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雪芳
保羅·策蘭在《埃德加·熱內與夢中之夢》中寫道:“我在現實的墻上和抗辯上打開了一個缺口,面對著海鏡。我等了許久直到它破裂,并可以進入內部世界的巨大晶體?!苯疠x也在“現實的墻上”和思辨上“打開一個缺口”,引領讀者進入多維度的內部世界(或者外部世界),這個“巨大晶體”在他的詩歌中不斷地平移、重疊、交叉,締結和連接,最終形成一個不斷擴大的循環時空。它的存在已越過即時閱讀的意義,轉向讀者本身的思考、觀察和體悟,并向意識未到達的地方行進。
“大山里的靜,佛堂里的靜,以及/人死之后的靜,究竟是不是同一種靜?”金輝在這首詩中對“靜”的處理,如一個懸而未決的事件,突然涌現的黑暗、虛無、空白,將讀者裹持其中。靜也是回應,也充滿語言,它們不再是單一、孤懸的存在,而是彼此的延伸和應和。在高速運轉的時代漩流中,詩人沒有受到碎片化撞擊的過多干擾,保羅·策蘭的“等了許久”,在金輝這里,變成了長久的清澈的凝視,帶著“靈魂深處的困惑”的凝視,接通萬物與存在背后的復雜關系、同一關系,將現實生活與自然時空融匯為一體,讓它們彼此激活,相互印證,感性中透出理性,給人帶來啟示,在并置與共存中達到美妙的諧音。
金輝的詩通透、深刻、有張力,這離不開精敏的洞察力和豐富的想象力。他的思辨從日常出發,避開擾攘,尋找觀看之道。他用鮮潤質樸的語言創造了生活的投影點,萬物各行其序,卻有著同一的根源。同時,我們也看到詩人的精神淵藪,他將心象還給心,將物象還給物,以原初的視界探尋循環時空里的同一悲喜,使讀者在經由閱讀而激發的心靈吸收中,共同建構一種散發魅力的詩歌美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