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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論“大單元/大概念”:理論方法和戰略前途(上)

2023-05-30 11:50:49孫紹振
語文建設 2023年1期

孫紹振

【摘要】引自異域的大單元/大概念理論,在中國的實踐中,必然受到本土文化特殊性的挑戰,這當是歷次改革規律性的現象。矛盾的焦點在于“大概念”哲學基礎源自解構主義,其要害乃是對真理、本質、文學等傳統范疇一概加以解構。解構主義在世界觀上與我國立國之本的真理論,亦即在實踐的歷史過程中不斷深化的實踐真理論背道而馳;在方法論上,與馬克思主義“活的靈魂”具體問題具體分析鑿枘難通。其反本質主義導致“多元解讀”的絕對化,造成脫離文本歷史語境,無是非、無正誤、無深淺的亂象。西方解構主義對文學文本的解構淪為文本“碎片化”的文字游戲。“大概念”追隨“碎片論”,提出以“知識”整合“碎片”。殊不知,“綜合”必須建立在“分析”的基礎上。當前要務乃是在實踐中正視負面反饋,以實踐真理論和具體分析為綱,發揚中國傳統文化現代化的主體性,批判教條主義,將形式邏輯的線性思維向辯證思維高度提升,建構語文解讀的“三層次立體結構”。

【關鍵詞】科學范疇;人文范疇;實踐真理;分析與綜合統一;文本三層次立體結構

一、科學范疇還是人文范疇?

號稱“大單元/大概念”,但是,關于其外部和內部關系,并未有必要的、系統化的澄明。

第一,大單元/大概念橫空出世,其與百年來的教學傳統,特別是近二十年來基礎教育改革的關系如何?這是個不可回避的關鍵問題。

一種說法是:其與傳統的單元教學“在學習目標、知識形態、教學方式、情境任務設計、課程資源利用等方面‘迥然不同”。[1]這種定位就很值得質疑。既然改革是歷史的新階段,那憑什么對百年語文教學,特別是對近二十年來基礎教育理論經驗的積淀全盤格式化?難道中國教育面臨的難題,答案全在外來的大單元/大概念理論之中?實施“休克”療法,就是中國語文教育可凌空起飛的唯一出路?

毛澤東《改造我們的學習》一再強調,中國革命的特殊規律,就是馬列原著中也沒有現成的答案,它存在于中國的現狀和歷史中。教條主義者,對現狀沒有系統的、周密的調查研究,對于歷史,“還是漆黑一團”,“言必稱希臘,對于自己的祖宗,則對不住,忘記了”,“對于自己的歷史一點不懂,或者懂得甚少,不以為恥,反以為榮”[2]。

毛澤東在《人的正確思想是從哪里來的?》中反復說明,一切理論都來自實踐,又要回到實踐中反復檢驗,經過證明和糾錯,才具有真理性。大單元/大概念并未有異國實踐成功經驗,在本土實踐中更必須經受檢驗和批判。

第二,“知識”“碎片化”的內涵是什么?

一種說法是:一篇篇課文只存在淺顯的關聯,不能深度組織起來,是“碎片化”的“知識”;“大觀念”像“透鏡”(按:當為凸透鏡)一樣,具有“聚合”功能,“把離散的事實和技能‘聚合(或整合)起來,形成意義”,“與傳統課程要素相比,內涵有了新的變化”,“新的意義”。

這個說法在基本概念上存在著太大的混淆。單篇課文并不是“知識”。《中國大百科全書·教育》中的“知識”條有這樣的表述:“就它反映的內容而言,是客觀事物的屬性與聯系的反映,是客觀世界在人腦中的主觀映象。”“表現為關于事物的概念或規律”,這就是“理性的”“科學知識”,是人類的共識。而語文課文,除了極少量的科學小品,絕大多數是文學作品,系人文性文章。其審美/審智價值,具有很強的個人化性質,與自然科學“知識”的理性共識屬于不同價值范疇。

為什么會對基本范疇有所混淆呢?因為來自異域的“大概念”理論并不僅僅限于語文,還涵蓋著數、理、生、化等自然科學;概而言之曰“知識”,明顯不準確,遺漏了語文課程特殊的人文性內涵,在邏輯上屬于以偏概全。

為什么西方權威學者在邏輯概括上竟發生這樣低級的錯誤呢?因為他們的哲學基礎乃是解構主義,解構的對象就是真理、本質,去真理、反本質是他們的綱領。說得最直率的是理查德·羅蒂:“真理是被制造出來的,而非被發現到的。”[3]這話說得太絕對了,他們不得不作出一點保留,即自然科學的“知識”例外,還是具有客觀的真理性的。

從屬于歐美哲學的西方教育學,抓住了自然科學的真理性,擴而大之,涵蓋全部課程,以自然科學的“知識”客觀性為準則看人文性質的語文課程,乃斷言沒有本質,沒有真理,都是“碎片”。

大概念論者照搬時,沒有發現其中的虛弱。其根本原因乃是,對大概念的哲學背景——解構真理和本質,缺乏基本的了解。其實,解構主義的真理“制造論”,其學理基礎是建筑在沙灘上的。用西方論辯術中的“自我關涉”法并不難反詰:閣下所言“真理是被制造出來的”,本身是不是真理?如果是,順理成章,那也只是閣下制造的;如果不是,則只能承認真理并不是被制造的。

當大概念論者振振有詞地說單篇課文是“碎片化的知識”時,他們沒有意識到:第一,語文課本中人文性質的文章和文學經典并不屬于自然科學的“知識”,用自然科學的“知識”(大概念)來整合人文作品,自然鑿枘難通。從辯證法的基礎對立統一而言,綜合與分析統一才是全面的,單純強調綜合,則必然導致片面、表面。第二,人文性質的文學經典自有其內在和外部的、邏輯和歷史的系統。即使從感性經驗來看,“碎片論”也根本違背最起碼的常識。

課文大都是經典,不論是文學審美的經典還是審智的經典,都是獨特的創造,精神的升華,標志著一個歷史時代的智慧、情感和語言的高度結晶。其之所以能夠入選語文課本,是因為經受了歷史淘洗后仍然保持著鮮活的生命,即使與當時緊密相連的意義消失了,但經典并沒有貶值,經典文本是文化、藝術形式最成熟的形態,其審美、審智的歷史積淀具有某種超越歷史的性質。如唐詩、宋詞中的精品,其意象、意脈、意境的有機結構,情志的水乳交融,仍能給千年以后的我們以藝術享受,甚至成為當代詩歌“高不可及的范本”[4]。

真正解讀此類經典難度極大,西方文論大師乃宣告放棄。近二十年來,中國語文教學總結了美國“細讀”、俄國形式主義“陌生化”拘于修辭的失敗教訓,對文本進行具體分析,孜孜不倦地探索,在理論和實踐上都有不可忽視的成績。當然,一些老師也產生了“過細”的質疑,但其問題不在于分析過細,而在于不知何謂具體分析。不少解讀,對分析的認識還停留在分段的基礎上,即便新引進的布盧姆的“分析”——把“材料”(事實)分解成它的組成要素,從根本上說也只是形式邏輯的外部劃分,如將人體分為頭部、軀干、四肢,將喬木分為根、莖、葉、花、實。外部的分類是表面的、靜態的,屬于初級思維。而辯證法的分析乃視一切事物都在運動、發展、變化,其動因為其內在矛盾,所以分析的對象是內在矛盾,而不是外部分類。故大量所謂分析文章,不是抓住矛盾貫穿首尾的文脈(對詩歌來說是意脈)具體分析,而是糾纏于雞毛蒜皮過度闡釋。這種過度闡釋的根源是解構主義的“多元解讀”,而多元解讀的哲學基礎乃是解構主義的去真理、反本質、無正誤。糾正這種亂象,要從世界觀和方法論上清源正本,而不是走向另一個極端,用號稱“大概念”的“綜合”“整合”來反對分析。

把一組不同時代、不同情志的作品統一(綜合)起來,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運用自然科學的理性思維來作相對容易,比如對生物學科里的一個單元概括出這樣的大概念:“生物的多樣性和適應性,是進化的結果”,這個概念很大,以綜合性、普遍性、規律性為旨歸。這也就是黑格爾所說的異中求同。但是對于語文來說,似乎并不太適合,論者乃另辟蹊徑,用“事實和技能”來整合。其實“事實”和“技能”仍然屬于自然科學范疇。語文的經典文本是作者的創作,所據不是自然科學的“事實”。

有學者打圓場,將“知識”分為“事實性知識”“方法性知識”“價值性知識”,這并不適用于語文學科。在文學作品中,許多是“苦悶的象征”,并非“事實性知識”。如杜甫《夢李白》“魂來楓林青,魂返關塞黑”,李白《夢游天姥吟留別》“霓為衣兮風為馬,云之君兮紛紛而來下。虎鼓瑟兮鸞回車,仙之人兮列如麻”,接著是“忽魂悸以魄動,恍驚起而長嗟。惟覺時之枕席,失向來之煙霞”,何來事實?南柯太守之黃粱一夢,何來事實?方法不是知識,是用來獲得知識的,如實驗方法,演繹方法,證明、證偽方法。“價值性知識”,起碼審美價值乃客觀“事實”之超越,系情感沖擊感知之想象。李白筆下的“黃河之水天上來”“黃河落天走東海,萬里寫入胸懷間”,王之煥筆下的“黃河遠上白云間”,都違背地理科學的事實。王維送別友人是“勸君更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而高適送別朋友則是“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就是因為不符合事實,才有強烈的審美價值。清朝黃生總結出詩的妙處就在于超越事實:“以無為有,以虛為實,以假為真。”[5]即便敘事文學,其性質也是虛構的。《西游記》中的女兒國,《鏡花緣》中的君子國,于事實而言,皆是子虛烏有。就算敘事文學中有原始“事實”,也只是素材,作家按其精神秩序重新安排,取其相符者,棄其不合者,對相符者又以其價值標準(審美、審丑、審智)提煉,以獨特個性進行同化,在形式規范下作想象的衍生,結果是“形質俱變”。[6]文學作品即使根據同樣的素材,也以創造出不同性質、風格迥異、不可重復的作品為上。但對自然科學而言,則要經過反復實驗作出同樣結論。

這是兩路功夫,屬于兩種價值范疇。

大概念還提出了“技能”(這仍然是自然科學話語,從語文課文角度來說,應該是“技巧”)。文本和作者的個性風格是水乳交融的,要從中分解出“技巧”來,就要將具體分析轉化為還原和比較的系統方法。不講究具體分析的操作方法,無異于把完整的作品進行形式邏輯的外部劃分,肯定無緣于內在的矛盾統一以及有機轉化,其結果只能是現象的“碎片”,而“碎片”正是大概念論者所要“整合”的。

大概念理論認為,單篇的文本只是“碎片”,只有經過大概念的整合才能產生“意義”或者“新的意義”。這就是說,單篇文本是沒有意義的,或至少是缺乏意義的。這就涉及基本的學術觀念和方法論問題。

二、“碎片”,就不可能有整體意義嗎?

個案分析是特殊的,但是其中蘊含著普遍性。二者對立,且處于統一體中。

沒有完全抽象的普遍性,特殊性作為第一性的存在,普遍性只能寓于特殊性之中。抽象的人是不能直接存在的,甚至不是男人、女人、孩子、老人,而是一個個姓名、年齡、面貌、經歷各不相同的人。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并不是碎片。因為不同的心仍然是心,不同的面仍然是面。正是這種各不相同的個人中蘊含著人的普遍性。用馬克思的話來說,人是能夠制造工具,有目的地勞動的動物。人的勞動不是個體單干的,而是分工互助的,因而卡西爾補充說,人的特點乃是能夠用聲音的象征符號交流經驗和思想。這就決定了研究問題不能從抽象的普遍性的概念出發,而要從具體的特殊性的存在出發。要研究水,并不需要擁有江河湖海里所有的水,只要“分析”一點純凈的水,就可以“綜合”(整合)出天下所有的水皆是氫二氧一的結構。科學家只要用羊的少量細胞就可以克隆出一只羊來。高明的警察只憑借一滴血跡,甚至一抹唾液、一根頭發,就可能確定罪犯。個體人的受精卵胚胎發育過程就是生命從低級動物發展到人的過程。可見,個案分析是“綜合”的基礎。

對于科學如此,對于語文來說也一樣。分析一個字,不但可以看出這個字的意義和結構,而且可以看到其中蘊含的文化、歷史。例如“鏡”,“竟”是表音的,“金”是表意的,說明鏡子在古代是金屬,以至于青銅時代;盡管現代的鏡子是玻璃的,但書面上仍然寫作“鏡”。再如“瓶”,“并”是表音的,“瓦”是表意的,說明在上古時代瓶子是土燒的瓦器。又如街道的“街”,兩邊是“行”,是表形的,指十字路口,當中的“圭”是表音的。現代漢語“街”讀jiē,而當中表音的“圭”讀guī。這說明在古代“街”的聲母是g,這種讀音仍然保留在福州話、閩南話、上海話中。如果不是篇幅所限,筆者完全可以從一系列單個漢字分析出古代聲母的g、k、h,系統化地變成了現代漢語的j、q、x。語言的“語”,言字偏旁表意,而“吾”表音,為什么讀yǔ,而不讀wú?“允許”的“許”讀xǔ,而“水滸”的“滸”則讀hǔ;毛澤東《蝶戀花·答李淑一》中“忽報人間曾伏虎,淚飛頓作傾盆雨”,用“雨”和“虎”來押韻,這是因為在古代yu和wu是同一韻部。單個字不是“碎片”,而是系統的語音發展中規律性的索引,只要徹底地進行具體分析,不難將語音歷史發展的普遍規律揭示出來。

個案分析不僅僅限于語音,而且涉及文化。比如“奴”字,左邊象形,代表一個女人受綁;右邊是一只右手牽著繩子,意味著女奴。至今女字偏旁的字中有很多是貶義的,如妖、奸、妓、妒、嫉、婊,說明字義帶著奴隸社會的痕跡。當時部落戰爭野蠻而血腥,物的生產和人的生產同樣重要,男性俘虜一概被殺戮,女性留下來作為生孩子的工具;女性要逃亡,乃以繩縛之。當然,這是父系社會男權至上的產物。但更早以前,母系社會知母不知父,故“姓”字是“女”和“生”的會意。中國原始神話中,創造人的是女媧,而《詩經》中有姜嫄為始祖。故女字偏旁的字中也有很多是褒義的,如姝、婷、娘、媛、嫻等。

單個字里聚焦著歷史的發展和文化的普遍意義。要說大概念,這可是真正的大概念,這樣的大概念就在一個個文字之中,個案的具體分析是普遍性綜合的基礎。不作個案的分析,即便“材料”擺在面前,也會視而不見。大而化之,憑感覺、印象得來的“大概念”對于真正的綜合(整合)來說,不是文不對題,就是水澆鴨背。

上述內容僅為簡單枚舉,即可說明真理并不是被“制造”出來的,而是客觀存在,是通過具體分析“發現”的。

三、文本不是平面的,而是三層次立體結構

從單個字來說是這樣,對于經典文本而言就更是這樣。以單篇經典文本作為細胞形態,進行特殊性的層層深入的具體分析,不難洞察其深邃的普遍性。以徹底的過硬分析,不僅可以揭示出其普遍性,而且可以梳理出矛盾推動歷史發展的普遍性,如果要說“整合”,只能先從文本里分析出跨時代、跨形式、跨歷史的規律。試以杜牧的《江南春》個案為例:

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詩寫出來幾百年以后,明朝有人提出:千里鶯啼,誰能聽得,千里綠紅,誰能見得,若改成十里就真實了。又過了幾百年,清朝人考證出,僅是梁代,就有寺廟2846所,南京有700余寺。這樣來看,詩中所寫就更不真實了。但是,有人解釋,就算改成十里也不一定能看得見、聽得清。杜牧不過是覺得江南方圓千里,無處不是鳥語花香。雖然不真實,詩還是好詩。這就是說,詩句并不是科學的理性語言。王國維先生總結為“一切景語皆情語”。這個說法很權威,但是還不如清朝吳喬說得到位:情感沖擊感知,客體就像米釀成酒一樣“形質俱變”[7]了。這種真與假的矛盾統一,后來就用“意象”來概括。

但是,文本不是平面結構,而是三個層次的立體結構,意象群落只是文本的第一層次。

文本的第二層次是意脈。宋朝梅堯臣有名言曰:“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于言外。”就是這個言外之意,將意象群落統一起來:大肆營造寺廟樓臺美景的梁武帝,在敵軍兵臨城下之時還沉迷佛道,結果餓死在臺城(今南京)。《江南春》里的“言外之意”就是對中晚唐國運的隱憂。這是間接抒情。杜牧的“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則以直接抒情方式表現出來。

文本的第三層次是形式。這幾乎被東西方理論一概忽略,因為有一個權威理論為“內容決定形式”,故只滿足于內容的分析。但是,形式不僅可以制約內容,而且可以按其法度同化、衍生、制造內容。歌德說:“形式對于多數人是一個秘密。”[8]在形式層次隱藏著最深邃的藝術奧秘。

《江南春》的形式,屬于唐人的近體詩,是當時的現代詩。其章法和句法有別于漢代的古詩,但又是對漢代古詩的繼承和發展。漢詩無名作者的“明月何皎皎,照我羅床幃”,到了魏代曹丕筆下精練化為“明月皎皎照我床”。下句為“星漢西流夜未央”,在語法上,“星漢西流”是一個句子,“夜未央”是一個句子,兩個語法句濃縮為一個詩句。

唐代近體詩中,這樣的語法句與詩句的分化普及了,但是受到句中平仄交替、句間平仄相對的嚴格約束,格律之固定與情感語言之自由的矛盾,推動了詩句獲得更大的創作自由。“千里鶯啼綠映紅”,從語法來說,“鶯啼”是一個句子,“綠映紅”又是一個句子,兩個語法句濃縮為一個詩句。表面上僅僅是對語法句濃縮為詩句的繼承,實際上,比之“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其節奏更具平仄起伏的變化。曹丕的詩在沈約講究平上去入四聲和四聲合并為平仄之前,自發地合乎平仄交替的規律,但句間如果仍然是同樣的平仄交替,節奏就會顯得過分單純,有單調之嫌。而在杜牧的詩中,上句是平仄交替,下句則平仄相對,在統一中有了變化,變得更加豐富。“水村山郭酒旗風”,看似隨意并列,次序卻不能交換,如改為“山郭、酒旗、水村風”,一來句子本身有“山旗村風”四個平聲,二來與前句的平仄就不相對了。語法句濃縮為詩句相當普及,至今耳熟能詳的有杜甫的“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李白的“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孟浩然的“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等等,這是中國詩歌藝術舉世無雙的創造。如果是歐美詩歌,兩個句子并列,不符合語法,是不通的。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在當中加個連接詞,如and、while、when、that、after、before之類,稍稍嚴密一點,就是把兩個或者三個句子轉化為一個復合句,以一個句子為主,其他一兩個句子用介詞或關系代詞使之成為主句的從屬子句。

近體詩更深刻的發展是,詩句完全突破語法,出現了“水村—山郭—酒旗—風”這樣的句型,四個意象并列,省略了語句所必要的謂語,不成句子了,但是并沒有成為“碎片”。四者并列,由于性質的同一性,為讀者留下了更大的想象空間,成為更加精練的詩句。語句服從詩句,句法不完整的意象并列成為唐詩藝術又一舉世無雙的發明,很快普及,成為詩語精練的普遍原則,留下太多不朽名句,至今國人耳熟能詳,如“葡萄美酒夜光杯”“秦時明月漢時關”“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到詞里則有“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臺”“將軍白發征夫淚”。在元代散曲中則有“枯藤老樹昏鴉,古道西風瘦馬”。這種詩句藝術發展到極端,清朝陳沆寫出了《一字詩》:

一帆一槳一漁舟,

一個漁翁一釣鉤。

一俯一仰一場笑,

一江明月一江秋。

陳沆在中國詩歌史上算不上大詩人,這首詩也算不上神品。整首詩沒有一個語法句:沒有動詞,沒有連接詞,沒有介詞,但是沒有成為“碎片”,就是因為符合形式的規范,言外之意的脈絡能將之統一起來,不著痕跡地構成圓融的意境。如此“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的杰作,若用“大概念”,用“知識”“技能”,用布盧姆的“分析”來“整合”,其結果只能是把水乳交融的意境拆成一地雞毛。

上千年精絕的藝術神品,到了二十世紀,驚艷了美國一群大詩人。他們為其命名為“意象疊加”,由此產生了意象派,影響了美國三代詩人。[9]

其實,美國詩人用意象概括中國古典詩歌藝術的特殊性并不全面。古典詩句的結構,除意象并列,把語法邏輯留在空白以外,也有邏輯完整的一面。如杜牧《江南春》的后兩句,“南朝四百八十寺”不是句子,與“多少樓臺煙雨中”連在一起,成為后者的主語。從語法上說,它們合起來是一個句子。但從詩法上說,它們是兩個詩句。

近體詩的句法,大致可分為散句和對仗句。二者大抵是單句獨立成句,句間沒有連接詞語,若有連接詞語,對仗句則為“流水對”,散句則為“流水句”。《江南春》的最后兩句就是流水句。這個流水句,從語法來說是一個句子,而從詩法來說,則是兩個句子。

把一首單獨的詩作為細胞,經過具體分析就可以揭示出其三個層次的立體結構。第一,意象中的真假互補、虛實相生;第二,意脈的隱性貫通;第三,可以發現中國古典詩歌的形式奧秘:從詩句與語法句的分化,揭示出中國近體格律詩比之古詩更加精練,意象密度更大。故不限長度的古詩被壓縮成近體詩只需四句或八句,而西方格律詩則需十四行。因為英語、俄語以輕重音交替的音節數量相等為詩行,詩句服從語法的完整性,不能突破句法的完整性。謂語動詞、連接詞、介詞、關系代詞均不可省略,故一個語法的完整句往往需要一行以上,甚至多到三四個詩行,這叫作“跨行”(甚至跨節)。正是因為這樣,中國古典詩歌長于抒情、短于敘事,而西方古典格律詩短于抒情、長于敘事。歐洲大詩人的選集大部分篇幅屬于敘事詩,普希金甚至用十四行詩來寫成詩體小說《葉甫蓋尼·奧涅金》。(待續)

參考文獻

[1]以下此類所引甚多,皆出于公開發行的報刊,作者均為有作為者,為避免傷害性,省略作者及出處。

[2]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797.

[3]理查德·羅蒂.偶然、反諷與團結[M].徐文瑞,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4.

[4]參閱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導言》中所說:“希臘神話不只是希臘藝術的武庫,而且是它的土壤。成為希臘人的幻想的基礎。”“困難不在于理解希臘藝術和史詩同一定社會發展形式結合在一起。困難的是,它們何以仍然能夠給我們以藝術享受,而且就某方面說還是一種規范而高不可及的范本。”

[5]黃生.黃生全集:第四冊[M].諸偉奇,主編.合肥:安徽大學出版社,2009:326.

[6][7]王夫之,等.清詩話[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27.類似的意思在吳喬的《圍爐詩話·卷二》中,也有更為詳盡的說明。

[8]據賴瑞云考證,歌德這段話出自其《關于藝術的格言和感想》。朱光潛譯為:“材料是每個人面前可以見到的,意蘊只有在實踐中須和它打交道的人才能找到,而形式對于多數人卻是一個秘密。”(朱光潛《西方美學史·第十三章·歌德》,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年版)宗白華先生譯為:“文藝作品的題材是人人可以看見的,內容意義經過一番努力才能把握,至于形式對大多數人是一個秘密。”(宗白華《美學漫話》,長江文藝出版社2008年版)朱光潛在《西方美學史》中對此段話解釋說:“材料,即取自自然的素材;意蘊,亦譯為‘內容,指在素材中見到的意義;形式,指作品完成后的完整模樣。”似乎與歌德的原意略有出入。

[9]參閱戴芝蘭.中國古典詩和英美現代詩美感意識的匯通:葉維廉詩學片論[D].長沙:中南大學,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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