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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把浮生換流年

2023-05-30 19:39:17蓉仙兒
南風 2023年3期

蓉仙兒

楔子

清晨,一縷朝陽映入窗欞,照得那抹鮮紅愈發刺眼……

我扶著床沿頭暈目眩,使勁地喘息,好容易魂靈附了體,抬眼細細看去,心里不由一陣寒噤。

地上男子面色烏青,七竅流血,卻正是昨晚我房中的黃大人。

我叫曉嬛,是教坊司的一名舞姬。雖是個啞巴,卻因舞技出眾,與司中歌姬白香逸并稱“ 歌舞雙姝 ”,頗受朝中官吏青睞。

正待我春風得意,欲青云直上時,素來享有清正美譽的朝中重臣,戶部侍郎黃岱元死在了我房中。

可昨晚子時后,我便將房門落閂,不久就醉倒房中。這黃岱元到底是如何被殺的呢?

就在我驚魂未定時,教坊司李嬤嬤已將負責皇城治安的斬蠹處首領,當今朝堂一手遮天的紅人冷昭請了過來。

金色暖陽下,年輕男子一步步朝我踱來,光照亮他半邊臉,似陽春白雪又冷冽入骨。我不禁后退了兩步,心嘆,權利真是個好東西,為他潤色,讓他氣勢逼人。

“你就是那名舞姬?”他的眸光像芒,扎得我萬般不自在。

我心知他對黃大人的死心存疑慮,只因黃岱年一向立身端正,不是三瓦兩舍上行走的人物,又豈會與我有瓜連。

我頷首,朝著冷昭盈盈一拜,輕移蓮步,身姿搖曳著貼近他。

冷昭冷笑一聲,鄙夷地望著我:“據司中仆役供述,他死時房中只你一人,你如何能擺脫嫌疑?”

我心如鼓動,卻只能兩眼含淚,咿呀呀以示冤屈。

冷昭不再看我,獨自在房中勘察。半晌后,他定定地注視著臨河的檻窗,回首問道:“這扇窗可曾開過?”

我忙不迭地搖頭,猜想他定是勘破玄機。

果然,冷昭對押著我的兩名侍衛道,“放開她吧,人不是她殺的。”

我乍聽之下如獲大赦,熱淚盈眶,斂衽福身以示感激。忽又聽冷昭道,“你帶我去河邊看看。”

我抹去淚水,殷勤地引他往外走去,甫一背過身只聽“崩”地一聲,腦袋一陣震蕩,接著便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見,也聽不見了。

醒來后,我只覺頭疼欲裂,咽痛難忍,略略張了張口,卻只能發出嚶嚶聲。

我竟然真成了口不能言的啞巴……

是冷昭?他是如何識破我裝啞,又為何要毒害我?

淚眼朦朧中,我忽聞衣袖的窸窣聲愈來愈響,又隱隱嗅到一股膩人的香味。迎面一位麗人已迤迤然步入房中。

白香逸身著滿天星百裥羅裙,銀光閃閃,一支金雀釵貫穿烏髻,兩耳各垂下一葉翡翠明珰,一行步來宛若花妖轉世,嫣然動人。

“曉嬛,冷大人托我捎句話給你。你雖非兇手,黃大人之死卻斷然因你而起。勸你安分守己,好自為之!”

我心內駭異。

教坊司歌姬白香逸長我五歲,早年出身貴族,因家道中落不得已才躋身教坊司,素來看不上我,更覺與我合稱“歌舞雙姝”是自貶身價。加之我正值桃李妙齡,頗有后來居上之勢,因此平日里與我常有嫌隙,處處攻訐,卻沒料到她竟是冷昭的人。

三日后,恰逢端陽節。教坊司內亭榭樓閣披紅掛綠,池館曲沼皆是鐘鼓齊作,絲管迭奏,一派隆重氣氛。

我聽聞是總攝京畿政務的寧王李元奕來了。

少傾,我換上一襲緋紅色綢衫長裙,容光煥發地行至李嬤嬤面前,用手比劃我的意圖:“曉嬛想跟著白姑娘見見世面,可否為我引薦?”

李嬤嬤正唯恐一個白香逸不能讓寧王盡興,此時我主動送上門簡直如同春風送暖。她旋即帶我立在客院門口,小心翼翼道:“王爺,司中舞姬曉嬛不才,毛遂自薦想來伺候。”

經李元奕首肯,我被引入席中。

羅漢榻上,李元奕身著海藍錦袍,套著筒戒的食指正意態閑閑地撥弄著茶盞,那副金尊玉貴的體面便從舉手投足間流淌出來。

我欠身行禮時,眼波瞥見冷昭亦赫然在座,心中暗叫不好,卻只能硬著頭皮脈脈含笑,故意挨近李元奕坐下,全然不顧白香逸那雙妒火中燒的媚眼。

李元奕含笑不語,端起茶盞轉過眼看我,目光肆無忌憚,意興卻頗為玩味。

不錯,我主動接近李元奕是事出有因。

三日前冷昭走后,我亦仔細觀察了那扇臨河檻窗,竟發現一個針眼大小的洞。黃大人的酒盞正是靠近那扇檻窗,定是有人乘其不備,從窗外捅破窗紙用麥桿將毒藥吹入其酒杯中。

隨后,我又在窗外河沿上發現了一枚腳印。那腳印上的紋路竟來自城隍司特制的連云靴。而城隍司則是六王爺李元奕的麾下。這與黃岱元告訴我有關父親獲罪的蛛絲馬跡不謀而合。

而那晚黃大人來訪,為掩人耳目,我有心多喝了幾杯,不想竟出了意外。

正在我神思恍惚間,只見白香逸身著杏紅色蟬翼輕絹內衫,閃動間透出白玉凝脂般的豐潤身子,手擎一柄月琴,且彈且唱,歌喉宛轉。我亦不敢怠慢,款款步入庭中,合著月琴的節拍翩然起舞。

一時間院中笙歌曼舞,薰香彌漫。觥觚雜陳間,我發覺李元奕似乎更親近白香逸,時不時與她交首低語。我留意傾聽,卻因人聲嘈雜毫無所獲。

臨散席時,冷昭緩緩踱過來,憐憫地打量我,“曉嬛姑娘舞技固然出眾,只可惜送上門的葫蘆終究是不香,何況還是個鋸了嘴的。”

我苦笑,心中隱隱作疼,恨不得踢眼前人兩腳。

一連幾日,空氣郁熱得像個蒸籠,處處障礙著呼吸。誰料教坊司竟傳來喜訊。

白香逸被寧王納為侍妾!

一介風流歌姬被當紅的王爺選在身側,著實讓司中眾人紅了眼。只是更沒想到的是,白香逸出閣不久,我也被招進了寧王府。

一路上,我心懷忐忑,坐立不安。下轎的那一刻,我抬頭發現不遠處琉璃金頂熠熠生輝,原來王府距皇宮不足千尺,即便步行亦是須臾可到。

王府的畫廳外已站滿來客,蟒袍錦帶,笑語飛聲。舞姬們個個身著輕綃舞裙,伴著輕快的絲竹聲翻越旋轉,舞姿輕盈。

白香逸則貼在李元奕身側脈脈含笑,僅月余未見,氣態倍覺嬌艷。

李元奕接受完拜謁,便對我朗聲道:“本王敕封你為教坊都知,總領祭禮舞樂。九皇會上,我可要向陛下獻寶呢!"

原來是讓我訓練王府中的舞姬,我頓時松下一口氣,專心留在寧王府鎮日教習。日升而起,日落而息,不敢有絲毫懈怠。

舞姬們的技藝日漸精益,李元奕更是對我青眼有加,賜予我大批金銀絹帛、珊瑚寶樹,引來眾人側目。

一日,我因連日勞累略略起晚了,匆忙趕去教場時撞倒一名婢女,正要開口道歉,那名婢女卻已匆匆起身離去,只依稀記得她眼角邊有一顆美人痣。

正值七月,驕陽似火,蟬鳴陣陣。

我帶領眾舞姬訓練至午時,甫一下令歇息片刻,竟瞧見白香逸帶著侍從怒氣沖沖而來。

“給我扒了這狐媚子的衣服,看看那只簪子在不在她身上!”白香逸指著我的鼻子狠狠道。

我滿心惶恐,卻只能“咿咿呀呀”顫著手比劃。就在我奮力躲避侍從對我的貼身搜查時,卻聽“哐當”一聲,一只碧玉簪竟應聲落地,斷為兩截!

“果然是你偷的!”白香逸獰笑不已,滿臉得意之色。

我昨晚是應李元奕之邀,去她房中共進晚膳。天曉得這枚簪子怎會在我的身上!

正待下跪辯解,我突然瞥見白香逸身后一名婢女的眼角恰有一顆美人痣,一切頓時明了……我心知是昨晚李元奕對我的贊賞,加深了白香逸平日里的嫉恨,便指使婢女栽贓陷害。

“盜竊主子財物原是死罪,念你是王爺請來的教習,就罰你在這院中跪上一天一夜吧。”話未落音,兩名孔武有力的侍從已將我踹倒在地。

白香逸輕蔑一笑,正待揚長而去,忽然被一道人影擋在面前。

我仰起頭,只見來人長身玉立,風姿卓然,居然是冷昭。剎那間,我眼里蓄著的水霧落下一長串……

“夫人,這樣的時辰跪上一天一夜豈非要落下傷病,教習舞姬的計劃必將滯礙。誤了王爺的大事,可就得不償失了!”冷若冰霜的男人此刻卻是言笑晏晏。

白香逸滿臉疑惑地看著冷昭,卻遲遲未有回應。

冷昭又從懷中摸出一塊玉佩,玉髓浸碧,還有一抹寒煙縈繞其上……

竟是一塊生煙古玉!

“卑職愿將此玉贈與夫人,望夫人體恤,饒了此女。”冷昭俯身,雙手將玉佩奉與白香逸。

白香逸暗地里本就是冷昭的人,先前不解他為何救我,而此刻捧著主子送的玉佩,早已是笑嫣如花。

就在她將玉佩翻過來把玩的那一刻,我霎那間愣在原地。

“醉月山人!”一模一樣的落款,眼前人竟是五年前山道上從山匪手中救下我的人,讓我念念不忘的恩人……

我悵然抬頭看向冷昭,一時間所有的情緒涌上心頭。尋尋覓覓,日夜捧著恩人贈的匕首,惦記著恩人不知身在何處,豈料那人竟就在身邊。這種感覺……五味雜陳。

往事如風,拂面而過。

彼時,我叫蕭嬛。因在朝為官的父親蕭如山獲罪被斬,所有家眷被發配遠疆為奴。十四歲的我好不容易逃脫,卻又流離失所,在山路上遭遇了一幫山匪。關鍵時刻是一名蒙面男子救了我,臨別贈與我一把匕首,上面刻有“醉月山人”四字。

記得我曾追問:“你叫什么?”

男子透亮的雙眸攜著笑意:“匕首上的落款便是我的名字。”

此時我望著冷昭,不禁失神……

原來他早已認出了我,所以知曉我裝啞一事。只是見我墮入風塵,攀附權貴,便對我疏離冷對。可為何要毒害我,此番又出手相救呢?

我困惑卻又眷戀地看著冷昭離去的背影,感慨萬千。

此后幾日白香逸果然未再為難我,我的日子倒也安穩,直到遇見了一位舊人。

那日暮色漸深,我剛剛結束教習,一身疲倦地往回走。忽然,一個熟悉而蒼老的身影出現在我面前。

我定睛一看,差點滾下淚來,沒想到還能在王府遇見當年蕭家的老仆劉伯。

“小……”他正要開口喚我,卻被我一把掩住嘴。我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后忙將劉伯拉進房中。

匆忙間,劉伯只告訴我當年偶然發現父親的死與李元奕有關,因此隱姓埋名扮成花農潛入王府,這些年也查得一些線索。他與我約定三日后子時,在禪院將線索交與我。

很快到了約定之日。寒風凜冽,烏云遮月,我穿著夜行服悄悄潛入禪院。此間每月朔望之日才有人去進香,平日里皆是閉門。

我正待推門而入,卻忽聞不遠處假山石洞中隱約傳來人聲,便循聲摸將過去。

石洞中燭火搖曳不定,兩個人影映在石壁上像猙獰的鬼怪一般。

“老東西不自量力,自找苦吃!”其中一個開了口。我這才發現劉伯躺在影壁下,渾身是血,已然慘遭毒手。

劉伯怎會在影壁前被害?莫非他的身份已被識破?

一道閃雷劈下,電光火石間,映得影壁上的凹凸圖案甚是詭異……

我頓時五內冰涼,四肢麻軟,強壓住心中悲痛,悄無聲息地速速逃離。

第二日清晨,劉伯的尸體被人發現。府中管事以老奴心病猝發而亡為由,草草了結了此事。

一連幾日,我心中焦灼、輾轉難安,雞鳴時分朦朧睡去卻又是雜夢纏綿,覺得這王府似乎就是人間地獄,步步陷阱、處處殺機,可我卻不得不留在這里。

轉眼間,離九月初九的“九皇會”不足月余。當今圣上崇隆道教,每逢節慶便要去祥龍觀祭拜。而“九皇會”為北斗九星隆世之辰,圣上欲在當日舉辦大型祭禮。

月夕之夜,李元奕命我帶著一眾舞姬來到前殿,驗看排練成果。一入殿中,只見冷昭亦位于席間,依舊是面若寒冰。白香逸則手持月琴端坐在李元奕身側。

原來“九皇會”上,作為月琴技藝京中一絕的白香逸亦要為圣上獻技。這也是李元奕納她為妾的重要緣由。

一聲令下,白香逸奏起月琴,眾美人亦身穿輕綃舞裙,翩翩起舞。一時間,大殿之上翠屏金曲,舉袖如云,仿若仙家宮苑、瑤臺舞榭。

李元奕眼角眉梢皆是滿意神色。少傾,他喚我到跟前,“曉嬛,本王念你終日勤謹教習,頗有成效,有意收你為義妹!”

李元奕聲音不大,卻聲勢如虹恍在耳畔,驚出我一身冷汗。先前我唯恐李元奕已識破我身份,眼下更是確認了這一點。

我的父親蕭如山原是大理寺卿,雖在五年前離世,但僚屬遍布,門生如云,這無法不令李元奕心有忌憚。他以義妹之名將我囚禁于府中,既便于掌控我,亦可制衡蕭家余黨。

此劫在所難逃。就在我艱難地叩頭謝恩時,無意間瞥見冷昭正凝神看我,目光深邃如海。

暮色四合之際,當冷昭的身影出現在出府必經的廊道上,躲在暗處的我快步上前,不動聲色地塞給他一枚香囊,內里的字條上寫的是:“入教坊司是為查當年父親死因,求大人救我!”

至此,我心中卻是一片渺茫,畢竟他的對手是當朝圣上御弟,手眼通天的寧王啊!

不料三日后,冷昭竟真的找到我,“我自有辦法,但要看曉嬛姑娘的意愿了。”

窗外夜色濃稠,一燈如豆倒映在冷昭的側臉上,半面臉頰被晦暗光影映照得精致無匹,蒙蒙的一雙眼,不留神就撞進心坎里來。

我一時茫然,出神看著他。

冷昭忽抬眼瞥我,斜斜的一縷視線飄搖過來,顯出一派風流靈巧的況味,“你愿做我的妾嗎?”

我一驚,尚未回過神,心中竟已覺一股細細的喜樂,就如那昏黃燈暈探破一片深沉夜色,慢慢涌遍周身。

可一介風塵女子怎能高攀他堂堂朝廷三品大員呢?這泱泱世間,世人熙熙皆為利趨。冷昭那樣的人,不像是為了女人甘愿冒險的。

“您既然救我,就不會中途撂手,是不是?”我揮舞雙手,急于得到一個肯定的答復。

他凝著眉,很快頷首道,“聽我的安排,就能保你一世安穩。”

我抬頭看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總讓人暈眩,遂忙調開視線,只顧點頭。

冷昭言出必行,不出兩日,我已坐上花轎成了他的侍妾。事后,我聽陪嫁丫鬟,原在王府與我交好的舞姬碧媛告訴我,冷大人向寧王坦誠早在教坊司就與我有私情,百般懇求,寧王才應允了這樁姻緣。

而我則心知肚明,李元奕尚且需要冷昭的扶持,這才暫時送走了我這玫“棋子”。只要冷昭對他言聽計從,我就還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冷昭早年喪父,又無兄弟姐妹,府中只有他的母親玨夫人。每日我去晨昏定省,玨夫人總是目光寂靜,容色冷漠,閑暇之余只是命我陪她弈棋。

而冷昭自大婚當日勉強露了個臉后,就再未見過。日日天未亮就出門,每晚回府也是獨自宿于書房,似乎比先前忙碌了不少。

一日晚膳后,我正窩在錦榻上看話本。冷不防冷昭拎著一包東西踏入房中。

待他坐定后,我取茶碗倒了一盞奶,端了一碟藤蘿餅放在他面前案幾上往前推,示意他喝。

冷昭狐疑地打量我,蹙眉道:“我沒有半夜加餐的習慣。”

我頗為失望,認真論起來,冷昭之前害過我也對我極為疏離,可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是真正的恩人,在他跟前獻殷勤,無非表達對他的感激。

我訕訕地垂著嘴角去搬碗碟,心中安慰自己,他從小父親早亡,母親不疼,是習慣了冷漠。

不料,冷昭卻先我一步端起茶碗,像悶酒般一仰脖子就灌了下去。

我嘴角的笑容來不及漾開,又聽冷昭指著帶來的那包東西道:“記住,一天一副,三碗水煎成一碗,很快你就能說話了。”

我愣了片刻,呆呆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淚水幾欲奪眶而出,早忘了當初是他將我毒啞的。服下藥后的第四日,我的喉嚨雖然沙啞刺耳,卻能出聲兒了。

金風送爽,轉眼便到了“九皇會”那日。

晚照方好,半天斜陽徐徐鋪開,如流丹吐火映得瓦釜飛甍流光錯彩。月上柳梢時,冷昭已身著大紅錦服等候在府門前,命我隨他一同上山。

他騎在馬上目視前方,平靜的側臉波瀾不驚,只一身的卓然清俊。偶有嵐風吹過,他袍角翩翩,帶起若有似無的一縷瑞腦香氣,我卻愈發地惴惴難安。

祥龍觀在京城東門外佛趾山下,山門兩邊各有一道清溪流出,如兩龍吐水,洗濯佛趾,極是形勝之地。住持明真道長傳為真神降世,故香火十分興盛。

我和冷昭進入觀內,只見四處高臺上已站滿了侍衛。亭榭樓閣處處燈燭煊明,薰香彌漫。鐘鼓聲里,自領四衛簇擁著天子輦駕和將軍車騎緩緩入內,一干官員紛紛尾隨。金鞍錦韉,紫袍玉帶,浩浩湯湯。

吉時一到,簫韶齊起,兩岸縹緲相應,宛如仙樂飄于霄漢。

白香逸此時則乘著風中樂音,以輕盈姿態入內,手中持有一把月琴,仿佛九天玄女破卷而出。她獨奏一曲《仙家樂》,從容彈來,果然婉轉綺麗,加之舞姬訓練有素,妖嬈多姿,引得龍顏大悅。

冷昭神態怡然,似乎亦沉浸其中,而我卻不停地惶然四顧。待回過神來,白香逸早已演奏結束,不見人影。

“你不舒服?”冷昭察覺出我的異常,“到僻靜處走走吧。”

不多時,我們繞廊過軒,來到后花園。剛剛行至一座寶塔下,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跑了過來。白裙飄飄,花容嫵媚,正是剛剛在臺上的白香逸。

“大人,出事了!”白香逸氣喘吁吁,一臉焦急,“玨夫人,被李元奕綁架了!”

冷昭渾身一震,沉色道,“人在哪?”

“就在觀內的藏經閣里,你們一走李元奕就派人抓走了玨夫人,我已暗中得知看守的換班時間,愿陪大人一同前往。”白香逸仰首看他,星眸幽亮,臉上滿是懇求的神色。

冷昭略一沉吟,道:“看來李元奕已準備和我撕破臉了,我這就去救人!”一語未完,又看向白香逸,“此事太過危險,你不能再有舉動。我已為你在京中置辦了宅子,此事一了,你尋個好人家嫁了吧。”

白香逸一臉失落,低聲道:“大人,曉嬛可以陪著你,我也可以!”

冷昭一怔,旋即正色道:“你同曉嬛不一樣,我與她夫妻二人視為一命,無謂虧欠……”

一聞此語,我不禁失神,看著冷昭影影綽綽的一點淺笑映在唇角,瞬間心頭大跳。

白香逸顫抖著打斷冷昭,幽怨地囁嚅:“我與大人識于微時,十年相處,卻抵不過她三個月……”說完抹去奪眶而出的淚水,下定決心似地對冷昭道:“大人,就此別過!”

我和冷昭正欲與她告辭,不料忽聞一股異香沖入耳鼻,來不及反應業已暈倒過去……

待我和冷昭醒來時,已是夜半時分,早不見白香逸的蹤影。我卻發現手中握有一枚紙片,小心攤開,原來是一幅棋譜殘局。

是誰人給我的呢,白香逸并不知曉我擅長棋道啊?

來不及細想,冷昭已拉著我匆匆趕到藏經閣附近,卻并未看見看守,透過檻窗瞅進去,也是空無一人。

日影斜昃,鴉雀無聲。

冷昭和我悄然跨進觀音大殿的銅門檻,只見殿內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四周是幾幅木雕神像。其中一尊夜叉像尤為陰森恐怖,渾身緊纏鐵鏈的夜叉女被一桿尖利的三叉戟刺破了胸脯,絲絲鮮血正從硬結了的白膝胸脯上滲流出來……

我正欲拉著冷昭離去,突聞一股血腥味,仔細探尋發現味道竟來自畫上那名夜叉女!

我忙彎下腰,仔細將蓋在女子臉面上的長頭撥開……

“白香逸!”我倒抽了口冷氣,驚叫起來。

白香逸的臉面和身子被油漆涂抹成白色,胸脯上一灘殷紅,正驚惶地望著我們。冷昭忙脫卸了她身上的鐵鏈,取出口中棉花,又將三叉戟抽出。

她氣若游絲,看著冷昭顫聲道:“對不起,是我被李元奕蠱惑騙了你們,想讓你們……帶兵救人,這樣李元奕……就可以沖撞圣駕為由治罪。他許諾……事成后,讓我永遠在你身邊……后來察覺我背叛了他,就將我刺傷,鎖在這里……”

“別說了,我不怪你……”冷昭長長嘆息。

“我不后悔,這樣……你就要記著我一輩子了……”白香逸唇邊露出一絲微笑,忽又轉過頭問我道:“你會……弈棋嗎?”

我疑惑不解,正待詢問,白香逸驟然大口吐血,渾身痙攣,須臾探其鼻口時已再無氣息。

天邊露出一絲微芒,穹隆隱約泛出蟹殼青。我和冷昭并肩立在白香逸的墳前……

“她原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后家中獲罪,父親死在獄中。她和罹患重病的母親被打入教坊司。我第一次見她時,她帶著笑彈著最歡快的曲子,眼淚卻止不住地流……”

“我救治了她的母親,她說要報答我,自愿做了斬蠹司的眼……”冷昭一臉凄惻,目光飽含憐惜之意。

我心底亦是一片冰涼,嘆道:“原來同是天涯淪落人。”

“不,你不一樣,你是我此生要守護的人!”冷昭仿佛觸及了舊傷猛然頓住,深深地凝視我,緩了半晌才繼續道來。

原來,當年我的父親蕭如山曾秘密找過冷昭,而那日冷昭恰巧不在府中。事后又因重任在身,他便派人傳信約父親見面。可當冷昭趕到時,父親已遭暗殺,留著最后一口氣說出了李元奕的名字。

自此,冷昭始終覺得對蕭家有愧,于是暗中關注我。五年前,他救下我并非巧合;而五年后,他毒啞我、娶我皆是為了保全我,不愿我露出破綻,被奸人所害。

也是自那時起,冷昭對李元奕起了疑心,開始暗中窺察。直到不久前終于查獲些許線索,卻也被李元奕有所察覺,這才有了誘騙白香逸陷害他的一幕。

我突然感覺汗毛林立,不僅為白香逸之死,更是為這被權利浸泡的人心。朝堂是個錦繡堆里埋刀鋒的地方,行走其間,沒有不被割得鮮血淋漓之人。

金色的晨曦從樹葉中透來,照在冷昭蒼白憔悴的臉上。他看著我不言聲,眼里卻有千言萬語。

——如此一夜,仿若十年。

我和他相互偎依,前所未有地覺得安穩和悅。而下一刻等待著我們的依舊是暗流洶涌,前路如晦……

接下來的日子,我和冷昭急切地想要參破棋譜的秘密,卻絲毫沒有頭緒。我雖覺得這棋譜布局似曾相識,卻偏偏是云里霧里,似仙人擺列,終不明白。

入夜時分,殘月如鉤,我在冷昭書房內點茶。

忽聞冷昭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明日一同去看看你的那位義兄可好?”他莞爾一笑,一抹明朗火熾的神采早已浮上眉間。

那一刻,我覺得天地為之一寬。世事重重疊疊,人心曲曲彎彎,邁出跬步,大膽走去,自能窺破曲直,集矢中的。

凈室中的茶幾上擺設著一局殘棋,兩邊各一個黃銅缽盂,盛著黑子白子。

我立在冷昭身后,看著他和李元奕分別占據凈室半邊,俱是氣勢如山,暗流洶涌。

冷昭正襟危坐,斂了笑容對李元奕拱手道:“京城近日接二連三發生命案,陛下自九皇會后更是一病不起,而每一步似都有人算計利害。正如這棋局一般,步步緊逼,到了決一雌雄的關頭。”

李元奕眉尖稍稍動顫:“原來冷大人是來與我奕棋的,哈哈!這盤棋就快結束了,下一步如何走向全憑我一手掌控!”話語間目光沉沉,帶著令人心悸的狠辣。

冷昭猝不及防,沒想到李元奕如此透徹地攤開底牌。

“‘香中含幻境 ,壁內有乾坤,皇城的天終是要變了……”李元奕挑著嘴角咬牙笑道。窗外的日光照亮他眼里的光環,燦若星辰。

那一刻,我心知李元奕抵押的是身家性命,搏求的是千里江川、萬里河山。這天下便如同風華絕代的佳人一般,值得他為她摧眉折腰,用盡一切手段。

少頃,在跟隨冷昭離開的路上,我始終回憶著李元奕說的那兩句話。

“‘香中有幻境指的是翔龍觀中的熏香有毒,陛下正是因長期吸入熏香而導致纏綿病榻。但‘壁內有乾坤卻是指什么呢?”途經禪院時,我忽然憶起那塊影壁上一塊塊圓形的凹凸像極了棋譜上的棋子。而劉伯亦是死在影壁前,莫非他是想告訴我有關影壁上圖案的秘密……

是夜,冷昭帶著七名暗衛和我一同潛入寧王府。

行至影壁前,我按照棋譜上的棋子方位按下壁上凸起的石塊,竟聽見轟然一聲響,地上出現了一個洞口。

眾人擎起燭臺,入內沿通道細細搜尋,發現一扇暗門。打開一看,只見密室內整整齊齊排列著幾十個箱籠,每個箱籠內都裝滿了奇珍異寶,黃金白銀。

冷昭帶領眾人繼續向前走,用力推開一扇石扳門后露一段陡直的石梯。走上去方才發現竟然聯通著大內國庫!

一切水落石出!李元奕竟然在府中挖掘密道,聯通國庫,積儲下巨量金銀食物,又利用手中勢力與祥龍觀結黨謀逆。

當晚,冷昭密告陛下,接旨派兵圍剿寧王府。

事后聽聞李元奕被捕時只是狂笑不止,眼中仍發出睥睨萬物的光芒,笑聲未落便抽出短刃,抹了脖子。

人人有執念,李元奕也有。曾經權勢滔天,運掌社稷的一代寧王,終于帶著他的執念結束了這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般的一生。

當今圣上因逆賊李元奕伏法大喜,命人在宮中秘密設壇作法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而只有我知道,當冷昭踏過黃花,穿過風雨,來到我身旁時,卻是一張黯淡的臉,寫滿莫名的倦怠。經年沉積下來的悲愁侵入了他的四肢百骸中,再由他幽深的雙眸映射而出,撼人肺腑。

宦海沉浮,他曾避過多少驚濤駭浪,而今大功已成,卻仿佛終于走到了花散月落的盡頭。

清晨,赤日東升,朝云散盡,又是一個尋常的秋日。

京城中家家戶戶正升起炊煙,一派寧靜祥和的氣象,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尚未出門勞作的百姓永遠不會知曉,自己的國家不久前差一點經歷了一次王朝更迭,江山易主。

我倚著廊柱,看寸寸朝陽從墻頂上移過來,像只金色罩籬把三千世界都扣住了。朝穿繡錦衣,暮作階下囚,人在其中,富貴榮辱又算得了什么?

珠簾外鳥籠中鎖著的鶯兒不時撲騰著想飛,原本婉轉的歌聲由此支離破碎。我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過著的,正是一直以來想躲避的生活。

星河如澹,月色如銀。

寧安侯府內,當我將冷昭一舉堪除李元奕一黨的事告訴玨夫人時,她僅是淡然一笑,看著我的眼神中透出前所未有的溫柔。

“蕭嬛,我希望你能原諒我,能一直陪在昭兒身邊……”

我駭然不已,尚未反應過來,她已告訴了我一件驚天秘密。

玨夫人本是北涼游商的女兒,父親常年與京城互市。一次貪玩中不慎被人販子拐走,幸得李元奕的母親,當時的瑜王妃所救。幾年后,玨夫人在其牽線下嫁給了冷昭的父親,并暗中成為寧王府的眼線。當年就是李元奕向她詢問冷昭的行蹤,也間接導致了父親身死。

往事碎裂一地,卻鏗然有聲。

我心內一陣悲愴,為自己,也為她,卻突然想起什么,顫聲道:“那棋譜……是您暗中給我的?”我驀然發現玨夫人是除蕭府舊人以外,唯一一個知道我擅長棋道的人。

昏黃燈影下,玨夫人周身都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凄絕哀傷,令我的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只覺面前人如塞外春花、江南小雪,等閑吹口氣就散了。

玨夫人微微一笑,頷首道:“不錯,如今李元奕雖已死,但余黨必有殘余,而我的身世如同炸彈對昭兒和你隨時有危險……”言罷,她突然端起面前的茶盞,仰脖喝盡,頃刻間晃了兩晃,軟軟地倒了下去。

最后一刻,她含笑看燈上光焰,仿佛觸到昔日萬千繁華,“北涼風很大,能夠穿越絕壁荒漠,送來萬里之外的氣息……而京城的風只能揚起弱柳,翻動華蓋……”

待我晃過神,正欲叫人,卻只聽身后“撲通”一聲,有人跪倒在地,正是冷昭。

他伏在玨夫人身邊,嗚咽出聲。良久,方聽他道:“這世間,誰也不是誰的救贖,有人傾聽便是慈悲。謝謝你,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夜風清涼,滿院銀輝。我依偎在冷昭懷中,忽覺富貴榮華再好,也抵不上他在我身邊。

玨夫人喪期甫一完畢,就有內監來侯府傳召,嘉許冷昭堪除逆賊,于國家社稷有大功,擢升為吏部尚書,以示恩眷。然而眾人搜遍整個侯府,卻只發現冷昭上表圣上的一封書信。

此時的我和冷昭早已乘船,行至城外河道之上。

涼風習習,河風吹得惹人醉,一頂烏篷船順河而下。我被河流顛得坐不穩當,這才恍惚從夢境里跌出來,揪住冷昭,“出京城了么?”

冷昭笑了笑,舒展的眉眼全然不似在朝堂時那樣緊繃。他打簾讓我往后瞧,遠處城樓上燈火杳杳,似點點繁星。他定定地打量我,目光溫柔如水,“瞧見了么?我們以后就要四海為家了。”

自冷昭決意辭官的那一刻起,我就在隱隱欣喜的同時,感到不明所緣的不安和傷感。而這一瞬,痛酸甜苦辣一齊涌上來,沖得我熱淚盈眶。

一河之隔是恢弘的京城,那樣大的一座城池,不知束縛了多少人的靈魂。那是一座罪城,歡喜亦建立在無數的痛苦和犧牲上,所幸我們已經掙脫了。

從此,我和冷昭是天地間最尋常的一對夫妻,是滄海一粟,天地蜉蝣,遠離詭譎變幻,亦無血雨腥風。

京城越去越遠,早已退散到世界的另一端。兩岸皆是青山碧水,眉眼盈盈,無限嫵媚。人生像一軸畫卷,此時才在我們面前緩緩展開,多少良辰美景、賞心樂事,正待逐一細品……

陰云密布,不見明月,唯有遠近簇簇燈火闌珊——所幸燈火闌珊處有他,戴綸巾,著布衣,落拓不羈,和我并肩而立。

責編: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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