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雨晴 陸江艷 王同歌



關鍵詞:荊楚文化 文化形象 文化信息 設計轉化 游船設計
引言
在水上客運逐漸被公路、鐵路、航空運輸等交通工具所取代的今天,游船卻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而不斷發展起來。據中國船舶工業經濟與市場研究中心的數據顯示,2016年,中國船舶出境游客總量達到210萬人次,成為全球第二大船舶客源市場。游船在世界各地穿梭,是文化自信和文化傳播的重要平臺,而我國作為全球最大的船舶消費國家之一,卻沒有一套完整的構建具有中國文化特色的游船方法體系。自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反復強調文化自信,那么湖北游船的文化自信來源于何處?
一、荊楚文化形象化
(一)抽象文化與具象形象的關系
抽象形象給人們強烈的感性思維,具象形象能夠被清晰地識別并接受。基于藝術領域,現實中的視覺形態通常被劃分為具象與非具象(抽象)兩種。具象形態通常是從自然界中直接獲取,以客觀存在的事物為對象,抓住整體形態、特征進行完美重現。它們是對客觀存在事物的直接表達,這種具有寫實特征的視覺形態具有較高的直觀性,因此它可以作為構成所有形態的基礎元素,也可以說具象形態是所有現實形態的初級階段。與具象形態相比較而言,抽象形象雖然也是人類對客觀實在的表達,但在文化背景以及人為因素的影響下對其進行夸張、變形、組合、提煉,賦予其新的含義從而呈現出新的視覺語言。這種經過加工處理的抽象形態往往比具象形態要高級得多。
(二)荊楚文化形象的三種表現形式
根據已出土的荊楚文物創作手法可以發現,它是將具象形象和人為藝術巧妙地結合,又有的放矢地分散于不同的表現形式中,以至于觀者無法直接通過視覺感知其中內核。因篇幅關系,本文僅對荊楚文化中的楚國歷史文化部分作相關分析。在此,筆者選用具有典型藝術表現形式的詩經楚辭(文本載體)、曾侯乙墓編鐘(器物載體)、楚國建筑(設計載體)作為荊楚文化載體幫助觀者深入解析。
1.文本載體
《詩經》作為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很多篇章中出現了紛繁復雜的自然意象,而在楚辭的研究中,這一意象得到了更加系統的運用。《詩經》中常“以物喻人”,其目的無外乎對美好生活的夙愿。《楚辭》是荊楚文化發展中融入了楚人浪漫主義感情的文化巨作,其內容中囊括了豐富的情感境界與各式各樣的表達方式,其中以屈原《離騷》為代表的著作抒發了其自身高雅愛國的情操、博學多聞的見識與無拘無束的想象力,運用比喻、夸張、設問、寓言等多元化的寫作手法,充斥著自然萬物、神話傳說與歷史人文等元素,抒發了強烈的個人色彩。
2.器物載體。
曾侯乙編鐘是我國目前出土數量最多、音律最全、氣勢最為恢弘的一套編鐘。曾侯乙編鐘造型奇特,紋飾華美,集實用與美觀的高度統一,在我國實用藝術和審美藝術上占有重要的地位。[1]這套編鐘鐘架高大,由長短不同的兩堵立面垂直相交,水平方向呈曲尺形7根彩繪木梁,兩端以蟠龍紋銅套加固。鐘架以銅人承托,既實用又美觀,類似的造型與設計,是第一次發現。懸掛的編鐘為具象的老虎,此處老虎的造型為適用編鐘懸掛的需要,作匍匐狀態。整套編鐘氣勢輝煌,再加上十余只老虎伏于橫梁之上,更顯雄渾而凝重。[2]
3.設計載體。
荊楚建筑的雄偉與精美,使其成為歷代文人墨客反復詠唱的題材。楚國建筑內涵博大精深,貫穿人文理念。楚人“因地制宜”,以木頭、石料作為建筑材料,給人以取之自然,又高于自然的新奇別致之秀美。[3]在裝飾上,飛騰的“鳳鳥”常常被裝飾于屋脊、翼角,延用至今。[4]但因不同的表現手法、材料而在建筑上呈現不同的形式。在色彩上,楚國建筑常以紅黑二色為基調,再敷陳五色,對比中隱藏著微妙的平衡,形成自由浪漫的新風格。[5]
通過對文本的概述,我們認知到楚國歷史文化中常使用比擬的手法來擬人或者是表達主體人的情感,隨后在曾侯乙墓編鐘的這一器物載體上我們感知到楚國的精神風貌,最后,無論是這種比擬的創作手法還是精神風貌的表達,都在楚國建筑中得到了實際運用。總的來說,這三種典型藝術表現形式分別對應了文本的初步認知、器物的象征表達以及設計的實際運用,這種層層遞進的設計思維值得我們深思。
二、荊楚文化形象構建
(一)選擇荊楚文化的主題
楚國歷史文化。楚文化發源于湖北,楚國歷經800余年的發展,由一個蕞爾小國,最后發展成“地方五千里,帶甲百萬,車萬乘,騎萬匹,栗支十年,飲馬黃河,問鼎中原”的強盛大國。先后出現了老子、莊子、屈原等一大批杰出的政治家、軍事家、思想家,并且對后世產生了深遠影響。楚國爐火純青的青銅冶鑄、恢詭譎怪的木竹漆器、義理精深的老莊哲學、精彩絕艷的屈騷文學都是十分珍貴的文化遺產。而其中的楚國建筑更是楚國藝術的最高成就,同時在中國建筑史上占據著重要的地位。
(二)提煉荊楚文化的內核
崇尚自然。崇尚自然是指追求人的天性,主要表現為順其自然和追求天性這兩個方面。前者是指創作主體為實現某個目標而采取的方法途徑與手段;而后者則是追求人性的最高境界。在晚明時期,以鄂東泰州學派為代表對人的天性的追求最為突出,而李哲則是其代表人物,也是中國早期的啟蒙思想主義。
(三)荊楚建筑形象構建案例分析
荊楚建筑的雄偉與精美,不僅使其成了列國諸侯競相仿造的對象,而且成了歷代文人墨客反復詠唱的題材。建筑美之內涵豐富多彩,博大精深。于此就天人合一的自然美、造型裝飾的靈動美以及色彩調和的浪漫美,由內到外由表及里,嘗試對當下荊楚建筑形象進行解讀。
楚人在長期觀察和研究自然的過程中,創立了天人合一的道學理念,從而與大自然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形成了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生活方式。荊楚建筑多以“天人合一”“自由奔放”表現出親近自然的建筑形式與浪漫氣息的空間追求。湖北文化出版城的設計靈感來源于楚文化的青銅文化的最高成就代表。主樓采用原雙塔結構,整體造型呈現出編鐘意向,均勻排列的孔洞方形宛如編鐘上的凸起。雙塔的玻璃幕墻,宛如兩條騰空的巨龍,充滿活力。在楚國建筑設計中,屋頂、屋脊等部位采用龍鳳等裝飾紋樣裝飾,意在傳達“天人合一”思想,具有豐富的精神內涵。[6]現代建筑的形式美,既滿足了當下人們對傳統文化的審美需要,又反映了現代設計師高度的智慧,同時生動形象地刻畫出詩經楚辭中楚國崇尚“自然”的文化形象。
傳統的荊楚建筑形象不再是被具象地模仿,而是將其構圖、構建抽離出來,運用到現代建筑中去,使人們仍然能夠清楚地感知到湖北傳統建筑的特征。武昌火車站采用了中軸對稱、高臺、寬屋檐、大坡屋頂等獨特的楚地建筑形式,以抽象的手法表現荊楚文化特征。武昌站的設計以楚城和楚臺為著眼點,結合現代鐵路站房的特點,將站房與高架平臺設計成疊臺形,用超常規尺度表現主要入口,同時拔高中間部分,體現出一種恢宏之美,這正是楚文化的特點之一;繼而運用連續屬相的墻面和重復的開窗體現建筑的節奏與韻律,隱喻“楚文化”的驚世之作——編鐘的造型;屋頂的設計考慮出檐、輕盈的特點,呈現出一種空靈美感。具有鮮明的人文特色和強烈的視覺沖擊,進而增強了建筑本身的識別性。
楚人有尚赤、尚黑之風。以紅、黑對比為基調又敷陳五彩,傳達深沉的哲理感受與愉悅的感官刺激,心靈的震撼與感官的享受交織在一起組成浪漫決絕的色彩效果。以荊州火車站為例,通過提取荊州城墻、城門、城樓等元素中的部分要素通過現代化的設計手法,使荊楚的人文價值得以延續。站房設計大膽地運用代表荊楚文化的紅色,再配以明凈素雅的白色,通過兩種顏色的強烈對比,形成沉靜而艷麗的色彩基調,局部再加以褐色、鈷藍調和,形成繽紛、斑斕、豐富的色彩組合。對比中隱藏著微妙的平衡,體現了楚人高超的色彩調和藝術。
在案例分析中,我們首先確定荊楚建筑文化的主題,通過對現代建筑美的描述,一方面,傳達了荊楚時期建筑的主要建筑風格及特征,另一方面,也向讀者展示了荊楚文化的精神內核,為我們進一步了解荊楚建筑文化的輝煌加深烙印。通過此次案例分析,我們最終確定將荊楚文化形象的構建分為以下幾步:1.選擇文化主題,2.提煉文化內核,3.進行設計表達。并嘗試將這條構建荊楚文化形象的路徑運用在游船設計當中去。
三、游船設計中荊楚文化形象的轉化路徑與方法
游船的設計特性主要是由不同的文化形象構成了獨有的氣氛,將特定的文化形象應用在游船設計時,需要轉化該文化形象。游船與建筑雖然在構造上具有差異性,但在功能上具有滿足了人們特定生活的相通性。以荊楚文化形象為例,結合楚國建筑設計經驗和游船自身的特性,在游船設計中打造荊楚文化形象可從以下兩個方面進行。
(一)荊楚文化主題的轉化
就現代設計的形式美而言,應當保持設計的整體性思維,這種整體性自然而然地顯現在游船整體的造型、結構、裝飾上,以便產生不同美感效應。[7]此外,筆者所在研究團隊在《游船藝術設計創新路徑研究——湖北河湖型休閑觀光游船設計發展的基礎研究》的研究報告中通過定量和定性分析發現:游船的側立面、涂裝、煙囪、窗戶、駕駛室、欄桿這些部位具有強烈的文化識別性。以美國密西西比河迪士尼主題的仿古木制游船為例,其中最令人醒目的是她“王冠”形的煙囪。為強化迪士尼主題這一風格特征,在游船整體造型裝飾上,可以看到具有迪士尼建筑文化的痕跡,具體體現在游船的煙囪造型、立柱造型、駕駛室造型、舷窗造型,如表1所示。
在上一節的案例分析中,我們將荊楚文化主題中具有代表性的特征進行提煉,并將其歸納為以下常見的造型特征:1.建筑上層空間的屋脊、屋瓦、深出檐、大坡式屋頂;2.建筑中部有斗拱、檐廊、門窗、立柱;3.建筑下部有高臺基、臺階等。因此,根據密西西比河游船關于迪士尼主題文化的轉化邏輯,荊楚建筑文化主題的載體既可以在游船相應部位如廊柱、艙門、舷窗等部位進行文化主題的移植,清晰地表達荊楚文化的傳統意味;也可以結合環境,運用一種或多種符號通過現代設計美學的提煉廣泛的運用到設計中,并真實的反映現代材料和技術。
(二)荊楚文化內涵的轉化
文化內涵在游船設計中的轉化具體表現在:1.游船的命名,2.色彩的運用,3.符號的象征。在游船設計中,通過對游船的命名來傳達文化精神與理念,并非無依據。以日本Sumida River Cruise公司旗下游船為例,見表2。游船的名稱來源于東京有關的名人,此時的游船成為傳播名人精神的重要媒介,具有重要的紀念意義。而對于荊楚文化內涵來說,既有注重環境氛圍和諧統一的道家理念,也有通過物的形態或神話故事,通常以“象征”“寓意”“比擬”“表號”“文字”等表現手法來傳達精神內涵。如2021年下水運營的“古琴號”,其船名來自“伯牙子期因古琴結知音”的故事,通過敘事的手法推進“千金易求,知己難得”情感在大眾中進行傳播和傳承。
色彩的運用。阿恩海姆曾提出“色彩在不同的文化背景環境中的具有不同象征意義。”[8]游船色彩的提取一般參照歷史文化、代表性事物象征色等。其中日本Sumida River Cruise公司旗下的“海舟號”的色彩就是受歷史文化的影響,“海舟”是明治維新初期的政治家,其背景是處于江戶時代的末期,游船通體選用黃色,具有明亮、希望的象征意味。見表2。而對于代表性事物象征色運用則以游船S?oTelmo色彩搭配為例,如圖1所示。該游船顏色提取主要來源于國徽與國旗的色彩,以紅、藍、黃、白為提取色,同時游船不同色彩配比及間隔規律性在一定程度上也部分借鑒于國旗,使色彩配比脫離單調乏味之感。根據前文案例解析,楚國建筑藝術大多以紅、黑為主調,局部再加以褐色、明黃、鈷藍、粉綠調和,形成豐富的色彩組合,可以說具有輝煌、高尚以及寂靜等象征意味。若是打造荊楚游船的輝煌、莊重的風格,可以將紅色與黑色恰當地融入到公共環境中表現輝煌、靜謐。在游船外觀、公共空間的布置上,可以使用大面積輕快明亮的色彩,以滿足人們的心理需求。
符號的象征。從符號象征的角度來看,密西西比河上的迪士尼主題游船選用的是具有象征意義的新古典立柱,整體裝飾華麗,雕刻精美,體現了新古典主義的藝術風格。駕駛室以及窗戶的裝飾采用了大量的新古典主義裝飾元素,如渦卷、忍冬草形象,整體呈現優雅而適宜的視覺效果。楚國藝術的象征符號包括鳳鳥紋、龍紋、變形龍鳳紋、云紋、幾何紋、獸面紋、蝙蝠紋等。而“鳳”“九頭鳥”“編鐘”“劍”等形態,代表了楚人開拓進取的精神,同時也是楚文化與其他地方文化區別開來的符號特征。以上這些元素都可以在游船的外觀裝飾上直接置換。游船作為一個有機統一的整體,各個要素應相互聯系、相互依存。從而,在特定的情況下,人們能夠從視覺感知中捕捉到某些與之對應的特性。如鳳凰給人的直觀的感受是高貴、浪漫,同時,又能讓人聯想到其作為楚國的圖騰紋樣,具有特定的人文價值與社會意義。
結語
楚國藝術作為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亮麗風景,不但是一種地域鮮明的文化形態,更多的是一種文化象征。文章以楚藝術為媒介,傳遞荊楚絢麗多彩的文化信息,為搭建荊楚文化形象的湖北游船打下了堅實的設計基礎與橋梁。研究荊楚文化中的典型案例和荊楚人民的設計思想之精髓,傳承荊楚歷史文脈并探究未來湖北游船設計創新的種種可能。同時挖掘荊楚文化的內涵,借鑒楚藝術的造物智慧,融合楚藝術的美學特性和人文思想,為湖北游船的造型設計、涂裝及空間布置設計提供藝術設計層面的指引,讓中國文化作為詹姆遜眼中的一種特異的文化表意方式,破解西方文化的中性性,進而在現代國際文化潮流中展現本土文化新面貌。[9]讓多元文化背景下的人們體驗荊楚文化的魅力,讓長期沉睡的傳統文化得到更多人的認知與理解。也為中國躋身世界文化強國打下了基礎,荊楚文化亦將因湖北游船的獨特風貌和文化品位再次綻放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