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組詩）

上山

一個人重復著上山和下山

疾風鉆進樹林，野獸的

呼吸迸裂，樹的種子

我和受驚的螞蟻對談

飲詩

青柑，紅袍，金瓜

在不同的地方

我把愉悅的微小和柔弱的細密換著吞下

紫砂，黑陶，綠釉

那些晦暗的色調慫恿我，一路走到山下

在古時詩人舊居的舊欄桿外敘舊

有時遇到一位老人

就別問他路途與前途，關乎時間的

問題，并不容易，只不經意地設問

山中何事

松花釀酒，春水煎茶

混著一點松香，將它們

咽進喉嚨

心底的玻璃杯

碎了

旅途

冬天被窩里的你

疲憊的旅途后，在站臺等待的你

雨季被困在鄉村農家布滿綠色苔蘚的屋檐下

暴風雨擊打屋子的殼，困在樹影半遮的窗邊擁抱

風雪，冰霜，流水與流星

這些阻礙出行的現象是一只拼裝積木的手

把人們放置在皮膚的綢緞上，無聲息地滑落

總在凌晨醒來

聽見蟋蟀，多么幸福的聲音

一天里最提神的，濕潤青草味

它進入人的肺里，深處的回憶

趁還沒人醒，享用這難得的垂泣

而山林盡頭，還有許多蟲子，暗自窸窣

綠皮火車

這世上有三種東西無法靠站

母親的苦難，天空的搖動，黃河的流浪

那些獨自生長的褶皺，被緩慢的車

攜帶著路過村子、縣城，和醫院

牛車，騾子，拖拉機，許多人被帶走

許多塵土被沖刷進河水，又被風帶回高原

徘徊已久，她在果樹旁的黃土堆上落座

數十年的代價，我的母親購得了一張車票

她弓著腰，一顆顆地數著念珠囁嚅：

亦難免有幸運的人在遠方流浪

亦難免有幸運的人在遠方呼喊

時隔多年，我始終無法譯出這句的深情

老宅

太陽將我創造在這座青瓦房里

南國的江水在我頭頂奔涌多年

某些燈火熄滅的黑夜里

我想念著溫暖的光明

如今，卻奢求數秒月夜

那是生命成長的夜

有微火在瓦縫處燃燒

古昊鑫，祖籍延安，深圳作協會員，南外高中語文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