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緣（小小說）

作者簡介：胡惠策，現供職于太原鐵路公安局太原公安處。在《人民公安報》、《法治日報》、《山西日報》、《人民鐵道》報等報刊發表散文、小說100余篇。

陽光炙熱，巡查線路的派出所民警小衛不敢怠慢，身上的警服已被汗水浸濕，他擦了把汗，加快了腳步。因為再有幾百米就是轄區的重點區段，在那兒距離鐵路旁不遠的坡地上，悠閑吃草的羊群才是小衛關注的重點，而60歲的放牧戶老馬與小衛也因工作關系成了忘年之交。

剛開始他們誰也不認識誰。老馬在鐵路線路保護區外側放著自己的羊，鐵路民警進村入戶多次宣傳鐵路安全法規，那些條規老馬都能熟悉地背下來了，他本本分分地守著羊群，絕不會讓羊群逾越一步。小衛認真巡查線路、排查隱患，偶爾與老馬打個招呼，沒有過多的交流，就像兩條平行線一樣，他倆彼此心照不宣，送走了一個個夕陽，迎來了一個個黎明。

然而有一天，老馬的羊群慢慢向小衛巡查的鐵路旁靠近時，這種平行無交的關系被打破。小衛負責的這段鐵路線路呈開放式，離村莊較近，防控難度大，因此，每天的重點時間段小衛都會帶領巡防隊員在此盯控。

眼看羊群快到鐵路路基了，放牧戶老馬連個蹤影都看不著，無奈之下小衛拿起跟前的樹枝，跑來跑去把羊群攆回了原位。坐在路基護坡上剛喘了口氣的小衛，突然看到羊群又朝這邊走來。

“喂，老鄉，把你的羊看好！喂，聽見了沒有？”

除了羊群“咩咩”的回應，看不到任何人影。看著低頭扎堆擁過來的羊群，小衛急了，“喂，有人嗎，聽到沒有？”還是無人回應，小衛真是生氣了，眼睛瞪得老大老大，面部表情瞬間拉長，“這人咋回事，把羊趕到這里就不管了，倒讓我成了放羊的！”小衛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站起來又拿起樹枝向羊群趕去。

羊群被漸漸驅趕到了相對安全的地方，此時，依然未看到老馬的身影。

小衛心想，不對啊，這個老馬從來沒有失守過陣地，今天是怎么啦？

安排好巡防隊員做好防控后，小衛往羊群這邊走去，伴著腳步聲，羊群也像一片白云在綠地上飄移，突然這片云散開了，在距離十余米的草地上，老馬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小衛急忙跑過去給老馬摁人中、掐虎口……還好，單位剛剛組織開展過現場應急救護知識培訓，按照操作要領，小衛實施搶救。不一會兒，老馬慢慢睜開了眼睛，小衛急忙拿出背包里的水，扶起老馬讓他喝下去。“謝謝你警察兄弟，我的老毛病犯了，低血糖，暈倒了！”小衛又趕緊從背包里翻出幾塊巧克力，剝開后讓老馬吃下。

小衛和老馬就這樣正式認識了。老馬家住在鐵路附近的村莊，除幾畝薄田外，主要以放牧為主，有兩個孩子，老大是兒子，已經成家，在縣城工作。老二是姑娘，在鎮上中學教書。在深入村莊開展法制宣傳時，小衛常到老馬等放牧戶家中開展回訪，時間長了，爺兒倆竟成了忘年交。

每次在巡查線路時，若是倆人相遇了，就會大老遠地吆喝幾嗓子。

“小衛警官，今天就你一個人巡查，有時間進家里坐坐。”

“老馬，今天天氣熱，注意防暑，多喝水。”

“我們村老鞏家買羊了，和你嘀咕一聲。”

“上次你們宣傳發放的手提袋，挺實用的，鄰居說了再進村時多拿幾個。”

“只要大家都自覺愛護鐵路，手提袋人人都有份……”

暑假后的第三天，小衛再次進村入戶開展法制宣傳。在老馬家門口，遇上了放假回家的老馬女兒。只見女孩面容嬌艷，身材高挑，身穿橘紅色的碎花連衣裙，手握一頂白色寬檐遮陽帽，黑發隨意垂在肩上，徐徐飄過的風將她的長發吹起。小衛侃侃而談的嘴巴定了格，時間開始和羞澀與寂靜凝固在一起，沒有了以往流淌的清脆聲。

“哦，這是我姑娘，叫小紅，在鎮上中學教書，放假回來了。”老馬雄厚的聲音打破了院內片刻的沉默。

“這是派出所警察小衛。”小紅點頭打了聲招呼，小衛僵硬地笑了笑，老馬看著他倆漂浮不定的眼神，心里有種說不上的感受，他便偷偷地溜開了。

這以后，小衛巡查線路的密度加大了，不僅僅是職責所在，更是有一種力量在激勵他。

鐵路保護區外側的草地上，在這個暑期多了一朵鮮艷的紅花，每天都會在白云里翩翩起舞，小衛都會站在老遠的鐵路護坡上出神地觀望，看著慢慢飄過來的白云，他的臉上會露出幸福的笑容，吆喝著羊群向紅花綻放的方向走去。

時間過得好快，那朵鮮艷的紅花消失了。但小衛每天巡查到這個區段，總會不由自主地看著遠處的白云、聽著老馬的吆喝聲發呆，他會掐著指頭算算過去的時間，他真后悔當初沒加小紅的微信。

“老馬，學生放假了吧？”小衛終于耐不住性子，大聲向老馬吆喝道。

“放了，你們不是剛剛進校園宣傳過嘛！”老馬在羊群后面應著。

小衛急不可待了，“我是問小紅怎么還沒回來。”

“小紅她，調到縣城中學去了！”老馬的話語間充滿了自豪。

小衛開始有種難言的失落感，每次看到老馬的羊群他會產生一種無名的傷感，但不知該向誰傾訴……

然而，沒過幾天，潔白的羊群又大搖大擺地向鐵路護坡飄移，看不到老馬的蹤影，小衛吆喝了幾遍也沒有聽到老馬的回音。“老馬的老毛病又犯了？”小衛來不及多想，快速跑向羊群，飄移的羊群突然又散開了，小衛驚愕地看到了中間草地上一襲白裙的小紅。

“你不是……”

“嘿嘿，我爸在逗你玩兒呢！他是在考驗你呢。”

小衛撓撓后腦勺，滿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