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字字體演變與字體設計的相關性研究

商 旭 錢 娜

（吉林藝術學院，吉林 長春 130031）

漢字作為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之一，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沿用至今的既表形又表意的文字，其自身形體由最初的象形慢慢演變成象征，又從單純變換到復雜，最后由繁雜演變到簡化，經歷了漫長歲月才有了現在具有六千年左右歷史的漢字。在這個發展過程中，人們對字體的設計要求也變得越來越多，就好像人的穿著打扮一樣，人的外在形象與內在涵養之間有著很大關聯，而外在的字形更能鮮明地表達字體的意義?？梢哉f，漢字的演化蘊含了整個華夏文明的發展史。

一、漢字字體的發展歷史

漢字的發展不僅有效推動了中華文化的發展，同時也對世界文化有著深遠的影響。漢字的起源一共可以分為兩個部分：一是以遠古時期的結繩方式做記號；二是起源于原始繪畫，并從圖畫中將文字脫胎出來，從而變成符號體系。漢字的發展也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在經過了不同時期的文化影響，最終才形成了具有體系的漢字。但要是說真正作為記錄語言的工具，還是要以殷商時期的甲骨文為最早。

（一）甲骨文

甲骨文便是刻在獸骨或龜骨上面的文字，最早的甲骨文是1899 年在河南安陽小屯村出土的龜甲上面的文字，距今已有三千多年的歷史。甲骨文也被認為是我國最早的較為成熟的字體。迄今為止，考古學家們已經發現了大約五千多個甲骨文，其中能夠識別字義的大約有一千五百個左右。在這些文字中，部分文字的歷史還可以追溯到更遠，而有一些相對來說出現得較晚。這也說明了每個文字都有它自身的發展過程，彼此之間各不相同，對其釋義我們還有待研究。

（二）金文

金文產生于周朝，一直沿用到了秦漢時期，是由甲骨文形體變化形成的一種漢字表現形式。因在當時出現了青銅器，青銅器又都被稱為“金”，所以把鑄造或雕刻在上面的文字統稱為“金文”，又稱“鐘鼎文”、“銘文”。與甲骨文不同的是，金文在字形上做了簡化處理，但是保持了甲骨文原有的文曲筆多的特點，使得金文的象形程度更高，字體也變得更加圓潤。比起甲骨文，金文的表達順序變得更加規范，從左到右進行書寫，偏旁部首也趨向于穩定。半繁半簡開始成為漢字日后使用過程中的一種表達方式。

（三）大篆

大篆產生于西周晚期，是當時從事信息文化傳播以及生產活動的重要字體。據說當時漢代流傳的古字書《史籀篇》是周宣王時太史籀所創寫，所以大篆也被稱為籀文。其主要特點有兩個：一是線條化，由早先的繁雜圖畫形式改變為線條均勻，筆畫柔和，生動簡練的線條形文字；二是規范化，在字形方面基本已經脫離了圖畫原形，在結構方面形體趨向變得更加整齊，為日后的方塊字形的發展打下了較好的基礎。因該字體存在筆畫較多、字體繁雜、結構復雜、書寫不便等特點，流傳至今最著名的大篆當屬周宣王的“石鼓文”。

（四）小篆

秦始皇統一中國以后，他對社會實施了多方面的重大改革，其中最具有歷史意義的便是廢除了各種五花八門字形的文字，并將大篆簡化成小篆，因此小篆也被稱為“秦篆”。小篆不僅是對大篆進行形象簡化，對筆畫的規范化更是達到了較為完美的程度，幾乎完全擺脫了象形的圖畫字，變成了美觀、協調、整齊、長方形的標準字體。小篆的出現使得漢字得到了統一，是古文字歷史上文字簡化運動的第一次總結，也是我國歷史上第一次通過行政手段達到的文字改革結果，具有重大的歷史意義。

（五）隸書

隸書最初只是供獄吏、下級衙役應急時使用，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因此將其稱之為隸書。隸書出現后便展示了極其頑強的生命力，其出現在秦代，卻盛行在漢朝。不得不說，漢字從篆書轉變成隸書，是漢字發展史上的一個重要轉折點。此次變化也被叫做“隸變”，也稱“隸定”。隸書將小篆的字形從圓形變成了方形，筆畫從以往的曲形改成了直形，結構也更趨于簡化，并且出現了偏旁部首。隸書的出現滿足了人們對文字的識別性、書寫的便利性的需求。

（六）楷書

楷書萌發于西漢，興盛于魏晉，距今大約有1700多年歷史。楷書是漢字字體發展史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也被稱之為“正書”“正楷”“楷體”“真書”。楷書本質上是吸收了篆書的圓轉筆畫，且繼承了隸書的方正平直，形成了一些有關基本筆畫的標準書寫規范，從那時起開始出現較為完整的書法理論?？瑫粌H確立了漢字的基本筆畫結構，還確定了基本書寫筆順及偏旁部首。楷書流傳之后，漢字的結構也大體確定了下來，一直流傳至今并無太大變化，楷書也因此被認為是最正宗的漢字寫法，成為后人學習書法的入門楷模。

（七）草書

草書的發展年代和楷書基本相同，形成于漢代。是在隸書的基礎上演變出來的一種字體。其開始是一種真書的草寫，后來發展成為固定的筆畫規范。相對于隸書，草書不僅形體發生了很大變化，而且連筆筆畫比較多，書寫潦草，不易識別。在書寫的過程中，草書具有獨特的原則和章法，尤為注重自然的來去筆勢，最大特點就是氣勢貫通。此外，草書在字的疏密、大小和下筆的輕重方面表現出錯綜變化，人們通過對字體的控制來滿足不同的求異心理，同時也將漢字的表達形式體現出來。

（八）行書

行書大約在西漢晚期和東漢初期所形成，作為書法的統稱，事實上包括了行草和行楷兩種字體。行書的漢字形態是在楷書的基礎上進行變化與發展的，是介于楷書和草書之間的一種字體。行書的問世有效彌補了楷書書寫速度慢和草書因過于潦草從而降低識別性的問題。行書正是因為其形態易辨、書寫便捷、行云流水的藝術表現力，使得行書產生后一直被廣泛傳播、備受青睞。行書在經歷了魏晉的黃金期和唐代的發展期后，在宋代開啟了全新的高峰，在眾多書體中逐漸占居上風。

自古至今，不同時期的漢字的表現形式存在一定的差異性，人們通過識別、應用并對其進行簡化和規范，最終才形成了現如今具有不同特點且使用便捷的文字類型。漢字形態的演變不僅記錄了中華文明各個時期的發展歷程，而且充分詮釋了古代社會文明是一個逐漸進步的過程。所以，當漢字處于一個不斷進步的過程中時，其中蘊藏的信息量也逐漸增加，并且也越來越符合自然發展的規律，是目前世界上最科學、最先進的文字系統。

二、漢字字體演變對字體設計的影響

（一）對構字理論體系形成的影響

漢字貫穿人們的日常生活，是不可缺少的交流工具。漢字可分為古文字和今文字兩個時代。其中古文字包括甲骨文、大篆和小篆，而從古文字向今文字過渡的是秦代隸書，今文字時代包括隸書、楷書以及經過簡化的現代漢字。早期漢字由甲骨文發展演變到金文主要是因為其書寫載體有了變化；大篆演變成小篆是為了能夠在日常生活交流中更加方便，也是當時秦朝統治者想要通過統一文字的方式來統一人們的思想。到了漢朝之后，漢字的演變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是關于漢字的字體構成一直都沒有形成理論體系，直到“六書說”問世。所謂“六書”即“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注、假借”?！傲鶗f”是第一個通過詳細解讀大篆、小篆在向隸書演化過程中所發生的系統性變化，總結出的有關構字方法的規律性的認知體系。“六書”是古人根據漢字的發展結構總結出來的漢字構造理論，并不是通過這六種方式來創造文字。漢字從最古老的甲骨文發展至今，雖然字形在不斷發生變化，但本質上始終沒有離開構字理論。

（二）對字體設計的啟示作用

漢字字體的發展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了便利，同時也促使人們對新字體的設計開展進一步的研究。漢字本身在發展演變過程中是不會說話的，但其變化規律卻是在無形中告訴我們造字法則和構字理論，人們結合以往的漢字發展規律、形態及特點，根據原有的結構、造型、線條，并在此基礎上進行改造，繼而形成一種全新形態的字體，可以說的上是古為今用了。近些年來，在中文漢字字體中出現了很多新型的字體字形，它們不僅有著全新的面貌、獨特的風格，還有著強大的藝術生命力和感染力，極大地豐富了人們的精神生活。新型字體并非無故產生，它集合了傳統文字的結構和形態等多方面特點，經過計算機軟件設計后呈現出來。由此可見，研究漢字字體的歷史發展及演變規律對新型字體的設計創作具有重要的啟示意義。在現如今的新時代背景下，漢字字體依然在不斷進行發展變化著，而作為漢字的創造者和使用者，我們只有總結這些規律，從中汲取經驗，才能確保漢字字體設計持續發展下去。

三、傳統書體與創意字體設計的關系

（一）文化相通

傳統書體是我國的一門古老藝術，從發展史上看，由最初的甲骨文、金文發展演變為大篆、小篆、隸書，再到魏晉時期楷書、草書等字體，它一直散發著其特有的藝術魅力。書體文化歷史悠久，不同的時代風貌反映不同的時代精神。而在書體文化發展與演變的過程中，不同時代的字體也具有不同的造型特征和藝術美感，從而為當代創意字體設計提供了豐富的創作資源。而當代創意字體設計又離不開古代書體的演變，因此當代創意字體設計的發展仍然需要從傳統書體文化中吸取營養并探索新的字體設計方式，雖然傳統書體與當代創意字體同宗同源，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二者又各自具有獨立存在的意義。古代書體重在表達情感，而當代創意字體重在信息優化和字形整理，但因為兩者仍具備血脈關系，所以其二者將依然深深扎根于中華漢字文化的土壤之中。

（二）美學相融

傳統書體的內在思想、外在結構是字體設計的源泉。古代文人追崇內在精神，因此傳統書體重在利用筆墨的變化表達其內在的神韻和筆意，抒發作者的情感，給予受眾者完美的感受。如今，隨著人們審美水平的日漸提升，常常要對字體進行美化處理從而形成創意字體。創意字體在設計上更強調視覺上的協調與穩定，受傳統書體的美學意識影響，設計者在字形細節與整體變化上有了更多的想象空間，并將民族神韻融入到了創意字體的表現手法中，設計效果上同樣是做到了內在與外在相融合?？梢姡瑐鹘y書體與創意字體二者的美學思想是完全一致的。

（三）審美相連

由于受到西方設計理念的影響，當今的創意字體設計師們通常以西方設計理論為基準，盲目地跟從西方設計思想。事實上，真正與新時代相符的創意字體設計要能夠展現民族氣節、反映民族文化的意蘊，這是東西方文化交融后的一種文化回歸和自信。而中國的書法藝術，因其獨一無二的審美價值，被世界所公認。創意字體設計離不開書法藝術。書法藝術的章法和結構為創意字體設計提供了豐富資源，其線條的生動性、變化性、具象性又為創意字體設計提供了靈感來源。書法藝術中所具有的形態與空間、抽象與具象以及對時間與媒介形式的把握，都構成了創意字體設計的審美表達。同時，創意字體設計也成為書法藝術的一種全新表現形式，不僅讓受眾者知道這個字，理解和欣賞這個字，更要引導大家多閱讀，最終實現信息傳播的最佳效果。

我國漢字文化之所以能夠長盛不衰、歷久彌新，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它是隨社會文化演變、時代變遷而不斷發展變化的。從最初的甲骨文發展到現如今的創意字體，漢字在這個演變過程中一直都與人們的使用需求和時代發展相呼應。漢字字體的全新創造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功勞，而是因為漢字文化本身就有著頑強的生命力，所以才能在歷史洪流中生存下來。如今，漢字字體設計在我們的生活中已經變得越來越重要，所承載的功能、賦予的使命也越來越多。隨著互聯網技術的快速發展，網絡上產生了很多新的字體，這些字體其本質仍脫離不開漢字的演變規律。字體設計在未來的發展中必將以傳統書體文化作為理論支撐，從中汲取營養，只有將傳統書體文化與字體設計相融合，才會使漢字字體設計更具有文化性、民族性與審美性，引領我國字體設計走向正確的發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