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度副詞“好”“特別”對比分析

2023-05-31 04:07:46付文靜

今古文創 2023年13期

【摘要】程度副詞“好”“特別”是現代漢語使用頻率較高的一類副詞。各大家對程度副詞“好”和“特別”的量級劃分觀點不一，大多數的學者認為“好”與“特別”同屬于“程度高”的一類，且有關程度副詞“好”與“特別”的對比研究較少。本文將運用統計和對比分析法對兩者在語義、句法及量級程度等方面的異同進行分析。

【關鍵詞】程度副詞；“好”；“特別”；對比分析

【中圖分類號】H17?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3）13-0128-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13.041

一、引言

作為程度副詞，“好”“特別”都可表示高程度。各大家對程度量的劃分有不同的標準，其中“好”和“特別”的量級劃分觀點不一。馬清華（2003）、陳光（2010）將“特別”劃分為“極高級”，張斌、張誼生（2000a）、吳立紅（2006）反而認為“特別”屬于“次高級”。張桂賓（1997）將“好”劃分為“次高級”，藺璜（2003）將“特別”“好”劃分為“高量級”。基于此，這兩者在量級劃分上還是有一定的研究空間?！昂谩薄疤貏e”都有“程度高”的語義特征，那么在實際運用方面有什么差異呢？請看例句。

（1）水好/特別熱。

（2） a.好久沒下雨了。

b.*特別久沒下雨了。

從例句可知，程度副詞“好”與“特別”是有差異的。當用法相同時，可能會造成留學生的偏誤使用。基于此，我們有必要對這兩者進行分析研究。

二、語義分析

（一）“好”的語義分析

1.“好”的語義內涵

程度副詞“好”除了表示程度高，也可在“程度深”的基礎上寄生“多量義”，既有時間的多量，也有頻次的多量，如：好一會兒、好幾天、好幾次等，強調的是數量之多。

（3）其實他也用了好幾秒鐘才認出了婉喻和恩娘。（嚴歌苓《陸犯焉識》）

例（3）中“好”所修飾的成分可以是時量單位“幾秒鐘”，也可修飾度量單位“幾斤”。

2. “好”的語義特征

程度副詞“好”修飾形容詞或動詞時，具有[+主觀性]、[+增量]、[+量的模糊性]、[+約量]、[+確定性]的語義特點。

（4）你寫信說病了，我好擔心。（林語堂《朱門》）

（5）杭州的絲繡有好多，東洋的褂子有好多。（韓少功《馬橋詞典》）

（6）這道題好簡單，大部分的同學都會。（自擬）

“好”可以修飾褒義形容詞“漂亮”，說明“好”修飾的形容詞具有[+屬性]的特點。例（4）中，說話者對友人具體的擔心程度難以用量來表達，“好擔心”則呈現出[+模糊量]的特點?！昂脫摹本哂性u價說明功能，評價說明的人或物一般是確定的，結構上具有有定特征，比如前面出現了人稱代詞，所以“好”具有[+確定性]。例（5）中，“好多”表示數量豐富，“多”本身具有量度義，被“好”修飾之后表明了數量進一步增加，具有[+增量]的語義特點。例（6）中“簡單”描述題目的難易程度，“好”修飾“簡單”加深了程度，表明說話人對此的主觀態度，因此“好+形容詞”具有[+主觀性]的語義特點。

“好”所修飾的度量成分可以是短時或者量度小的詞語，如在修飾時間量的詞語時，時間量成分可是時間小量，如“小時”“天”“一會兒”等，這種時間量是一種[+概約量]。

（二）“特別”的語義分析

1. “特別”的語義內涵

“特別”除了表示“程度高”，還具有“比較義”?！氨容^義”是將所指對象與同類事物中其他剩余的事物進行比較。如“整個班里，就他特別好學。”

其中“特別”強調了“好學”的程度，這個時候強調的是“他”與整個班級其他人相比所得出的結論，是“部分”與“整體”的對比。

2.“特別”的語義特征

程度副詞“特別”修飾形容詞或動詞時，具有[±主觀性]、[+增量]、[+量的模糊性]、[-確定性]、[+變化性]的特點。

（7）由于艾滋病特別嚴重地影響著非洲的經濟，這種病已引起世界幾乎所有國家的關注。（1994年《報刊精選》）

（8）他一聽見他的聲音就覺得特別反感。（艾米莉·勃朗特《呼嘯山莊》）

（9）這是一杯特別苦的咖啡。（自擬）

（10）不覺間聽覺變得特別敏銳起來。（翻譯作品《雪國》）

“程度副詞+AP”能不能充當修飾成分是鑒別程度副詞主觀立場表達能力的一個標準。因為在充當定語的時候這個語言形式所表達的是一種客觀描寫或陳述，而在單獨使用的時候，這個形式所表達的是一種感嘆，客觀描寫或陳述不帶感情色彩，感嘆帶有比較強烈的主觀感情色彩。①例（7）中“特別嚴重”只是在客觀地描述所要傳達的信息，沒有表達說話人立場，說明“特別”具有[+客觀性]的語義特點。

同時，“特別”也具有[+主觀性]的語義特點，“特別”不是通過一個已知群體進行比較，而是依靠說話人的主觀心理標準。既沒有比較的對象，那么說話人對程度量的量幅定位就會出現主觀性。如例（8）中說話人覺得“特別反感”，這就是說話人對其他人聲音主觀的評價或者判斷，是一種主觀量上的判定。“特別”可以表示“增量”，如“特別多”。但是這種量難以估摸，因此“特別”具有[+增量]、[+模糊量]的語義特點。例（9）中“特別”可以修飾無定名詞性短語，說明其具有敘事說明的功能，所修飾的短語可以具有[-確定性]。例（10）中“特別”修飾具有開始變化的詞“起來”“下去”，“起來、下去”本身就是描述客觀變化現象的詞，屬于客觀描述的范疇，而表主觀評價的“好”不與表變化的詞搭配?！疤貏e”所趨向的[+客觀性]是可以與之搭配。

程度副詞“好”與“特別”都具有“程度高”的語義特征，不同之處在于“好”可以修飾“多量義”的詞。此外，兩者在語義特征方面存在著差異。根據上述分析可知，“特別”具有[+客觀性]、 [+變化性]，而“好”未有，“好”有[確定性]、[約量性]，而“特別”未有。

三句法分析

（一）修飾功能的差異

1. 與形容詞組配

程度副詞最典型的用法是修飾相對性質形容詞，如“漂亮”“可愛”等，這是兩者的共通點。隨著語言的發展，程度副詞也可修飾定量性質形容詞、狀態形容詞及絕對性質形容詞。

（11）我投入的感情特別真。（2012年《中山日報》）

（12）當敵人吸入海水窒息而亡，再一刀剖腹，便好輕易的解決了頑強生命。（劉定堅《刀劍笑》）

（13）地方城市的一個年輕友人的面影逐漸浮現了出來?！鞍?，火見子，好冷清。”（大江健三郎《個人的體驗》）

以上3例分別是修飾絕對性質形容詞、定量性質形容詞及狀態形容詞。在修飾絕對性質形容詞時，“好”可以修飾絕對性質形容詞“紫”，如“哥，你的嘴唇好紫?！保疤貏e”不可。除此之外，在“百度”網中也搜索到“特別扁”“特別偏”“好橫”“特別方”“好正”等用例。在檢索“好”“特別”與定量性質形容詞搭配的語料中，發現“好”整體的組合度是高于“特別”，其中修飾“失敗”有470例，“特別”卻只有7例。其他的如“低級”“業余”“正義”等都是如此。當與狀態形容詞搭配時，“好”主要與“BA式”形容詞搭配，如“冷清、巨大、冰冷、蒼老”等，統計用例分別是“384例、59例、47例、6例”，而“特別”搜索的用例總體比“好”少，說明“好”的組合度高于“特別”。

2.與動詞組配

程度副詞“好”“特別”主要修飾的心理動詞多是感受、態度、情緒類的動詞，如：“怕、害怕、喜歡、生氣、難過”，但“生氣”“難過”與“好”“特別”搭配時其后不可帶賓語。如：

（14）在星期天，他就特別難過。（老舍《四世同堂》）

（15）我現在好難過?。。ㄗ詳M）

還有一些表示心理行為的動詞不可受程度副詞“好”與“特別”修飾，如：“考慮、盤算、認為、思考、認識、知道、原諒、琢磨、誤會、誤解、認可、認定”等，這是兩者的共通點。

兩者的不同之處在于，“特別”可與“可以”“肯”、“要”“應該”這四個能愿動詞搭配，“好”卻不可以，如“這里的景色特別可以！”

（二）句式句類選擇上的差異

1. 對句類的選擇

程度副詞“特別”可以出現在是非問、特指問中，幾乎不出現在正反問和選擇問中，“好”只出現在是非問句中。

（16）看著這一車車垃圾運走，是不是特別有成就感？（人民網）

（17）《從前慢》把你唱哭了，是哪里特別觸動你？（人民網）

（18）魯豫：會不會一首歌一晚上被點了好多遍？（電視訪談《魯豫有約》）

例（16）中“特別”出現在是非問中不需要疑問語氣詞“嗎”和“呢”。例（17）中程度副詞“特別”出現在特指問句中，句末可以出現疑問語氣詞“嗎、呢”也可以不出現。例（18）是副詞“好”由“會不會”構成的是非問句中的用法，希望得到對方一個肯定或否定的確切回答。

程度副詞“特別”可以用于祈使句，如“千萬要特別小心??！”而“好”不可用于祈使句。

2. 對句式的選擇

程度副詞“特別”可以出現在“是……的”句式，而“好”不能。如：

（19）造成各國不穩定局勢的形勢下，這種行為是特別危險的。（2001年《新華社》）

（20）*這種行為是好危險的。

“是”作為動詞，表示對主語的描寫和說明，有加重的語氣?！暗摹笔钦Z氣詞，表示一種肯定。其中“特別”具有[+客觀性]是可以進入的，而具有[+主觀性]的“好”是不能進入此句式的。

四、量級程度差異

關于程度副詞的劃分，不同的學者依據不同的標準做了大量的研究。上述已說張將程度副詞“好”“特別”劃分為次高級；藺將“好”“特別”劃分為“高量”；馬清華（2003）、吳立紅（2006）認為“特別”比“好”高一個程度等級。本文也認同此觀點，然后依據王力先生的句法—語義標準對馬、吳觀點進行補充。

由于程度副詞“太”“好”“特別”在不同的句子中無法呈現出量級的差異，所以我們將它們放在同一句中進行比較，會出現兩兩一前一后的并列情況。

（21）今天真的好冷啊，我感覺特別冷！（微博）

例（21）是對同一個對象重復強調的情況，再次強調的作用比較明顯。也可使用同一個程度副詞兩次或兩次以上疊用表達。但為了表達效果，一般使用不同的程度副詞，如果將例（21）中的“特別”換成“好”在表達上便不太通順。

程度副詞“好”“特別”排列的情況是“好”前置，后置“特別”較多，我們通過對語料庫的檢索來觀察對同一對象強調的表現。

（22）我真的好想你，特別想你?。ㄎ⒉?/p>

（23）一大早醒了覺得特別冷，嗓子好腫（微博）

例（22）（23）在“特別→好”“好→特別”的排列使用中，雖然表面是排列使用，但是實際上前后的對象是不同的，語義指向也不同。上面的“特別”和“好”實際上是分別存在，即“天氣特別冷/嗓子好腫”不是連著強調。

程度副詞“好”與“特別”前后排列使用情況，分別是“好→特別”用例23。“特別→好”用例5。據上述，可以認為“好”的程度量低于“特別”，雖然有些名家將“特別”與“好”劃分為同一級，但這種量級劃分比較模糊，例（22）中“特別”帶些重音，其量級高于“好”。根據前后傾向性排列來看，在量級分類上，本文認為“好”屬于“高量”，“特別”屬于“更高量”。

除此之外，可以發現“特別”經常修飾以下的詞語。

上述的詞語大致都有“某種事情或者關系重要”“某件事情影響大”等含義。根據上表可知，“特別”和上述的詞語搭配次數多，這種情況下將“特別”在量值近似的高量程度副詞之間比較可知，其與上述詞語的搭配表現比較顯著，上述詞語含有凸顯義和強調義，因此可知與“特別”搭配時有凸出強調的作用。由此認為，這兩者的內部有程度量差或者有稍加強調作用的區別。目前來看，“特別”是比“好”高一個程度等級。

五、總結

本文對程度副詞“好”“特別”在句法和語義這兩個方面進行了簡單的對比分析，然后依據句法—語法標準對“好”和“特別”的量級進行了區分，對前人的研究進行了補充。由于篇幅所限，其中有關程度副詞的非常規搭配未能過多展開。希望本文能為留學生對程度副詞的使用提供一些借鑒與參考，為教學提供理論依據。

注釋

①崔希亮：《漢語程度量級的主觀立場表達》，《華文教學與研究》2022年第2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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