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逐漸復蘇

張明麗

2023年1月24日，大年初三，許多游客在海南三亞灣沙灘上玩耍。圖/視覺中國

隨著疫情防控措施不斷優化，沉寂了三年的旅游業開始復蘇。

需求端最先發生變化。王梅是資深旅游從業者，從1997年大學畢業到2020年疫情來臨之前，她已經在旅游行業深耕了20余年。

旅游業是受疫情打擊最嚴重的行業之一。過去三年，旅游業基本停擺。每逢疫情稍有好轉，一些游客也會來咨詢出行，游客憧憬，旅游從業者也憧憬。但好景不長，很快疫情就會反撲，反復幾次后，王梅轉行了。她曾短暫嘗試過直播，意識到旅游行業下行已是必然，2022年她轉行去了外企做行政。

2023年春節期間，她接到了很多老顧客的咨詢，更多人勸她回來做老本行。察覺到了旅游行業這次是真的要復蘇了，僅僅思考了兩天，她就決定重振旗鼓。

需求端已有復蘇跡象

“終于可以出去了。”多位95后告訴《財經》記者，出門旅游的愿望已經憋了三年，他們想去稻城、海南、云南等國內熱門旅游地，也有人正在籌劃東南亞出境游。

被疫情積壓了三年的旅游欲望正在釋放。

過完春節后，來咨詢王梅旅游的人數明顯多了起來。最近一周，王梅做了沈陽三日游、昆明十日游、華東五日游三個旅游團，還有一些散客在陸續詢問。“春節后，每天都在接散客。”

甜甜在遼寧某航空公司工作，她介紹，疫情之前，飛往鄰國的航班一天至少三班，疫情來臨后至2022年末，受民航局政策限制，國際航班全部取消，旅客如果出國要先轉機到廣州、北京、上海、武漢、沈陽等城市再搭乘國際航班。去年末開始，本地航班逐漸恢復，現在飛往鄰國的國際航班每周有兩班。

“去年算是最難的一年。”甜甜介紹，受政策因素影響，疫情三年航班上座情況是沒有規律的，不像往年有節假日、高峰期和平淡期。疫情期間上座情況是根據封控情況走的，2022年大家需要配合封控在原地停留，不少人出行受到影響。

甜甜回憶，2022年初、年中、年末各自有一波疫情，到了年尾管控調整后很多人“轉陽”，出行人也不多。但1月開始，恰逢過年放假，市場行情已經恢復至疫情前70%，比起疫情中平均水準更是翻倍，上座率也達到80%-90%。

來自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春運工作專班數據顯示，2023年春節假期（1月21日至27日），全國鐵路、公路、水路、民航共發送旅客約2.26億人次。

國際旅游也陸續恢復。2月6日起，中國公民赴有關國家出境團隊旅游和“機+酒”業務正式恢復。時隔三年，出境游的放開讓旅游業重啟即加速。

全球領先的數字支付公司Visa發布最新的《Visa消費者支付態度調研》，結果顯示超過半數的中國大陸消費者迫切希望在旅游業恢復后立即出行。其中，35%的消費者表示現在將做更多儲蓄，一旦出境游和旅游業恢復，便開始消費。另有四分之一的消費者計劃在不改變目前儲蓄和消費方式的情況下盡快旅行。大多數消費者表示在未來兩年內有很大可能去境外旅行，法國（20%）和日本（19%）是消費者最想去的目的地，其次是中國香港、加拿大、德國和美國。

“復蘇”“回暖”成為2023中國旅游業的關鍵詞，與之相伴隨的還有對中國旅游業發展前景的信心。中國旅游協會會長段強表示，旅游業將進入復蘇向上的新通道，這將是一個漸進且不可逆的過程。

攜程、途牛等平臺發布的2023年元旦假期旅行趨勢報告顯示，游客跨省游的出游需求及熱情較2022年中秋小長假有一定提升；海南、云南等冬季旅游熱門目的地也呈加速回暖狀態。

上海財經大學校長劉元春告訴《財經》記者，大家能從疫情政策優化中看到2023年經濟復蘇的趨勢，從而提升信心。高峰期一過，全民免疫有利于經濟和社會秩序的恢復，社會交易和社會交往將常態化。疫情造成的交易停滯、社交分離等狀況得到改善，基礎性服務行業，如餐飲、旅游、娛樂等可能會得到補償性，甚至報復性的消費。

但游客的消費習慣已然發生改變。王梅介紹，越來越多游客傾向自由行，這對于旅行社的發展來說是嚴峻考驗。有一些操作網絡不熟練的老人仍需要旅行社服務，但整體來看，傳統旅游行業的蛋糕正在縮水。

供應鏈尚有缺口，行業處于重整期

多位業界人士介紹，自2月起，航空公司機票價格快速上漲，五家航空公司機票價格一齊上漲。“我猜它們也是想盡快把疫情三年的損失賺回來。”一位旅游業人士告訴《財經》記者。

機票漲價尚不足以對剛有興起苗頭的旅游業帶來致命沖擊。王梅介紹，機票漲價會事先告知，游客自己也能搜到機票價格在平臺漲價情況。但旅行社面臨的考驗遠遠不止這些。

首先是航空公司、酒店都在積極獲客，打造“去中介化”的平臺。王梅介紹，近年來，航空公司和酒店都在打造自己的互聯網平臺，巧用新媒體推廣自己的政策，打造toC的產品，“旅游業還在，但旅行社的輝煌已是歷史，如果不能打造自己的特色差異化產品，游客不再需要你”。

行業進入新一輪洗牌期。甜甜介紹，經歷過疫情后，線下代理商局限性暴露。“由于線下服務商手中客源都集中在本地，所以能提供的系統化服務很少。”而“去哪兒”等大的線上平臺資源整合能力更強，優勢更明顯。

中國旅游研究院預計2023年全年國內旅游人數約45.5億人次，同比增長73%，約恢復至2019年的76%；實現國內旅游收入約4萬億元，同比增長約89%，約恢復至2019年的71%。2023年全年入出境游客人數有望超過9000萬人次，同比翻一番，恢復至疫情前的31.5%。

與國內旅游相比，出境游面臨的問題更為復雜。對于出境游的復蘇而言，要回到疫情前的水平，需要航班和海外供應鏈的“共同恢復”。中國文化和旅游部宣布，2月6日起，試點恢復旅行社經營中國公民赴有關國家出境團隊旅游業務，首批放開國家20個。但王梅介紹，國際航班尚不充足，且國際航班取消率很高，旅游行業供應鏈尚未恢復到疫情之前，所以出境方面，她更多做出國簽證。

甜甜介紹，由于疫情期間航司虧損都比較嚴重，航空公司有權決定是否取消航班，如果虧損太多，航空公司可以臨時決定不飛。國際航班較國內航班恢復得更為緩慢，疫情前高峰期國際某航線一天十班，但現在一周只有兩班。

旅游業停擺三年，供應鏈上諸多環節恢復需要時間，疫情政策調整后第一波出國旅游的苗苗告訴《財經》記者，接待團隊的中餐廳較少，與幾年前出國游相比，“感覺吃得不好了”。

此外，由于鏈條上企業尚未完全恢復，加之疫情三年營收虧損，航空公司、酒店、餐飲等都不同程度提升了價格，寄希望于快速補上營收缺口。

“市場變了，現在不是低價拉人頭的時代了。此外，過去三年虧損成本確實高。”甜甜說。

2022年12月26日，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綜合組印發《關于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實施“乙類乙管”的總體方案》，其中優化了中外人員往來管理，取消入境后全員核酸檢測和集中隔離。根據國際疫情形勢和各方面服務保障能力，有序恢復中國公民出境旅游。

該消息發布后，各大旅游平臺上，與出境游相關的海外目的地、機票等搜索量迅速上漲，有游客連夜預訂出境游產品，旅游企業也重新集結出境游業務人員。中國旅游研究院發布的《中國出境旅游發展年度報告（2022-2023）》顯示，受疫情影響，2020年至2022年中國出境旅游人數累計減少4億人次。盡管出境游已重啟，但要達到先前水平，仍需經過一段時間的恢復期。

文旅部已推出一系列發展旅游促消費的舉措，為加快恢復2023年旅游消費活力添薪。文旅部鼓勵各地推薦更多休閑游、微度假等周邊游產品，推動旅游景區、旅游度假區、旅游休閑街區、鄉村旅游重點村鎮等因地制宜做好春節假日市場供給，推出具有冬季特色的休閑體驗項目，開展豐富多彩的旅游休閑和民俗活動。

“發展旅游是擴大內需、促進消費的重要舉措。盡管受疫情影響，近三年的旅游消費受到一定的抑制，但我們相信隨著疫情防控優化措施的實施，旅游消費活力將會加快恢復。”文化和旅游部資源開發司一級巡視員王鶴云表示。

旅游業具有韌性強、潛力大、產業鏈長等優勢，在恢復和擴大消費中大有可為。2022年1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擴大內需戰略規劃綱要（2022-2035年）》（下稱《綱要》）對外發布。《綱要》明確提出擴大文化和旅游消費，大力發展度假休閑旅游，拓展多樣化、個性化、定制化旅游產品和服務，加快培育海島、郵輪、低空、沙漠等旅游業態。

為促進旅游市場加快全面復蘇，近期，各地陸續出臺多種措施。近日，江蘇省文旅廳、江蘇省財政廳共同印發《關于促進全省文旅市場加快全面復蘇的具體政策舉措》。這些政策舉措包含四個方面，即：加大財稅金融對文旅產業項目支持力度、豐富優質文旅產品供給、加強對文旅消費引導和促進、優化文旅市場消費服務環境。

江蘇在加大財稅金融對文旅產業項目支持力度方面共四條舉措，包括安排1.16億元文化和旅游發展資金，支持消費提振、產業融合、數字賦能等項目；下調省級旅游產業發展基金利率1個百分點，全年新投放項目比例不低于30%；推出“蘇旅貸”專項金融產品、加大“鄉旅E貸”金融服務平臺支持力度等。

近期，各地紛紛召開文化和旅游工作會議、動員部署會、文旅局長會議等，部署2023年重點任務，對文化和旅游融合發展提出了新的更高要求。

2月17日，北京市召開文化和旅游工作會議，提出持續推動首都文化和旅游發展實現新跨越，著力為推進中國式現代化提供北京文旅樣本。

過去三年，空乘們收入折損嚴重，很多人轉行做起了副業，有人帶孩子，有人做微商。撥云見日，國內航班已經基本恢復，盡管短期內旅游業完全恢復不是一蹴而就的。

王梅說，很看好旅游業發展前景。盡管現在旅游業恢復情況還不及疫情前一半，但與過去三年相比，她已經看到了旅游業恢復的希望。

（受采訪者要求，文中王梅、甜甜、苗苗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