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啟蒙讀物

黃治中

回想自己的求學生涯，最深的感覺是晚熟遲覺，悟性欠缺。上初中了，仍呆頭呆腦，昏昏沉沉，如同一塊沾滿爛泥的頑石，在水溝里蒙昧。

直到十六七歲時，我偷了幾本書，一讀便入迷。

一本是哲學專著——《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第一遍讀，似懂非懂，只是感覺說得在理。第二遍讀，好像明白了許多，開始了辯證思維的嘗試。邏輯思考的探求。從此，我對哲學產生了興趣，感覺我是適合學哲學的。

另一本是《九評蘇共中央的公開信》。這本書也讀了兩遍，不在乎講什么，喜歡的是其語言。那嚴謹、機智、有氣勢的論述，讓我不時背誦或模仿。

還有詩詞讀本，包括《唐詩一百首》《宋詞一百首》和《唐詩小札》。這三本詩詞我反復讀了一年多，當時能背出來的唐宋詩詞有近百首。

上述幾本書，開啟了我課外閱讀的視野，是影響我一生的啟蒙讀物。第一本書對我思維方式的建立產生了重要影響，理性思考、辯證思考的人生可以說是由此出發的。第二本書影響了我的語言表達。從語言是思維的外在體現這個角度來看，我的語言習慣與思維方式是吻合的。唐宋詩詞則讓我愛上了詩歌。特別是《唐詩小札》，不僅引領我領悟唐詩的奧妙，其清新流暢的解讀語言，也拓展了我的表達空間，使我的理性語言注入一些清新色彩。

前面說到，這些書是我偷來的。1966年，“文革”爆發，我就讀學校的圖書館被洗劫，時任校長何震的住房也被搶掠，門戶敞開，滿地狼藉。我路過時，好奇地進去看了，順手撿了一摞書。其中《歷史唯物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和《九評蘇共中央的公開信》兩本是在何校長房間的廢紙堆里翻出來的，唐宋詩詞是從圖書館撿回來的。當時學校已停課，我有足夠的時間啃這些似懂非懂的書本。

當時我常生慶幸感，好在偷了這些書，讓我混沌的腦子稍微有點開竅。但我并沒有盜取的負罪感。特別是后來我與何校長有過較多的接觸，而我一直沒有說過在他房間里偷書的事，沒有一句道歉。原因主要是當時還沒有懺悔意識，在這一點上，我還沒有啟蒙，而且書已散失，無法找回。再后來，我在一個微信群中向何校長的女兒檢討過此事，算是一次誠懇的懺悔。

那段日子，我還讀過幾部長篇小說，如《林海雪原》《青春之歌》《紅巖》等，但似乎沒有對我產生深刻的影響。

“文革”結束后，我的閱讀視野開闊多了，包括傳統經典和世界名著，雖然時有晚讀的遺憾，但少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我的認知和思維能力多年沒有驚喜性的突破，根本還在于閱讀的局限和感悟的稀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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