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 洋 王雪鋒
共同富裕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扎實推進共同富裕,任務最艱巨最繁重的區域是農村。促進農民農村共同富裕,需探索切實有效的路徑。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指出,發展新型集體經濟,走共同富裕道路。(1)習近平.論“三農”工作[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22.農村集體經濟組織作為集體經濟的發展載體和運行主體,在促進共同富裕中具有獨特優勢。伴隨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階段性任務的基本完成,全國鄉鎮、村、組三級共建立集體經濟組織約96萬個。(2)中央一號文件發布 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階段性任務基本完成[EB/OL].農業農村部官網,2022-02-25.完成改革的農村集體經濟組織,集體資產歸屬清晰、組織成員身份確定、組織職能定位明確,奠定了進一步促進共同富裕的堅實支撐。基于此,本文試圖厘清農村集體經濟組織與共同富裕之間的邏輯關系,系統闡釋農村集體經濟組織促進共同富裕的作用機理,深入分析作用發揮所面臨的現實困境,對應提出可行的破解路徑。
農村集體經濟組織與共同富裕之間存在著緊密的內在聯系。實現共同富裕,是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目標和追求。共同富裕的實現,離不開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發展和帶動。
作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公有制經濟組織,帶領組織成員實現共同富裕,是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持之以恒的奮斗目標。實現共同富裕,具有長期性、艱巨性和復雜性。在這一過程中,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發展,始終朝著共同富裕的目標邁進。
從實現共同富裕的長期性來看,需要循序漸進地推動。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所在社區及其成員的共同富裕,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不是同步實現的。不同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發展程度不一,實現共同富裕的時間節點存在差異。但不論是何種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均需經過長時期的探索,才能逐步達到共同富裕的發展程度。故實現共同富裕,是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長期發展目標。
從實現共同富裕的艱巨性來看,促進農民農村共同富裕是難點。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實現,需要解決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難題。破解這一難題,逐步縮小城鄉發展差距是關鍵。農村集體經濟組織依托組織優勢和集體資產,發展集體經濟,目的就是要逐步縮小農村與城市的發展差距,逐步解決農民農村共同富裕的難點問題,進而順利邁進共同富裕。
從實現共同富裕的復雜性來看,需要兼顧國家、集體和農民的利益。推進共同富裕的過程,涉及多個利益主體。農村集體經濟組織作為農村的重要利益主體,處理好國家、集體與農民之間的利益關系,不斷滿足農民的物質和精神生活需要,既是實現發展成果共享的有力之舉,又是促進共同富裕的應有之義。
共同富裕的實現,需要多種力量的推動。處在農村地域范圍內的集體經濟組織,實行農村集體所有制,堅持組織成員收益共享原則,一直是推動共同富裕不可或缺的力量。
從歷史上看,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是避免收入兩極分化的主體力量。新中國成立以來,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正確處理公平與效率的關系,保證了農民平等共享發展成果。經過40多年的農村改革,農村經濟社會發展水平持續提升,集體經濟組織收入不斷提高。改革既帶動了農民收入的增長,又縮小了城鄉收入差距。在改革中,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有效避免了農民發生收入兩極分化現象(陳錫文,2022)。同時,絕對貧困的逐步消除,農村貧困人口的如期脫貧,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聯合與組織功能的發揮是功不可沒的。
從現實來看,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是促進共同富裕的組織力量。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后,集體經濟組織帶動成員增收和成員福祉增進的作用進一步發揮。在成員增收方面,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向組織成員提供的分紅,成為農民財產性收入的重要來源。截至2021年底,全國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成員累計分紅達4041.8億元,占組織分紅總額的比重達83.4%。(3)本文數據若無特殊說明均來自農業農村部政策與改革司.中國農村政策與改革統計年報(2021年)[M].北京:中國農業出版社,2022.按照所持股份進行的分紅,能夠保障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成員平等獲得集體資產增值收益。在公共福利方面,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提取的集體積累資金,為改善所在社區生產生活條件提供了物質支持。2021年,全國村級集體經濟組織利用自有資金進行擴大再生產和公共服務方面的投入總額為1251.1億元,村均22.9萬元;其中,村級公益性基礎設施建設投入、公共服務支出占總投入的比重分別達63.8%、23.0%。穩定的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投入,能夠提升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成員的生活水平。
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具有管理集體資產、開發集體資源、發展集體經濟、服務集體成員的特殊功能和作用。通過充分發揮功能作用,實現農村集體資產保值增值、集體資源有效利用、集體經濟多元發展、集體成員共享服務,保障農民財產性收入、促進小農戶與現代農業有機銜接、開辟農民增收就業渠道、提高農民生產生活質量,進而促進共同富裕。
我國農村分布著豐富的集體資產,這些資產需要集體統一管理。作為農村集體資產的管理主體,鄉鎮級、村級、組級集體經濟組織具有管理組織內部各類集體資產、保障組織成員資產收益分配權的功能。
在集體資產的產權關系方面,明晰的產權有利于維護農民財產權益。經過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集體資產總額、分布和產權歸屬得以明確。農村集體經濟組織作為集體所有權的代行主體,在明晰的產權關系下,對屬于組織成員共同所有的集體資產進行科學管理,能夠保障農民的財產權益不受損害,為依托集體資產實現農民增收致富創造條件。
在集體資產的管理機構方面,股份合作經濟組織有利于實行按股分紅。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存在形式,主要包括經濟合作社和股份經濟合作社。各地包括欠發達農村,建立的多是股份經濟合作社(陳崢,2023)。在農村股份經濟合作社中,通過合理設置成員股及其比重,能夠確保集體資產收益分配時成員根據持有的股份得到分紅。
在集體資產的經營管理方面,穩健的經營管理方式有利于實現集體與個人收益同步增加。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經營的集體資產,兼具增值營利性與兜底保障性。在資產合法合規管理的基礎上,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多選擇風險較小、收益穩定的資產經營管理方式,既能保障集體資產收益持續增長,防止集體資產流失;又能保障組織成員分享增值收益,促進農民財產性收入持續增加。
因此,農村集體經濟組織能夠在保障農民收益分配權的過程中,增加農民財產性收入。而財產性收入是當前農民可支配收入中占比最小的部分,也是城鄉居民收入差距較大的部分,具有很大的提升空間。農村集體經濟組織通過管理集體資產,穩步提高農民財產性收入,為逐步實現共同富裕提供了經濟支撐。
農村集體所有的資源,種類較多、數量較大。對于類別不同的集體資源,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可采取多種開發利用方式,優化資源配置,提高農業農村生產力水平,夯實共同富裕的內在物質基礎。
一是整合分散資源,促進資源供需對接。農村承包土地等資源,是分散在農戶手中的。小農戶獲取市場信息的渠道有限,即使有土地流轉意愿,土地流轉費用也不高,流轉渠道較狹窄。與小農戶相比,農村集體經濟組織作為市場主體,市場競爭力更強。在尊重農民土地流轉意愿的前提下,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可發揮小農戶與社會資本之間的橋梁作用。對內聯結農民,將有流轉意愿的土地集中起來,改變小農戶與社會資本單獨談判時的弱勢地位,提升小農戶市場適應能力;對外聯系社會資本,以組織的名義開展合作,增強社會資本的投資信心,促進現代農業發展。
二是盤活閑置資源,提高資源利用率。伴隨農村勞動力外流,宅基地閑置的現象突出。囿于資金和勞動力等不足,農民利用閑置宅基地發展產業的動力較弱。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可立足鄉村產業發展需求,運用集體積累資金,發揮人力資源優勢,通過租賃等方式盤活閑置宅基地,發展特色產業,一端使農民獲得租金,另一端使集體獲得收益。
三是開發未利用資源,拓展農村市場空間。未承包到戶的“四荒”地、果園、養殖水面等資源,是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可進一步挖掘和利用的資源。特別是在可整合的分散資源和盤活的閑置資源缺乏的情況下,由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在保護的基礎上,合理開發、統一激活未利用的存量資源,能夠激發農村內生發展潛力,吸引要素流向農業農村,促進農業農村可持續發展。
因此,農村集體經濟組織開發利用集體資源,既能在資源優化配置的過程中增加集體收益,創造實現農村共同富裕的內在條件;又能將小農戶與現代農業緊密銜接起來,通過提高流轉費用和租金等方式進一步增加農民可支配收入,奠定了農民共同富裕的現實條件。
農村集體經濟帶動共同富裕的效應是顯著的。凡是在共同富裕實踐探索中實績做得比較好的村莊,幾乎都是集體經濟發展興旺的地方(簡新華和聶長飛,2019)。作為發展載體,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可發揮“統”的作用,探索多種形式的新型農村集體經濟,多渠道增加集體積累和農民收入。
一是依托經營實體,提供新的就業崗位。到農村的合作社和產業園區等務工,是農村富余勞動力就地就業增收的重要途徑。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可通過組建的股份經濟合作社,以及創辦新的經營實體,發揮規模經營優勢,直接經營農村產業。在產業化的過程中,吸納農民就近就業,增加工資性收入。
二是與市場主體合作,開辟新的增收渠道。農民合作社和農業企業等市場主體,市場化程度較高,與集體經濟組織在多個領域展開深度合作,能夠促進優勢互補,共同繁榮農村經濟。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可利用集體資金等,入股、參股多個市場主體。組織獲得投資收益后,按照一定的比例分配給內部成員,進一步增加農民收入。
三是農村集體經濟組織之間進行聯合,實現先富帶動后富。各個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發展基礎和發展條件存在差異,集體經濟實力也不相同。多個組織聯合發展集體經濟,能夠形成推進共同富裕的合力。集體經濟實力較強的組織,可與實力薄弱的組織建立長效幫扶機制,通過發展物業出租等集體經濟模式,帶動薄弱組織創收。
因此,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發展集體經濟,從組織內部來說,不僅直接為農民提供就地就業增收崗位,促使農民獲得工資性收入,而且實現了集體積累與農民收入的同步增加,為逐步實現農民物質生活富裕夯實了基礎。從組織外部來說,不同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聯合,通過先富帶、幫、扶后富,為逐步實現共同富裕筑牢了根基。
共同富裕不只是收入層面的富裕,還體現為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等方面的共享發展。農村集體經濟組織不僅是經濟組織,也是承擔農村生產生活服務事務的社會組織。其服務“三農”發展,不僅能在收入層面促進農民增收,而且能在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層面縮小城鄉發展差距,在農村公益事業發展中促進共同富裕。
一是投入農村生產設施建設,改善農業生產條件。農田水利、機械、道路等基礎設施,主要是由公共財政投入建設的。但由于基礎設施維護成本較高,在公共財力有限的情況下,可由農村集體經濟組織自有資金支出一部分,用于優化農業生產設施條件。健全的生產設施,能夠降低農民的生產成本,提高農業生產效率,進而增加經營性收入。
二是投入農村公共服務,改善農村生活條件。農村集體經濟組織作為保障成員福利的組織,其提留的一部分收益,是改善農村生活環境的資金來源。特別是投入建設的農村公共文化活動中心和農村圖書館等場館,為實現農民精神生活富裕創造了基礎條件。
三是提供生產生活服務,提高農村生產生活水平。農村集體經濟組織作為服務主體,可提供的服務是多樣的。在生產方面,提供農資購買和技術指導等社會化服務,提升農業現代化水平。特別是在糧食生產中,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為有需求的農民提供生產托管和代耕代種服務,既解決了農民外出務工的后顧之憂,又保護了耕地、避免撂荒,還增加了組織的服務規模經營收益。在生活方面,提供家政、物業等服務,提升農村現代化水平。尤其在農民居住較為集中的地區,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可統一提供生活服務,改善公共福利。此外,在勞動力資源富集的地區,農村集體經濟組織還可組織當地農民,開展建筑施工等勞務服務,進一步增加收入。
因此,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服務集體成員,能改善農村生產生活條件,提高農民經營性收入,促進農民精神生活富裕和全面發展。同時,亦能縮小城鄉生產生活水平差距,逐步營造優質的農村生產生活環境,滿足農民共同富裕的現實期盼。
黨的十八大以來,經過多項改革和政策支持,農村集體經濟組織促進共同富裕取得了積極進展。然而,內外部條件的不完備,制約了農村集體經濟組織促進共同富裕作用的充分發揮。
隨著農村改革的深化,《深化農村改革綜合性實施方案》和《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穩步推進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的意見》等制度的實施使得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市場主體地位更加明確。然而,與農民合作社和農業企業等市場主體相比,農村集體經濟組織適應市場經濟的能力有待提升,規模經濟效益不明顯,導致共同富裕的物質基礎不牢固。
首先,穩健經營模式偏少。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在選擇經營模式時,多采取資源發包和物業租賃等穩定增收模式,經營收益后續增長空間不大。而資產入股分紅、組建新的農業企業、混合經營等動態增收模式,市場化程度和投資回報率均較高。但大多數農村集體經濟組織風險防控和應對能力有限,選擇上述發展模式的積極性不強。如何探索和應用多種穩健經營模式,是農村集體經濟組織面臨的一大困境。
其次,產業發展領域單一。部分地區雖然已經推進了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但是由于完成改革任務的時間較短,利用集體經營性資產推進農村產業融合發展的步伐較慢,目前仍局限在種植業和養殖業等農業領域,致使產業鏈條較短,獲得的增值收益有限。
最后,生產性服務規模偏小。開展服務規模經營,是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重要增收渠道,同時也推動了農業適度規模經營和農村勞動力合理轉移。但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服務范圍不廣,多局限于農業生產環節,較少參與農產品加工和銷售等服務環節,面向產前、產后環節提供服務的能力不足(高鳴等,2021),服務性收入不高。根據《中國農村合作經濟統計年報(2021年)》數據可知,2021年,全國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平均服務營業收入為11.98萬元,僅分別為農業企業、供銷合作社、農民專業合作社的9.2%、35.6%、52.1%。
盡管依托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集體經濟組織成員身份得以認定,農民承包地經營權、宅基地使用權和集體收益分配權得到保障。但農村集體經濟組織運行機制尚不完善,尚未實現發展成果惠及全體農民。
一方面,可分配收益較少,促進農民收入增長的作用不明顯。目前,絕大部分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均建立了集體收益分配機制,確立了內部收益分配比例。對于組織的可分配收益,不同農村集體經濟組織設置的具體分配比例有所差異。從全國來看,2021年僅21.2%的村集體經濟組織收益用于農戶分配,戶均僅299元。與農民物質生活富裕直接相關的收益分配偏低,不僅制約其自身收入和生活水平的提升,而且影響農民對農村集體經濟發展和集體經濟組織建設的認同感。
另一方面,組織成員身份固定,新增人口和外來人口難以享受成員紅利。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已經完成了成員身份認定,有力保障了成員的各項權益和權利。但對于組織成員,大多實行靜態管理。特別是在成員股份劃分和股權管理方面,實行“增人不增股”,只能繼承不能轉讓。僅在股份量化時點上確認的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成員,才能享受按股分紅。因出生和婚嫁等新增的人口,即使有當地生產生活事實,也無法享受到該項紅利;對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發展貢獻較大的新鄉賢等外來人口,同樣不能參與分紅。這類股權靜態管理模式,雖然保證了原集體經濟組織成員的既有利益,但是不能滿足新增人群的利益訴求,難以實現收益共享。
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已經普遍建立,實體機構也在實際運行,股份經濟合作社理事長等組織負責人帶頭推進共同富裕的主動性強。但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在實際建設中存在人才缺乏的難題,制約其促進共同富裕作用的顯現。
一方面,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內部專業人才不足。在村一級,村“兩委”干部熟悉鄉村實際情況、基層工作經驗豐富,由其兼任農村集體經濟組織負責人,具有凝聚能力強、帶頭效果好的優勢。然而,村“兩委”干部年齡偏大,獲取的新知識和技能有限,面臨帶領農民增收致富的動力強、但經營管理能力難以匹配的難題。特別是開發集體資產建成鄉村書院和休閑農莊等新業態之后,由于農村集體經濟組織負責人缺乏市場化運營經驗,致使資產未達到預期盈利水平,持續運營難度較大。
另一方面,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外部人才引進困難。部分農村集體經濟組織通過市場化方式引入懂經營、善管理、通市場的職業經理人,在增加組織和農民收入方面取得了明顯效果。但這類組織主要集中在經濟發達村和城郊村,偏遠村的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對經營管理、財務管理、技術服務、法律咨詢等緊缺人才的吸引力不大。專業技能人才供不應求,不僅無法滿足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建設需求,而且會降低集體資源利用效率,甚至引發集體資產流失的風險。尤其是青年人才,囿于對鄉村生產生活環境的固有認知,加入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意愿不強,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干部隊伍老齡化的問題亟待破解。
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特別法人地位已經確立,其在財政補助和稅費減免等方面享有一定的優惠政策。其中,中央和地方財政每年均投入資金扶持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發展壯大,2021年村級集體經濟組織獲得的財政等有關部門的補助收入達1614.7億元,占總收入的比重為24.2%。然而,農村集體經濟組織開展生產經營活動時,仍存在政策的制約,削弱了其促進共同富裕的效果。
第一,土地支持政策不明確。雖然國家規定了在省級的年度可用建設用地計劃指標中,應安排至少5%的新增指標用于鄉村產業發展,有利于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利用土地資源開展經營活動。但部分省份未確定支持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產業發展的具體用地比例,導致建設用地政策落實不到位,制約了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擴大再生產。
第二,金融支持政策不健全。盡管“三農”信貸支持政策不斷增加,普惠金融和小額貸款等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部分資金需求,但農村集體經濟組織“貸不了”的難題仍未有效解決。原因在于,一是銀行等金融機構擔心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還款能力,為避免到期未履約的還款風險,不提供大額貸款;二是農村房屋等資產充當抵押物時,市場估價較低,金融機構擔心資產難以處置,不愿向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提供中長期貸款;三是農村集體資產股份等難以作為抵押物,金融機構無法按照既定程序貸款給集體經濟組織。
第三,稅收支持政策不優化。現有印花稅和契稅等稅費減免政策主要涉及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本身,切實減輕了組織的負擔。而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牽頭成立的農業企業等經營實體不能一并享受,在經營管理各環節仍需承擔較高的稅收,導致集體資產經營凈收益不高,農村集體積累增長較慢。
針對突出困境和制約因素,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應積極探索多種路徑,優化內外部發展條件,破解發展難題,進一步發揮組織促進共同富裕的功能作用,形成持續推進共同富裕的可行方案。
發展多種穩健經營模式,是拓寬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和農民增收渠道、夯實共同富裕物質基礎的有效途徑。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應立足區位條件和資源稟賦,因地制宜、因村施策,拓展生產、服務、投資等集體經濟發展領域和增收方式。在產業發展中,應以三次產業融合發展為基本路徑,做強特色農業產業和區域公用品牌,拓寬農產品銷售市場。在農村集體資源開發和資產經營中,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可以統籌利用鄉村空間資源和地域文化資源,鞏固拓展資源發包、物業租賃、資產經營等傳統發展模式。同時,建立經營風險防范機制,創新混合經營、居間服務等多種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模式。在市場主體合作中,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應健全與社會資本、農民專業合作社、農業企業等主體的資源有效整合與要素優化利用機制,促進集體資產資源優化配置。在組織之間的聯合中,鄉鎮集體經濟組織可發揮統籌聯合作用,綜合開發多種集體資產,實行弱村與弱村抱團取暖式、強村帶弱村結對幫扶式、強村與強村強強聯合式等“飛地”集體經濟形式,適度擴大經營規模,拓展多元發展路徑。
農村集體經濟組織與其成員之間的利益關系是否明晰,密切關系著農民能否獲得合理的集體收益分配。針對農民收益分配偏低的問題,一方面,適當提高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可分配收益中用于農戶分配的比例,增加農民的直接物質收益;另一方面,實行股份二次分紅、農產品訂單收購、優先吸納當地農民務工等利益共享方式,助力農民獲得農村集體資產增值收益和經營性、工資性等多種收入。針對新增和外來人口無法共享成員紅利的問題,在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發展較為成熟的地區,探索建立成員動態管理機制,根據對組織發展的實際貢獻,經成員代表大會同意通過,吸納有突出貢獻的外來人口加入農村集體經濟組織,賦予其同等享受公共服務和福利的權利。同時,健全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成員股權管理和利益分享機制,促進收益按股共享。在已設置集體股的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探索從集體股中提取一部分股份分配給新生兒的操作辦法;在僅設置成員股的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探索將已退出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成員的股份重新分配,向有新增人口的農戶家庭傾斜。
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建設能否有效促進共同富裕,關鍵在于是否已經形成專業化的人才隊伍,助推組織功能作用的發揮。培育和壯大專業人才隊伍,一是通過定期開展農村集體經濟組織人才技能培訓,提升農村集體經濟組織負責人的專業水平和綜合素質。特別是數字農業和平臺經濟等新領域,是新型農村集體經濟發展的新方向,組織人才應及時更新和儲備相關知識。二是通過完善農村集體經濟組織人才招引制度,引進外部人才支持組織建設。可采取“基本報酬+集體經濟發展創收獎勵”等形式,既保障外來人才的基本待遇和生活條件,又激發其發展農村集體經濟的能動性。對到偏遠村的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工作的緊缺人才,提高薪酬待遇和配套福利。三是通過建立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和鄉村建設人才培育機制,逐步解決組織干部隊伍老齡化問題。青年人才的加入,能夠優化組織隊伍年齡結構。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可與涉農高校和職業技術學校建立長效合作機制,定向培養青年學生到鄉村實習和就業,逐步提高組織中青年人才的比重。
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專項支持,是其開展生產經營活動的可靠保障。應健全包括土地、金融、保險、財稅等多種政策在內的支持政策體系,扶持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發展。完善土地政策方面,建設用地指標是由各地自行確定的,為滿足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產業發展用地需求,其中的具體比例需加以明確。完善金融和保險政策方面,應鼓勵金融機構設計符合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發展需要的信貸產品,適當放寬貸款門檻和限制。同時,擴大政策性保險對農村集體經濟組織業務的覆蓋范圍,提高集體經營風險防控能力。完善財稅政策方面,每年各級財政對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的扶持力度較大,但稅收政策還需優化。對于農村集體經濟組織設立的農業企業等市場主體,在其收益確實用于組織建設和成員分配的情況下,可參照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稅費政策實行一定比例的減免,進一步減輕其經營管理中的稅收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