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我國關于幼兒園親師關系的研究綜述

崔凌 盧清

摘? 要：良好的親師關系是家園合作的基礎，其質量也關系著幼兒人格的發展。通過對近十年有關親師關系的文獻梳理研究發現，學界針對幼兒園親師關系的研究逐漸增多，對親師關系的質量、重要性、影響因素等方面的研究雖成效顯著但仍存不足。總體來說，針對性的研究數量較少，整體研究不系統不全面，且多數涵蓋在親師沖突、家園合作等其他研究方向之中。文章在梳理相關文獻的基礎上找出該領域研究的不足，并提出豐富研究內容、拓寬研究視角、多學科結合的相關建議。

關鍵詞：親師關系；幼兒園；家園合作

中圖分類號：G610?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3-7164（2023）04-0092-05

學前教育是終身學習的開端，高質量的學前教育奠定了人一生發展的基礎。已有研究表明，教師與家長的關系是影響幼兒利益最大化的關鍵中間系統，親師關系和學前幼兒發展呈正相關［1］。

《幼兒園教師專業標準（試行）》中指出“幼兒園要為家長參加工作、學習提供便利條件”，這決定了教師的工作具有雙重性——既要保育教育幼兒，又要服務家長［2］。《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明確指出家庭教育中父母參與度的重要性，并且強調國家和社會應為家庭教育的發展提供支持、指導和服務［3］。近十年我國對于親師關系的研究逐漸增多，文章擬對這些文獻進行全面梳理，以引起社會對于幼兒園親師關系的認知與了解。

一、幼兒園親師關系研究的概述

國內關于親師關系的研究起步較晚，近幾年開始呈現增多趨勢，通過文獻梳理，發現對幼兒園親師關系的研究總體呈現出三個方面特點：一是整體數量少；二是研究多聚焦于宏觀層面；三是學科單一。現將已有的幼兒園親師關系研究現狀歸納如下：

（一）親師關系的內涵

當前，國內對于親師關系的概念未能形成準確定義，呂冰霞認為親師關系是在一定的社會背景下，教師家長以幼兒為中介，在直接交往和互動中形成的一種社會關系［4］。張惠敏認為親師關系是家長與教師之間以幼兒為紐帶，通過社會互動建立起來的一種人際關系。其主體是家長和教師，以幼兒為中介，以社會互動為內容，目的是為了促進幼兒發展［5］。郝若平在研究親師互動時指出，親師關系是指在教育過程中，親師雙方通過交往和影響而形成的一種雙向的、互動的關系系統，它不僅是親師互動的結果，還包括其形成的過程、機制和影響因素等［6］。可見國內對于親師關系雖然沒有形成統一的界定，但學界對于親師關系的概念初步形成一些一致的觀點。

（二）幼兒園親師關系的類型

由于教師和家長的角色差異，針對不同的教育主題會產生不同的親師關系類型。文章的分類主要從教師和家長的角度出發，對學者們的已有研究進行整合，將親師關系類型歸納為以下幾個方面：

1. 家長主導型

在這種類型的親師關系當中，家長占據主導地位，教師處于被動地位，因為家長更加關心的是幼兒身心養護方面的問題，對于制度和知識授受等方面投入的關注較少［7］。在幼兒身心養護的主題下，教師面對親師沖突的情況往往選擇讓步。劉佳佳認為這種親師關系類型中由教師發起的親師互動帶有明顯的“危機引發”傾向，面對家長發起的養護幼兒身心的教育主題，家長處于仰視地位，教師作為反饋方主動陳述問題并服從執行［8］。張平認為隨著社會變遷，幼兒園被拋向市場后，家長占據主導位置的親師關系現象在民辦幼兒園經常出現。這是由于親師彼此的定位開始依據市場的變化而變化，趨向于建立一種互惠互利的市場關系，這種親師關系帶有明顯的工具性［9］。

2. 教師主導型

在這種類型的親師關系中，教師占據主導位置，家長居于被動位置。尤其是處于新媒體環境的教師與家長溝通效果不佳且方式單一，教師變成了指令的發出者，家長容易感覺到自己“被安排”［10］。其次，傳統教育觀念賦予了教師強大的“知識權利”，讓教師在某些主題的親師互動中居于主動地位，尤其是農村地區。劉佳佳在研究鄉村幼兒園親師互動時發現，農村家長普遍感覺到自我效能感低下，從而造成教師做主的局面。教師總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態來俯視家長，而家長則將自己的教育職責全權轉讓給老師［11］。當前我國幼兒園的家園關系中往往將家長視為輔助者和配合者，認為家長缺乏科學的教養知識，需要教師去引導；而幼兒園則將自己視為專業者，在制訂家園合作計劃時更多基于自身的立場和需要，很少考慮家庭的實際情況。這種現象使得幼兒園與家長之間形成了一種緊張的對立而非合作關系［12］。

3. 平等溝通型

平等的親師關系是最理想的一種親師關系。隨著時代的變化與發展，人民總體受教育水平提高，家長的教育觀念改變，參與教育的主動性增強，由依賴逐步轉變為自主。同時受到市場經濟的影響，幼兒園開始向“服務型”轉變［13］。近年來我國大力發展學前教育，不斷吸納人才，不斷提高教師的專業性，幼兒園親師關系也在向著積極和諧的方向變化。張晉通過構建幼兒園親師關系質量模型，綜合分析后得出目前幼兒園親師關系質量處于較高水平的結果，研究還發現城鄉之間親師關系質量不存在顯著差異。究其原因，一方面是中國傳統文化強調家庭教育的重要性，一方面是鄉鎮幼兒家長有較強的“向師性”，更加注重與教師的關系［14］。

（三）幼兒園親師關系的影響因素

1. 教師方面

教師的家長經驗、工作投入積極性、感知組織關懷等差異使得教師與家長合作水平質量不一，并且教齡越長的教師，其親師關系質量水平越高，同時教師的學歷、職稱等因素也會影響親師關系質量［15］。張晉與張惠敏的研究都發現，雖然學歷高低可以影響親師關系，但并非學歷越高親師關系質量一定就越高［16］。但菲認為現行的師資認證制度與職前培訓使得我國幼兒教育呈現出“保教分離”的局面，學前教育專業的課程設置上重理論而輕實踐，造成0～3歲和3～6歲年齡段幼兒的教師要求存在縫隙［17］。夏夢認為教師對親師關系的影響與教師的共情與人格特質有關，其中嚴謹性的人格特質對親師關系的影響最大，他們具有較高的責任感，自我控制力強，能夠與家長建立良好的關系［18］。郭力平等人認為教師在保教活動中的情境判斷力影響著教師的教學策略選擇，而3～6歲是人際關系發展的關鍵時期，良好的同伴關系關系著未來的學業適應、人際關系適應發展。所以，教師的專業能力與幼兒社會性發展息息相關［19］。

2. 家長方面

家長的受教育程度、社會地位、家庭結構等皆會對親師關系造成影響。在教育目標上，家長的教育目標往往更具有個別性，他們希望教師將多數精力投入到自己孩子身上［20］。有的學者發現在家長受教育程度較高、年齡大等情況下，親師關系較為和諧［21］。吳重涵等人研究發現，家長參與子女教育既可以促進幼兒的成長，又在一定程度上推動學校教育發展，社會階級地位越高的家長，參與程度越高［22］。鄧智丹研究發現，大部分家長都能夠建立正確的親師關系認知，并且對幼兒園中的家園溝通態度積極；小部分家長角色意識淡薄導致認知偏差，輕視或夸大了家長或教師一方的作用，使得親師溝通深度不夠［23］。此外，還有研究發現家長陪伴有利于幼兒參與社會活動交往、體育活動和生活活動，相比于言語上的溝通交流，家長更偏向于直觀觀察幼兒的一日生活，他們對幼兒游戲的認識往往帶有功利主義目的［24］。

3. 社會方面

隨著我國社會的日益變遷，人們的人際關系也開始發生變化。不同于傳統文化教育中“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思想，當今社會更加強調家長參與幼兒教育過程的重要性和教師以及幼兒園的服務性，推崇平等尊重的親師關系，教師由于自身專業性帶來的權威地位正在被削弱，轉而向服務地位發展，家長越來越意識到學前教育的重要性，開始在教育過程中爭搶主導地位［25］。并且幼兒園的規章制度必須適配幼兒園的管理，但許多幼兒園并未針對親師關系建立常態化的反饋調節機制。有學者還提到，由于幼兒教師女性群體居多，男教師很少，“為了避嫌”的教師往往選擇跟幼兒母親溝通，而女性群體情緒又比較敏感，容易造成親師關系緊張［26］。

（四）幼兒園親師關系中存在的問題

學者們采用不同的研究方法，從不同角度出發進行研究，發現幼兒園親師關系存在著許多問題，如溝通不暢、觀念沖突等。研究發現盡管目前大力倡導構建和諧的家園關系，但幼兒園中的親師互動并不能達到預期效果，人們對沖突避而不談導致目前對親師沖突的研究較為匱乏［27］。程天宇發現在一些家庭教育指導中，教師將家長視為聽眾，不留給家長充分思考的時間，教師自問自答或草草收場，這樣的家園互動不僅效果不佳，家長也不能將教師所授知識內化為教育子女的能力［28］。汪娟通過親子教育中親師互動的研究，發現親師關系是親子教育中十分重要的一個系統，間接影響了親子教育質量。親師雙方的溝通在不同背景下由教師或家長發起與回應的狀況不同，多為側重教育方面的“教師指令式”和側重保育方面的“家長機械應答式”，互動形態不均勻［29］。

（五）幼兒園親師關系的研究價值

研究證明，個體積極的經驗對其社會智力的發展和社會適應具有重要的影響。而學前階段是幼兒良好行為習慣形成與心理生理方面發展的關鍵時期，從某種程度上說，嬰幼兒階段的積極經歷也影響了其入學后的社會適應能力［30］。理想的親師關系應該是“彼此相依”的雙向互動［31］。教師會將與家長之間的關系延續到師幼互動中，這種狀態既影響自身又作用于幼兒。家長與教師的合作可以使幼兒得到的學習經驗更具有一致性、連續性和互補性［32］。幼兒園和家庭是學前幼兒的兩個重要環境，幼兒園具備專業的教師，家庭中的早期教育則為幼兒一生的發展奠定基礎，構建和諧的親師關系可以保證教育的一致性，為幼兒創建良好的發展氛圍。其次，親師關系受多方面因素影響，但不論這些影響因素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在城市還是在農村，不變的是親師關系永遠以幼兒作為中介，以促進幼兒發展作為目的。教師與家長應該進行充分的溝通和協商，就某一個共同目標或者分歧進行有效交流、密切合作，保證幼兒教育目標和方向的一致性［33］。

二、幼兒園親師關系研究中的不足

對“幼兒園親師關系”的研究目前還處于研究初期，過去關于親師關系的研究大部分集中在中小學，對幼兒園的研究則更多是從家園合作、親師互動的角度出發。近年來關于幼兒園親師關系的研究開始從宏觀層面的概述性描述過渡到微觀層面的實證研究，但是相關研究仍然存在一些不足。

（一）從文獻數量上看

以“親師關系”“幼兒園親師關系”“親師互動”為主題檢索詞，在中國知網（CNKI）進行文獻檢索，可獲得2011年1月1日——2021年12月31日的文獻共74篇，其中直接關于幼兒園親師關系的文獻有53篇。通過對檢索到的文獻進行分析整理，發現關于親師關系的相關研究數量較少，碩博論文占比達到20%，關于幼兒園親師關系的僅有13篇。這說明部分學者雖然認識到家園合作和親師互動的重要性，但是針對教師和家長的關系鮮少有研究，關注點不夠全面。

（二）從研究內容上看

國內目前關于親師關系的專題研究還很少，學術論文主要從親師關系沖突和現狀調查兩個方面展開，學術期刊的研究點聚焦于幼兒教師或幼兒家長單方面。目前的研究多集中于城市地區，對農村地區的幼兒園親師關系關注較少。近年來國家不斷強調農村學前教育的重要性，在農村普遍存在的隔代撫養現象易導致特殊的親師關系，已有研究中幾乎沒有針對此類型的研究。此外，研究質量和深度仍不夠深入，不少研究者致力于研究幼兒教師的職業素養或職業認同對幼兒的教育影響，但是幼兒的發展還會受到家長教育觀念的制約。誠然，這些研究都發現了教師和家長是制約幼兒教育效果的重要因子，但是教育畢竟不是單邊教育，親師關系質量對幼兒的發展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

（三）從研究對象和方法上看

首先，已有研究多聚焦現狀調查，例如幼兒園親師關系的影響因素、促進親師關系的策略以及解決親師沖突的方法，缺乏針對幼兒教師和幼兒家長的單方面研究，小部分研究者看到了幼兒教師人格特質對親師關系的影響，但是總體來說研究數量依然較少。其次，目前對幼兒園親師關系的研究局限在親師矛盾、家師互動、家園合作等方面，有針對性的幼兒園親師關系的研究少之又少，親師關系以幼兒為中介，最終目標是促進幼兒發展，但已有研究也未能從幼兒角度出發，研究親師關系對幼兒發展的影響。

綜上所述，以幼兒為中介建構的親師關系一直被視為一種邊緣關系，所以幼兒園親師關系一般被當作家園合作的默認背景或者是家園共育中的一部分進行論述，將其作為獨立問題的研究相對較少。

三、幼兒園親師關系研究的展望

（一）豐富幼兒園親師關系的研究內容

首先就研究地區來說，除城市地區幼兒園親師關系的研究外，還要增加農村地區的研究，因為農村地區教育問題更為復雜，影響因素多樣，研究內容更加豐富，有很大的研究價值。其次，當前研究大都集中在對幼兒園親師關系現象的描述上，對于“親”和“師”雙方的作用機制鮮少研究。當家園合作、親師互動等主題不斷被研究者們提起，其背后的親師關系也逐漸引起研究者的重視，因為親師關系不單影響著以上研究的內容，同樣也影響著幼兒社會性的發展。只有多層次、多領域、多角度地研究幼兒園親師關系的影響因素和調節機制，才能提出更有針對性的解決策略。

（二）創新幼兒園親師關系的研究方法

經過統計發現，已有研究方法還未采取過比較研究，如對城市地區和農村地區的親師關系影響因素進行多方面比較，以便獲得更全面的信息，提出更具有針對性的對策。還可以從學歷差異、教齡差異上進行比較，探討差異的來源。

除實證研究外，還應加強量化研究，采取多樣的研究方法，或是將質性研究與問卷等量化研究結合起來。如在探討幼兒教師對幼兒園親師關系影響的現狀時，可有針對性地從不同人口學變量下的教師基本狀況做分層統計，以明確不同教齡、學歷、園所級別下的教師對親師關系的影響程度，以便有針對性地提出調節親師關系的對策。

（三）增加幼兒園親師關系的研究視角

研究發現，已有關于幼兒園親師關系的研究大多涵蓋在親師矛盾的研究當中，但矛盾從某種層面上來看其實是把雙刃劍，用好這把雙刃劍能或許發揮出不同的功效，過去的研究傾向于對消極方面的內容進行分析，未來的研究應轉變到積極方面進行分析，例如如何利用“矛盾”轉化沖突，促進親師關系和諧發展。

其次，親師關系牽涉的不僅是教育學領域，還有心理學、社會學等領域，如果未來研究能將多門學科融合起來，視角從宏觀轉向微觀或是從微觀走向宏觀，將會獲取對幼兒園親師關系更加完整的認識。如良好的親師關系如何促進幼兒親社會行為的發展，或是分析農村隔代撫養現象下的親師關系現狀與影響，以便為日后親師關系方面的研究提供更多思路和更廣泛的研究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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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羅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