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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論西周冊命銘文中的歷史敘事*

2023-05-12 21:53:07許兆昌
跨世紀 2023年6期
關鍵詞:歷史

許兆昌

西周銅器冊命銘文,除記述具體的職事授予和物品賞賜外,還有不少篇章會追述先王以及先臣的功業,追憶周初天下康寧的政治局面,由此構成西周時期在一種特殊的儀式場合下不斷再現的歷史敘事。冊命銘文中的歷史敘事,服務于特定的政治目的,隨著西周中期王朝廷禮制度的建立,在敘事風格、主題呈現及行文布局等方面都走向規范化,能夠集中體現西周王朝最高統治者在政治思想領域的主觀建構。以下試從這三個角度對此主題做初步探討,敬呈專家指正。

一、敘事風格:由寫實主義走向形式主義

西周冊命銘文的歷史敘事,早期呈現出突出的寫實主義風格,史事敘述具體,史料信息豐富。晚期則呈現出明顯的形式主義傾向,記述歷史的話語已經格式化,史料信息匱乏。目前所見西周冊命銘文最早出現歷史敘事內容的,是成王時器何尊(《銘圖》①11819),其銘云:

唯王初遷宅于成周,復稱武王禮,祼自天,在四月丙戌,王誥宗小子于京室,曰:“昔在爾考公氏,克弼文王,肆文王受茲大命。唯武王既克大邑商,則廷告于天曰:‘余其宅茲中國,自茲辥民。’嗚呼,爾有雖小子亡識,視于公氏,有勛于天,徹命,敬享哉!”唯王恭德裕天,訓我不敏。王咸誥,何易貝卅朋,用作庾公寶尊彝,唯王五祀。

該銘文字雖然不多,但除制器刻銘者記述了成王當時所行禮儀外,主體內容記錄的是多種西周創建時期的重大史事,信息非常豐富。而銘文中這些重大史事的敘述者正是成王本人,此時距離文、武時代尚近,有的事跡可以推測或為成王所親見親聞。具體分析其中包括的重大史事信息有:第一,文王受命;第二,武王克商;第三,武王確定建都成周,作為王朝統治的中心;第四,作器者何之父考公氏為文王重臣,在西周王朝的建立過程中作出過重要貢獻。若再味其文義,則何之父考公氏所做貢獻應與文王受命這一具體史事有關。故其前文有“爾考公氏,克弼文王,肆文王受茲大命”,后文又有“爾有雖小子亡識,視于公氏,有勛于天”之類的記述。而且全銘所載亦為器主何因助成王行祭天之禮而得賞賜。種種跡象表明,何父子二人所從事的,應正是與祭天受命等事務相關的早期宗教類工作。總之,通過何尊銘文中的歷史敘事,確實能夠發現西周王朝建國時期一些重大歷史事件的相關資料,其史料價值十分突出。

同為西周早期銅器但較何尊略晚的大盂鼎(《銘圖》02514),其銘文屬西周長篇銘文,多達291 字。其主體內容記載的是康王對盂的冊命和各種豐富的賞賜,因與本文討論的主題無關,不備引,其中關涉敘述歷史的內容也不少,其銘如下:

唯九月,王在宗周,命盂。王若曰:“盂,丕顯文王,受天有大命。在武王嗣文作邦,辟厥匿,匍有四方,畯正厥民。在于御事,酒無敢舔,有祡烝祀無敢。故天翼臨子,法保先王,匍有四方。我聞殷墜命,唯殷邊侯、田與殷正百辟,率肄于酒,故喪師已。女妹辰有大服,余唯即朕小學,女勿蔽余乃辟一人,今我唯即型稟于文王正德,若文王令二三正,今余唯命女盂紹榮,敬擁德經,敏朝夕入諫,享奔走,畏天威。”

與何尊銘文一樣,大盂鼎銘文中的歷史記述也非常豐富。具體分析,可以歸納出的史事有:第一,文王受命;第二,武王克商建立西周王朝;第三,周初群臣兢兢業業,共創王朝統治局面;第四,殷商晚期,外服之侯、甸,內服之百辟,酗酒成風,統治集團腐朽糜爛,等等。尤其是對殷末統治集團內部酗酒成風的記述,與傳世文獻的記載完全吻合,具有十分重要的史料價值。

上述兩件早期銅器冊命銘文對歷史的記述,無論是相同部分還是相異部分,都表現出了明顯的寫實特征。受限于銘文的篇幅及此類文獻主要是為記述當時的冊命內容和賞賜物品的特殊目的,其中所述史事,自然不可能完全展開,因而往往具有高度概括的特點。但即使在這一條件下,銘文對所涉史事也還能做到描述具體,并展現出高超的敘事技巧,絕非僅是一般性的泛指泛稱。如何尊銘文述武王選定洛邑建立成周,就直引了武王當時的“告天”之語,所謂“余其宅茲中國,自茲辥民”。從中國早期史學的發展看,“語”的記述具有使敘事完整的重大意義。《史記·十二諸侯年表》序稱孔子《春秋》“約其辭文,去其煩重”[1]509,左丘明為防儒門弟子“各安其意,失其真”,因而“具論其語”[1]510,遂成《左傳》一書。《左傳》在歷史敘事領域所取得的學術成就有目共睹,而何尊銘文在關涉歷史敘事的不多文字中已經能夠做到兼顧“事”與“語”,說明這種記述歷史的成熟手法在西周早期就已經出現,并不是春秋魯史官左丘明的發明創造。又大盂鼎銘文述群臣功績,描述也非常具體,一是“酒無敢舔”,即不敢耽于飲酒;二是“祡烝祀無敢”,對于字,學者尚有不同認識,根據上下文體會其大意,總之應是指在祭祀等宗教活動中有良好的表現。而對于殷商晚期王朝統治集團的腐朽,銘文也有具體的體現,即“唯殷邊侯、田與殷正百辟,率肄于酒”。值得注意的是,有關殷商晚期與西周初期群臣的史事敘述恰構成一個對比,前后兩件史事擁有同一個敘事主題,即“飲酒”。也就是說,銘文運用對比的手法,通過這樣一個非常具體的事件將殷、周統治集團的不同政治面貌鮮明地描述出來,同時又兼具了總結歷史經驗和教訓的主觀用意。即使由今日視之,這也是一種相當高水平的歷史敘事技巧。敘事技巧的進步,自然對史料記述容量的擴大起到積極的作用。總之,早期冊命銘文的歷史敘事,沿著寫實主義的路徑發展,表現出豐富的史學意義。

西周中期,王朝廷禮制度逐漸形成。由于冊命禮儀本身呈現出突出的程式化特征,冊命銘文的記述也隨之格式化,包括場景、儀式、冊命話語等的記述都會使用大量的現成套辭。與此同時,在這種特殊場合下發生的歷史敘事也很快形成了固定的敘述模式。這樣的銘文材料很多,試列舉如下:

西周中期有,訇簋(《銘圖》05378):

王若曰:“訇,丕顯文、武受命,則乃祖奠周邦。今余命女適官司邑人……”

乖伯簋(《銘圖》05385):

己未,王命仲致饋乖伯狐裘。王若曰:“乖伯,朕丕顯祖文、武,膺受大命。乃祖克弼先王,翼自它邦,有芇于大命。”

西周晚期有,師訇簋(《銘圖》05402):

王若曰:“師訇,丕顯文、武,膺受天命,亦則于女乃圣祖考克輔右先王,作厥肱股,用夾紹厥辟,奠大命,盩和于政,肆皇帝亡斁,臨保我有周,雩四方民亡不康靖。”

王若曰:“師克,丕顯文、武,膺受大命,匍有四方。則唯乃先祖考有勛于周邦,捍御王身,作爪牙。”

卌二年逨鼎甲(《銘圖》02501):

唯卌又二年五月既生霸乙卯,王在周康穆宮。旦,王格大室,即位,司工散右吳逨入門,立中廷,北向。尹氏授王賚書。王呼史淢冊賚逨。王若曰:“逨,丕顯文、武,膺受大命,匍有四方,則唯乃先圣祖考,夾紹先王,聞勤大命,奠周邦。”

卌三年逨鼎庚(《銘圖》02509):

唯卌又三年六月既生霸丁亥,王在周康穆宮。旦,王格周廟,即位。司馬壽右吳逨入門,立中廷,北向。史淢授王命書,王呼尹氏冊命逨。王若曰:“逨,丕顯文、武,膺受大命,匍有四方,則唯乃先圣祖考,夾紹先王,聞勤大命,奠周邦。”

毛公鼎(《銘圖》02518):

不難發現,西周中晚期冊命銘文中的歷史敘事,已經形成了一種相當穩定的三段式的敘事結構。這種三段式敘事結構可以歸結為三句話:一是文、武受命,二是先臣用命,三是天下(四方)康寧。其中,前兩句可以看作條件敘事,第三句則是結果敘事。具體地說,就是文、武受命與先臣用命這兩組條件敘事共同促成了天下康寧這一結果敘事的出現。由于其因果具備,邏輯完整,已經很好地滿足了冊命儀式這一特殊政治場合之用,自不需其他史事再行加入其中。即使是迄今所見銘文篇幅最長的毛公鼎,記述的周王所發之語字數最多,絲毫不亞于早期的大盂鼎或何尊,但其實質性的史事內容卻也并不超出這三句話的概括,完全可為這種三段式的敘事結構所涵蓋。只不過該銘中歷史敘事的描述性語句、詞藻更為豐富而已。

此外,值得注意還有兩件逨鼎,一述四十二年五月冊命,一述四十三年六月冊命,前后相隔一年有余,但所記述的出自周王的歷史敘事居然完全一致,而且不只是內容一致,具體文字也完全相同。顯然,這不會是實際發生的史事實錄,而是后人擬定的結果。擬定者及擬定過程有多種可能性。一是周王在冊命場合中所說的具體話語實有不同,但內容并無重大差異,因而記錄者根據自己所熟知的行文格式予以筆錄,并沒有按照原話逐字逐句地記錄。二是據兩器所載冊命場景,可知命書實際上是事先由史官寫好,然后在冊命場合由史官誦讀的。其中四十二年命書當由尹氏書就,史淢當場誦讀;而四十三年命書則是由史淢撰寫,尹氏當場誦讀。因此存在史官所作命書就是按照已經成形的行文格式予以撰寫的可能。這一點與后世詔書中常見的“奉天承運”之類的套話相似。三是此段兩次借周王之口出現的歷史敘事,其實只是器主逨在鑄器時據兩次冊命的記憶擬成的。它當然有當時周王或史官在冊命場合的話語藍本,但實際的記述和措辭都出自器主逨本人或由逨在鑄器時聘請他人撰寫。

以上三種可能性無論何種成立,都可以說明西周中晚期關于王朝初建時期的歷史敘事已經形成了高度格式化的特征。與高度格式化的歷史敘事相伴而生的,是真實歷史進程中豐富的史事及具體歷史細節的消失,所能提供的差異性的史料信息近乎為零。像何尊銘文那樣所述及的武王定都洛邑之語,以及大盂鼎銘文對比記述的殷周兩朝群臣在飲酒一事的差別,都不再出現在中晚期冊命銘文的歷史敘事之中,而留下來的,就只是些“形式主義”的歷史表述。與其說它是歷史敘事,倒不如說是經由王朝官方認證過的統一了口徑的“政治決議”。顯然,西周中晚期冊命銘文形式主義化的歷史敘事,其目的只是為再現某種政治層面的命題判斷,強化或灌輸某種政治觀念,其史學意義在很大程度上已被消解。不過,冊命儀式自有其特定的政治語境,這一場域中歷史敘事的風格由寫實主義走向形式主義,其發展路徑是符合其本來邏輯的,無可非議。

二、敘事主題:由散漫模糊走向精準聚焦

西周中晚期冊命銘文的三段式歷史敘事是在繼承早期敘事的主要內容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受冊命儀式這種特定政治語境的制約或影響,中晚期冊命銘文歷史敘事內容的改造與建構,使其所欲表述的政治主題變得更加明確,能夠聚焦冊命儀式中的特殊政治訴求,并提供精準的政治服務。

西周冊命銘文歷史敘事的標準化格式雖然完成于中晚期,但主要敘事因素實際在西周早期冊命銘文中就已存在,而且在當時也是歷史敘事的重要內容。像文(武)王受命、先臣用命及君臣共創周初統治局面等,都在早期冊命銘文的歷史敘事中作為主要內容重復出現過。這說明王朝最高統治者對冊命銘文歷史敘事所應表達的政治主題很早就有了清楚的認識。甚至于一些銘文敘述歷史的具體形式,也與中后期的格式化敘事具備一定的相關性。例如,大盂鼎銘文中的歷史敘事,就已經很明顯地呈現出后世格式化敘事文案的主要內容乃至于敘述的形式,如文、武受命,早期大盂鼎是“丕顯文王,受天有大命”,晚期毛公鼎是“丕顯文、武,皇天引厭厥德,配我有周,膺受大命”。如先臣用命,大盂鼎是“在于御事,酒無敢舔,有祡烝祀無敢”,毛公鼎是“唯先正辥厥辟,勛勤大命”。如四方康寧,大盂鼎是“天翼臨子,法保先王,匍有四方”,毛公鼎是“皇天亡斁,臨保我有周,丕鞏先王配命”。以上三個方面,不僅內容與中后期冊命銘文中的歷史敘事基本一致,在行文形式及順序上也非常接近。借用考古學中“類型學”的概念,這前后兩類歷史敘事顯然具備著某種由早期直接發展到中晚期的直系“親緣”關系。

但是,早期冊命銘文歷史敘事的寫實主義風格,決定了不同銘文的敘事內容和形式必然會有很大的不同,不可能達到中后期形式主義風格下冊命銘文歷史敘事在內容與形式兩個方面的高度統一。例如,另一件時代更早的何尊銘文中的歷史敘事,在內容和形式上就與大盂鼎銘文存在著很大的不同。不過,盡管何尊銘文不像大盂鼎銘文那樣與后世格式化文案具有某種明顯的“親緣”關系,但具體分析何尊銘文的敘事內容,同樣可以發現它也基本包含了后世格式化文案的基本要素。如“爾考公氏,克弼文王,肆文王受茲大命”句,就兼含了“文、武受命”和“先臣用命”兩項內容。其后文又說“爾有雖小子亡識,視于公氏,有勛于天”,只是又再度表述了“先臣用命”這一格式化敘事的重要內容。顯然,中后期冊命銘文中出現的“標準的”歷史敘事,正是在吸收早期歷史敘事主要因素的基礎上完成的。

不過,早期冊命銘文中的歷史敘事,除了文王受命、先臣用命及天下康寧這三個方面的內容外,還會同時記述一些其他方面的史事,有的甚至是歷史細節的描述,如武王親自定下營建成周之國策,殷人酗酒、民不堪命以及周初群臣兢兢業業、勠力同心等。從后人研究歷史的角度看,這種略顯散漫而不工整的敘事當然提供了更加豐富的史事信息,但冊命禮儀這一重要政治場合下的歷史敘事,必然具有某種特定的政治目的和訴求。從這個角度看,早期枝蔓叢生、散漫模糊的寫實主義風格不免會削弱這一特定敘事主題的呈現力度。因此,西周冊命銘文中的歷史敘事,在由早期向中晚期的發展過程中,必然會要求其在主題呈現方面實現由散漫模糊、不夠集中向精準聚焦、簡明扼要轉變。因為冊命儀式畢竟時間有限,在有限的時間里自不容周王做長篇大論甚至只是毫無目的地“八卦”些先王先臣的陳舊往事,發一點思古之幽情。廷禮儀式的規范化必然也會要求周王針對受命臣屬的訓囑實現“規范化”,以使此種訓囑在有限的時間內能夠最大限度地集中展現其特殊的政治訴求。西周中晚期冊命銘文歷史敘事的規范化,就是在這一目的驅使下分別在君、臣兩個方面展開的。它通過敘事內容的高度統一,使冊命儀式中的歷史敘事在主題呈現方面能夠精準地滿足這一特殊場合中的政治訴求。

從君的角度,“受命”成為先王敘事的唯一主題,且由文王受命轉換為文、武共同受命。

首先是“受命”最終成為先王唯一的規范性史事,從上引多條材料可以看出,文王、武王是西周冊命銘文中歷史敘事的兩位主角。無論是早期還是中晚期,除文王、武王外,銘文敘事并不關涉其他諸王。這反映出文王、武王在西周王朝政治史敘事中具有無可比擬的重要地位。但早期冊命銘文中的先王敘事,內容豐富多樣,有文王受命、武王克商以及武王選定洛邑建立成周等。中晚期冊命銘文中的先王敘事,僅剩下“受命”一件史事。武王克商及建都成周等都被排除在有關先王的規范性敘事之外。

其次是“受命”由早期的文王受命調整為中后期的文、武共同受命。早期冊命銘文中,文王事跡是受命,武王事跡是克商,兩者界線分明。如何尊銘文稱“肆文王受茲大命。唯武王既克大邑商”。大盂鼎銘文亦稱“丕顯文王,受天有大命。在武王嗣文作邦,辟厥匿,匍有四方”等。不過,這種寫實主義的敘事風格并沒有被中晚期冊命銘文所繼承。中期以后,像克商這樣的重大歷史事件在冊命儀式的敘事中被裁減掉,而王朝建立階段的歷史則被進一步壓縮到僅剩“受命”一事。由于這個新興王朝的實際建立者畢竟是武王而非文王,尤其歷代周王還都是武王的嫡系子嗣,如果僅突出文王受命,則文王子嗣的范圍顯然要大得多,并不利于強調僅有現實中的周王才是天之所命。因此中晚期冊命銘文中的先王敘事就采用了一個變通折中的辦法,即將文王受命調整為文、武共同受命,使武王有點委曲地隱身于“受命”這一重大史事之下。中晚期冊命銘文中的先王敘事,無不以文、武受命并稱。如中期的訇簋(《銘圖》05378)云:“王若曰:‘訇,丕顯文、武受命。’”又乖伯簋(《銘圖》05385)云:“王若曰:‘乖伯,朕丕顯祖文、武,膺受大命。’”晚期的冊命銘文如兩件逨鼎都記述:“王若曰:‘逨,丕顯文、武,膺受大命,匍有四方。’”師克蓋(《銘圖》05682)也記述:“王若曰:‘師克,丕顯文、武,膺受大命,匍有四方。’”師訇簋(《銘圖》05402)同樣記述:“王若曰:‘師訇,丕顯文、武,膺受天命。’”以上自中期以至于后期的銘文辭例,語辭近乎統一,似乎出自一人之手。稍有不同的是毛公鼎,該銘為迄今所見最長的西周銘文,其有關早期歷史的敘述較之上述同期銘文更為豐富。因此相對而言,該銘除記述了文武受命外,還有一些其他內容的描述:

我們可以看到,在文、武同為受命之君這一點上,毛公鼎與中晚期其他冊命銘文的歷史表述并無差異。不過,毛公鼎在“膺受大命”句后,又增加所謂“率懷不廷方,亡不闬于文、武耿光”句共十三個字,似乎與同期其他冊命銘文頗有不同。這里面或許有強調武王伐商及以武力經營天下這些史事的意味。但是細究起來,這一表述不僅不夠具體,更主要的是它并沒有寫實性地將這些史事歸諸武王名下,而仍是以“文武”并稱,這就意味著將以武力經營天下這樣的重大史事同等地列在文王和武王兩人之下。總之是將文王和武王視為一體,無論是“受命”還是“克商”,已不分彼此。因此,盡管銘文在此節描述中多出了九個字,僅從文字數量看,多出兩倍有余,但其語義并不出前述多例銘文中的“匍有四方”四字泛稱之所囿,最多不過是這四個字的另一種語辭更加豐富的表述而已。

西周冊命銘文中的先王敘事最終規范性地表述為“受命”一事,其目的自是為了確認王朝統治權力的神圣性和合法性,同時也為其冊命臣屬這一政治行為提供權威性,因為臣屬通過周王冊命所得到的地位和權力也可以說是經由周王而間接地來源于天授。不過,西周王朝的受命之君只是文王,武王并非受命之君,這是一個基本的共識。《史記·周本紀》記載,武王為克商作準備,觀兵于盟津時,就曾“為文王木主,載以車”,武王雖已繼位,但仍“自稱太子發,言奉文王以伐,不敢自專”[1]120。這樣做的目的,就是強調伐商為奉天命,而非出于一己之私。因為文王是得天命之君,因此奉文王以伐,通過語義的轉換實際上就是表示奉天命以伐。顯然,若武王同樣是受命之君,則自不必如此大費周章。西周時人對文、武史跡的不同當然也是心知肚明的。

西周中期史墻盤銘文(《集成》②10175)述王朝前代先王事跡,于文王稱“曰古文王,初盩和于政,上帝降懿德大屏”,這是明言文王受命。而于武王則稱“圉武王,遹征四方,達殷畯民”,顯然是在說其克商建立新王朝的事跡。總之,文王、武王功業的差別并不是什么秘密,而是一般士眾的常識。但是,在西周中后期冊命銘文的套語中,雖習慣上于先王仍合稱文武,但史實卻簡化為受天命這一事,武王通過軍事征伐消滅商王朝一事竟被抹去。此種敘事變遷,其意義自然值得從多角度予以審視。

其一,這種敘述變遷凸顯出在冊命這種政治行為中,周王對于強調王權之神圣性及由神圣性所衍生的合法性的心理訴求更加突出。顯然,這才是西周王朝最高統治者尤其是中晚期最高統治者所欲建構的政治觀念體系的核心部分。

其二,對暴力克商這一史事有意無意地忽視,在西周王朝軍事力量日益削弱的中晚期,也可以有效地抑制新崛起勢力對于天下宗主權的覬覦。西周中晚期,禮樂征伐自天子出的舊政治格局雖然還沒有被完全打破,但王朝的軍事能力已無法與鼎盛的早期相比。昭王南征而不復,雖暫時壓服楚人,但只可謂之慘勝。穆王周行天下,浪費了王朝大量的人力物力,雖征犬戎得勝,但從此“荒服者不至”[2],失去了對周邊政治實體的控制。恭、懿、孝、夷時期,最高統治集團對王位發生激烈爭奪,這必然會對王朝實力產生很大的負面影響。最終夷王在諸侯的擁護下,才得以繼位為王。雖然維護了恭王以下受到沖擊的王位父子相傳的體制,但是,自夷王以后,卻不得不違背禮制,“下堂而見諸侯”[3],王權的削弱顯而易見。而之后厲王的“專利”,則從根本上動搖了王朝以國人為主導力量的統治基礎,致使國人不得不揭竿而起,居厲王于彘,王朝十余年無君。周、召共和,實際只是一個維持局面的看守政府。宣王雖號稱中興,但千畝一戰中敗于姜氏之戎,損失慘重,不得不料民于太原,試圖通過加重盤剝來挽回王朝迅速衰落的頹勢。

種種史實都表明,西周中晚期,王朝的軍事實力顯然已大不如從前。如果此時在冊命銘文中還繼續強調武王克商的超強軍事實力,則無異于置現實中的周王統治于十分尷尬的境地。顯然,中晚期冊命套語的歷史敘事部分對于文王受天命的強調及對武王克商之武力的忽視,正是此期的王朝統治者在觀念領域試圖為鞏固自身的權力和地位所做的一種努力。

實際上,直到東周時期,強調天命仍是王朝統治集團維持政治地位的最后手段。據《左傳》記載,魯宣公三年,楚莊王觀兵于周疆,向受周王之命前來犒勞的王孫滿問九鼎之大小輕重,王孫滿的回答是“在德不在鼎”,并強調指出:“天祚明德,有所底止。成王定鼎于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4]可見,當東周王朝面臨日益強大的其他軍事力量的逼迫時,天命幾乎成為其抑制這些新興勢力覬覦之心的唯一可用手段。然據對西周冊命銘文中相關歷史敘事的分析,可知這種借助觀念領域的手段來強化或鞏固王朝最高統治權力的方式,早在西周中晚期就已悄然出現。

從臣的角度,“夾紹先王”成為先臣敘事的唯一主題。

早期冊命銘文中關于先臣用命的敘事,一般都會有具體的實事記述。如何尊銘文述何之父考公氏,稱其“有勛于天”,這是針對其“克弼文王,肆文王受茲大命”之事績的具體描述。大盂鼎銘文述周初群臣用命,特地強調他們“酒無敢舔”以及“有祡烝祀無敢”等表現,并與殷末群臣侯田百辟的“率肄于酒”相對比。這些具體的史事記述是早期寫實主義敘事風格的必然結果。中晚期冊命銘文中先臣用命敘事則不再有這種具體的史事記述,而是格式化為“克弼先王”(乖伯簋)、“輔右先王,作厥肱股,用夾紹厥辟”(師訇簋)、“有勛于周邦,捍御王身,作爪牙”(師克蓋)、“辥厥辟,勛勤大命”(毛公鼎)、“夾紹先王,聞勤大命”(逨鼎)等并無實際史事內容的表述。

由上述分析可以看到,早期銘文中的先臣用命,盡管也與先王有關,但其敘事具有一定的獨立性。像何之父考公氏“有勛于天”,群臣“酒無敢舔”等,其敘事都是以先臣本人為中心展開的,文王和武王在此種有關先臣的獨立敘事中意義并不凸顯。而中晚期銘文中的先臣用命,表面上看仍是以先臣為敘事主語,但敘事中心卻已由先臣轉換為先王。像“夾紹先王”“克弼先王”“輔右先王”“夾紹厥辟”等表述,都體現出先王、厥辟才是先臣用命敘事的真正中心。至于先臣們如何夾紹之,如何克弼之,如何輔佑之,這些具體的史事已不重要。說到底,是否“用命”才是關鍵,怎樣“用命”則毋庸在此贅言。

西周中晚期冊命銘文中的歷史敘事,無論是統一為“受命”的文、武敘事,還是籠統的“夾紹先王”的先臣敘事,都顯然更能為冊命儀式中的特殊政治需求提供精準的敘事服務。冊命儀式中,自冊命者的角度,說明權力來源的合法性是至上無他的訴求。而在早期國家發展階段,政治權力合法性的說明,舍“天命”無其他。自受冊命者的角度,強調其必須忠于權力、財富的授予者,也是最根本性的訴求。在君(冊命者)臣(受冊命者)關系中,臣子永遠不能超越君主而成為政治關系的核心因素,他也不被容許擁有獨立的政治身份,并進而獲得歷史敘事中的主體身份。顯然,西周中晚期冊命銘文中統一為“受命”的文、武敘事,以及史實空心化、表述態度化、一言以蔽之的所謂“夾紹先王”的先臣敘事,正是這兩種現實政治訴求投射到歷史敘事領域而最終形成的“完美”文本,其用語簡明扼要,其語用則精準到位。

三、敘事布局:由自然原生走向次序規范

空間是產生儀式的重要因素,也是“規范化”重要的外在表現形式之一。敘事中的行文布局一直被當作時間因素來考慮,但如果將文本作為一個整體呈現的研究對象,敘事研究中的時間因素實際上可以轉換為另一維度中的空間因素。或者說,時間上的先后序列本身就具有空間排列的另一重屬性。同樣,具體的空間排列一旦進入到敘事領域,也必然會呈現出特定的先后關系,使之同時具有了敘事范疇中的時間屬性。西周冊命銘文歷史敘事的行文布局,經由了一個由自然原生向次序規范轉換的發展過程。這一“規范化”歷程,就可以分別從時間和空間兩個角度去觀察。

從時間的角度看,早期冊命銘文歷史敘事的寫實主義風格,必然會將史事的實際發生順序自然地轉換為史事的敘述順序,不會有太多為突出某種政治命題或政治觀念而刻意為之的行文安排,因此其敘事布局會呈現出更多自然原生形態的特征,使得史事時序與敘事時序處于近乎重合的“零度”狀態[5]14。例如,早期的何尊銘文在記述文王受命這一歷史事件時,就沒有將文王和器主何之父考公氏的政治地位代入敘事之中,即沒有讓兩人的不同政治地位——君臣之別——影響事件的敘述。我們看到的是,其敘事是按照兩位在這一歷史事件中的實際責任,采用如實記述的方式來完成的:“王誥宗小子于京室,曰:‘昔在爾考公氏,克弼文王,肆文王受茲大命。’”前文已述,據何尊全文,可以判斷何及其父考都應是王朝負責祭天類早期宗教事務的官員。進一步看,何尊銘文所記史事,按順序分別包括成王本人“爯武王豊,祼自天”,成王追記“文王受茲大命”、武王“廷告于天”,并稱贊何之父考公氏“有勛于天”,之后又告誡器主何要“徹命,敬享”。何本人在銘文中又自稱“宗小子”,因此,可以判斷這應是一個世職祀天事務的家族,或即人所熟知的祝宗卜史類官員中的“宗”職。顯然,成王對器主何稱“爾考公氏,克弼文王,肆文王受茲大命”,不是泛指,而應是對何之父考公氏確曾在文王受命事件中發揮過重要作用這一史事的如實追述。也就是說,公氏克弼文王——文王受茲大命是史事發生的自然順序,同時也是此段歷史敘事的敘述順序。

這種“零度”狀態的歷史敘事對于冊命儀式中特殊的政治訴求顯然是有害的。像“昔在爾考公氏,克弼文王,肆文王受茲大命”這樣的敘事,將臣屬之祖考輔弼文王的君臣關系置于文王受命這一重大歷史事件之中,自然具有暗示臣屬之祖考在文王受命事件上曾發揮過重要作用的語義,由此會使文王受命這樣具有重大政治意義的歷史敘事失去排他性或壟斷性。這顯然不利于鞏固和強化周王的現實統治權力。

從空間的角度看,早期寫實主義的敘事風格,往往會使歷史事件的敘述缺乏統一的安排,從而導致敘事在空間布局上呈現出某種“零亂”的特征,這是其自然原生形態特征的另一種表現。例如,在字數不多的何尊銘文中,何之父考公氏事跡就出現了兩次。一次出現在成王誥語之首,稱“昔在爾考公氏,克弼文王,肆文王受茲大命”。另一次出現在成王誥語之末,稱“爾有雖小子亡識,視于公氏,有勛于天”。這兩次誥語前后語義重出,顯然是對當時成王誥語的如實記錄,并沒有什么主觀布局的意識。這與晚期的兩件時隔一年有余的逨鼎銘文敘事布局相比,一者零亂,一者工整,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另一件早期銅器大盂鼎其銘文中的歷史敘事,同樣有寫實主義風格留下來的缺乏布局意識的痕跡。該銘在記述周初群臣用命之表現時,運用插敘的手法將殷末群臣的表現拿來作對比。從描述群臣用命這一單個主題看,這當然是一種高明的敘事技巧。但如果將這一插敘內容放在該銘整篇歷史敘事中來看,其敘事的突兀性又是明顯的。它既破壞了西周建國階段君臣敘事的完整性,使敘事在時間和空間兩個方面都被撕裂,同時對冊命儀式中特定政治主題的表達也不能發揮什么特殊的作用。

形式主義風格下的西周中晚期冊命銘文的歷史敘事,其布局則不存在上述問題。

從時間上看,“先王—先臣”這一敘事順序上的主次關系成為統一的布局模式,為后來的敘事者所嚴格遵守。通過這一布局模式,“受命”一事很自然地成為先王所獨享的敘事內容,先臣很難再介入(盡管他們可能像何之父考公氏那樣實際上在這一歷史事件中曾發揮過具體的重要作用);先臣用命的史事也隨之被確定或只能確定為“夾紹先王”,即只能以先王為中心,而先臣不再在整個敘事中擁有獨立的主體地位。由此,先王與先臣兩者在敘事時間上順序清楚,界限分明,杜絕了越界的可能。從敘事布局的角度看,史事發生的實際順序已不再是敘事順序的決定因素。敘述者充分利用了他的“敘事時間自主的能力”[5]52,創造了一個不能(再)與史事時序相吻合的敘事時序。顯然,這種次序嚴謹的規范化布局能夠更好地滿足冊命儀式中的特定敘事需求。它也說明,形式主義的敘事風格在形成特定政治話語方面的能力是寫實主義的敘事所無法比擬的。

從空間上看,冊命銘文歷史敘事中的三段式結構,排除了一切有害的甚或只是無效的史事記述,最終完成了一個能夠充分凸顯冊命銘文特殊敘事主題的工整布局。先王受命、先臣用命以及天下康寧是構成一篇完整的冊命銘文歷史敘事的三大基本要素,但此敘事要素的完整性并不是西周中晚期才得以實現的。無論是西周早期還是中晚期冊命銘文中的歷史敘事,都能完整地挖掘出這三個方面的基本內容。是以前文曾指出,西周王朝的最高統治者,無論是早期還是中晚期,對冊命儀式中歷史敘事的特定政治訴求都有非常清楚的認識。大盂鼎銘文自無需贅言,即使是布局相對混亂的何尊銘文,這三大要素也能夠通過語義的分析而完整地呈現。像“爾考公氏,克弼文王,肆文王受茲大命”句,就包涵了先王受命與先臣用命兩大敘事要素。“視于公氏,有勛于天”句,是對先臣用命這一敘事要素的重復再現。而“武王既克大邑商,則廷告于天曰:‘余其宅茲中國,自茲辥民’”句,蘊藏的正是天下康寧這一敘事要素。只不過與其他冊命銘文中的同項敘事句相比,何尊銘文采用的表述形式(直接引用武王告天之語)及其字面所呈現的意義都太過特殊而具體,因而很容易使人忽視其所欲表達的本意。前文已述,大盂鼎銘文在布局上已經非常接近中晚期冊命銘文中的歷史敘事,但它還存在著枝蔓過多的問題。其敘事要素雖然齊備,三段式結構的布局也已經顯現,但整體上看尚未臻于工整。中晚期冊命銘文中的歷史敘事則完全擺脫了史事細節問題的困擾,其三段式結構所形成的空間布局干凈整潔,在冊命儀式政治主題凸顯方面做到了既完整又簡潔。

四、歷史敘事中的思想建構

除早期冊命銘文中的歷史敘事會提供較為豐富的不同史事信息外,中晚期冊命銘文中的歷史敘事大多為習用的套辭,內容重復,沒有新意,史料價值不高,因而一直以來未能引起研究者的充分關注。但從敘事學的角度看,這些不斷被重復的故事和套辭,卻正是敘事文本分析的重要話語對象。熱奈特曾斷言:“‘重復’事實上是思想的構筑。”[5]73這一判斷雖然是基于文學敘事的研究語境形成的,但對歷史敘事的研究同樣具有重要的借鑒價值。因為無論是文學性的虛構還是歷史學的“如實”直書,任何文本的背后都不能不包含作者的主觀寫作意圖及由此而推動的語料(或史料)選擇與敘事表述。即使是個體的無意識或下意識寫作,隱藏的也是集體性的無意識或下意識,具有反映一個時代主流社會觀念和意識形態的作用。顯然,冊命銘文中不斷重復的歷史敘事,折射出來的正是西周王朝最高統治集團在意識形態領域觀念建構及價值建構的根本取向和深層邏輯。

所有的歷史都是當代史。準確地講,這是指所有的歷史敘事都具有當代屬性。作為本體的歷史已經隱身于時間隧道之中,人類并無打破這種時間性“隔離”的有效途徑。而通過后人敘述出來的歷史,天然具有服務敘述者現實需求的責任和義務。不過,這種現實服務,卻不能等同于歷史虛無主義者所著意強調的“編造”或者說“虛構”,它只是通過選擇性的史事敘述來為某種特定的目的提供服務。理論上講,沒有人能夠敘述全部的歷史,因此,所有的敘述都是選擇性敘述。從這個角度看,服務于敘述者現實目的和需求的選擇性敘述,自有其學術層面的合理性。

西周冊命銘文中的歷史敘事,發生在王朝政治生活的重要場合——冊命禮儀之中,當然要服務于這一政治生活的特殊主題。冊命是冊命者對受冊命者權力、地位以及財富的授予行為,因而自然構成冊命銘文的主導敘事線索。同時,為了保證冊命者能夠在這樣的政治行為中成為最終的受益者,它同時會有確定、約束受冊命者的行為以及申明其與冊命者之間關系的訴求,由此形成了幾乎所有西周冊命銘文必備的另一條隱性敘事線索。它既可以是冊命者對受冊命者施以直接的政治教誨和訓令,也可以是通過敘述歷史的方式來達到灌輸某些重要的政治觀念,以及維系某種現實的政治關系的目的。大盂鼎銘文中周王所云“余唯命女盂紹榮,敬擁德經,敏朝夕入諫,享奔走,畏天威”,毛公鼎銘文中周王所云“女毋敢荒寧,虔夙夕惠我一人”“善效乃友正,毋敢于酒,女毋敢墜在乃服,恪夙夕敬念王畏不易”(《銘圖》02518)等,就都屬前者,而本文所討論的對象則屬后者。

為了確定、約束受冊命者的行為,并申明其與冊命者之間的君臣等級關系,首先必須確立最高權力的合法性,因為它是其他一切現實政治訴求的總前提。傳統時代,在政治學理論尚未得到充分發展的條件下,歷史敘事是確立最高權力合法性的主要形式。至于其敘事內容的安排,自然還要求之于早期宗教中的神權。人類學家弗雷澤在《金枝》一書中,通過記述國王與巫師兩位一體的關系,對此有充分的討論③。西周冊命銘文中,文、武受命的先王敘事被置于章首,就是這一政治訴求的具體呈現。其次,針對受冊命者的約束及其與冊命者之間關系的強調,是此條隱性敘事線索的主體內容,也是其最終目的。現實從來不是憑空而生的,它本身是歷史的自然延續。現實世界的諸種原因,也都深藏于逝去的過往之中。因此,“夾紹先王”的先臣敘事緊接在先王受命敘事之后,被置于章次,正是欲借受冊命者祖先的功業及其與冊命者祖先即先王的固有君臣關系,來維系和強化現實世界的政治秩序,并激勵受冊命者承擔政治責任。最后,歷史理性的“工具性”本質,決定了歷史經驗、歷史模式的現實重現,必須提供一個成功甚至完美的歷史結局。由此,天下(四方)康寧的結果記述,自然成為完成這一歷史敘事的終章必選。

不難看到,前文曾歸納過的西周中晚期冊命銘文歷史敘事的三段式結構,所構成的正是服務于冊命儀式中特定政治目的的核心敘事。西周冊命銘文歷史敘事在風格、主題、布局等方面所表現出來的階段性的發展,諸如史事的精簡、歷史細節的省略、事件主角的轉換等,最終凸顯了核心敘事的表現力度。西周最高統治者也正是通過這種近乎無意識的話語重復,不斷地強化他們有關權力的合法性、君臣等級秩序等統治思想的建構。

注釋

①吳鎮烽:《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年版。文中簡稱《銘圖》。②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殷周金文集成》,中華書局1987 年版。文中簡稱《集成》。③弗雷澤著,徐育新等譯:《金枝》,大眾文藝出版社1998 年版,第79-86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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