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仗（外四首）

小時候，父親是盾牌

擋風雨禍患

扛起一壁江山

我們在草廬宮內外

玩泥巴，掏家雀，捅婁子

為所欲為

父親總是把戰斗的痕跡

一一擦去

如今，我每天早出晚歸

搭一個軟軟的暖帳

備上香茗，日光，愛的供養

做女兒通往蔚藍的推手

與白發母親的拐杖

跟祖母有關

從老掉牙的炕琴里

掏出一個鞋樣夾

一塊碎花布

與祖母相關的剪輯

走馬燈似的動起來

針線活，廚藝，酒量與壞脾氣

一樣出挑。惹是生非的我們

沒有誰能逃過一頓大鞋底

祖母牌油茶面，蒜角瓜，臭豆腐

萬花筒般誘惑

某個清明節，祖母用酒火燒針

穿五根紅線

在十三個女孩的耳垂上

留下一生的印記

老家的新房子

一九九七年

老房子的廢墟上

生出一個簇新的你

每一塊紅磚，一塊晶亮的鐵瓦

都沾著父親與祖父的血汗

印著大黃牛的影子

打開光潔的玻璃窗

牽牛花纏著向日葵

越爬越高

白底綠花釉面磚

接住母親的笑淚

我與弟弟妹妹的童年

成了一陣風，一個謎

小鎮

臘月，祥富

素昧平生的俊逸少年

在雪天集市

將一張帶指溫的賀年卡

與一把煽情的句子

折成星星

種在女孩心坎

剪窗花的玉手顫了一下

偷偷藏起

那幅花好月圓

心債

我一直在假裝失憶

二十六年不對等的天平

一直偏向我。另一頭

父親勒緊腰帶，供我豐衣足食

敞開胸懷，盛裝我的壞脾氣

彎成攀爬的人梯

護我順風順水

讀書，出嫁，生子

當你被癌癥死死咬住

我只能攥緊拳頭

咬破嘴唇

父親，若有來世

請你自在一點

活出你想要的樣子

我的愧疚

便能減少一分

作者簡介：高振杰，系黑龍江省作協會員。作品散見于《散文詩》《散文詩世界》《青年文學家》等雜志，數次在征文賽事中獲獎。

（責任編輯 杜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