抗和2 型糖尿病的發生、發展密切相關。餐后血糖升高促進胰島素分泌,胰島素通過血液循環到達肝臟,與肝細胞表面受體結合激活胰島素信號通路,促進肝細胞攝取葡萄糖并轉換為肝糖原儲存,達到降低血糖的作用。肥胖時脂質在肝臟積聚誘發胰島素抵抗,胰島素調節肝臟糖脂代謝能力減弱[3]。因此,靶向調節肝臟糖脂代謝,改善胰島素抵抗,是預防和控制2 型糖尿病發生、發展的關鍵治療策略。
腸道菌群由多種微生物組成,并且是一個較復雜的生態系統,包含250 多種細菌、真菌、病毒等,他們可與宿主共生[4-5]。這些微生物在腸道中產生的大量小分子可調節機體代謝,維持機體代謝平衡[6]。生理狀態下,潛在致病和非致病微生物之間存在平衡,這有助于維持腸道功能和宿主健康。然而,不利的外部刺激可改變參與疾病發病機制的腸道菌群的組成[7-8],引起腸道菌群代謝物產生的異常,導致代謝異常,涉及胰島素抵抗。腸道菌群代謝產物,包括短鏈脂肪酸(short chain fatty acids,SCFAs)和氨基酸衍生物等,其中SCFAs,主要包括乙酸、丙酸和丁酸[9]。SCFAs 如何影響肝臟糖脂代謝的機制還未完全闡明。本研究用不同的SCFA 孵育小鼠肝細胞,檢測對糖脂代謝的影響及其機制。
1.1 實驗材料 AML12 小鼠肝細胞株(廈門大學林圣彩院士惠贈)、胎牛血清、DMEM/F12 培養基、Hank's 平衡鹽溶液(Hank's Balanced Salt Solution,HBSS)(美國GIBCO 公司),蛋白酶抑制劑、乙酸鈉、丙酸鈉、丁酸鈉(美國Sigma 公司),抗Actinin-1 抗體(中國Absin 公司),牛血清白蛋白(中國鼎國生物技術公司),抗β-actin 抗體、抗磷酸化Akt、AMPK、GSK-3β 和ACC 抗體以及AMPK 總蛋白抗體(美國CST 公司),Tannon-5200 化學發光成像系統(北京原平皓生物技術有限公司),增強化學發光底物檢測試劑盒、0.45 μm 孔徑的聚偏二氟乙烯(polyvinylidene fluoride,PVDF)膜、二辛可寧酸(bicinchonininc acid,BCA) 蛋白濃度測定試劑盒和RIPA 細胞裂解液(美國Millipore 公司)。山羊抗小鼠抗體、耦聯辣根過氧化物酶的山羊抗兔抗體(美國Jackson Immuno Research 公司)。
1.2 實驗方法
1.2.1 細胞培養 在37°C、5%CO2條件下用含10% 胎牛血清的DMED/F12 培養基培養AML12小鼠肝細胞,接種于75 cm 的細胞培養瓶中,隔天傳代后,將細胞接種于12 孔培養板中。待細胞培養板中的細胞密度達到70%時將1、2、4、8 和16 mmol/L 濃度的乙酸、丙酸和丁酸的鈉鹽分別作用于細胞24 h。
1.2.2 Western 印跡檢測 將配置好的含1 mmol/L Na3VO4、0.5 mmol/L NaF、1 μmol/L PIC 和200 mmol/L PMSF 的RIPA 細胞裂解液4℃預冷。棄去已處理好的12 孔板中細胞的上清液,4℃預冷的HBSS 緩沖液快速洗清細胞兩次,棄去上清液,細頭吸管吸去殘留液,接著將培養板置于冰上。將預冷的RIPA 細胞裂解液按每孔200 μL 的量加入培養板中,冰上靜止20 min,并收集。將收集的裂解液在4℃環境下以13 000 r/min 的轉速離心20 min,取上清,BCA法檢測蛋白濃度。加入LSB,100℃金屬浴溫度下5 min 備用。配置10%的聚丙烯酰胺凝膠,待凝膠凝固后裝置在電泳槽中,加入蛋白樣品,先80 V 電壓電泳0.5 h,再以110 V 的電壓電泳1 h 后,將載有蛋白的聚丙烯酰胺凝膠等組成“三明治”,并放置于轉膜夾中,在恒電壓下轉膜2 h,小刀切取已轉移到PVDF 膜上的目的蛋白的相應條帶,接著用3%牛血清白蛋白室溫封閉目的條帶2 h 后,分別用不同的一抗4℃在搖床上孵育目的條帶過夜后,洗膜液洗膜4 次,每次15 min。接下來將目的條帶置于相應二抗中室溫下搖床上孵育2 h,洗去膜上未結合的二抗。曝光機下檢測各條帶信號,Image J 軟件定量分析。
1.3 統計學處理 采用GraphPad Prism6 統計軟件。用Shapiro-Wilk 檢驗對計量資料進行正態性檢驗,符合正態性分布的資料采用,用獨立樣本t檢驗比較組間差異;非正態性分布資料采用非參數Wilcoxon 秩和檢驗。P<0.05 表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1 SCFAs 對Akt 磷酸化的影響 本部分分別用1、2、4、8 和16 mmol/L 的乙酸、丙酸和丁酸的鈉鹽作用于AML12 細胞24 h,Western 印跡檢測Akt 的磷酸化水平。結果如圖1,乙酸鈉不影響Akt 的磷酸化(圖1A),而16 mmol/L 丙酸鈉顯著升高Akt 磷酸化水平,為對照組的(1.56±0.09)倍(F=3.251,P<0.05)(圖1B),8 mmol/L 和16 mmol/L 的丁酸鈉顯著增加Akt 的磷酸化,分別為對照組的(1.66± 0.18)倍(F=8.249,P<0.05)和(2.00±0.16)倍(P<0.01,圖1C)。

圖1 AML12 細胞中Akt pS473 磷酸化水平Fig 1 The levels of Akt pS473 in AML12 cells
2.2 SCFAs 對GSK-3β 磷酸化的影響 本部分同2.1 處理細胞,檢測磷酸化的GSK-3β。結果顯示,GSK-3β 的磷酸化水平不受乙酸鈉的影響(圖2A),丙酸鈉作用下,GSK-3β 磷酸化水平呈無顯著性升高(圖2B),而8 mmol/L 的丁酸鈉顯著升高GSK-3β磷酸化水平,為對照組的(1.61±0.14)倍(F=4.690,P<0.05,圖2C)。

圖2 AML12 細胞中GSK-3β pS9 磷酸化水平Fig 2 The levels of GSK-3β pS9 in AML12 cells
2.3 SCFAs 對AMPK 磷酸化的影響 同2.1 處理細胞,Western 印跡檢測AMPK 的磷酸化水平和總蛋白表達。結果顯示,乙酸鈉、丙酸鈉、丁酸鈉在不影響AMPK 總蛋白表達的情況下,不同程度的上調AMPK 的磷酸化水平。當乙酸鈉濃度在2 mmol/L 時即可顯著升高AMPK 磷酸化水平,為對照組的(1.40±0.13)倍(F=4.720,P<0.05),4 mmol/L 時達最高水平(1.71±0.14)倍(P<0.01,圖3A)。丙酸鈉在濃度為1 mmol/L 時即顯著增加AMPK 的磷酸化水平,為對照組的(1.66±0.18)倍(F=16.54,P<0.05),8 mmol/L 時達最高水平(2.45±0.09)倍(P<0.001,圖3B)。濃度為2 mmol/L 的丁酸鈉即可顯著磷酸化AMPK,為對照組的(1.70±0.13)倍(F=23.50,P<0.05),8 mmol/L 時達最高水平(2.40±0.16)倍(P<0.001,圖3C)。

圖3 AML12 細胞中AMPK pT172 磷酸化水平Fig 3 The levels of AMPK pT172 in AML12 cells
2.4 SCFAs 對ACC 磷酸化的影響 同2.1 處理細胞,Western 印跡檢測ACC 的磷酸化水平。結果發現乙酸鈉在濃度為16 mmol/L 時可顯著磷酸化ACC,此時其磷酸化水平為對照組的(2.01±0.30)倍(F=4.807,P<0.01,圖4A)。4 mmol/L 丙酸鈉顯著升高ACC 的磷酸化,為對照組的(1.66±0.18)倍(F=7.507,P<0.05),16 mmol/L 時達最高水平(1.93±0.05)倍(P<0.01,圖4B)。丁酸鈉在濃度1 mmol/L時即可顯著升高ACC 磷酸化水平,為對照組的(1.79±0.06)倍(F=7.028,P<0.01),8 mmol/L 時達最高水平(1.94±0.14)倍(P<0.01,圖4C)。

圖4 AML12 細胞中ACC pS79 磷酸化水平Fig 4 The levels of ACC pS79 in AML12 cells
機體胰島素抵抗時通常伴隨著2 型糖尿病的發生、發展,此時機體糖脂代謝紊亂,胰島素調節靶組織信號分子的效應減弱。腸道菌群失調與胰島素抵抗和2 型糖尿病相關,與腸道菌群中的產丁酸菌產生的SCFA 有關,SCFA 由丁酸菌在腸道中通過發酵膳食纖維產生[7,10-12]。2 型糖尿病患者體內產SCFA的丁酸梭菌菌群數量有所下降,在接受正常個體移植的糞便后,腸道內產生SCFA 的細菌成分增加,外周胰島素抵抗顯著改善[13],提示SCFA 可能參與了機體糖脂代謝調節。
肝臟是機體葡萄糖和脂質代謝的主要場所,對維持全身血糖和血脂穩態起重要作用。肝細胞既能消耗葡萄糖,又能產生葡萄糖,血糖濃度決定了肝臟代謝葡萄糖的方式。餐后血糖升高,胰腺分泌胰島素,肝細胞在胰島素刺激下通過葡萄糖轉運蛋白2(glucose transporter 2,GLUT2)攝取葡萄糖。肝細胞中葡萄糖的攝取主要依賴肝細胞膜表面的GLUT2,其介導的肝臟葡萄糖攝取效率較高,當肝臟細胞內葡萄糖濃度高于30 mmol/L 時達到飽和狀態從而開始限制葡萄糖的攝取[14]。隨后在糖原合酶激酶-3(glycogen synthase kinase-3,GSK-3)作用下,進入肝細胞的葡萄糖通過一系列生化反應生成肝糖原,這有助于肝臟繼續攝取葡萄糖,從而降低血糖。在哺乳動物中,GSK-3 有GSK-3α 和GSK-3β兩種亞型,其中GSK-3β 在肝細胞中作用于糖原合酶(glycogen synthetase,GS),使其被激活,進而促進葡萄糖轉化為糖原[15]。GSK-3 在未磷酸化時處于激活狀態,磷酸化后失活[16]。基礎狀態下,GS 的S657 磷酸化位點被酪蛋白激酶Ⅱ磷酸化,接著在GSK-3 調節下磷酸化GS 的S653、S649、S645 和S641 位點,從而使GS 失活[17-18]。GSK-3 參與胰島素作用下的肝糖原合成,此條件下其受上游分子Akt的調節。Akt 是重要的胰島素信號分子,介導胰島素調節肝臟糖代謝的作用,胰島素抵抗時其磷酸化水平降低[19]。胰島素通過胰島素信號通路IRS-1/PI3K的信號轉導磷酸化Akt,接著GSK-3β S9 和GSK-3α S21 在Akt 的調節下被磷酸化進而使GSK-3 瞬時失活,失活的GSK-3 促進糖原合成酶累積,導致肝細胞內過量的葡萄糖轉化為肝糖原,這就完成了胰島素調節下肝細胞內葡萄糖轉化為糖原的過程[17,20-21]。本研究發現丁酸顯著上調Akt 和GSK-3β的磷酸化水平,提示丁酸具有緩解胰島素抵抗的作用,同時丁酸還可能通過Akt/GSK-3β 途徑促進肝細胞糖原合成,具有降血糖作用。有文獻報道,SCFA通過作用于內分泌細胞增加腸激素PYY 和胰島素分泌而抑制胰高血糖素的分泌,進而增強肌肉和脂肪組織對葡萄糖的攝取[22]。此外SCFA 促進脂肪組織分泌瘦素,而瘦素可增加棕色脂肪組織和肌肉葡萄糖攝取,以及肝糖原合成,進而達到降血糖的作用[22-23]。以上研究表明SCFA 可通過促進或者抑制激素的分泌間接調節血糖,本研究結果提示,在肝臟中,SCFA 具有直接作用于肝細胞而調節血糖的潛能。
肝臟同時也是脂代謝的場所。肝臟可通過三羧酸循環將過量的碳水化合物轉化為脂質,ACC 是AMPK 的下游靶分子,調節脂代謝[16]。其為脂質合成的限速酶,在AMPK 的調節下通過磷酸化和去磷酸化的作用影響脂代謝[24-25]。哺乳動物中ACC 分為ACC1 和ACC2 兩種亞型,而受兩種亞型調節所產生的丙二酰輔酶A 具有不同的生理作用,兩者產生的丙二酰輔酶A 分別調節脂肪酸合成和脂肪酸氧化[26]。ACC 在未磷酸化時處于激活狀態,激活AMPK可使兩種ACC 同時磷酸化而失活,進而導致脂肪酸的合成受抑制,而脂肪酸的氧化水平增加,達到降低脂質水平的作用[25]。本研究發現乙酸、丙酸和丁酸磷酸化AMPK 和ACC1,提示SCFA 可能通過AMPK/ACC 途徑抑制肝細胞脂肪酸合成,進而減少肝臟脂質積聚,緩解胰島素抵抗。
綜 上,SCFA 可 能 分 別 通 過Akt/GSK-3β 和AMPK/ACC 途徑調節糖脂代謝,減少肝臟脂質積聚、降低血糖,進而預防和改善胰島素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