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亮
【摘要】文藝出版是延安文藝運動的重要組成部分,出版類型主要包括文化藝術類書籍與報刊。作為一個特殊歷史時期創構的新的文藝出版形態,其在中國出版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和價值。延安時期中國共產黨的文藝出版為貫徹落實延安文藝座談會以來所提出的“表現新的群眾的時代”及“人民的文藝”等文藝發展的新目標做出了積極貢獻,延安地區蓬勃開展的戲劇戲曲、秧歌劇、新歌劇創作熱潮,事實上也為各類別的延安文藝出版提供了必需的客觀基礎及傳播發行的可能。因此,從出版史料研究角度對延安時期中國共產黨的文藝出版的發展歷程進行專門性的歷史考察及學術整理,具有重要的研究價值與現實意義。
【關鍵詞】延安時期 中國共產黨 文藝出版
【中圖分類號】G23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6687(2023)1-093-09
【DOI】 10.13786/j.cnki.cn14-1066/g2.2023.1.013
延安時期的文藝出版對中國革命文藝事業的影響極為深遠,其以強大的能量改變了革命文藝出版的面貌,形成了延安獨特的本土文藝經驗及出版特色。從1937年至1947年十余年間,形成了一股頗為壯觀的文藝出版熱潮。從整體上看,這股文藝出版的潮流影響可謂空前,其體現并非絕對數量呈井噴式增長,更多是在中國共產黨出版史中的歷史地位及其所發揮的重要影響,至今仍有重要的研究價值與現實意義。
一、延安時期中國共產黨文藝出版的歷史演進
從歷史的角度來看,延安時期文藝出版潮并非憑空出現,如同任何一種社會現象一樣,其形成具有歷史、現實的原因,有賴于一定的政治、文化條件。[1](8)其主要指在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歷史背景下,以延安革命圣地為中心展開的一場聲勢浩大、波瀾壯闊的新型文藝作品出版潮,主要體現在運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理論來指導本土特色文藝實踐與出版。在文藝作品出版上倡導“大眾化”“民族化”傾向,文藝工作者通過回歸民間尋找創作靈感,并在繼承傳統文藝的基礎之上,開展形式多樣的文藝活動,如平劇的改良與秧歌劇、新歌劇運動的興起等。而這些成功的文藝實踐成果,又通過延安的出版工作得以在根據地及以外的地區迅速傳播,為延安文藝運動的開展培育了大量的革命文藝作品接受者。從其雙向推動、相互影響的發展歷程看,總體經歷了四個發展階段,每個階段發展的側重點雖各有不同,但延安的文藝出版工作者仍以豐富的出版活動,為抗日戰爭、反法西斯戰爭勝利以及解放戰爭的勝利,提供了思想基礎、輿論支持和傳播載體。[2](1)
1. 初成雛形:延安文藝出版在探索中前行
自中共中央1937年1月13日進駐延安以來,吸引了大批來自全國各地的作家、藝術家、文學青年,他們成為延安文藝大眾化發展路線的擁護者、踐行者,使文藝大眾化成為延安文藝界的共識。蘇區廣泛建立的藝術局、藍衫劇團與學校、工農劇社為延安文藝出版積累了寶貴經驗,以丁玲、周揚等為代表的革命文藝家,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旗幟下,匯集在延安,使延安成為全國最有創新活力的文藝中心。為滿足文藝大眾化運動和宣傳的需要,中國共產黨在延安創辦了出版機構,出版了大量的文藝作品。這些作品類型多樣,不僅有紙質圖書,也有報紙副刊,更有文藝期刊。涉及領域既有戲劇、戲曲、舞蹈、音樂、美術、秧歌劇,也有文藝理論、小說等。抗日戰爭的爆發,改變了中國新文化運動的進程,吹響了文藝大眾化的集結號,延安文藝出版初創期也迎來了發展契機。戰斗在一線的出版工作者,利用有限的印刷設備和材料,革新印刷技術,提高生產能力,使文藝作品的出版發行工作同整個延安時代的文藝運動融為一體,延安成了革命文藝的高原圣地,也為下一階段文藝出版打下基礎。[3](358,378)
從20世紀30年代末到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之前,延安文藝出版的體裁主要集中在戲劇、詩歌、故事、小說、報告文學、美術作品等類型,而每個類型所占比重又呈現出不一樣的發展態勢。從整體上看,美術作品多達上千幅,音樂作品三百余首,戲劇作品一百余部;從內容上看,以抗日救亡為主要題材;從形式上看,不僅有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傳統藝術形式,還有移植國外、新創編的新藝術形式。最為關鍵的是,在出版作品的來源上,以建設新民主主義文化和抗日救亡為總目標和要求,使延安文藝出版呈現出思想高度統一、效率優化、傳播效益大眾化的內在特質。
2. 精品迭出:延安文藝出版的初步繁榮
抗戰進入相持階段后,由于黨對革命文藝事業領導的加強,文藝社團蓬勃興起,文藝家群體生活、創作條件得到改善,在文藝創作事業空前繁榮的基礎上,延安各類報紙、書籍、雜志出版發行蔚然成風。在文藝創作與文藝出版的雙向推動下,延安文藝演出交流、文藝批評活動日益頻繁。大量的文藝人才集聚、開放的文化政策、眾多的文藝院團,催生了延安文藝出版發行事業的繁榮興盛,涌現了一批以《大眾文藝》《文藝突擊》《解放日報·文藝》《中國文藝》《文藝戰線》《歌曲月刊》為代表的文藝主流刊物,刊登了茅盾、丁玲、艾思奇、周揚、艾青等一大批作家、詩人的文藝作品,并設立了文藝普及工作專欄,對根據地文藝工作進行了詳細的闡釋。文藝刊物出版者以普及群眾文藝為宗旨,以文藝刊物為抗戰武器,激勵斗爭,煥發精神,與文藝工作者共同創造了延安抗戰文藝繁榮的高峰。
從這些期刊所出版的內容看,主要以散文、小說、群眾歌詠、戲劇作品等系列文藝作品為主。在抗戰最為艱苦的階段,文藝出版工作者以其不知疲倦的創作,擔當起了謳歌廣大抗日英雄、反映悲壯革命斗爭生活的神圣使命。在他們所出版的報告文學、散文集、戲劇作品中,以真實的情節描寫塑造出一個個生動突出的人物形象,作品一經出版即被抗日軍民所喜愛,傳播到各根據地與國統區、淪陷區,發揮出“文藝輕騎兵”的重大作用,使延安的文藝刊物最大限度地發揮了服務抗戰、服務大眾的社會功能,并為延安文藝批評事業的蓬勃開展奠定了理論基礎,同時也反映出文藝出版由大眾走向專業的過程。
3. 因時應變:延安文藝出版的轉型與演變
1942年5月召開的延安文藝座談會,是延安革命文藝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和重大歷史影響的一次會議。會議的召開,標志著延安文藝界的整風運動拉開了帷幕。在《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精神指引下,根據地文藝出版工作者深入了解文藝出版事業與革命事業、文藝出版工作與文藝普及與提高、文藝出版創新與借鑒、政治標準與藝術標準、出版工作中的團結與統一戰線等一系列錯綜復雜的關系,堅定革命文藝的正確方向,徹底解決文藝出版與人民群眾相結合的問題,將根據地乃至全國的文藝出版事業推到一個新的發展階段。
由此可見,延安文藝座談會與《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的發表,為延安的文藝出版事業指明了前進方向,并掀起了一個轟轟烈烈的出版熱潮。以《解放日報》為例,僅1943年到1946年間,總計發表了各類文藝作品752篇,涉及木刻等美術作品及音樂作品、戲劇作品等。一些著名的作品如秧歌劇《兄妹開荒》《夫妻識字》,歌劇《白毛女》《劉胡蘭》,戲曲《逼上梁山》《三打祝家莊》,話劇《抓壯丁》《甲申記》,音樂《擁軍花鼓》《軍民大生產》,詩歌《王貴與李香香》《母親的回憶》等得到廣大軍民的認可,成為廣泛流傳的文藝精品。隨后開展的延安文藝界的整風運動,又使文藝刊物的出版政策更加規范與完善。編輯們離開書桌案頭,深入工廠、農村與抗戰前線,與工農兵群眾打成一片,從而實現了文藝出版的轉型,走上新的發展軌道。總的來看,體現為從繁雜多元慢慢趨向體制化和一體化的過程。
4. 全新發展:延安文藝出版的成熟與興盛
抗戰勝利以后,根據黨的七大會議精神,為開辟新的解放區,延安的各類文藝出版機構、組織積極投入開辟新區、實現革命文藝戰略轉移的統一行動之中。經過抗戰洗禮的延安文藝出版界精英將延安文藝出版中的經驗推廣到新的解放區,加強了新解放區的文藝出版隊伍建設。從延安走出的出版工作者,又投入火熱的人民解放戰爭之中,他們出版了大量文藝精品,講述這段艱辛的歷史,并塑造出無數人民英雄的藝術形象,從而促進了延安文藝出版事業的興盛。從這一時期出版文藝刊物的特點來看,其能夠立足于解放區文藝發展的實際,從政治與解放斗爭的現實狀況出發,將文藝的政治本質與藝術特殊性相結合,并賦予解放區文藝創作與出版新的時代內涵,也折射出延安文藝創作與出版新的發展態勢。
另外,文藝出版的興盛還推動了陜甘寧邊區和其他解放區文壇的顯著變化,使新的文字作品形式層出不窮,逐漸形成了文藝出版新的熱潮。如章回體英雄傳奇作品的大量涌現,這種具有鮮明大眾化特征的文藝作品大多情節曲折生動、人物個性突出、語言通俗易懂,具有民間說書風格,適應了當時解放戰爭宣傳的需求。又如反映延安和陜甘寧邊區農村生活變革、解放戰爭時期農村土改運動的出版作品,也深受軍民歡迎,這些作品以生動的筆觸描繪了解放區農村土改運動的歷史畫卷,真實再現了農村存在的各種錯綜復雜的社會矛盾,展示了廣大農民群眾謀求自身解放艱辛而曲折的前進歷程,其所蘊含的藝術成就,無論在延安文藝運動史還是出版史上,都占據著重要的歷史地位,同時也是延安文藝運動成熟與興盛的重要標志。[3](405-410)
二、延安時期文藝出版的特點
延安時期文藝出版在不同的歷史發展階段,其出版理念、主題話語、表現方式等均體現出諸多不同。發展前期,在全面繼承蘇區文藝宣傳特點的基礎上,延安文藝出版著重以藝術形式反映根據地的現實生活,以達到革命思想啟蒙的目的。同時,對革命話語體系的建立也做了積極的探索與嘗試。自延安文藝座談會及文藝整風以后,在多種力量交互下,延安文藝出版明顯處于劇烈的變化過程中,最終完成了從革命啟蒙模式到革命現實主義模式的過渡。在丁玲、周立波、周揚等的努力下,文藝出版迅速完成了出版原則、指導思想的轉變,以“大眾的文藝”出版風格與編輯標準,推動了延安文藝出版工作的整體轉型,成為延安文藝出版的重要轉折點,并為后期中國共產黨文化領導權的建立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如果從審美話語體系的視角審視文藝出版對民間文藝的吸收與借鑒,并重新構建新中國文藝形態的過程,其成就也許只是中國革命文藝出版史上的一部分。然其在轉型發展過程中所凝聚的豐富歷史文本信息,卻表現出和以往明顯不同的時代性和意識形態特征,真實地折射出了解放區文藝新思潮的發展趨向。
縱觀延安文藝出版的發展歷程,從知識分子集體深入民間創作到革命話語規訓,再到大眾文化的滲透,文藝出版中的精英文化與民間文化迅速糅合、調試,呈現出了延安文藝出版革命化、體制化、大眾化發展特點,奠定了新中國出版體制的雛形,并為中國共產黨文化領導權的奪取提供了寶貴的經驗與思想保障。
1. 采用集體創作模式,推動延安文藝出版的革命化發展
集體創作,是由兩人以上的創作者共同完成一部作品,且不留下個人風格痕跡的創作模式。戰火中的紅色文藝為宣傳而生,藝術家的集體創作不僅滿足了宣傳任務的時效性要求,也幫助文藝工作者們發現自身不足,消除藝術創作中的個人偏見,增強大眾的集體意識與凝聚力,創造出符合時代發展的作品。[4]
集體征文方式早在蘇區時期便初顯特色。以紅色戲劇和歌謠運動為主的集體征文方式賦予蘇區的圖書出版神圣的歷史使命,其不再是單純的出版行為,而是與明確政權意識合法性相結合,以改善被攻擊與“圍剿”的處境。抗戰爆發以來,為適配全民抗戰、驅寇肅奸的民族解放運動,延安的文藝出版繼承并推廣了這一傳統,以報告文學、街頭詩為集體征文的“領頭羊”,通過具有內涵的文藝作品出版,將文化事業與軍事戰線相結合,推動延安文藝出版的革命化發展,為團結人民群眾奪取勝利奠定了基礎。
(1)以歌頌英雄人物為主體的集體征文與出版。以歌頌英雄人物為主體的征文活動,在延安文藝出版主要集中體現在報告文學領域。[5]報告文學在中國文學史上雖起步較晚,但在全民抗戰熱潮背景下,成為當時最為便捷、極富號召力的文藝形式,體現了以戰斗的作品緊密配合著戰斗的生活的延安文藝創作思想,正如毛澤東在1939年致蕭三的信中所言:“現在需要戰斗的作品,現在的生活也全部是戰斗。”[6]抗日烽火的點燃,風起云涌的怒濤,促使短小敏捷的報告文學迅速成為文藝家得心應手的武器。延安為報告文學的興起提供了良好的創作環境,文藝工作者充分感受到,“從亭子間到革命根據地,不但是經歷了兩種地區,而且是經歷了兩個歷史時代”。[1](57)他們將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感用筆記錄,以此鼓舞革命斗志,喚醒民眾抗戰救國。
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有以延安五月生活、工作、學習情況為主題的征文《五月的延安》,以奔赴延安的經歷為主題的征文《我怎樣來到延安的》,以與國民黨反動派進行斗爭為主題的征文《十年牢獄生活》等。這些報告文學以集體征文的方式,將創作與革命集體事業、生活、意識形態緊密關聯,既體現了延安文藝出版的革命化,也初步體現了文藝創作大眾化的新趨勢。此間,以艾思奇、何思敬、張如心、丁玲等為代表的延安文藝家群體,不僅揮筆耕耘創作出了大量符合延安文藝傳播接受特點的作品,還克服辦刊、出版書籍的種種困難,成為文藝作品出版的推動者。
此外,相較于蘇區文藝出版,延安文藝出版在集體征文中更聚焦革命英雄人物,如丁玲的《彭德懷速寫》《南下軍中之一員日記》、沙汀的《隨軍散記》、卞之琳的《第七七二團在太行山一帶》、劉白羽的《三顆手榴彈》、楊朔的《昨日的臨汾》等,都是延安文藝創作初期的精品。這些作品大多用寫實的手法、簡練的語言勾勒出紅軍中英雄人物的神韻與個性,善于用典型事件、典型人物和富有表現力的藝術細節,再現熱火朝天的斗爭生活,凸顯人物豐富的內心世界。從此類文藝作品出版的規模、頻率來看,無論是書稿創作、編輯還是出版、印刷,其所經歷的工作時間均大大縮短,每一部作品都以最快的速度得以出版發行。客觀而言,這些作品的質量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尤其是一些書稿打磨深度不夠,人物形象單薄,篇幅宏大的書稿作品較少,但這些充滿鄉土氣息與硝煙濃烈的作品為全民抗戰、革命文藝思想傳播提供了重要的載體。
(2)以文藝為革命斗爭服務的集體征文與出版。如果把延安文藝出版放在中國革命的歷史進程中審視,可以確定文藝為革命斗爭服務這條紅線始終貫穿其中。延安文藝出版作為一個在特殊歷史時期的文藝出版形態,具有重要的歷史地位與價值,不僅與蘇區文藝出版一脈相承,且影響了中國現代出版體制的形成,尤其是從制度層面、理論層面、實踐層面展開了文藝出版與革命斗爭相互促進的探索與實踐。
自抗戰爆發以來,延安作為革命圣地,匯集了大量熱愛詩歌的進步青年,他們相繼成立了各種類型的詩社,使延安成為聞名全國的“詩城”,并展開了聲勢浩大的集體征文與出版運動。與其他體裁相比,詩歌一開始便與革命斗爭相結合,成為早期延安文藝出版為革命斗爭服務的典范。受抗戰形勢影響,又以街頭詩、詩朗誦最為引人注目。正如蕭三所言:“延安的詩歌運動——街頭詩運動、詩朗誦運動開全國之風。”[7]在此,街頭詩和詩朗誦得到空前的重視與支持,以文藝出版的實際行動響應了文藝與現實斗爭結合、文藝為人民服務的號召。
以敘事長詩、街頭詩、朗誦詩為代表的詩歌集體征文與出版活動之開展,得益于戰歌社、戰地社、邊區詩歌總會、延安新詩歌會、懷安詩社、延安詩會等詩社的成立。這些詩社不僅在詩歌創作、培育新人、支援抗戰、服務前線、開展群眾詩歌朗誦運動方面起到了積極作用,且在詩歌作品出版發行上起到了先鋒作用。詩社的文藝工作者在《新中華報》等主流報刊開辟《街頭詩運動特刊》,陸續發表了田間的《假使敵人來攻邊區》、駱方的《我們向你們敬禮》、季純的《給我一支槍》等街頭詩作品,這些作品在出版后相繼傳播到其他抗日民主根據地,形成了抗戰詩歌面向人民大眾的第一個高潮。[3](381-382)
大量的詩歌人才集聚、開明的文化政策、眾多的詩歌社團催生出延安文藝出版事業的繁榮,街頭詩以其編輯便利、出版周期較短的特點,成為這一時期的重要出版物。其主題或呼喚民眾武裝奮起抗爭,或鞭撻封建舊習、呼吁翻身解放,抑或熱情頌黨,鼓舞群眾。豐富的創作主題使延安詩歌既有強烈的革命性與戰斗性,又有獨特的藝術性。雖然這些出版作品因受斗爭環境、創作者創作周期的影響,在出版編輯水平上有較多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一經出版,隨著革命斗爭的深入而傳播到全國,產生了積極作用和深遠影響,延安也因此成為傳播革命文藝的精神高地。
2. 注重知識分子的吸納與培養,促進延安文藝出版的體制化發展
毛澤東曾指出:“沒有知識分子的參與,革命的勝利是不可能的。”[8]延安時期黨實行開放的文化政策,重視對文藝工作者的吸納與培養。在精神上以出版其作品、組織公演等方式鼓舞、激勵他們的創作積極性。在物質上保障其享受較優越的待遇,為其創作營造良好的創作環境。[9]在創作方面則保證其相對的自由度,避免干涉與下任務的限制性行為。為此,越來越多的知識分子來到延安,各類文藝出版物百花齊放。
廣泛吸收知識分子的同時,也積極加強對知識分子的教育、培養與引導。朱德曾說,一個好的藝術家,更應是一個政治家,為一定的階級服務,參與斗爭、體驗生活,站在群眾當中,創作出受人民喜愛的作品。[10]延安時期,黨積極扶持思想進步,且具有一定理論基礎的優秀文藝工作者及文藝干部,如艾思奇、舒群、丁玲等一批具有代表性的青年文藝家,他們的創作反映抗戰現實生活,謳歌英雄人物,既服務于抗戰事業,也服務于人民群眾,受到了各區軍民的喜愛,逐漸形成延安新潮文藝探索的核心陣地,同時對根據地的文藝創作產生極其重要的導向性影響。在其引領下,廣大文藝出版工作者紛紛自覺加強大眾化、民族化的出版傾向,積極嘗試“用不同途徑與民眾結合”,為“創造出無愧于我們偉大民眾的文藝作品”提供堅實的思想基礎、輿論支持和傳播載體。[11]由此推進了革命文藝啟蒙傳統向現實主義文藝傳統的話語體系轉換。
受解放區多種力量不斷糅合的合力影響,文藝出版中的編輯標準及其政治意識形態、出版內容、出版文藝作品體裁及風格等均產生了變化。延安文藝出版的變化,是為迎合激烈的軍事和意識形態領域斗爭、適應社會政治動員的需求而產生的。這一變化主導了中國新文藝思潮的發展動向,推動了延安文藝出版的轉型、新的文藝體制構建以及延安文藝出版體制化的發展。所謂文藝出版體制化便是文藝生產與出版的組織制度化,包括文藝創作機制、報刊的辦刊機制、讀者群體的接受與消費機制、審查規約機制、文藝批評機制等,加之權威的政治話語體系,形成了延安文藝出版的體制力量,構建起了新的秩序與標準,對文藝出版未來發展起著支配、影響、控制、引導作用。延安文藝的體制化發展,促進民眾對其所倡導的政黨文化與意識形態的認同,從而為中國共產黨奪取文藝領導權奠定了基礎。
此時期出版的作品盡管依然存在著各種缺點,卻體現了充滿激情的出版者群體對革命、政治意識形態的認知與思考。以轉型最為典型的中央機關報副刊《解放日報·文藝》為例,從八大專欄時期的文藝欄崇尚文藝生產多元,創建文藝批評的發展平臺,再到綜合副刊、星期日增刊時期的大眾化傾向,《解放日報·文藝》經歷了極為艱難、復雜的磨合過程,最終完成了由“不全的黨報”到“黨的喉舌”的文藝體制轉型,并在短時間內形成了一股頗為壯觀的文藝創作和文藝出版熱潮。當然,這股熱潮并非絕對數量呈井噴式增長,而是追求各個門類、領域均能有所觸及。從專業人士創作的報告文學、詩歌、散文、小說、歌劇、秧歌劇,到民間藝人所創作的民間文藝作品,這些作品大多以真實的筆觸描繪了革命斗爭的歷史畫卷,真實地再現了根據地、解放區存在的各種錯綜復雜的社會矛盾,展示了廣大民眾謀求自身解放艱辛而又曲折的前進歷程,這已成為延安文藝出版轉型的重要標志,也反映了延安文藝出版編輯機制和管理思想的發展演變。
3. 呼應時代審美需求,推進延安文藝出版的大眾化發展
當曾經來自“亭子間”和“書齋”的知識分子真真切切地接觸到延安人民的現實生活后,其創作理念開始發生變化,并逐漸認識到藝術并非少數人的私有品,而應是屬于人民群眾、人人都能享有的。由于大眾欠缺創作文藝作品的能力,需要由知識分子來表達其現實生活與精神世界。因此,在文協的倡導下,文藝工作者開始了初步的大眾文藝實踐探索。而從群眾的角度出發,當推翻封建土地制度建立起新民主主義社會制度時,有了政治保障后的人民群眾此時也更加渴望擁有自己的文化。與此同時,延安文藝座談會的召開在理論層面上確定了人民大眾作為文藝服務主體的地位。在各層面因素的促成下,延安文藝及其出版的大眾化發展之路正式展開。事實上,自延安文藝座談會與整風運動后,大量文藝刊物的取消、轉型、整頓也預示著根據地文藝出版由“不完全黨的文藝向完全黨的文藝轉折”,更是左翼文藝思想、蘇聯文藝思想、民間文藝思想、延安主旋律文藝思想沖突的集中所在,自此文藝出版步入統一的軌道。[12](7)
從出版文獻視角來看,延安不同時期所出版的眾多文藝作品中,無論數量還是質量,或是審美與話語體系的構建,都呈現出不同的階段性特征。直觀來看,此時的出版物《大眾文藝》《大眾習作》《群眾音樂》等名稱都反映了延安文藝工作者對大眾化文藝的積極響應,以及該時期文藝出版的特點。如果說前期是以丁玲、周立波等外來文藝家創作作品出版為主的話,后期則是以趙樹理、孫犁等本土作家的文藝作品獨領潮流。在政治領袖的號召下,延安文藝出版不再以抒情性較強、著重描寫人物情感的文藝作品或革命抒情小說為主,而更多是呼應時代審美需求的變化,以急風暴雨式的前線報告文學、通俗作品、勞模報告等引領政治出版,尤其是趙樹理的文藝作品成為一個無法超越的出版標桿。作為一名“出身農民而又上過學校的人”,他可與知識分子、農民進行通暢的對話與溝通,這兩類人群不同話語體系的價值理念在他的作品中均有體現,并呈現出明顯不同的文類秩序。趙樹理將民間的自由藝術審美趣味與“五四”現實主義啟蒙思想相結合,形成了民間話語與專業文藝工作者話語間的沖突與自我調和局面。他的代表作《李有才板話》《李家莊的變遷》《小二黑結婚》《地板》等,不僅與傳統文藝形式有著天然的聯系,且在審美語言上創造出一種“民族新形式”,是“毛澤東文藝思想在創作上實踐的一個勝利”。[13]
作為思想文化戰線的文藝先鋒,延安的文藝出版有力地配合了根據地、國統區、淪陷區文藝出版工作的開展。其中所體現的政治導向、辦刊思想、編輯策略、接受群體反應等直接決定著延安文藝場域的呈現態勢,同時也是中國共產黨出版走向成熟的標志之一。[14]尤其是它所確定的文藝出版文類秩序與國家美學規范并沒有到此結束,在新中國成立后仍以國家意志的形式在全國予以推廣。
4. 圍繞黨中央宣傳政策,推動文化領導權的順利奪取
革命斗爭是以權力爭奪為中心展開的,其中就包括政治、經濟、文化權。文化權的領導對于政黨奪取革命勝利具有重大意義。意大利共產黨創始人安東尼奧·葛蘭西認為可用非暴力的方式奪取文化領導權,通過向大眾宣傳無產階級文化和意識形態觀念,得到大眾對于新文化的自愿認同,承認其文化領導權。盡管葛蘭西所處的歷史時代、社會環境與延安時期并不相同,其所依存的社會基礎也有所不同,但就近代中國革命的發展歷程來看,傳播媒介所帶來的主流傳播話語與其所代表的政黨文化領導權形成息息相關。延安時期黨報的創刊、興起與盛行充分證明了,相比較經濟、政治權而言,中國共產黨對于奪取文化領導權、占領意識形態陣地、樹立政黨權威和弘揚政黨文化同樣高度重視。
一方面,文化領導權的奪取體現在延安時期所出版的各類文藝期刊與黨中央領袖的政治意志相呼應。中國共產黨在延安時期,面臨著日本帝國主義和國民黨反動派的雙重夾擊,困難時刻,如何奪取文化領導權成為報刊的主要政治任務。時任中央機關報負責人的博古對于文藝出版的根本性質、任務、編輯制度等進行了長篇發言,認為《解放日報》是黨中央機關報,不管是社論、通訊還是文藝欄都須保持正確的政治立場。[15]中共中央宣傳部負責人張聞天在起草《黨的宣傳鼓動工作提綱》時也談及:“黨應該善于利用報紙等宣傳武器,但是這個前提是必須在黨中央宣傳政策領導之下,才能在宣傳戰中戰勝敵人。”[16]
毛澤東也對各類文藝期刊的改版、創刊、出版做了大量的工作,并將其納入黨的整風運動中。自1940年以后,延安文藝出版的刊物種類從4種上升到1944年的29種,其體裁遍及文學、戲劇、音樂、美術、文藝理論等,其中又以戲劇類作品出版種數最多,約占文藝出版總數的40.95%。[17]究其原因,戲劇類作品大多以民族救亡圖存與革命解放斗爭為主要內容,作為革命話語的規訓,在群眾審美話語調和、藝術教育改造等方面有著無可比擬的優勢,這些戲劇類作品與相關評論文章,可潛移默化向大眾滲透政黨的文化價值觀,形成積極的文化體驗。其中蘊含強烈革命特征、政治訴求的審美話語,塑造了獨特的政黨文化,并逐步引導民眾進行全方位的自我思想改造,從而凝聚社會向心力,為中國共產黨獲取文化領導權發揮了重要作用。
另一方面,從延安文藝出版與人民的文藝新體制構建的關系來看,文藝出版在文化藝術意識形態領域的深遠影響,使黨中央領導人深刻認識到“筆桿子”與“槍桿子”同等重要,“黨的報刊必須由黨掌管并且只能傳達黨的聲音”,奪取意識形態領域的文化領導權,可以使“政治團體保持自我聚集”,這也是奪取斗爭勝利的關鍵性因素。[18]如此,延安文藝座談會及隨后進行的文藝整風運動大幕被徐徐拉開,1942年5月2日,延安文藝座談會隆重召開,毛澤東主持并發表《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會議的主旨是解決文藝創作中的兩個核心問題:文藝為什么人服務?如何服務?座談會的召開為文藝出版指明了方向。中共中央對從事出版工作的黨員提出了政治要求:“不僅要組織上入黨,思想上還要入黨,必須站在黨的立場發言。”[19]在隨后的延安整風運動中,通過對知識分子思想改造與大眾文化的滲透,引導出版工作者到群眾中去,改變出版發行思路,深入農村和基層生活,在文藝出版實踐中改造自己和落實《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精神,以“文章入伍”,出版了大量的勞模報告。雖然就整體出版質量而言,部分作品呈現出創作手法模式化、機械化的傾向,其真實性有待提高,但延安文藝場域新元素的增添,將民眾對政黨所倡導的革命文化認同及其集體意志共同構成了文化領導權的價值旨歸。
延安的文藝出版在不同階段都始終追隨黨的領導,以革命化、體制化、大眾化的發展路徑,為統一革命思想奪取最后的勝利起到了重要作用。不僅在構建中國共產黨政黨文化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且作為中國共產黨重要的宣傳武器,還培育了一批在全國具有影響力的文藝家群體,如蕭三、丁玲等。這些作家以敏銳的藝術目光、真實的藝術創作手法,創作出大量的文藝精品,這些作品的出版、傳播為讀者展示了抗戰時期真實的生活狀態,以此激發了民眾投身抗戰的熱情。
三、延安時期文藝出版對當代文藝出版的啟示
延安時期的文藝出版集中體現了革命文藝的成就與特色,其所取得的成績不僅源于延安文藝自身的發展邏輯,更對當時的社會、文化、政治產生了作用與影響,其歷史經驗對當代的文藝出版仍具有借鑒與啟示意義。
1. 集聚人才,奠定革命文藝出版之基
追根溯源,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延安文藝出版與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蘇區出版有著割舍不斷的血緣關系,延安文藝出版事業是對蘇區文藝出版的繼承、豐富和發展,從根本上說,它們一脈相承,是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和新的社會環境中吸收了左翼文藝的力量而逐漸成長起來的。[20]在大眾文藝精神指引下,延安文藝出版既堅持服務于抗戰、服務于人民群眾,又堅持藝術的獨立性,在延安良好的發展環境中,形成了文藝出版事業良好發展的態勢,培養了一批具有時代精神、文藝出版才能的骨干力量,為革命文藝出版提供了源源不斷的人才隊伍。他們以延安為基地,以優秀的出版作品推動文藝出版事業的發展,且帶來了豐富的思想資源,通過多種出版途徑,使延安的革命文藝思想迅速傳播到全國,形成了龐大的讀者群體。雖然不同發展階段的文藝創作、出版骨干力量在藝術修養、創作主張、發展理念、編輯思想方面存在著或大或小的區別,但從對延安文藝創作與出版隊伍的影響來看,可發現一些共性的特征。從類別來看,形成了以魯迅藝術文學院(以下簡稱“魯藝”)與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以下簡稱“文抗”)為中心的兩大骨干隊伍。
(1)服務抗戰政治與追求藝術個性相統一。以“魯藝”的周揚、周立波、何其芳等人為代表,其中又以周揚的文藝出版思想最為典型。周揚作為延安文藝戰線的領導人,在文藝批評、出版與發行等領域始終突出文藝要服從政治需要。他認為文藝“必須反映民族自衛戰爭的現實,把民族革命的精神灌輸給廣大的讀者”,[21]同時注意到藝術創作的個性與特殊之處,“假如忽略了藝術的特殊性,把藝術對于政治、對意識形態的復雜而曲折的依存關系看成是直線的、單純的,換句話說,就是把創作方法的問題直線地還原為全部世界觀的問題,是一個錯誤的決定”。[3](105-106)周揚在擔任《文藝戰線》《中國人民文藝叢書》等文藝刊物主編期間,一直強調文藝出版要從革命戰爭的政治需求出發,追求文藝抗戰政治要求與藝術特殊規律的統一,提倡根據地的文藝出版要考慮到讀者多樣性、抗戰環境的復雜性,避免文藝出版落入粗俗化與公式化的桎梏,這也反映出時代對延安文藝創作、出版工作者的要求。
(2)直面社會現實、追求理想與自由的出版理念。這一群體主要有“文抗”的丁玲、蕭軍、舒群、艾青等人,又以丁玲的成就與影響最大。與“魯藝”文藝家群體不同的是,“文抗”成員主張以來自社會生活豐富的感性體驗為基礎,在選擇作品中突出文藝家獨立的藝術個性,堅持對社會現實進行獨立的判斷。在作品出版時,深受魯迅思想與人格精神的影響,以魯迅的創作與精神作為發展的航標,并逐漸形成了一種直面社會現實的文藝出版價值取向,如柯仲平、沙汀、蕭軍等人,通過所編輯出版的《文藝月報》《詩刊》《谷雨》等刊物進行探索與實踐。“文抗”群體以豐富的個性與獨特的藝術魅力,培育了一批文藝出版戰線的青年骨干力量與讀者群,其實踐理念作為潛在性的因素對當代的文藝出版依然具有影響。[12](32-54)
2. 文藝出版體現時代變化與意識形態敘事的訴求
自抗戰爆發以來,延安文藝出版界的領導人基于新的時代需求提出了“文藝大眾化”的戰略方針,明確要在以延安為中心的根據地實施新文藝運動,對所出版的系列成果要及時在全國范圍內推廣,其根本目的在于“掃除舊文學舊藝術的殘余勢力的影響”,構建“人民的文學藝術”話語體系。[22]
抗戰初期,延安文藝出版主要以業界普遍認同、追求民族獨立解放、服務抗戰的文藝作品為主,無論是詩歌、小說、故事還是報告文學、美術作品,大都以抗日民族戰爭為題材。如艾思奇、林山等人編輯出版的《五月的延安》、柯仲平的詩歌《邊區自衛軍》等,這些作品匯聚了延安文藝出版初期的菁華,并始終與中國抗日民族戰爭的時代主題相呼應,通過這些文藝作品的出版,向全國民眾展示了一個新的政治文化形象。而在《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出版與延安文藝整風運動之后,文藝出版的風格、種類、編輯體例與內容都發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為發揮延安在全國政治、文化中中流砥柱的作用,延安文藝出版界以報社、新華書店等出版機構為中心,構建了一條從根據地蔓延到全國范圍的出版路線,在文藝出版實踐上明確提出了“人民的文藝”新方向。在此時代與政治背景下,各種文藝作品題材與體裁愈發豐富,這些文藝作品的出版適應抗日戰爭、解放戰爭不同歷史階段的社會節奏,配合了以解放為主題的意識形態敘事。從各類文藝叢書出版、演變的歷程中不難發現,編輯理念、選題準則、內容編排都表現出鮮明的時代需求和意識形態敘事特征,這也說明了延安的文藝出版界已有意識地將文藝成果向全國傳播,將其所宣傳的國家、社會、政治理念融入新的人民的文藝實踐之中。
3. 集體協作模式的探索與推廣
延安的文藝出版在共同的目標——抗戰救國和建設新民主主義文化的號召下,出版作品的方式由個人轉向集體,在這種文藝出版的“共名”狀態下,能使文藝出版的主題思想一致化、傳播效益最大化、創作成果多樣化。
(1)征稿大量采用集體征文方式并予以推廣。為團結抗戰的共同目標,為應對現實斗爭的迫切需求,在不斷變化的戰爭環境下,鼓勵延安文藝出版以集體征文的方式,全方位地將革命斗爭中的具體歷史與現實生活中的各種情形予以迅速反映。集體征文方式不僅契合群眾審美需求,且符合革命文藝傳播接受的特點,得到普遍認同和推廣。當然,這種集思廣益的文藝出版征稿方式根本上是受當時戰爭環境與集體審美需求的影響。作為推進文藝大眾化的有效途徑,集體協作模式所體現出的創作靈活性、主題豐富性、表現形式多樣性、傳播影響積極性,確實能夠解決文藝大眾化實施過程中的諸多難題。
(2)出版發行同樣如此,在刊物出版的各環節提倡集體編輯、審稿、刊行,如1939年2月創刊的《文藝戰線》,便匯集了周揚、丁玲、艾思奇、沙可夫、夏衍、何其芳等16位文藝一線的骨干力量組成編委會。夏衍作為發行人,在創刊號發刊詞《我們的態度》中闡明《文藝戰線》本身就是一個統一戰線,是站在民族立場上的作家的共同的底盤。[2](194)尤其是在延安文藝發展后期,戲劇類作品的出版更是彰顯集體協作的力量,從劇本、編寫、配樂、審查、出版都體現出曲作者、演員、編輯人員集體協作的默契程度,以實際行動踐行了創作中的集體主義。
歷史地看,這種集體協作模式的認可與推廣,是在戰時環境和民族解放之際所涌現的一種新穎的文藝出版形式。這種群策群力的模式所確立的一些重大原則,如密切聯系群眾、強調文藝出版的集體力量與意識、倡導文藝為大眾服務、建立新的文藝出版體制等,至今閃耀著光芒,煥發出強大的生命力。
結語
在中國革命史上,延安時期極為光輝燦爛。作為中國共產黨革命事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延安時期的文藝出版經歷了一個由探索到發展再到繁榮、拓展的歷史進程。在這一歷史進程中,文藝創作運動的發展與重要文藝作品的出版構成了其最為鮮明的標志。在20世紀中國革命文藝出版的發展過程中,所編輯出版的文藝精品,不僅宣告了延安文藝對傳統藝術的繼承與建構,同時又通過與時代需求、意識形態敘事目的相結合,規定了文藝大眾化的審美規范與藝術創作、出版新秩序。
總言之,延安的文藝出版事業是中國革命文藝出版事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它不僅為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的傳播、培養千百萬群眾走向革命道路和培養干部做出了貢獻,且在構建新的文藝形態、建立新的文藝資源與規范方面也發揮了重要作用。探究其在中國革命解放事業中的突出貢獻,對于延安文藝史研究仍是一個重要的研究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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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Historical Experience and Enlightenment of the CPC’s Literary and Artistic Publishing in Yan'an Period
HU Liang(Center for The Study of Art Communication,Yangzhou University, Yangzhou 225009, China)
Abstract: Literary and artistic publishing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Yan'an literary and art movement. The types of literary and artistic publishing in Yan'an period mainly include cultural and art books, newspapers and periodicals, and etc. As a new literary publishing form created in a special historical period, it has an important position and value i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publishing. During the Yan'an period,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s literary and artistic publishing made positive contributions to the implementation of "reflecting the new people of the new era", "people's literature and art" and other new goals of literary and art development proposed at the Yan'an Literary and Art Symposium. At that time, Yan'an area experienced a boom in drama and opera creations as well as Yangko opera and new opera productions. In fact, it also provided the necessary objective foundations and the possibilities for the dissemination and distribution for all kinds of Yan'an literary and artistic publishing. Therefor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ublishing historical data research, it is of great research value and practical significance to make a special historical investigation and academic collation of the development course of literary and artistic publishing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in Yan'an period.
Keywords: Yan'an period;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literary and artistic publish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