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劍輝 許志玉
[摘要]如何實現制造業數字化綠色化轉型是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面臨的重要議題。通過分析數字經濟影響制造業綠色轉型的作用機制,基于2011—2020年中國30個省區市的面板數據,構建中介模型、門檻模型、空間杜賓模型,實證檢驗數字經濟影響制造業綠色轉型的效應和作用路徑。研究發現:第一,數字經濟發展對制造業綠色轉型有顯著促進作用,但其促進作用存在區域異質性,東、中部地區的推動作用強于西部地區;第二,機制分析表明數字經濟可以通過提高技術創新水平間接促進制造業綠色轉型;第三,數字經濟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的影響存在“邊際效應”遞增的門檻效應,越過單門檻值后數字經濟正向作用力增強;第四,數字經濟對鄰近地區制造業綠色轉型的影響存在空間溢出效應。最后,提出了完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全面提升數字技術、打造數字經濟協同發展格局等對策建議。
[關鍵詞]數字經濟;綠色轉型;技術創新;門檻模型;空間杜賓模型
一、 引言
作為國民經濟發展的根本,制造業的高質量發展事關我國綜合實力和全球價值鏈地位的提高,如何實現從制造大國到制造強國的轉型,關乎著國民經濟高質量發展目標的達成,其中就包括制造業綠色化轉型等目標。近年來中國制造業高速增長并持續幾年蟬聯全球首位,但我國制造業主要是高耗能、高污染行業,加上環保能力薄弱,造成了污染嚴重、資源浪費等問題。日益嚴峻的生態環境問題引起了政府的密切關注,一系列關于綠色、創新、協調、開放、共享的政策文件相繼出臺;2016年工信部印發了《工業和信息化部關于印發工業綠色發展規劃(2016—2020年)的通知》,提出我國要構建清潔、高效、循環、低碳的綠色制造模式,促進我國制造業向數字化綠色化發展轉型1;黨的二十大報告也指出,綠色化是制造業未來的主要發展目標,推動制造業綠色低碳轉型,對建設現代制造業強國具有重要意義2。
與此同時,作為一種新興的經濟形態,數字經濟不斷蓬勃發展并改變了傳統行業的商業模式和價值創造模式,已成為傳統產業轉型升級的新動能;政府提出“互聯網+”行動計劃,鼓勵“互聯網+工業”融合發展,以推動傳統產業結構轉型升級3;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要激發數字經濟新動能,推動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融合發展,加快建設數字中國;在此背景下,數字經濟的綠色價值應給予重點關注,數字技術作為一種新的生產力,能夠大幅度提升生產效率和推動傳統產業轉型,數字技術與傳統產業結合為制造業綠色轉型發展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方法[1]。
現有文獻對數字經濟與制造業綠色轉型關系的探討已取得了一些成果,相關研究主要有以下三類:第一,部分學者研究了數字經濟對制造業轉型升級的影響,認為數字技術能促進傳統制造業優化升級。Caputo等[2]指出新興技術如物聯網、云計算和數據科學等通過與傳統制造業融合推動制造轉型升級;李春發等[3]研究認為數字技術會推動制造業產業鏈重構從而實現制造業轉型升級。第二,一些學者關注數字經濟對綠色經濟的影響,發現數字經濟是推動綠色經濟發展的關鍵驅動力。如Lahouel等[4]研究認為ICT產業作為技術密集型產業,能夠帶動國民經濟重心向技術密集型行業轉移,ICT技術應用有利于降低碳排放和促進綠色經濟增長;何維達等[5]研究認為數字經濟發展提高了資源配置效率,能有效降低污染物排放并提升綠色生態效率。第三,數字經濟為工業綠色轉型提供強大動力。如肖遠飛等[6]實證檢驗數字經濟通過優化生產資源、外部監督和金融支持等效應提高工業綠色生產率;盧福財等[7]指出互聯網通過技術創新、降低交易成本、產業結構升級和外部監督等方式提升工業綠色生產率。
經過梳理已有文獻發現,既有文獻多圍繞數字經濟對制造業轉型升級、綠色經濟、工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等綠色發展的子課題展開研究,且多側重于工業綠色轉型角度,制造業為工業的一部分,但兩者并不完全等價,鮮有文獻從綠色轉型角度分析數字經濟對制造業發展的影響。在此背景下,數字經濟能否成為制造業綠色轉型的助推器?內在機理是什么?是否存在空間溢出效應?一系列問題正是本文研究的重點。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有:一是研究視角上,將數字經濟和制造業綠色轉型納入同一框架,厘清數字經濟影響制造業綠色轉型的作用機理。二是研究方法上,對于制造業綠色轉型的衡量,使用超效率SBM-GML模型進行測算。三是研究內容上,構建中介模型、門檻模型和空間杜賓模型,檢驗數字經濟是否通過技術創新機制間接促進制造業綠色轉型,并分析數字經濟發展影響制造業綠色轉型的門檻效應和空間溢出效應,為后續研究提供新的實證視角。
二、 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1. 數字經濟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的影響機制
數字技術是數字經濟時代的突破性創新技術,是數字經濟推動綠色發展的核心動力。數字技術能夠驅動制造業綠色轉型的原因是:首先,以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為主的數字經濟具有技術屬性,有助于促進技術創新。一方面,數字經濟催生了平臺經濟、共享經濟等新模式,通過發揮規模效應和擴散效應,推動了技術、資金等創新要素的流動,提高了技術創新水平[8]。另一方面,數字技術推動企業、政府、高校創新主體聯結、創新協作和知識共享,使得創新資源有效配置,促進地區創新能力提升[9]。
其次,技術創新在污染減排中起到了重要作用[10]。一方面是能源節約效應。技術創新是在保證同樣生產率的前提下減少企業的資源投入,這能夠有效節約能源的使用,企業通過技術創新改進舊能源技術和開發新的替代能源,提高了能源使用效率[11]。另一方面是污染減排效應。技術創新能推動清潔能源的廣泛使用,將清潔生產工藝、綠色技術充分應用到傳統產業的各個環節,降低甚至消除污染排放,淘汰落后的生產技術和能源依賴度高的落后產能,引導產業向更加清潔節能的方向發展[12]。據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1:數字經濟通過加強技術創新驅動制造業綠色轉型。
2. 數字經濟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的門檻效應
從現有文獻看,部分學者從定量和定性方面研究了數字經濟的非線性效應。如趙濤等[13]指出數字經濟具有“梅特卡夫法則”的特點,即網絡的價值與其用戶數量平方成正比,呈現出幾何級數增長速度的特性;夏子惠等[14]以產業結構合理化為門檻變量展開研究,發現,產業結構越合理數字經濟對綠色能源效率的提升作用越強。
從作用機理來看,在宏觀層面,數字經濟背景下產生的共享經濟商業模式具有網絡外部性特征,隨著平臺中參與主體數量的增加和使用規模的擴大,參與者從中獲取的收益呈幾何式增加,網絡價值將呈現指數型增長,從而對經濟高質量發展產生“邊際效應”遞增的門檻效應影響[13]。在中觀層面,數字經濟具有產業關聯效應,數字技術與傳統產業的融合將賦能產業鏈的各個環節,讓不同的產業部門、創新部門重構主體關聯模式,企業之間、企業與政府、企業與科研機構等不同部門也會參與到綠色發展的建設當中,部門間聯動的邊際成本不斷降低,企業獲得的收益持續增加,進而促進綠色經濟效率提高[15]。在微觀層面,隨著數字經濟水平的不斷提高,數字平臺增強了企業之間學習和模仿效率,實現了不同企業主體間的信息共享和資源互補,促進相關企業突破時空障礙進行技術合作和研發活動,進而促進綠色技術的進步并降低碳排放[16]。據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2:數字經濟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的影響具有“邊際效應”遞增的門檻效應。
3. 數字經濟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的空間影響機制
數字經濟以數據作為關鍵要素,數據具有天然的流動屬性,具有互聯共享的特性,能夠突破時間空間的限制,對鄰近地區產生空間溢出效應,本文中提到的鄰近地區是指相鄰的兩個省份。數字經濟存在空間溢出效應的原因為:一方面,數字化平臺的應用使得地區間傳統邊界限制逐漸弱化,互聯網使得市場上產品和服務的信息更為透明,商品貿易便利性的提升,加速了信息和知識在各地區的流動和傳播,產生溢出效應[17]。另一方面,數據要素的跨區域流動,使得各地區間相互借鑒、相互學習,科研機構的互相合作和資源的頻繁交換有助于縮小地區間的數據鴻溝[18]。制造業綠色轉型的空間溢出來源于:一方面,隨著生產分工向專業化和精細化發展,產業鏈條逐漸延伸拓展,鄰近地區在制造業產業鏈上下游合作緊密,通過前后向產業關聯效應對其他部門產生影響[1]。另一方面,互聯網弱化了企業因地理距離帶來的技術壁壘,通過互聯網平臺增強了企業之間的學習和模仿效率,本地先進制造業的優勢吸引鄰近地區競相模仿,實現了不同區域間的信息共享和資源互補[19]。數字技術會增強制造業企業間在經濟、技術方面的聯系,使得地域間相鄰的制造業企業之間相互協作與創新發展具有空間便利的優勢,地區間建立起緊密聯系的產業集群,影響了上中下游企業的生產制造活動,產業之間進行清潔技術共享與裝備創新,最終推動相鄰地區的經濟綠色化發展[20]。據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3:數字經濟對鄰近地區制造業綠色轉型的影響存在空間溢出效應。
三、 研究設計
1. 計量模型構建
根據以上研究假設,本文首先構建直接傳導機制模型,基準回歸模型設定如下:
[GTFPit=β0+β1Digeit+βiZit+μi+δt+εit] (1)
其中,i表示省份,t表示年份,[GTFPit]表示制造業綠色轉型,[Digeit]代表數字經濟發展,[Zit]為控制變量,[μi]控制個體效應,[δt]控制時間效應,[εit]為隨機擾動項。
除了式(1)反映的直接影響效應,為了檢驗在數字經濟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產生的間接影響,本文引入技術創新([Tiit])作為中介變量進行檢驗,計量模型的具體形式如下:
[Tiit=β0+β1Digeit+βcZit+μi+δt+εit] (2)
[GTFPit=β0+β1Digeit+β2Tiit+βcZit+μi+δt+εit] (3)
考慮到數字經濟對制造業綠色轉型存在非線性影響,本文借鑒Hansen[21]的門檻模型,設定面板門檻模型:
[GTFPit=φ0+φ1Digeit×IDigeit≤θ+φ2Digeit×IDigeit>θ+φcZit+μi+δt+εit] (4)
式(4)中,[Digeit]為數字經濟門檻變量,I為0或1的指示函數,θ為待估計門檻值。為檢驗數字經濟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的空間效應,本文引入空間交互項,空間杜賓模型設定如下:
[GTFPit=β0+ρWGTFPit+β1Digeit+θ1WDigeit+βiZit+θiWZit+μi+δt+εit] (5)
式(5)中,ρ為空間自回歸系數,W為空間權重矩陣,[θ1]、[θi]代表變量的空間效應系數。
2. 變量選取
(1)數字經濟衡量標準
數字經濟衡量在學界沒有統一的標準,不同的研究機構發布了各自的測度方法,如美國商務部(BEA)、澳大利亞統計局(ABS)、騰訊研究院、財新智庫等都發布了測度方法,不同測度方法各有側重點。基于數據科學性和可得性,本文參考中國信通院的測度方法,選取數字基礎設施、數字產業化、產業數字化和數字化治理4個一級指標、18個二級指標構建數字經濟指標體系,運用熵值法計算綜合指標值,指標體系構建見表1。
表1? 數字經濟水平指標體系
[一級指標 二級指標 數字基礎設施 互聯網寬帶用戶數/常住人口總數(%) 電話普及率(部/百人) 長途光纜線路長度(公里) 互聯網寬帶接入端口數(萬個) 互聯網域名數(萬個) 數字產業化 軟件與信息技術服務業企業數量(家) 軟件與信息技術服務業利潤總額(億元) 軟件與信息技術服務業從業人員年末數(人) 軟件業務收入(億元) 數字電視用戶數(戶) 產業數字化 電子商務銷售額(億元) 有電子商務交易活動的企業數比重(%) 每百家企業擁有網站數(個) 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 快遞量(萬件) 數字化治理 網上政務服務能力指數 人均受教育年限=小學比重×6+初中比重×9+高中比重×12+大專及以上比重×16 技術合同成交總額(萬元) ]
(2)制造業綠色轉型水平的測度
考慮到制造業綠色轉型不僅要包括生產率的提升,還要包括能源利用效率、環境污染等方面,提升綠色全要素生產率將是實現制造業綠色發展的核心,因此本文采用制造業綠色全要素生產率作為制造業綠色轉型的代理變量。借鑒陳超凡[22]的研究,用投入產出指標進行衡量,勞動投入用制造業就業人數表示;資本投入用制造業資本存量表示,參考張軍等[23]的方法,制造業固定資產投資額利用固定資產投資價格指數平減為以2010年為基期的實際值,折舊率為9.6%;能源投入采用萬噸標準煤表示;期望產出用制造業總產值表示,利用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指數以2010年為基期計算實際值;非期望產出用工業廢水、二氧化硫、煙粉塵排放量表示。
為了增強研究的科學性,選擇了非期望產出的超效率SBM模型及GML指數測度,根據方向性距離函數測算GML生產率指數,通過Matlab軟件測算。制造業綠色轉型(GTFP)可分解為綠色技術效率(EC)和綠色技術進步(TC),綠色技術效率反映的是決策單位在技術層面上的使用效率,而綠色技術進步變動反映的是技術水平的提高使得生產函數不斷外沿移動;考慮到GML指數表示的是相鄰兩期全局效率的比值,本文借鑒邱斌等[24]的做法,將每年的GML指數累乘得到制造業GTFP,同理得到綠色技術效率和綠色技術進步指數。
(3)中介變量
本文選取的中介變量為技術創新(Ti),現有文獻對技術創新的衡量指標有R&D資金投入、財政科技支出、R&D人員投入或構建指標體系,在具體分析過程中,本文借鑒陳旭升等[25]的做法,用制造業有效發明專利來表示。
(4)控制變量
本文對如下變量進行控制:金融發展水平(Fin):用金融機構年末存貸款余額與GDP比重衡量;工業化水平(Goy):用第二產業占GDP比重表示;稟賦結構(Bf):采用各地區規模以上工業企業資本與從業人員的比值衡量;市場一體化(Mc):采用八種消費價格指數的相對價格指數法來測度;資本錯配(Cm):利用資本價格扭曲系數來計算。
3. 數據來源
文章選取2011—2020年我國30個省區市(除港澳臺和西藏)的面板數據,總樣本量為300,數據來自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中國工業統計年鑒》,部分缺失值用線性插值法補充,樣本的描述性統計見表2。
表2? 描述性統計結果
[類別 變量名 符號 均值 標準誤 最小值 最大值 被解釋變量 制造業綠色轉型 GTFP 0.119 0.084 0.030 0.928 綠色技術效率 EC 0.107 0.044 0.038 0.272 綠色技術進步 TC 0.114 0.055 0.033 0.402 解釋變量 數字經濟 Dige 0.140 0.133 0.017 0.809 中介變量 技術創新 Ti 0.831 0.364 0.292 1.900 控制變量 金融發展水平 Fin 3.231 1.161 1.518 8.131 工業化水平 Goy 0.431 0.088 0.158 0.590 稟賦結構 Bf 4.673 0.629 3.581 6.578 市場一體化 Mc 0.876 0.219 0.356 1.429 資本錯配 Cm 0.261 0.160 0.007 0.772 ]
四、 模型的估計和結果分析
1. 基準回歸結果
本文檢驗數字經濟發展能否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產生促進作用,經豪斯曼檢驗,Prob>chi2=0.000<0.05,采用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回歸。表3報告了數字經濟對制造業綠色轉型(GTFP)、綠色技術效率(EC)和綠色技術進步(TC)的回歸結果。結果表明,在加入相關控制變量后,數字經濟的符號和顯著性基本沒有變化。列(2)中數字經濟發展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的促進作用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數字經濟將數據作為生產要素融入制造業生產全過程,推動傳統制造業向數字化、智能化、綠色化轉型;在分解效率方面,數字經濟對制造業綠色技術效率和綠色技術進步的影響均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表明數字經濟通過綠色技術效率和綠色技術進步兩種綠色效應促進制造業綠色轉型,且綠色技術進步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的促進作用更大。
表3? 基準回歸結果分析
[變量 (1) (2) (3) (4) (5) (6) GTFP GTFP EC EC TC TC Dige 0.481*** 0.632*** 0.083* 0.137*** 0.196*** 0.244*** (5.59) (7.08) (1.83) (2.89) (4.97) (5.69) Fin 0.047*** 0.004 0.019*** (3.10) (0.50) (2.71) Goy 0.525*** 0.229** 0.048 (2.86) (2.34) (0.54) Bf 0.077*** 0.044*** 0.008 (5.00) (5.40) (1.15) Mc 0.043 0.026* 0.009 (1.63) (1.87) (0.71) Cm 0.085* 0.0115 0.033 (1.81) (0.46) (1.48) Cons 0.049*** -0.748*** 0.098*** -0.252*** 0.064*** -0.069 (3.86) (-4.99) (14.69) (-3.17) (10.92) (-0.96) 個體效應 Yes Yes Yes Yes Yes Yes 時間效應 Yes Yes Yes Yes Yes Yes N 300 300 300 300 300 300 R2 0.398 0.476 0.068 0.179 0.718 0.732 ]
注:括號內為t值;*P<0.10,**P<0.05,***P<0.01,下同
在控制變量方面,(1)金融發展水平(Fin)對制造業綠色轉型存在顯著正向作用,金融資本發展能解決融資約束問題,有利于對清潔生產、綠色技術的創新活動提供金融支持,優化資源配置和促進綠色技術創新。(2)工業化水平(Goy)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為正,工業化水平較高地區往往存在高污染高耗能產業,但各地積極推行新型綠色工業化,工業綠色效率也不斷提高。(3)稟賦結構(Bf)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工業資本勞動比的上升能顯著促進制造業綠色轉型,稟賦結構的提升能推動工業結構向資本密集型發展,為工業創新提供資金保障,提升技術效率。(4)市場一體化(Mc)的系數為正但不顯著,可能的原因是國內市場仍處于無序競爭、市場分割狀態,還未形成統一大市場,不利于建成綠色制造一體化體系。(5)資本錯配(Cm)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為正,產生這一結果可能的原因是資本錯配會導致金融效率下降,制造業企業的數量因此減少,在短期內降低污染排放和資源消耗,但資本錯配長期會帶來更多負面效應。
2. 中介效應分析
根據前文的理論機制分析,本部分嘗試將數字經濟、技術創新(Ti)和制造業綠色轉型納入統一框架下進行研究,表4報告了技術創新在其中的傳導作用。列(1)證實了數字經濟對制造業綠色轉型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列(2)中數字經濟的系數為0.851,通過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數字經濟發展顯著促進了技術創新;最后將技術創新變量加入回歸方程中,列(3)中數字經濟和技術創新的系數均顯著為正,且列(3)中數字經濟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的回歸系數為0.560,小于列(1)中回歸系數0.632,表明技術創新在數字經濟推動制造業綠色轉型中發揮了部分中介作用,通過研發節能減排、智能制造等綠色創新技術,有效縮短綠色產品的開發周期,提高能源的利用效率和降低碳排放,進一步推動制造業綠色轉型。該實證結果證實了假設1。
表4? 機制檢驗結果
[變量 (1) (2) (3) GTFP Ti GTFP Dige 0.632*** 0.851*** 0.560*** (7.08) (4.27) (6.16) Ti 0.085*** (3.07) Cons -0.748*** 0.918*** -0.825*** (-4.99) (2.75) (-5.52) 控制變量 Yes Yes Yes 個體效應 Yes Yes Yes 時間效應 Yes Yes Yes N 300 300 300 R2 0.476 0.649 0.495 ]
3. 門檻效應分析
借鑒Hansen[21]的做法,檢驗門檻存在性和門檻個數。從門檻效應檢驗結果看,數字經濟發展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的影響通過了單一門檻檢驗。表5為面板門檻回歸結果,當數字經濟水平跨越2.935門檻值后,數字經濟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50和0.104,均在1%的水平下顯著為正,數字經濟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的正向影響力逐漸變大,呈現出“邊際效應”遞增的門檻效應,隨著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融合發展,數字經濟會發揮自身網絡效應和累積效應的特征,充分促進制造業綠色發展和數字化轉型,為制造業數字化綠色轉型升級帶來強勁的發展動力,該實證結果支持了假設2。
4. 空間溢出效應分析
進一步分析數字經濟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的空間溢出效應,檢驗變量空間相關性,表6測算了在空間經濟地理距離矩陣下數字經濟和制造業綠色轉型的全局莫蘭指數。從結果可以看出,莫蘭指數大部分為正且通過了10%的顯著性檢驗,說明兩者均存在空間自相關性,出現了空間集聚狀態。接下來進行空間面板模型選擇檢驗,本文參考Elhorst[26]的檢驗方法,進行LM檢驗、LR檢驗、Hausman檢驗和聯合顯著性檢驗,最終確定雙向固定效應的空間杜賓模型是最有效的。
表5 面板門檻回歸結果
[變量 (1) (2) 系數估計 T值 Dige[×]I(Dige≤2.935) 0.050*** 2.85 Dige[×]I(Dige>2.935) 0.104*** 6.71 Fin 0.031** 2.01 Goy 0.101 0.59 Bf 0.052*** 3.14 Mc -0.003 -0.15 Cm 0.073 1.43 Cons -0.349** -2.15 N 300 R2 0.353 ]
表6? 數字經濟與制造業綠色轉型的莫蘭指數
[年份 Dige GTFP I Z值 I Z值 2011 0.262*** 2.98 0.140* 1.65 2012 0.276*** 3.09 0.104 1.32 2013 0.215*** 2.49 0.254*** 2.78 2014 0.226*** 2.61 0.268*** 2.93 2015 0.246*** 2.80 0.268*** 2.90 2016 0.270*** 3.04 0.290*** 3.12 2017 0.295*** 3.29 0.318*** 3.48 2018 0.256*** 2.92 0.292*** 3.24 2019 0.238*** 2.75 0.327*** 3.66 2020 0.209*** 2.47 0.204*** 2.30 ]
表7分別是鄰接矩陣、地理距離矩陣和經濟地理(嵌套)矩陣下數字經濟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的空間估計結果。總體上來看3種權重矩陣下的回歸結果基本相同,其中嵌套矩陣既能反映兩地的地理距離的遠近,也能體現經濟發展差距,因此本文重點分析嵌套矩陣下的回歸結果。列(3)中數字經濟的空間交互項系數為1.153,在10%水平下顯著為正,數字經濟直接效應系數為0.559,在1%水平下顯著,間接效應的估計系數為1.086,在10%水平下顯著為正,且間接效應大于直接效應,表明數字經濟不僅會促進本地的制造業綠色轉型,還會積極影響周邊地區的制造業綠色轉型水平。數字經濟打破了時空限制,通過相鄰地區間的人才流動、開放共享、經濟聯系等方式對鄰近地區的制造業綠色轉型有積極的空間溢出效應,該結論驗證了假設3。
表7? 空間杜賓模型結果
[變量 (1) (2) (3) 鄰接矩陣 地理矩陣 經濟地理矩陣 Dige 0.541*** 0.601*** 0.559*** (6.35) (7.01) (6.23) W[×]Dige 0.201* 2.045** 1.153* (1.65) (3.26) (1.97) 直接效應 0.552*** 0.589*** 0.559*** (6.27) (6.79) (6.15) 間接效應 0.296* 1.721** 1.086* (2.16) (3.06) (1.90) 總效應 0.849*** 2.310*** 1.646** (4.60) (3.96) (2.71) 控制變量 Yes Yes Yes 個體效應 Yes Yes Yes 時間效應 Yes Yes Yes R2 0.224 0.264 0.269 N 300 300 300 Log-L 459.017 457.894 457.408 ]
5. 穩健性檢驗
為確保研究結論的可靠性,本文從3個方面進行穩健性檢驗,回歸結果見表8。第一,更換數字經濟計算方法。使用主成分分析法計算數字經濟代入模型檢驗,數字經濟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的提升效應仍然成立,說明本文的結論穩健。第二,替換被解釋變量。在現有制造業綠色轉型指標體系基礎上,剔除非期望產出變量,采用DEA-Malmquist方法計算制造業全要素生產率指標,替換本文的制造業GTFP代入模型進行檢驗,結果證明了回歸結論是穩健的。第三,內生性處理。本文使用工具變量法來解決內生性偏誤問題,由于數字基礎設施和數字相關產業不一定能當期完成,上年數字經濟水平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的影響可能存在滯后性,選擇數字經濟的滯后一階作為工具變量進行檢驗,使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2SLS)回歸;第(3)列至第(4)列中,用于檢驗工具變量有效性的弱識別檢驗和過度識別檢驗均表明,工具變量的選取是合理的,第(4)列檢驗結果顯示,在考慮內生性問題之后,數字經濟系數仍顯著為正,證實了研究結論的穩健性。
表8? 穩健性檢驗結果
[變量 (1) (2) (3) (4) 替換計算方法 替換變量 工具變量法 主成分 TFP 第一階段 第二階段 Dige 0.115*** 1.138*** 0.680*** (5.01) (10.73) (6.60) IV 0.960*** (50.34) Cons -0.823*** 0.038 0.071** -0.969*** (-5.08) (0.21) (2.23) (-5.78) Kleibergen-Paap rk LM 247.89 [0.000] Cragg-Donald Wald F 2534.02 {16.38} 控制變量 Yes Yes Yes Yes 個體效應 Yes Yes Yes Yes 時間效應 Yes Yes Yes Yes N 300 300 270 270 R2 0.430 0.457 0.995 0.590 ]
五、 研究結論和政策建議
我國正處于制造業數字化綠色轉型關鍵時期,數字經濟的發展為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了新的動力,對制造業綠色轉型具有重要影響。本文圍繞數字經濟內涵構建省級層面數字經濟指標體系,運用SBM-GML方法測算制造業綠色轉型水平,基于2011—2020年中國30個省區市的面板數據,構建中介模型、門檻模型、空間杜賓模型,實證檢驗數字經濟影響制造業綠色轉型的效應和作用路徑。研究發現:第一,數字經濟顯著促進了制造業綠色轉型,但其促進作用存在區域異質性,對東中部地區的推動作用強于西部地區;第二,作用機制分析表明,數字經濟可以通過提高技術創新水平間接促進制造業綠色轉型;第三,數字經濟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的影響存在非線性遞增的門檻效應,數字經濟越過單一門檻值后正向作用力增強;第四,數字經濟對鄰近地區制造業綠色轉型存在正向空間溢出效應,有助于形成區域協調發展的格局。
基于以上結論,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議:(1)加快完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發揮數字經濟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的賦能作用。推動云計算、人工智能、大數據中心和5G移動通訊等信息技術基礎設施的建設,實現新一代信息技術的互聯互通和資源共享,通過夯實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促進能源結構優化和產業結構轉型,推動制造業數字化綠色化轉型,進一步發揮數字經濟對制造業綠色轉型的賦能作用。(2)全面提升數字技術,促進制造業領域綠色技術成果轉化。借助數字技術升級綠色技術,升級清潔生產、資源循環利用、節能減排的綠色工藝和設計,實現數字技術與制造業的深度融合及應用,培育節能環保產業,通過改善生產要素配置提升制造業資源產出效益,全面賦能制造業效益升級與綠色轉型,依托數字技術推動制造業高質量發展。(3)打造數字經濟協同發展格局,發揮數字經濟的正外部溢出和輻射帶動作用。政府要加強區域間的產業對接,打破信息技術和研發模式的信息壁壘,加強區域間技術合作交流,擴大數字經濟賦能綠色發展的應用范圍,實現新型基礎設施的互聯互通和信息共享;充分發揮經濟發達地區的數字經濟輻射引領作用,實現區域協同發展,提升地區學習和借鑒能力,通過溢出效應縮小地區間的數字鴻溝,促進制造業高質量綠色低碳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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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粵港澳大灣區創新網絡演進與政策效應:創新要素流動的視角”(項目編號:72173032);廣州市技術創新與經濟轉型研究中心項目“數字經濟對廣州市傳統產業轉型升級的影響路徑、激勵機制及對策研究”(項目編號:2019GZJD05)。
作者簡介:吳劍輝(1973-),男,博士,廣東工業大學經濟學院教授,碩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制度經濟學;許志玉(1997-),女,廣東工業大學經濟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工業數字經濟。
(收稿日期:2022-11-02? 責任編輯:蘇子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