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沅珂 陳晶晶
一、引言
字謎,是一種獨特的語言文化現象,它由謎面和謎底兩個部分組合而成,字謎的謎面主要以隱含的方式運用謎底漢字自身的讀音、意義和漢字形態上的組合規律設置而成。因而,漢字本身與字謎的聯系是十分緊密的。目前,在語言學研究領域中,對字謎的研究已取得一定成果。如秦劍的《試論字謎中的漢字修辭》[1](2010)從“字形修辭、字音修辭與字義修辭”的角度深入探討了字謎生成問題;李云風的《從現代漢字的構形理論看字謎的設置方式》[2](2016)從文字學角度研究了字謎謎面的設置方式;張煒、李文杰、徐士云的《漢語字謎的認知過程解析》[3](2020)從認知學角度對字謎進行了相關研究。在民俗學領域、文藝學領域、美學領域、語言學領域等,國內學者對漢語謎語均做了系統深入的探討。本文從謎底的漢字角度出發,對字謎進行研究,從字義和字音兩個方面研究字謎的設置,同時,也會對字謎謎面設置多個方法的綜合運用角度有所討論。
二、字義
現代漢字是意音結合的文字。一個漢字往往記錄了一個語素、一段字義。又或者說,漢字本身就是一個記錄音與義的符號。人們用這個符號,也就是漢字,記錄一件事物、一種行為、一段情感……反言之,也可以在一定的限制條件下,通過對這一件事物、一種行為、一段情感等的描述,推斷出那個對應的記錄符號,也就是漢字。需要提前說明的是,當這種對應關系被運用在字謎中時,由于字謎自身存在的趣味性與民俗性,在漢字與字義中非常嚴格的對應關系便不再顯得那么嚴格了,謎面不一定是對謎底記載含義的直接、具體的描述,謎面可以是謎底含義的抽象表現、主要特征,甚至是謎底含義會對其他事物造成的影響。但無論如何,謎面一定會體現謎底含義的特征性、區別性。本部分內容所探討的,便是那些從漢字字義角度出發,利用謎底漢字所承載的語素義來進行謎面設置的字謎。值得一提的是,此類字謎具有一定的歷史繼承性,中國古代的燈謎,便多為利用字義設置而成的字謎。
(1)少年白發老來黑,有事禿頭閑戴巾,憑你先生管得緊,管得頭來管不得身。
(2)小小身兒不大,千兩黃金無價,愛搽滿面胭脂,常在花前月下。
(3)南面而立,北面而朝。象憂亦憂,象喜亦喜。
(4)生在水中,就怕水沖,一到水里,無影無蹤。
(5)千條線,萬條線,落到水里都不見。
(6)小白花,飛滿天,下到地上像白面,下到水里看不見。
(7)我到處亂跑,誰也捉不到,我跑過樹林,樹木都彎腰,我跑過大海,大海的波浪高又高。
以上七則字謎皆是利用漢字字義設置而成的字謎。例(1)、例(2)、例(3)是古代燈謎,因此,從其謎面與謎底上可以看出較為明顯的時代特征。例(4)、例(5)、例(6)、例(7)是現代字謎。例(1)謎底是“筆”字。此則字謎謎面是對古代“筆”這一含義的特征的描述。例(2)謎底是“印”字。與例(1)一樣,字謎謎面是對古代“印”這一含義的特征的描述。例(3)謎底是“鏡”字。字謎謎面是對“鏡”這一含義帶來的影響的描述。例(4)謎底是“鹽”字,字謎謎面是“鹽”這一含義所具特征的抽象表現。例(5)謎底是“雨”字。字謎謎面是對“雨”這一含義所具特征的描述。例(6)謎底是“雪”字。與例(5)相似,字謎謎面是對“雪”這一含義特征的描述。例(7)謎底是“風”字。字謎謎面是對“風”這一含義對其他事物造成影響的描述。
這七則字謎除了體現了上述所說的特征外,還鮮明體現了運用此類字謎設置法的字謎的另一特征。也就是此類謎語謎底含義多為具體可感的東西。因此,部分人會將此類謎語視作物謎而非字謎,將謎面視為對謎底物體的描述,筆者在此不否認此種歸類,但此類謎語亦可歸為字謎一類,將謎面視為對謎底漢字承載含義的描述。且將此類謎語歸為利用字義而設置出的字謎還有一重好處,便是可以將行為、情感等抽象謎底涵蓋進來,這一點是將此類謎語歸為物謎所無法做到的。
三、字音
現代漢字是意音結合的文字,因此,字音在現代漢語中占有較重要的地位。與字義相似,多數情況下,一個漢字承載著一個字音,當然,字音與字并非是一一對應的,還存在一個字音對應多個漢字的情況。但若在字音的基礎上,再對擁有相同字音的漢字加以限制,便可尋找到相對應的漢字。將這種在利用字音的基礎上對字加以限制的手段利用進字謎設置中,便是此部分所闡述的字音設置法。在此類設置法中,對謎底漢字字音的利用的重要體現便是在謎面處出現“諧音字”,這種諧音既可以是謎面字音與謎底字音完全一致,亦可以是謎底字音被拆分到謎面字音之中,后者與古代注音方式“反切”具有異曲同工之妙。
(一)完全諧音
完全諧音指的是謎底漢字與謎面一字讀音完全相諧。
(8)村頭含淚聽鄉音。
(9)塔前破寺起風聲。
(10)織杼半融讀書聲。
(11)觀世音。
例(8)謎底是“湘”字。“聽鄉音”暗示謎底漢字字音與“鄉”同音,因此,“鄉”音便是此則字謎的字音基礎。“村頭”指村打頭的部首,即“木”。“含淚”,即字形有“木”又有“淚”的部分。字形限制加上字音基礎,即可解為“湘”字。例(9)謎底是“封”字。“起風聲”,暗指謎底字音讀若“風”。“塔前”是為“土”,“破寺”表示將“寺”拆解。字形限制加上“字音基礎”,即可解作“封”字。例(10)謎底是“紓”字。“讀書聲”暗指謎底漢字字音讀若“書”字。“織杼半融”意味著將“織與杼”拆半,字形限制加字音基礎即解作“紓”字。例(11)謎底為“視”字。“世音”暗指謎底漢字字音讀若“世”,“觀”,即觀察,這與“視”的字義相聯系,于是解作“視”。
綜觀以上字謎,可發現此類字謎的典型特征。
其一,由完全諧音設置而成的字謎多數不能單憑字音便確定謎底,字音是基礎部分,在字音的基礎上需要搭配字形、字義等手段,才能確定在此類字音下對應的是哪一個確定的漢字。
其二,解此類字謎時,字音起著不可或缺的作用,這是此類字謎與從字形、字義角度出發設置而成的字謎區別的重要原因。如例(9),“塔前破寺”雖是對字形的暗示,但單從此句,能夠產生多種組合方式。“破寺”可以是將“寺”字的結構只拆解,不遺棄,如此便解作“封”字;亦可是將“寺”字拆解并遺棄一部分,如此便解作“圭”字,此時,讀若“風”的字音便起了決定性作用,將謎底框定在“封”上。
(二)拆分諧音
拆分諧音指謎底漢字的聲韻母被拆分到謎面不同的漢字字音之中,這種諧音方式與古代注音法“反切”相似。
(12)工戶兩部切關國事。
(13)許白奇遇反被鎮塔。
(14)喜得西施反誤國。
(15)莫令少年空悲切。
例(12)謎底是“紅”字。該則字謎將謎底“紅”字的聲韻母拆分,并在謎面上設置“戶”“工”二字,作為還原謎底字音的素材。取“戶”的聲母與“工”的韻母,二者相切,得“hong”音。扣謎底“工”字形,解得“紅”字。例(13)謎底為“娶”字。“奇”與“遇”聲相切是為“qu”音。此則字謎化用了許仙與白娘子的故事,由此可以得出“奇遇”暗指許仙與白娘子的愛情故事,讀“qu”音又與愛情相關,由是解作“娶”字。例(14)謎底為“惜”字。該則字謎將謎底“惜”的聲韻母拆分,并在謎面上設置“西”“施”二字,作為還原謎底字音的素材。取“西”的聲母“x”與“施”的韻母“i”,將二者“聲切”,可以得出“xi”這一缺乏聲調的字音,再扣謎底所述故事,吳國因一女子而被誤,實在可嘆、可惜,由此可以解得“惜”字。綜觀上述三則字謎,可以得出運用此類字謎設置法設置而成的字謎的其他特征。例(15)謎底為“明”字。與例(14)相似。取“莫”“令”二字聲音相切,得“ming”音。該則字謎化用了“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一句,眾人對此句的理解為珍惜時光,與時光相扣,且發“ming”音的,便是“明”字。
綜觀以上四則字謎,可以發現,以此類字謎設置法設置而成的字謎還具有其他特征。
其一,字謎謎面大多出現“反”“切”等字眼,提示解謎者要將謎面字音進行聲韻母拆分,從而還原謎底字音。
其二,除去字音,謎底的形或義也會在謎面中有所提示,作為確定字音扣住哪一字的指示。這種提示可以較為直接,如例(12)直接將“紅”字的部件拆分入謎;也可以是對那些具有中國文化底蘊的,人們耳熟能詳的傳說、典故等的化用,如例(13),將白娘子與許仙的愛情故事作為“娶”字的字義暗示;還可以是對那些中國人耳熟能詳的事件、詩詞等的評價與理解,如例(14)、例(15)。
“諧音的巧妙運用,可以增加語言的藝術情趣,從而形成一種特殊的修辭意味。”[4]以上兩種利用字音的方法,在諧音修辭的角度上深入挖掘了字音角度構造字謎的語言藝術,增添了字謎的趣味性。
四、綜合
字謎謎面的字數很少,往往只用一個習語、短語或一句詩詞。于是要在有限的謎面中猜射字謎,必須根據漢字“形、音、義”的特點,綜合利用各種謎法。[5]在數量龐大的字謎中,僅用一種字謎設置法設置而成的字謎只占少數,絕大部分字謎在設置時,對上述幾種字謎設置法進行了綜合運用。此部分主要討論的便是字謎設置法的綜合運用。
(一)字義與字形的綜合運用
(16)用人納言總不疑。
(17)一被否定,唾沫四濺。
(18)洗澡之前,月照西邊,羞人答答,滿面紅顏。
例(16)謎底為“信”字。謎面既是對“信”字字義的利用,也是對“信”字字形的利用。對“信”字進行拆分,便可得出“單人旁”與“言”兩個部件,因此,“人納言”體現了字形設置法。“總不疑”是對“信”字字義的描述。二者相結合,解出“信”字。此則字謎便是字形與字義混合運用的典例。例(17)謎底是“呸”字。“一被否定”是對“呸”字字形的利用,“唾沫四濺”是對“呸”字造成狀態的描述,二者相結合,解作“呸”字。例(18)謎底為“臊”字。“洗澡之前,月照西邊”提示的是“臊”的字形。“羞人答答,滿面紅顏”描述的是“臊”的狀態,二者相結合,解作“臊”字。
(二)字音與字形、字義的混合運用
受漢語一音對多字特征的影響,字音難以在字謎設置中獨立運用。因此,幾乎所有利用字音設置而成的字謎都具有多種設置法混合運用的特點,在此著重強調這種混合運用,具體內容見字音部分,筆者在此處不再贅述。
五、結語
綜上所述,從謎底角度觀察字謎設置,可以發現字謎設置有三個基本角度,即從謎底字形角度出發設置字謎,從謎底字義角度出發設置字謎,從謎底字音角度出發設置字謎。但是本文著重從字音和字義角度,以及混合運用角度出發,對字謎設置進行討論。而無論是運用哪種方法設置而成的字謎,都具有一定的文化內涵,設置字謎就是將一種文化內涵鑲嵌進字謎中,解字謎者必須對中國文化,尤其是漢字文化具有一定的理解才能解出字謎。字謎本身蘊含著豐富的傳統文化知識,字謎在娛樂的同時,可以反映一定的社會文化和社會理念,從而具有一定的教育意義。[6]由此可見,字謎對中國文化的傳播與教育具有一定的積極作用,研究字謎設置自然也具有相應的重要性。
參考文獻:
[1][4]秦劍.試論字謎中的漢字修辭[J].湘南學院學報,2010,31(01):16-20.
[2]李云風.從現代漢字的構形理論看字謎的設置方式[J].淮南師范學院學報,2016,18(01):92-96.
[3]張煒,李文杰,徐士云.漢語字謎的認知過程解析[J].漢字文化,2020(11):67-68.
[5]周春林.析字謎法及其類型[J].云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6(05):82-85.
[6]王婷.漢語字謎與文化[D].西安外國語大學,2017.
★基金項目:本文系2022年度黑龍江省省級大學生創新創業訓練計劃項目“字謎設置及在漢字教學中的應用研究”(項目編號:S202210212176)的研究成果。
(作者簡介:謝沅珂,女,本科在讀,黑龍江大學,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陳晶晶,女,本科在讀,黑龍江大學,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學)
(責任編輯 肖亮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