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學出版(四)

練小川

摘 要：現在，大學出版社出版的紙質版學術專著仍舊是美國大學人文社科年輕教師晉升的唯一標準，但是，學術專著銷售冊數卻在逐年下降，大學出版社不能再像過去那樣，獨自承擔學術專著的出版費用。緩解學術專著出版危機只能尋求外部的資助。美國大學出版社開始借鑒科技期刊的開放獲取出版模式，希望大學和科研資助機構為學術專著支付出版費用。學術專著出版模式轉向開放獲取，本文探討了兩個重要問題：美國大學出版社每年出版多少學術專著？出版一部學術專著需要多少錢？

關鍵詞：大學出版 開放獲取 學術專著

經歷了20世紀60年代學術專著出版黃金時代后，美國政府對高等教育的資助轉向基礎科學研究，學術圖書館的采購經費開始側重科技期刊，人文社科學術專著的銷量逐年下降，但是學術專著的出版成本并沒有下降，大學出版社的學術專著出版開始出現虧損，這導致大學出版社更加依賴母校補貼或其他社會資助以及出版大眾圖書和期刊來維持生存。大學出版社難以承擔“廣泛傳播知識和研究成果”的使命，但學術專著仍舊是人文社科年輕教師獲得終身教職和業務晉升的必要條件。

于是，學術專著出版危機開始出現。

2002年5月，美國現代語言學會 （the Modern Language Association） 主席斯蒂芬·格林布拉特 （Stephen Greenblatt） 向所有協會成員發出一封“特別信函”，呼吁就學術出版的困境采取行動。格林布拉特在信中描述了人文社科年輕教師面臨的壓力：為了獲得終身教職和晉升機會，他們必須出版一本（有時是兩本）由知名大學出版社出版的學術專著。但是，大學出版社由于失去賴以生存的圖書館市場和母校的財政補貼，學術專著業務每況愈下，無法持續。格林布拉特認為，人文社科年輕教師面臨的專著出版危機是高等教育和學術出版領域“系統性的、結構性的和基礎經濟層面的問題”，這些問題將“嚴重損害年輕學者，使年輕教師的職業生涯處于危險之中，高等教育將失去一代年輕學者”。他提出了兩個具體的建議來緩解學術專著出版危機。第一個建議，鼓勵大學終身教職評審委員會接受其他圖書形式，例如期刊論文集替代學術專著作為年輕教師的學術成果；第二個建議，如果大學堅持把學術專著作為終身教職和晉升的唯一依據，那么大學應該為年輕教師提供學術專著的出版資助。[1]

迄今，大學出版社出版的紙質版學術專著仍舊是美國大學人文社科終身教職評審委員會認可的唯一成果依據，但是大學出版社不能再像過去那樣，獨自承擔學術專著的出版費用。為了緩解學術專著的出版危機，只能尋求外部的資助。

對于資助專著出版，美國大學出版界開始借鑒科技期刊的開放獲取出版模式，稱為OA專著出版模式，由作者所在的大學為學術專著支付出版費用，同時向社會免費提供學術專著的電子版，履行大學出版社“廣泛傳播知識和研究成果”的使命。

在考慮OA專著出版模式時，大學、資助機構、出版社、學者比較關心兩個問題：①美國目前學術專著尤其是人文學科專著的出版狀況；②出版一部學術專著需要多少錢（這對OA專著的資助者至關重要）。

2014年，美國安德魯·W.梅隆基金會（Andrew W. Mellon Foundation） 資助了兩項研究，回答了上述問題。

一、美國每年出版多少學術專著

2014年，出版咨詢專家約瑟夫·埃斯波西托（Joseph Esposito）與卡倫·巴赫（Karen Barch）在安德魯·W.梅隆基金會的資助下，調查了2009－2013年美國大學出版社的圖書出版數量。梅隆基金會希望通過這項調查回答以下問題：美國大學出版社每年出版多少圖書，其中多少是人文學科的學術專著，由此衡量美國大學出版的規模、出書范圍以及大學出版社幫助支持的人文社科教師認證及晉升體系。

這項調查的對象只限于美國大學出版社協會內的美國大學出版社會員。當時美國大學出版社協會共有131名會員，其中包括牛津大學出版社、劍橋大學出版社、研究機構和專業學會出版社，以及一些外國大學出版社。隸屬于美國大學的出版社共有88家，其中的57家出版社回復了調查問卷，提供了數據，問卷回復率達到64%。這項調查只統計學術專著的第一版，稱為“首版專著”（primary monographs），不包括重印和后續版本。

美國大學出版社協會根據出版社的銷售規模，將88家美國大學出版社分為4組：第一組的年銷售額在150萬美元以內，這一組有46家出版社；第二組的年銷售額在150萬美元至300萬美元，這一組有15家出版社；第三組有18家出版社，年銷售額在300萬美元到600萬美元；年銷售額超過600萬美元的為第四組，這是美國規模最大的大學出版社，一共有9家，它們是：加州大學出版社、芝加哥大學出版社、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哈佛大學出版社、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出版社、麻省理工學院出版社、普林斯頓大學出版社、教師學院出版社（Teachers College）和耶魯大學出版社。這9家出版社都參與了調查，問卷回復率為100%。

（一）第四組出版社學術圖書出版情況

調查顯示，2009－2013年，第四組的9家出版社一共出版了23167種圖書，包括首版學術專著4922種，其中人文學科首版專著只有2992種，僅占第四組出版社總產量的13%。這個數字似乎過低，但是調查者解釋，他們難以從這些數字做出趨勢判斷。因為僅僅一兩家出版社的數據就可能會改變整個結果，例如，其中一家出版社根本不出版人文學科專著，另外一家出版社出版了大量的人文學科專著。2009年，每家出版社平均出版了72種人文學科首版專著，2013年則下降到了55種。由于只有5年的數據，不能因此判定第四組出版社的人文學科首版專著出版數量在下降，但很明顯數量沒有增長。

圖1? ?第四組出版社人文學科首版學術專著

每年的平均出版種數

調查數據還顯示，2009年出版的所有圖書中，每種圖書5年（2009—2013年）的平均銷量為1757冊，首版學術專著的平均銷量為749冊，人文學科首版專著的平均銷量是643冊。對于2009年以后出版的專著，由于沒有足夠的銷售時間，評估銷量沒有意義。所有圖書的平均定價為39.46美元，首版學術專著的平均定價為52.86美元，人文學科首版專著的平均定價為48.77美元。

（二）其他出版社的學術專著出版情況

第二組：15家出版社中有11家參加調查，參與率為79%。11家出版社5年總計出版圖書8960種，其中學術專著1825種（含人文學科專著1449種）。

第三組：18家出版社中有13家參加調查，參與率為72%。2009—2013年，13家出版社出版圖書19208種，其中學術專著5737種（含人文學科專著4474種）。

第一組的46家出版社中只有24家參加調查，參與率僅為52%，原因是這些出版社規模小，人力有限，難以承擔匯集數據的繁重任務。24家出版社在5年里出版了7220種圖書，其中學術專著2135種，人文學科的專著達到1774 部，數量大于第二組。

隨后，約瑟夫·埃斯波西托和卡倫·巴赫根據回復調查的57家出版社的數據，推算出美國88家大學出版社5年的出版總數。由于調查的回復率很高，他們對推算的數字很有信心。

2009－2013年，美國大學出版社（88家）出版的圖書總數約為7.6萬種，每年1.5萬種（含大眾圖書、學術專著及教材等），其中，學術專著：5年大約3.8萬種，每年8000種；首版學術專著：5年大約1.9萬種，每年4000種；首版人文學術專著：5年大約1.5萬種，每年3000種（見表1）。

二、學術專著的出版成本

2014年，安德魯·W.梅隆基金會提供經費，委托教育與文化咨詢公司 Ithaka S+R 調查美國學術專著的出版成本。 Ithaka S+R 對“學術專著”的定義是：由一位（或多位）學者撰寫并主要供其他學者使用的關于某個特定主題的學術著作。

Ithaka S+R從美國大學出版社協會劃分的4組出版社里挑選調查對象。

Ithaka S+R從4組中分別選擇了5家出版社，選擇標準兼顧每組出版社的地理分布和出版重點（是否以專著出版為中心）。

參與調查的20家大學出版社是：貝勒大學出版社（Baylor University Press）、科羅拉多大學出版社、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出版社、印第安納大學出版社、西北大學出版社、羅格斯大學出版社（Rutgers University Press）、德州農工大學出版社、芝加哥大學出版社、麻省理工學院出版社、北卡羅來納大學出版社、亞利桑那大學出版社、阿肯色大學出版社、佐治亞大學出版社、密歇根大學出版社、明尼蘇達大學出版社、內布拉斯加大學出版社、弗吉尼亞大學出版社、華盛頓大學出版社、耶魯大學出版社。

Ithaka S+R要求每家出版社提供20部2014年度出版的學術專著，最后確定了382部。

Ithaka S+R的成本研究旨在確定制作一部學術專著的第一份數字文檔的全部成本，因此這個成本不包括印刷和發行紙質版的成本，但是包括紙質版印刷發行之前的營銷和管理費用。

Ithaka S+R首先確定了學術專著的5個核心出版部門，它們是組稿（acquisitions）、文稿編輯（manuscript editorial）、設計（design）、制作（production）和營銷（marketing），學術專著的出版成本來自這5個部門。在這5個核心出版部門，Ithaka S+R考慮以下4個成本要素。

1.員工成本（staff costs）

這包括組稿、文稿編輯、設計、制作和營銷5個核心出版部門的員工花在學術專著上的時間，以及他們花在“經過評估但沒有出版的專著”上的時間。出版社收到的專著稿件數量大大超過實際出版的專著數量，組稿編輯會花費大量時間來評估這些稿件，但是許多稿件最后并沒有被接收，這些花在“未出版的專著”上的時間也應計入員工成本。每個出版社提供了20部在2014年出版的學術專著，研究人員要求每位員工回憶自己在這20部專著上花費的時間，將這些時間乘以該員工的工資和福利，換算成的金額就是這個員工在專著出版上的成本，將所有的員工成本匯總，就得出學術專著的員工成本。

2.與一部專著相關的直接成本（title-specific direct costs）

這些成本與制作一部學術專著直接相關但是無法算在員工身上，例如外包出去的工作。現在，文字編輯（copy editing）的工作通常都外包給自由職業者。

3.出版社層面的間接費用（Press-level overhead）

出版社層面的間接費用是大學出版社作為企業運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出版社層面的間接費用分為兩類：一般和行政費用 （General and Administrative expenses） 及部門間接費用（Departmental overheads）。一般和行政費用包括行政、會計、法律和財務等部門的員工和非員工費用，以及租金和水電費。部門間接費用包括組稿、文稿編輯、設計、制作和營銷5個部門與出版一部專著無關的非員工費用（non-staff expenses），例如，組稿部門的差旅費、出版社沒有按圖書劃分的廣告支出、元數據輸入、版稅管理、圖書管理數據庫費用等。

4.實物捐助（In-kind contributions）

包括出版社獲得的但不用付錢的資源，例如由母校提供的免費辦公場所、母校其他部門（大學出版社以外）的員工支持大學出版社的工作時間，以及作者為出版社承擔的工作，例如為專著制作索引和申請圖片授權許可。

根據上述4個成本要素，Ithaka S+R將專著出版的成本分為3類。①基本成本：員工成本 + 與一部專著相關的直接成本；②全部成本：基本成本 + 出版社層面的間接費用；③全部成本 + ：全部成本 + 實物捐助。

美國大學出版社出版一部學術專著的成本到底是多少？Ithaka S+R研究了來自20家大學出版社的382部學術專著，測算出了出版一部學術專著的平均成本，如表2。

無論使用哪種成本定義，出版一部學術專著的成本都相當可觀，最低的成本約為1.5萬美元，最高的成本約為13萬美元。[3]

（作者單位系美國佩斯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