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線”斂財

秦風

利用職務之便，將工程設計業務交由掛靠公司承接，進而套取數百萬元監理費和設計費。如此“神”操作，本以為能夠逃脫罪責，最終難逃法網。

?“高智商”計謀

蒙佳信是廣西壯族自治區大化瑤族自治縣住房和城鄉建設局（以下簡稱“大化縣住建局”）城建股原股長，負責市政管理的小項目。2013年，大化縣住建局開始把縣城“亮化”工程作為重要民生項目，蒙佳信負責規劃和管理路燈建設。

這年11月的一天，時任大化縣住建局局長覃某找蒙佳信“促膝談心”，覃某問，住建局的工作人員很辛苦，收入又不高，有什么辦法為大家謀點福利呢？蒙佳信思索片刻，表示路燈建設的工程比較簡單，也不需要走招投標的流程，但需要設計和監理，不如委托專業公司批量承接，再讓對方返還回扣。覃某豎起大拇指點贊，“妙計，我就看中你的高智商，小蒙啊，好好干，你會有進步的”。

能夠被局長激勵，蒙佳信深感榮幸。他對比了幾家監理公司，覺得桂某監理公司設立時間短，急于承接業務，與該公司洽談，甲方明顯處于優勢地位。于是，他主動上門，對桂某監理公司老板朱某說，局里有大量的路燈項目，設計圖紙是現成的，實際上也不需要監理，掛靠在你的公司。“給你賺點錢，但監理費要返還八成，給局里的‘小金庫充點值”。朱某皺皺眉頭說，返點八成太多了，公司還要報稅，到手的利潤所剩無幾。蒙佳信退一步表示：“一口價，返百分之七十，來日方長，合作愉快。”朱某點點頭同意了。

蒙佳信雖然具體負責路燈建設，但落地實施還需要大化縣住建局建管股股長黃愛益的配合。他很快向黃愛益透露了覃某的“指示”，不無討好地說：“這是長期的業務，我首先想到了你，利益共享。”他隱瞞了已經談好回扣的事實，故意讓黃愛益打電話與朱某溝通，然后安排自己與朱某對接。

路燈項目順利簽批，蒙佳信便擬好監理合同交給朱某，大化縣住建局與桂某監理公司簽訂合同并簽字蓋章，陸續開展路燈建設。根據約定，朱某將返還的監理費直接匯入蒙佳信指定的銀行卡。蒙佳信收到返點后，與黃愛益、覃某按一定比例分配。

2016年5月，覃某即將被調整崗位，為了兌現“進步”的承諾，他重新任命了蒙佳信的職務，蒙佳信于同年6月擔任城鄉建設管理股股長兼路燈所所長。8月，韋某繼任大化縣住建局局長。韋某是從上級機關“空降”的，黃愛益向蒙佳信提議：“不知韋某是什么路數，以后的返點就我倆分吧。”蒙佳信認為不妥，他以匯報工作的名義向韋某透露了私分回扣的“慣例”，問道：“以后繼續這樣辦嗎？”韋某沒有表態，蒙佳信從韋某的眼神中，讀懂了他默許的意思。

截至2020年4月，蒙佳信收到朱某返還的23筆監理費回扣共計281.03萬元，全部款項由蒙佳信掌管和分配，其中蒙佳信分得75萬元，黃愛益分得85萬元，覃某分得48萬元，韋某分得34萬元，尚有36.03萬元未進行分配。

各取所需

這不是蒙佳信第一次通過工程項目撈好處。2009年下半年，蒙佳信從市政建設一線被提拔為市政管理股股長。他很快發現自己掌管的街道綠化、地下管線改造等，都是不起眼的小工程，不用招投標。另外，他具有熟悉這些工程業務的優勢，對于如何進行設計駕輕就熟。蒙佳信認為，與其把這些工程的設計業務交給其他公司賺，不如親自操刀。但是，如何進行運作呢？他想到大化縣住建局聘用人員周某。

他認為周某對設計公司熟門熟路，讓周某找一個公司掛靠，“套取的設計費我拿七成，其余歸你。”周某欣然同意，很快找到了掛靠的設計公司，按百分之二十八的比例繳納管理費，剩余百分之七十二作為設計費回扣。所謂的設計都是由蒙佳信從檔案室調出原先的圖紙，稍加改動形成新的設計。

“曲線”斂財難逃法網（圖為某工程設計圖）

截至2018年2月，周某通過掛靠公司，返還承攬大化縣住建局設計項目設計費回扣共計136.5萬元。其中蒙佳信分得53.5萬元，覃某分得30萬元，韋某分得37萬元，另3人共計分得14萬元（涉案其他人員均另案處理）。

蒙佳信向韋某輸送利益，深得上級認同。2017年11月，蒙佳信被提拔為市政管理局副局長。

黃愛益通過與蒙佳信的“愉快合作”，嘗到了甜頭。2017年11月，蒙佳信另謀高就后，黃愛益積極與韋某搞好關系，希望韋某把一些監理項目交給其承接，于是，黃愛益分別于2017年底用檔案盒裝7萬元現金、于2018年底用檔案盒裝7萬元現金、于2019年底用檔案盒裝8萬元現金送到局長辦公室給了韋某。三次“獻金”共計22萬元。

狡辯亦枉然

2020年8月11日，蒙佳信、黃愛益被紀檢監察機關留置。此時，覃某已經病故。蒙佳信、黃愛益交代了向兩任局長和相關人員輸送利益的事實。在接受調查期間，蒙佳信家屬退繳贓款136.18萬余元，黃愛益退繳贓款85萬元。

2022年1月，廣西東蘭縣人民檢察院依據指定管轄，對蒙佳信、黃愛益提起公訴（韋某等人另案處理）。檢察官指控稱，2010年至2020年間，蒙佳信或伙同其他國家工作人員或單獨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先后多次共同或者單獨收受他人財物共計422.53萬元，其中個人獲利133.5萬元。黃愛益伙同其他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上的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先后多次共同收受他人財物共計281.03萬元，其中個人獲利85萬元。此外，黃愛益還違反國家規定，向國家工作人員行賄。

2022年5月23日，東蘭縣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蒙佳信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10年，并處罰金人民幣60萬元。黃愛益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5年6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30萬元；犯行賄罪，判處有期徒刑1年，并處罰金人民幣10萬元。數罪并罰，決定執行有期徒刑5年6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40萬元。

蒙佳信、黃愛益均不服一審判決，提出上訴。

河池市人民檢察院在二審中提出，蒙佳信、黃愛益與監理公司或設計公司進行掛靠，實施了相關監理或者設計工作，雙方發生了經濟關系，掛靠公司將回扣返還到涉案人員手中，涉案人員再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比例分配。本案確實存在設計工作大部分由蒙佳信完成以及確實存在勞務付出的事實。一審判決基于已經查明的事實作出如此認定沒有錯誤，但本案應當構成貪污還是受賄犯罪，由人民法院依法認定。

對于檢察機關提出的檢察意見以及蒙佳信、黃愛益的辯護意見，二審法院綜合評判認為，覃某、韋某與蒙佳信、黃愛益利用工程項目的發包職權，在項目實施的過程中，為相關公司謀取利益，共同非法收受工程項目回扣款，其行為應當構成受賄罪，不構成貪污罪。

另外，現有證據證實蒙佳信確有在部分發包的設計項目里著手配合完成相關工程的設計圖紙初稿工作，但蒙佳信因不具有相關設計資質，所設計的圖紙沒有任何使用價值，且現有證據亦未證實其參與設計是受相關設計公司的委托進行，其積極參與設計是為了順利獲得設計費回扣的行為手段。

二審法院還認為，蒙佳信、黃愛益在共同受賄犯罪中，受原領導覃某、韋某指示、默許，為他人謀取利益，共同收受巨額財物，覃某、韋某起主要作用，應為主犯。蒙佳信、黃愛益起次要作用，系從犯，依法應當從輕或者減輕處罰。原判認定黃愛益屬于從犯恰當，量刑適當，應予維持；但認定蒙佳信為主犯不當，予以糾正，且結合其具有坦白、已全部退回違法所得等量刑情節，決定對其減輕處罰。

2022年9月2日，河池縣中級人民法院終審刑事裁定進行部分改判，蒙佳信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6年，并處罰金人民幣30萬元。維持對黃愛益的刑罰。

（文中除蒙佳信、黃愛益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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