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雨衣的殺手

馬嵐熙

片名《韓國雨衣殺手：全面追緝柳永哲》語言?韓語首播?2021-10

2021年10月，網飛上映了紀錄片《韓國雨衣殺手：全面追緝柳永哲》。鏡頭展示了2003年一起震驚全韓國的連環殺人事件。2008年，羅泓軫導演將其搬上銀幕，拍成電影《追擊者》。十余年后，網飛以紀錄片形式再次回顧這一案件。

多起入室殺害老人案，警方束手無策

影片從一系列連環殺人案開始。首爾連續發生多起入室殺害老人的案件，手法都很兇殘，都是用重器打傷頭部。據當時出警的女警官稱：“那是2003年10月9日下午2點，我接到電話，說舊基洞發生一起兇殺案……被害人的死狀讓人毛骨悚然。警察僅采集到了兩枚非常模糊的鞋印。他們比對了那家人的鞋子，發現不是被害人家人的，遂將其認定為嫌疑人的鞋印。

然而，這并不是第一例入室殺害老人的案件，就在兩周前，在首爾的另一個轄區新沙洞發生過相似的案件。江南警察局的一位警察回憶說：“遇害的是一對老夫婦……他們被鈍器攻擊，顱骨都凹陷了。不過這起案件有個特別之處，壁柜里的現金還在原位，如果是強盜，一定會將財物洗劫一空，所以我認為這不是強盜殺人案，而是熟人犯案。所以我聽聞舊基洞案件后，懷疑嫌疑人是被害人身邊的熟人，因為熟識而毫無防備。”

但是，這一案件既未破案，又未進行警情通報。那位警察回憶：“盡管有了破案思路，但我是江南警察局的，我無法指揮其他轄區，我們自己也還沒破案，對方可能會叫我先處理好自己負責的案子。”在韓國，警察局各有管轄區域，通常都是各轄區自行查辦，可是關于緝捕犯人，韓國警界有一獨特之處——破格晉升制度，當案件頻發，卻無法逮捕嫌疑人，各方壓力都會不斷加大，到時再逮捕嫌犯，通過媒體宣布破案，就更有可能獲得破格晉升的機會。

然而正是因為缺乏協同，兇手遲遲未被抓獲。緊接著，第三、第四起案件又出現了。首爾警察廳把過去30年來發生的兇殺案全部調出來。根據不同的犯罪動機，分析嫌疑人會使用何種工具行兇，以及哪個身體部位最容易被攻擊。最終，警方的結論是，犯人可能是為了泄憤而行兇。于是，警察開始對精神方面有問題的人展開調查。首爾中谷洞有一家國立醫院，大多數患有人格障礙的病患會去那里接受治療。警方當時新設的“犯罪側寫師”們走訪了那家醫院，詢問是否有嚴重暴力傾向的病患，并告知了醫院他們推測的犯人年齡與特征，希望從就診的病人中發現線索。然而院方或是為患者保密，或是缺乏相應的分析能力，并未能給出幫助，導致警方一無所獲。

性工作者連續被害

在惠化洞發生的第四起案件中，現場找到的鞋印與之前三起案件的一致。隨著證據陸續浮出水面，警方認定這些案件具有連續性，從那時起，這件案子被定性為連環殺人案。“連環殺人案”的表達方式也開始出現在媒體報道中。經過艱難的抉擇，警方最后決定公開影像。當時新聞媒體這樣播報：“以首爾年長者為對象的連環殺人案嫌犯的輪廓逐漸浮現。犯罪現場附近的一臺監視器拍下一名推測是犯人的20多歲男性。”警方的意圖是要讓犯人知道，犯罪之后，無論他身在何方都可能會被拍到身影。隨后，警方懸賞5000萬韓元尋找線索，并將這名身高約168厘米男性的背影印成萬余張傳單發送到全國各地。

然而，警方等到的卻是另一個系列的連環殺人案：被害者從老人變成了女性性工作者。諷刺的是，這些案件浮出水面是因為首位女性警察局局長上任，大力打擊紅燈區和性交易行為。然后，警方才發現從事這些行業的女性持續有人失蹤。警方坦稱：“在紅燈區里，隨時有人盯場，不可能在那里殺人，但有些秘密經營的場所會出事。還有上門按摩服務，離開營業場所，前往男性嫖客選擇的地點。”事實上，這個后來被證實名為柳永哲的連環殺手就是這么做的。他把應召女郎叫來，當性交易結束后，他會將對方帶進浴室，在浴室內行兇。

兇手后來坦白，他總是把鐵錘放在浴室的架子上，然后取下鐵錘時，順勢加速重擊對方的頭部。京畿大學犯罪心理學系教授李水晶在接受采訪時說：“人們承受極大的壓力時，會采取某種能擺脫壓力的行動，減緩壓力以回到情緒平穩的狀態。但對柳永哲來說，那偏偏是殺人。一開始，他殺人的間隔大約是一個月，接下來縮短成半個月，后來甚至每周下手一次。很多個夜里，殺手披著雨衣在首爾郊外的山上挖坑。他找到一片較平坦的地面，在上面挖了一個坑，大約有50厘米深，然后把尸體埋進去。紀錄片將鏡頭轉向了這些從事性交易的女性。她們承擔著受害的風險，卻不敢報警；皮條客們更不會主動報警，因為他們擔心從事性交易的違法生意曝光。兇手也很清楚，由于沒有人報警，警方甚至不知道那些案件的存在。

殺人兇手落網

直到2004年7月，在警方和女性線人的配合下，柳永哲終于落網。據當時安排出警的梁警務回憶：“他掙扎著拒捕，那晚逮捕他后，我們時間有限，必須立即取得證據，如果無法證明他的犯罪事實，就必須在48小時內釋放他。”此時，出現了意外的一幕：柳永哲問了一句：“這里職位最高的人是誰？”趕到現場的姜大遠警長問他想做什么。柳永哲說：“如果我說我殺了人，你們一定都能升官吧。”姜大遠看著長相斯文的他說：“別鬧了，你怎么可能殺人？你根本沒本事殺人。”于是柳永哲暴怒道：“那四起老人被害案都是我干的。”

隨著柳永哲的落網，這兩個系列的連環殺人案也宣告破案。他承認，從2003年9月到11月，他闖入多達四戶人家，一共殺害了八九個人。負責偵審的警察回憶道：“他跟我要了一張紙，然后他開始在紙上畫正字……他拉著我的耳朵貼近他，說道：班長，這是我殺害的人數。我嚇了一大跳。”

隨后，柳永哲畫了四起兇殺案現場的簡圖，包括實際去過現場的人才知道的各種物品的擺放位置。“他的供詞非常具體詳細，就像學校老師在教導學生一樣，解釋得非常清楚，那種行為其實是他想炫耀自己的表現，那是連續殺人犯的共同特質。”負責訊問的警察說：“他認為他是以上帝的名義來懲罰那些人，他說話時的神情仿佛自己是執法者，他沉浸在那種妄想里，他說他想到自己以前曾去過奉元寺附近，奉元寺后面有一片荒山，他認為那里很適合掩埋尸體。”柳永哲多次這樣說：“我無法停止殺戮，只有在掩埋尸體回家后，我才能睡個好覺，我戰勝了折磨我的惡魔和鬼魂，才能如釋重負。”

2004年12月，柳永哲涉嫌殺害20人一案開庭審判。首爾中央地方法院刑事合議庭第21部庭表示，針對涉嫌殺害多達20名年長者及女性遭起訴的殺人犯柳永哲，觀諸其犯罪動機與手法等，他不僅犯下重大罪行，更對遺屬造成莫大痛苦，罪行震驚社會，因此判處最重刑死刑。2005年6月9日，韓國最高法院確認柳永哲死刑。但是韓國自1997年后再未執行過死刑，如今監獄里還有59名死囚。所以柳永哲作為“死刑待執行人員”，現在還生活在監獄里。對此，當時負責此案的警察們既無奈又感慨：“這一案件就這樣了，但是也有好的一面：調查機制改變了，其實是因為那個契機才得以徹底改變的，科學搜查、建立調查機制，再加上將這些資源加以整合，才能順利破解案件……過去在首爾發生的兇殺案，目前幾乎全數破案了，有一年破案率甚至高達100%。”另一方面，人們也認識到，“犯罪側寫師”在本案中也確實發揮了作用。當時的犯罪側寫師現在為“犯罪行為分析組”，在持續提供服務，并與各所大學合作，培育出了更多新生代的犯罪側寫師。這也是當時那些驚心動魄的案件帶來的正面意義之一。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