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 慧 林軒怡 胡婉柔 胡曉晴,2
情緒調節促進負性社會反饋的遺忘:來自行為和腦電的證據*
謝 慧1林軒怡1胡婉柔1胡曉晴1,2
(1香港大學心理學系;2香港大學腦與認知科學國家重點實驗室, 香港 999077)
同伴排斥、人際拒絕等負性社會反饋會帶來社會疼痛。難以忘記的負性社會反饋會給人造成持久的精神痛苦, 進而損害心理健康。本研究利用社會評價范式, 結合腦電數據考察了情緒調節對負性社會反饋情緒反應和記憶的潛在益處及其認知神經機制。被試在同伴評價的場景下, 通過觀看他人對自己的負性社會反饋來誘發社會疼痛, 進而考察情緒調節(認知重評和分心)如何緩解社會疼痛, 以及是否會促進對負性反饋記憶的遺忘。研究同時考察了抑郁癥狀如何影響情緒調節的效率。結果表明:認知重評和分心均可以有效地幫助被試降低社會疼痛體驗, 并在短期和長期都能夠促進負性社會反饋的遺忘。在考察抑郁癥狀如何影響情緒調節過程的腦電活動時我們發現, 當使用分心策略時, 中央頂區的晚正電位(late positive potential, LPP)波幅與抑郁分數呈負相關。進一步對認知重評和分心兩種情緒調節策略的全腦電位活動進行多變量模式分析發現, 高低抑郁癥狀的被試在情緒調節時表現出了不同的神經解碼效率, 尤其是高抑郁癥狀被試在采取分心策略時的全腦活動模式與采取觀看策略時有顯著區別。綜合行為和腦電結果, 本研究證明了認知重評和分心兩種策略對社會情緒和記憶的有益影響, 并提示在較高的抑郁水平時, 分心可能是更有效的調節策略。
社會反饋, 情緒調節, 動機性遺忘, 抑郁, 腦電
在日常人際交往中, 我們時時刻刻會看到、聽到他人關于我們性格、行為的評價, 此類人際互動間的評價信息即社會反饋(Rappaport & Barch, 2020)。具體而言, 社會交往中他人對自己的批評或贊賞, 評價、喜好和互動意愿, 以及社交媒體上我們收到的點贊和評論等, 都是常見的社會反饋。社會反饋的合理加工, 對維護和促進和諧的人際關系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例如, 我們需要根據社會反饋傳遞的信息, 來調整我們的態度、行為, 從而有效維系和家庭成員、朋友、同事之間的社會關系。作為重要的社會信息, 社會反饋會對人的情緒產生重大影響(Eisenberger & Lieberman, 2004)。例如, 當我們遭遇同伴排斥或收到負面人際評價時, 這些威脅我們社會關系的負性社會反饋會給人帶來痛苦和煩惱, 由此引發的負面情緒反應也被稱為“社會疼痛” (social pain; Eisenberger, 2012)。而對負性社會反饋過于執著、無法忘懷(例如陷入反芻思維), 則會給人帶來持久的精神壓力, 從而增加精神疾病的風險(Kashdan & Roberts, 2007; Stone et al., 2016)。在當今互聯網時代, 人際間的交流變得更加多樣化和頻繁, 人們接收到負性社會反饋(如來自陌生網友的惡意言論、網絡暴力等)的概率也大大增加。因此, 如何合理調節由負性社會反饋引發的負面情緒反應和記憶, 從而保護心理健康, 成為一個亟待解決的重要科學問題。
面對生活中的負性事件, 人們常常會主動采用一些調節策略來調整自己的情緒和認知。例如, 人們可以通過改變自己對一件事情的看法、觀點或態度, 通過重新詮釋負性事件來緩解自己的負面情緒,這種側重于調節認知評價的策略被稱為“認知重評” (cognitive reappraisal; Gross, 1998a)。大量研究表明, 認知重評對負面情緒有著顯著的改善作用, 該策略也是許多臨床心理療法(特別如認知行為療法; Beck, 2005)的核心要素(Clark, 2022; Wolgast et al., 2011)。除了認知重評, 分心(distraction)也是人們日常生活中常用且有效的情緒調節策略。尤其是在高強度的負性情境下, 分心策略表現出了獨特的優勢 (Matthews et al., 2021; Sheppes et al., 2011)。那么對于負性社會反饋誘發的負面情緒是否也能采用這兩種策略來進行調節呢?近期研究發現, 認知重評和分心皆可以有效地降低由負性社會反饋帶來的負面情緒反應、幫助人們緩解社會疼痛(He et al., 2020; Li et al., 2022; Nasso et al., 2020; Zhao et al., 2021)。然而, 除了降低負面情緒反應外, 情緒調節是否也會幫助人們遺忘負性社會反饋呢?
情緒和記憶如何相互影響是心理學和神經科學最受關注的研究領域之一(Dolan, 2002; Kensinger & Ford, 2020; LeDoux, 1994; Phelps, 2006)。大量研究表明, 相比于中性刺激, 情緒性刺激會促進記憶的編碼和提取等過程, 導致情緒記憶的增強(LaBar & Cabeza, 2006; Talmi, 2013); 另一方面, 情緒記憶的提取也可以影響人當前的情緒體驗和認知功能(Engen et al., 2017; Williams et al., 2022)。尤其當人經歷過創傷性事件之后, 會體驗到記憶闖入與反芻,引發注意力渙散、認知功能下降、情緒低落、高喚醒等癥狀, 并導致抑郁、焦慮、創傷性應激障礙等精神疾病的發生(Costanzi et al., 2021; Hu et al., 2017; Stramaccia et al., 2021)。因此, 對于創傷性負性情緒記憶的有效控制, 可以保護認知功能和情緒健康(Engen & Anderson, 2018; N?rby, 2018)。然而, 前人研究多關注于自上而下的抑制功能如何控制記憶并促進遺忘(Anderson & Hanslmayr, 2014; Anderson & Hulbert, 2021), 甚少有研究從情緒調節的角度探討如何幫助人們遺忘負性社會記憶。我們認為, 從情緒調節這一新穎的角度考察負性社會記憶的遺忘, 不僅可以豐富情緒和記憶交互的理論模型, 也兼具積極的臨床轉化意義。
前人研究初步探討了情緒調節, 尤其是表達抑制(expression suppression)和認知重評這兩種情緒調節策略如何影響情緒記憶。結果一致地發現表達抑制降低了被試對情緒材料的回憶正確率, 說明對情緒表達的監控和抑制會損害被試對情緒材料的編碼, 從而導致隨后的記憶下降 (Binder et al., 2012; Dillon et al., 2007; Katsumi & Dolcos, 2020; Richards & Gross, 2000)。然而, 認知重評對情緒記憶的影響尚存爭議(Davis & Levine, 2013; Egloff et al., 2006; Hayes et al., 2010; Richards et al., 2003; Richards & Gross, 2000; Sheppes & Meiran, 2008)。除了表達抑制和認知重評外, 一些早期研究還發現使用分心策略會降低被試對情緒材料的記憶(Richards & Gross, 2006; Sheppes & Meiran, 2008)。雖然上述研究在揭示情緒調節如何影響記憶方面積累了一些證據, 但這些研究大多采用非社會性、低自我相關性的情緒圖片, 例如讓人恐懼的毒蛇猛獸、滿目蒼夷的自然災害等。這些情緒刺激主要來自International Affective Picture System, IAPS (Lang et al., 2008), 在生態效度上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可能會限制被試情緒調節的動機和效果(Nasso et al., 2020; Nelson et al., 2015)。相比之下, 由負性社會反饋引發的負面情緒具有高自我相關性的特點, 因此被試進行情緒調節的動機和效果也會有顯著提升(Nasso et al., 2020)。由于材料和任務上的異質性, 不能將前人利用情緒圖片的研究結果簡單推論到針對負性社會反饋的情緒調節和記憶研究上。因此, 探究情緒調節如何影響人們對社會反饋的情緒反應和記憶, 一方面可以提高研究的生態效度和可推廣性, 另一方面可以從社會記憶加工的角度進一步豐富情緒和記憶調控的理論模型。
本研究結合近年新開發的社會反饋研究框架和情緒調節實驗范式(Li et al., 2022; Nasso et al., 2020), 試圖考察情緒調節如何影響負性社會反饋誘發的情緒和記憶。雖然認知重評、分心以及表達抑制三種常見的情緒調節策略都可能影響個體的記憶, 但表達抑制通常被認為是一種適應不良的情緒調節策略(Aldao & Nolen-Hoeksema, 2010; Sch?fer et al., 2017), 其對個體的情緒、認知和行為均具有負面影響(Brockman et al., 2017; Butler et al., 2007; Gross, 2002)。相比之下, 日常生活中認知重評和分心策略的使用可以預測正性情緒的增加(Boemo et al., 2022)。基于此, 本研究將主要關注認知重評和分心兩種適應性的情緒調節策略。除了負性社會反饋記憶, 我們還將考察情緒調節如何影響被試對反饋者和對自我的評價。前人研究發現, 社會記憶會影響我們對他人的社會態度和決策 (FeldmanHall et al., 2021; Schaper et al., 2019), 而對負性社會反饋的遺忘可以讓被試對反饋者的評價更加積極 (Xie et al., 2021)。因此, 被試在情緒調節后對他人和自我評價的轉變可以視作情緒調節的內隱影響。鑒于情緒和記憶的密切關系, 我們預期:對負性社會反饋的情緒調節, 不僅可以減弱被試的負性情緒反應, 而且可以促進被試對負性社會反饋的遺忘。而對負性社會反饋的遺忘會提高人們對反饋者和對自我的評價。
本研究的另一目的在于考察抑郁癥狀的高低是否影響個體對負性社會反饋的情緒調節效果。近年來, 越來越多的研究表明抑郁個體對社會反饋的加工存在缺陷(Rappaport & Barch, 2020; Reinhard et al., 2020), 主要表現在對正性社會反饋的期待減少和快感缺失 (Caouette & Guyer, 2016; Davey et al., 2011; He et al., 2019; Zhang et al., 2020), 以及對負性社會反饋的高敏感性從而導致社會疼痛體驗的增強和持續(Hsu et al., 2015; Jankowski et al., 2018; Kumar et al., 2017; Silk et al., 2014)。同時, 以上加工缺陷與抑郁個體在社交生活中表現出的諸多障礙和適應不良高度相關(Hames et al., 2013; Pulcu & Elliott, 2015)。此外, 在記憶方面, 正常人通常表現出對自我威脅信息(如負性社會反饋、自我過失等)的自發遺忘 (Rigney et al., 2021; Sedikides et al., 2016; Yao et al., 2021), 而抑郁個體則表現出對負性自我相關信息的記憶偏向(Gaddy & Ingram, 2014;Houle-Johnson et al., 2019; Saunders, 2011; Xie et al., 2022)。基于抑郁個體對負性社會信息的加工缺陷, 探究情緒調節如何改善情緒和記憶具有重要的臨床意義。為此, 本研究將測量被試的抑郁水平, 并考察抑郁癥狀和情緒調節效果及記憶后測成績之間的關系。最后, 為了提供情緒調節影響負性社會反饋加工的多模態證據, 我們除了采用被試自我報告的情緒體驗作為情緒調節效果的主觀指標外, 還將考察腦電事件相關電位(event-related potential, ERP)中的晚正電位(late positive potential, LPP)作為情緒調節效果的神經指標(Li et al., 2022; Myruski et al., 2019)。除了關注ERP的單變量分析外, 本研究還采用機器學習的方法, 對被試在情緒調節任務中的全腦腦電活動進行多變量模式分析(multivariate pattern analysis, MVPA)來區分不同情緒調節策略的大腦活動模式, 并考察高低抑郁癥狀如何影響情緒調節相關的神經活動模式。相比于傳統的單變量ERP分析, MVPA的優勢在于充分利用多通道和多時間點的腦電數據, 因此有更高的靈敏度(sensitivity)和特異性(specificity)來考察不同情緒調節條件中全腦神經活動模式的異同(Carlson et al., 2019; Hebart & Baker, 2018)。
本研究共招募68名大學生被試。所有被試的入組標準如下:右利手; 近期沒有生病和服用藥物; 無神經系統疾病或者精神病史, 視力或矯正視力正常。該研究方案已得到香港大學倫理委員會的批準。所有被試均在實驗前簽署了知情同意書, 并在實驗結束后獲得相應報酬。簽署知情同意書后, 采用貝克抑郁量表第2版(Beck depression inventory- second edition, BDI-II)中文版(蔣水琳, 楊文輝, 2020)測量被試的抑郁癥狀, 本實驗樣本的抑郁得分區間為0~42。
由于在情緒調節任務中對指令的遵守度低于先前制定的標準(詳見2.3.3), 2名被試的數據被剔除出樣本。此外, 由于設備故障, 7名被試的腦電數據未被采集, 另有14名被試的腦電數據因質量較低(經過預處理后的有效試次低于總試次的60%)未被納入分析。因此最終納入行為數據分析的樣本量為66人(男性16名), 平均年齡為20.6 ± 1.9歲; 納入腦電數據分析的樣本量為45人(男性10名), 平均年齡為20.9 ± 1.9歲。
本研究使用的實驗范式改編自Nasso等人(2020)近期發表的研究, 因此直接沿用了與其相近的樣本量(= 61)。
本實驗采用單變量四水平被試內設計。根據材料情緒效價和情緒調節指令的不同, 4個被試內條件分別為:負性觀看、負性重評、負性分心, 以及正性觀看。根據前人文獻(Nasso et al., 2020), 正性觀看條件僅用于增加實驗操作(即cover story)的可信度以及檢驗實驗中情緒效價操作的有效性(即考察正負性社會反饋是否引起了相應的情緒反應)。由于本文主要關注對負性社會反饋的情緒調節, 因此對于正性觀看條件的結果, 僅作呈現而不納入統計。
實驗材料包括同齡人評價涉及的同齡人證件照和作為社會反饋的人格形容詞。實驗使用了50張標準化證件照, 男女各半, 選自前人研究材料庫(Xie et al., 2021; 2022)。其中10張照片用于本次實驗的準備階段和情緒調節任務的練習階段, 40張照片用于正式實驗任務。
另一部分材料為60個人格形容詞, 其中40個為負性詞, 20個為正性詞, 選自漢語情感詞系統(王一牛等, 2008)。其中10個負性詞和10個正性詞用于本次實驗的準備階段和情緒調節任務的練習階段, 剩下30個負性詞和10個正性詞用于正式實驗任務。
上述用于正式實驗的材料組合成40個照片?詞語配對, 分配至4個被試內條件, 每個條件10個配對。材料屬性(照片中人物的性別和面孔吸引度, 以及詞語的情緒效價和喚醒度)在條件間平衡, 并且分配至3個負性條件的材料在被試間進行平衡。
實驗分為5個階段:準備、基線任務、情緒調節任務、即時后測, 以及延遲后測(如圖1 A所示)。實驗程序使用E-Prime 2.0 (Psychology Software Tools, Inc., Sharpsburg, PA)進行編寫和運行。
2.3.1 準備階段
在被試報名實驗時, 主試要求被試提供一張個人的數碼證件照, 并告知被試這次實驗的主題是“第一印象評價” (Somerville et al., 2006), 他們的照片將會被用作實驗材料, 由其他高校的同齡人大學生進行觀看和評價。實驗當天, 被試了解到同齡人評價的方式是在實驗人員給定的兩個意思相反的人格形容詞(如謙虛、自大)中選擇他們認為更接近被試性格的一個(Nasso et al., 2020)。為了增加實驗操作的可信度, 被試會首先觀看10張陌生同齡人的證件照, 并根據第一印象, 在給定的兩個形容詞中選取他們認為更加符合照片所示陌生人性格特征的一個。
2.3.2 基線任務階段
此階段包含兩項任務:對同齡人的好感度評分以及對人格形容詞的自我符合度評分。
同齡人好感度評分:被試坐在電腦屏幕前, 以隨機順序依次觀看40張證件照, 并對照片中的人物進行好感度9點評分, 1表示好感極低, 9表示好感極高。被試需要用鼠標在屏幕上點擊1到9的數字選項進行作答, 作答無時間限制, 作答后出現下一張人物照片。
人格形容詞自我符合度評分:被試以隨機順序依次觀看40個人格形容詞, 并對每個詞進行自我符合度9點評分(即評價該詞在多大程度上符合自己), 1表示非常不符合, 9表示非常符合。同樣, 被試使用鼠標在屏幕上點擊數字選項進行作答, 作答無時間限制, 作答后出現下一個詞語。
2.3.3 情緒調節階段(記錄腦電)
被試首先完成約15分鐘的情緒調節練習。在練習中, 主試向被試詳細介紹“觀看”、“重評”和“分心”不同調節策略的要求及注意事項, 并要求被試對每種策略進行練習, 直到其完全掌握所有的策略方可進入下一階段。具體而言, 對于“觀看”, 被試只需對同齡人照片和反饋進行自然觀看即可, 期間產生的任何想法或情緒體驗都不需要進行干預。對于“重評”, 被試需要改變自己對負性社會反饋的想法, 從而降低自己的負面情緒體驗。例如, 想象“我并不是這樣的人, 如果照片中的同齡人有機會認識我的話, 他(她)就會改變自己的看法” (Nasso et al., 2020)。對于“分心”, 被試則需要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與當前情境無關的中性想法上(Zhao et al., 2021)。
練習結束后, 被試開始完成正式情緒調節任務。該任務包含3個block, 每個block包含40個試次, 以隨機順序呈現。每個試次的流程如圖1 B所示:屏幕上首先呈現0.8到1秒的注視點, 隨后呈現3秒的情緒調節指令(“觀看”、“重評”或“分心”)。接著是0.3到0.5秒的注視點, 隨后呈現同齡人照片及該人對被試的社會反饋(如“她認為你懶惰”、“他認為你誠實”), 照片和反饋將同時呈現6秒。在這6秒內, 被試需要執行之前出現的情緒調節指令, 對社會反饋進行相應的情緒調節任務。隨后, 被試對自己當前的情緒體驗進行9點評分, 1代表非常負性, 5代表中性, 9代表非常正性。用鼠標點擊屏幕上的數字選項進行作答。完成評分后, 隨即進入下一個試次。每完成一個block后, 被試會有一段休息時間。情緒調節任務共120個試次, 每個條件30個試次。任務全程記錄腦電活動。
任務結束后, 被試填寫“情緒調節任務指導語遵循度問卷” (見網絡版附錄1)。此問卷包含4個條目, 每個條目為5點評分, 分數越高代表被試對指導語的遵循度越高。如果被試在該問卷總分低于12,代表被試只在不到60%的試次中遵循了指導語的要求, 因此這部分被試的數據將被剔除(共2人)。
2.3.4 即時后測階段
此階段包含3項任務, 依次為:對同齡人的好感度評分、記憶測試、以及對人格形容詞的自我符合度評分。其中第一、三項與基線任務相同(見2.3.2)。
記憶測試:40張同齡人照片以隨機順序依次呈現, 被試需要在5秒內盡可能地回憶照片中人物對自己的評價, 并口頭報告。實驗者對被試的指導語如下:“接下來屏幕中將以隨機順序呈現同齡人的照片, 請在照片出現的5秒內回憶他(她)對你的評價并對著錄音設備回答。如果記得具體的詞語就回答該詞語; 如果只記得是正性或負性評價, 但不記得具體詞語, 也可回答‘正性’或‘負性’; 如果完全不記得, 則回答‘不記得’。我們將對你的聲音進行錄音。5秒后自動出現下一張照片。”
2.3.5 延遲后測階段
在情緒調節實驗結束后的第二天, 被試返回實驗室參加延遲后測, 任務與即時后測階段相同。
腦電數據采用Brain Products公司生產的32導腦電記錄系統及其配套腦電帽(actiCHamp, Brain Products, Munich, Germany)采集, 采樣率為250 Hz。記錄時以FCz作為在線參考電極, AFz為接地電極, 所有電極的電阻值小于10 K?。
使用基于MATLAB R2019a (MathWorks)的EEGlab (Delorme & Makeig, 2004)和ERPlab工具包(Lopez-Calderon & Luck, 2014)對采集的腦電數據進行離線預處理。首先將數據轉換為全腦平均參考, 并進行0.01~40 Hz的帶通濾波。隨后將數據進行分段, 時間窗為社會反饋呈現前200 ms 至反饋呈現后6 s。使用EEGlab自帶的獨立成分分析的方法校正眼動偽跡, 并剔除波幅超過+/?100 μV的其它噪聲偽跡。
單變量的ERP分析考察了情緒調節研究中最常見的LPP成分。以社會反饋出現前的200 ms為基線進行基線校正, 疊加有效試次得到ERP波形。根據前人文獻, 反映情緒體驗變化的LPP波幅通常在中央頂區電極(central-parietal sites)處達到最大值(Hajcak & Nieuwenhuis, 2006; Thiruchselvam et al., 2011)。由于本研究中情緒調節任務的實驗設計和流程與Hajcak & Nieuwenhuis (2006)高度相似, 因此根據該研究選取CP1和CP2兩點在600~1000 ms時間窗內的平均值作為中央頂區LPP的波幅。
MVPA采用了機器學習的方法, 考察了基于EEG平均得來的ERP的條件間解碼分析。該分析在MATLAB中使用改寫腳本進行(改編自前人研究的公開腳本; Bae & Luck, 2018)。分析使用了一對一解碼的支持向量機(support vector machine, SVM)模型用于“觀看?重評”及“觀看?分心”條件的被試內分類預測輸出。首先, 我們將每個調節條件中有效腦電試次隨機平均分為3組, 并將每組的腦電數據在時域上進行疊加平均, 以得到子ERP, 從而提高腦電數據的信噪比, 增強解碼的有效性。接著, 我們使用28個有效電極(排除了眼電、參考和接地電極)的子ERP波幅作為特征, 在每個被試的腦電數據上(?200~6000 ms)進行3重交叉驗證解碼。每次解碼的過程中, 3個子ERP中的2個作為訓練數據集在歸一化處理后用于訓練SVM分類器, 其余一個留作測試數據集。SVM分類器的訓練為每40 ms時間點進行一次(降采樣率至25 Hz), 并重復10次迭代。之后, 使用訓練數據集的均值和標準差歸一化處理測試數據集, 并進行條件的二分預測(即判斷當前數據屬于兩個條件中的哪一個), 再將其正確率與隨機水平(50%)進行比較。這一分析方法通常用于探究條件間的神經動力學差異(Carlson et al., 2019; Hebart & Baker, 2018)。
此外, 為了進一步探究單個電極數據對條件間解碼正確率的貢獻, 我們還進行了searchlight解碼分析(Treder, 2020)。該分析使用28個有效電極作為特征, 在0~6000 ms的數據中以每1000 ms為時間窗進行疊加平均, 以檢測不同時間窗內解碼正確率的電極分布。每一個電極的解碼使用的特征是該電極及其相鄰電極的波幅。接下來的分析與上述基于ERP的條件間解碼過程相同。
行為指標和ERP波幅的統計分析使用jamovi 1.0.7.0軟件(https://www.jamovi.org)進行。統計方法為單因素重復測量方差分析, 顯著性水平為α = 0.05。除非另有說明, 描述性統計量表示為“均值±標準差”。
對于條件間解碼和searchlight分析, 通過單樣本檢驗(單尾)將每個時間點在0~6000 ms時間窗的解碼正確率與隨機水平(0.5)進行比較。采用基于非參數聚類的Monte-Carlo方法進行置換檢驗以控制多重比較偏差, 此過程重復5000次, 顯著性水平為α = 0.05。
此外, 采用皮爾遜相關考察了行為指標、LPP波幅以及被試抑郁水平之間的相關性, 采用斯皮爾曼相關考察了條件間解碼正確率與行為指標之間的相關性。
在正文中, 我們報告了66名被試的行為結果。同時我們也分析了腦電結果中包括的45名被試的行為數據, 其結果與66名被試的結果模式高度一致(詳見網絡版附錄2)。
單樣本檢驗顯示, 被試在正性觀看條件下的情緒評分(6.59 ± 0.76)顯著高于5 (即中性情緒),(65) = 17.07,< 0.001, Cohen’s= 2.10。被試在負性觀看條件下的情緒評分(4.14 ± 0.81)顯著小于5,(65) = ?8.70,< 0.001, Cohen’s= ?1.07。配對樣本檢驗顯示, 被試在正性觀看條件下的情緒評分顯著高于負性觀看條件,(65) = 16.2,< 0.001, Cohen’s= 1.99。這些結果證明了實驗操作的有效性, 即正負性社會反饋引發了相應的情緒反應(Nasso et al., 2020)。
對負性觀看、負性重評和負性分心三個條件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發現, 情緒調節的主效應顯著,(2, 130) = 66.6,< 0.001, ηp2= 0.506 (圖1 C)。進一步簡單效應分析顯示, 相比于負性觀看條件(4.14 ± 0.81), 被試在負性重評(5.33 ± 0.95,< 0.001)和負性分心(5.10 ± 0.78,< 0.001)條件下的情緒評分提高(更加正性)。此外, 我們還發現, 負性重評條件的評分比負性分心條件高(= 0.035), 說明重評策略在該實驗范式下的情緒調節效果比分心更好。
3.2.1 情緒調節對同齡人好感度的影響
采用即時后測階段的評分減去基線任務階段評分得到被試對同齡人好感度的變化值。結果顯示情緒調節效應不顯著,(2, 130) = 1.61,= 0.203, ηp2= 0.024。負性觀看(?0.39 ± 0.77)、負性重評(?0.35 ± 0.70), 以及負性分心(?0.26 ± 0.82)三個條件間彼此無顯著差異(s ≥ 0.081)。這一結果提示, 被試對同齡人的好感度并未受到情緒調節的顯著影響。
3.2.2 情緒調節對記憶的影響
實驗者將被試的回憶答案在兩個維度上進行量化:即對社會反饋效價的回憶正確率(正性或負性, 此后簡寫為效價正確率)和對具體社會反饋詞語的回憶正確率(此后簡寫為詞語正確率)。
對于效價正確率, 我們發現情緒調節的主效應顯著,(2, 130) = 7.80,< 0.001, ηp2= 0.107 (圖2 A)。進一步簡單效應分析顯示, 相比于負性觀看條件(0.50 ± 0.25), 被試在負性重評(0.43 ± 0.27,= 0.007)和負性分心(0.41 ± 0.25,< 0.001)條件下的效價正確率降低。但負性重評和負性分心條件間無顯著差異(= 0.283)。因此, 重評和分心兩種情緒調節策略均降低了被試對負性社會反饋的效價記憶。
對于詞語正確率, 我們發現情緒調節的主效應顯著,(2, 130) = 10.0,< 0.001, ηp2= 0.134 (圖2 B)。進一步簡單效應分析顯示, 相比于負性觀看條件(0.07 ± 0.10), 被試在負性重評(0.03 ± 0.07,< 0.001)和負性分心(0.03 ± 0.07,< 0.001)條件下的詞語正確率降低。同樣的, 重評和分心條件間無顯著差異(= 0.555)。因此, 重評和分心均降低了被試對負性社會反饋的詞語記憶。

圖1 實驗流程與情緒調節任務行為結果。A, 實驗階段和任務。B, 情緒調節任務單個試次流程。為避免侵犯肖像權版權, 此處使用了課題組成員的照片作為示例。C, 情緒調節任務中被試的自我報告情緒評分。*表示p < 0.05; ***表示p < 0.001。注:正性觀看條件的結果只作呈現而未納入方差分析。

圖2 記憶測試結果。A, 即時后測效價正確率。B, 即時后測詞語正確率。C, 延遲后測效價正確率。D, 延遲后測詞語正確率。* 表示p < 0.05, **表示p < 0.01, ***表示p < 0.001。注:正性觀看條件的結果只作呈現而未納入方差分析。
需要指出的是, 由于我們在情緒調節任務中并未要求被試主動去記住社會反饋, 因此被試對于具體詞語的回憶正確率出現了地板效應(正確率皆小于10%)。盡管如此, 效價正確率和詞語正確率的結果依然呈現一致的模式, 即相比于被動觀看, 重評和分心皆降低了被試對負性社會反饋的記憶。
此外, 我們還考察了被試對社會反饋的正性記憶偏向(即正性觀看減負性觀看的差異值)與抑郁水平之間的相關, 結果表明, 不管在效價正確率(= ?0.249,= 0.044)還是詞語正確率(= ?0.272,= 0.027)上, 抑郁水平都與正性記憶偏向呈負相關, 這與前人研究的結果一致(Saunders, 2011; Xie et al., 2022)。
3.2.3 情緒調節對人格形容詞自我符合度的影響
我們采用即時后測階段的評分減去基線任務階段評分得到被試對人格形容詞自我符合度評分的變化值。結果顯示主效應不顯著,(2, 130) = 0.502,= 0.606, ηp2= 0.008。負性觀看(?0.44 ± 0.75)、負性重評(?0.51 ± 0.63), 以及負性分心(?0.44 ± 0.70)三個條件間彼此無顯著差異(s ≥ 0.369)。這一結果顯示, 被試對人格形容詞的自我符合度評分并未受到情緒調節的影響。
兩名被試未在第二天返回實驗室完成剩余任務, 因此該階段測試的樣本量為64人。由于被試在同齡人好感度評分和人格形容詞自我符合度評分任務上的表現與即時測試模式一致, 故不在此贅述。
記憶測試中, 對于效價正確率, 情緒調節的主效應顯著,(2, 126) = 8.11,< 0.001, ηp2= 0.114 (圖2 C)。進一步簡單效應分析顯示, 相比于負性觀看條件(0.40 ± 0.23), 被試在重評(0.33 ± 0.23,= 0.003)和分心(0.32 ± 0.23,< 0.001)條件下的效價正確率降低。重評和分心條件間無顯著差異(= 0.467)。由此可見, 情緒調節對效價正確率的影響是長時的, 其效應在第二天仍然存在。
而對于詞語正確率, 情緒調節的主效應未達顯著,(2, 126) = 2.30,= 0.104, ηp2= 0.035 (圖2 D)。但條件間的成對比較顯示相比于負性觀看條件(0.03 ± 0.07), 被試在重評條件下的詞語正確率降低(0.02 ± 0.05,= 0.040)。負性觀看和負性分心(0.02 ± 0.05)條件間無顯著差異(= 0.134); 負性重評和負性分心條件間也無顯著差異(= 0.572)。
情緒調節影響LPP波幅的主效應顯著,(2, 88) = 3.57,= 0.032, η2p= 0.075 (圖3A)。條件間的成對比較顯示, 被試在負性分心(0.71 ± 2.16 μV)下的LPP波幅顯著低于負性重評(1.33 ± 2.22 μV;= 0.011)。相比于負性觀看(1.16 ± 2.09 μV), 負性分心條件的LPP-CP波幅較小, 但該效應僅邊緣顯著(= 0.066)。負性觀看和負性重評條件間無顯著差異 (= 0.467)。此外, 被試在分心條件下的LPP-CP波幅與被試的抑郁得分之間呈負相關,= ?0.386,= 0.009 (圖3B)。
為了進一步探究抑郁水平如何影響情緒調節過程中的腦電活動模式, 我們根據被試在貝克抑郁量表上的得分, 以13分為界(Beck et al., 1987), 將其分為了高低抑郁組(高抑郁組19人, 低抑郁組26人), 分別進行統計檢驗。
結果顯示, 在低抑郁組, 全腦腦電活動模式能在2120~5360 ms的時間窗內區分負性觀看和負性重評條件(校正后< 0.05, 圖4A), 且主要依賴于額區和頂區的電極(圖4F); 但在所有時間窗內均無法區分負性觀看和負性分心條件(圖4B)。而高抑郁組被試表現的模式相反, 全腦腦電活動模式能在2040~3000 ms的時間窗內區分負性觀看和負性分心條件(校正后< 0.05, 圖4E), 但searchlight分析并未發現具有顯著貢獻的電極通道(圖4G); 而在所有時間窗內均無法區分負性觀看和負性重評條件(圖4D)。
此外, 在2120~5360 ms的時間窗內, 觀看和重評條件的解碼正確率和即時后測中記憶測試的效價正確率差異(負性觀看減負性重評)呈正相關((43) = 0.295,= 0.049, 圖4 C), 這表明情緒調節過程中的大腦活動差異可以預測被試通過認知重評降低負性社會反饋記憶的效果。
在人際交往中, 每一個人都無可避免會收到來自他人的負性社會反饋。如果無法對負性社會反饋有效調節, 會給人帶來持久的痛苦, 使人產生自我懷疑和否定, 甚至引發抑郁、焦慮、失眠、應激障礙等相關的精神疾病癥狀(Porcelli et al., 2019; Rademacher et al., 2017; Weightman et al., 2014)。在臨床上, 因對負性社會反饋或自我威脅信息難以釋懷而陷入精神痛苦, 也是情緒障礙患者在尋求治療時的關鍵主訴(American Psychiatric Association, 2013; Rappaport & Barch, 2020)。因此, 考察情緒調節如何調控負性社會反饋對情緒和記憶的負面影響, 不僅可以豐富我們對情緒和記憶相互影響的理論建構, 也會促進我們對情緒調節如何保護心理健康的理解。基于該問題的理論和臨床意義, 我們在本研究中重點考察了不同的情緒調節策略如何緩解負性社會反饋誘發的社會疼痛, 如何促進負性記憶的遺忘, 以及不同策略涉及的腦電活動特征及其和抑郁癥狀的關系。
本研究的創新在于采用了高自我相關性的社會反饋材料, 考察不同的情緒調節策略如何影響對負性社會反饋信息的遺忘。我們發現, 相比于被動觀看, 重評和分心都降低了被試對負性社會反饋的回憶。近期一項研究顯示, 認知重評會導致被試對社會反饋的記憶更加積極(Li et al., 2022)。本研究從另一個側面——記憶正確率的角度支持并拓展了該發現, 表明認知重評對記憶的影響是多方面的(如數量和內容)。此外, 我們還證明了不僅僅是認知重評, 分心也會改變被試對社會反饋的記憶并促進適應性遺忘。值得一提的是, 我們發現情緒調節促進遺忘這一效應在第二天依然存在, 表明了情緒調節具有長期、持久的益處(Ahn et al., 2015)。然而, 需要指出的是, 前人研究對認知重評如何影響記憶仍然缺乏共識。具體而言, 一部分研究認為, 因為認知重評需要對情緒材料進行深度加工, 所以會增強對記憶的編碼和隨后的記憶表現(Davis & Levine, 2013; Hayes et al., 2010; Richards et al., 2003)。而另外一些研究則提出, 由于認知重評是情緒調節的一種先行策略(antecedent-focused emotion regulation strategy; Gross, 1998a), 即被試在具體的情緒材料出現之前就已經啟動了認知轉變, 因此不會影響對情緒材料的編碼和記憶(Egloff et al., 2006; Richards & Gross, 2000; Sheppes & Meiran, 2008)。和此前研究使用的一般性情緒圖片材料不同, 本研究使用的情緒材料是具有高自我相關性的負性社會反饋。作為自我威脅信息中的一種, 負性社會反饋會激發人的自我保護動機, 從而降低對其進行精細加工的意愿(Sedikides & Green, 2009; Rigney et al., 2021; Yao et al., 2021)。在重評試次中, 被試通過想象反饋者并不了解自己而產生了錯誤的評價來降低當前負性反饋的自我相關性。前人研究表明, 自我相關信息的記憶依賴于以杏仁核?海馬連接為基礎的腦網絡系統, 信息的自我相關性越高, 則會伴隨著越強的海馬和杏仁核激活及它們之間的功能連接 (Conty & Grèzes, 2012; Muscatell et al., 2010; Sharot et al., 2007)。基于此, 我們推斷, 對負性社會反饋進行認知重評, 在降低反饋信息自我相關性的同時,也減弱了杏仁核?海馬網絡的激活及功能連接, 最終促進了負性社會反饋的遺忘。未來的研究可以利用功能核磁共振等腦成像手段進一步驗證這一假設。此外, 使用分心策略導致的遺忘和前人使用非社會性情緒材料的研究結果相一致 (Craik, 2014; Richards & Gross, 2006; Sheppes & Meiran, 2008), 說明分心或注意轉移對社會性和非社會性記憶都有著促進遺忘的作用。

圖3 情緒調節任務的ERP結果。A, LPP波形圖(CP1和CP2兩點在600~1000 ms時間窗內的平均波幅)。B, 負性分心條件下的LPP波幅與被試的抑郁水平(BDI-II得分)呈負相關。

圖4 基于ERP的多變量條件間解碼結果。A, 低抑郁組觀看?重評解碼, 陰影表示能顯著區分兩個條件的時間窗(2120~5360 ms)。B, 低抑郁組觀看?分心解碼。C, 觀看?重評解碼正確率和即時記憶測試的效價正確率差異呈正相關。D, 高抑郁組觀看?重評解碼。E, 高抑郁組觀看?分心解碼, 陰影表示能顯著區分兩個條件的時間窗(2040~3000 ms)。F, 低抑郁組觀看?重評解碼主要依賴于額區和頂區的電極通道(以星號標注)。G, 未發現對高抑郁組觀看?分心解碼具有顯著貢獻的單個電極通道。
本研究采用了自我報告的情緒體驗和LPP波幅分別作為情緒調節效應的行為和神經指標(Li et al., 2022; Myruski et al., 2019), 但需要指出, 兩個指標上的結果并不一致。具體而言, 采用重評和分心策略都顯著降低了被試的主觀負性情緒, 且重評策略的效果優于分心。但在神經指標(LPP)上, 相比于重評, 分心策略顯著降低了LPP的波幅。這可能是由于LPP波幅反映了在線(online)的情緒變化過程, 而主觀情緒評分反映了情緒調節的最終結果(Kivity & Huppert, 2019; Li et al., 2022; Nasso et al., 2020)。以往研究顯示, 相比于認知重評, 使用分心策略進行情緒調節能更快地下調中央頂區的LPP波幅, 表明分心對情緒的調節效率更高(Sch?nfelder et al., 2014; Thiruchselvam et al., 2011)。此外, 前人研究還考察了反映認知努力程度的額區LPP成分(Chen et al., 2020; Moser et al., 2014; Shafir et al., 2015), 結果顯示重評比分心和觀看產生了更大的額區LPP,表明重評比分心更加困難(Shafir et al., 2015)。綜上我們推論, 由于認知重評涉及的認知過程更加多樣和復雜, 需要耗費更長的時間和更大程度的認知努力才能達到與分心策略相當的情緒調節效果。這些結果較為一致地表明分心比認知重評更高效(Sheppes et al., 2009; Sheppes & Meiran, 2008), 也從社會認知和情緒記憶的角度進一步支持了Gross的情緒調節過程模型(Gross, 1998b)。
除了考察情緒調節對于情緒和記憶的益處, 本研究還考察了被試的抑郁癥狀如何影響情緒調節過程的神經活動及其效果。首先, 我們發現被試在分心條件下的LPP波幅與其抑郁水平呈負相關, 表明抑郁程度越高, 采用分心策略降低LPP波幅的程度越大。這與前人一項關注抑郁老年人的行為研究結果相一致。該研究發現, 在老年人被試中, 抑郁程度越高, 使用分心策略帶來的情緒改善效果越好(Smoski et al., 2014), 這可能是由于高抑郁個體總體的負面情緒強度較高, 而分心對高強度情緒的調節效果較好(Sheppes et al., 2011)。另外兩項研究也發現分心策略的使用可以有效地幫助抑郁個體降低負性情緒(Joormann et al., 2007; Watkins et al., 2000)。這些結果共同提示, 對于有抑郁癥狀表現的被試, 相比于認知重評, 分心策略對負性情緒的調節具有一定優勢(Smoski et al., 2014)。其次, 我們采用基于ERP的多變量腦電解碼方法, 對高低抑郁組在不同條件間的神經動態的模式差異進行了探索, 這將有可能為抑郁的早期排查和診斷提供更精確的電生理指標。結果顯示, 在低抑郁組, 額頂區腦電活動可在大約2~5秒時間窗內對觀看和認知重評進行顯著區分, 且這一時間窗內的解碼正確率可以預測被試在即時測試中對反饋效價的回憶正確率, 表明該神經動態模式和認知重評對記憶的影響有著重要關聯。而在高抑郁組, 情緒刺激出現后2~3秒的腦電活動模式可以顯著區分觀看和分心策略。結合LPP-CP波幅和多變量腦電解碼的結果, 我們認為, 由于抑郁個體在日常生活中較少使用認知重評進行情緒調節(Dryman & Heimberg, 2018), 因此當實驗要求他們對負性社會反饋進行重評時, 他們在任務過程中表現出了與低抑郁個體不同的神經活動模式, 但最終仍可達到與低抑郁個體相當的情緒調節效果(Millgram et al., 2015; Smoski et al., 2013; Zhang et al., 2017)。而分心作為一種較高效的情緒調節策略, 其可能更加適合于認知控制機制受損的人群使用(如老年人、高抑郁癥狀個體等) (Smoski et al., 2014)。未來研究可進一步考察分心訓練對改善抑郁癥狀的作用。
最后, 本研究還考察了情緒調節對社會評價和自我評價的影響, 但結果并未發現情緒調節對評價的影響。可能的原因有兩個:其一, 本研究使用的情緒調節策略只影響外顯記憶, 而不影響內隱記憶(Dillon et al., 2007)。如果將被試對他人和自我評價的改變視作記憶對社會認知的內隱影響, 我們的結果說明, 這種機制可能較少受到情緒調節的影響。然而, 這與一項前人研究的結果不一致(Li et al., 2022)。在該研究中, 對社會反饋進行重評可以提高被試對反饋者的好感度。鑒于實驗材料、范式等方面的差異, 未來還需要更多研究來提供情緒調節如何影響社會評價的進一步證據。另外一個可能的原因是情緒調節對記憶的影響尚未達到改變社會認知的強度。一項前人研究發現, 被試對社會反饋的主動遺忘可以提高被試對反饋者的好感度(Xie et al., 2021)。而在本研究中, 由于被試在任務過程中專注于調節負性情緒, 并未對材料進行主動的記憶操作(如遺忘), 因此被試對社會反饋的記憶水平總體較差(平均詞語回憶正確率在四個條件下皆低于10%),從而無法進一步影響社會認知和評價。
本研究的不足之處主要有四點。首先, 本研究的高低抑郁分組依賴于主觀量表報告得分, 而非臨床的抑郁診斷。因此, 本研究結果是否可以推論到符合臨床診斷的抑郁癥患者上仍需未來研究探討, 例如情緒調節是否能夠以及如何幫助抑郁患者減輕社會疼痛、并促進負性人際事件的遺忘。其次, 對于不同情緒調節多變量腦電解碼的結果解讀可能存在其它可能性。由于本研究是首次使用MVPA技術來考察該問題, 具有一定的探索性質。結果所表現的組間分離模式也只能解讀為“抑郁水平影響情緒調節過程的全腦神經動態模式”。至于其反映的具體認知過程或神經機制, 未來還需要更完善的研究方法來進一步探索。再次, 本研究的實驗材料為“來自陌生同齡人的社會反饋”, 其在反饋的社會重要性和所引發的情緒強度方面具有一定的局限性(Xie et al., 2022)。為了進一步驗證情緒調節對遺忘不愉快人際記憶的作用, 未來研究可以采用更高生態效度和自我相關性的材料, 如被試的自傳體記憶。最后, 如前所述, 本研究發現認知重評會降低個體對負性社會反饋的記憶, 這與使用非社會性材料的前人研究結果不一致。但這并不能直接表明社會性材料的情緒調節具有特異性機制, 未來研究需要在實驗設計中加入非社會性條件作為對照, 方可厘清這一問題。
社會交往中的負性社會反饋常常給人帶來極大的精神壓力和情緒困擾, 這也是許多精神疾病(如抑郁癥、社交恐懼癥等)的主要誘因(Rappaport & Barch, 2020; Reinhard et al., 2020)。本研究發現, 認知重評和分心這兩種情緒調節策略都可以有效減弱負性社會反饋誘發的情緒反應, 并且促進對負性社會反饋的適應性遺忘。我們認為, 這些情緒調節策略的使用將有助于個體更好地應對生活中的負性反饋, 促成情緒和記憶間的良性循環, 并最終幫助個體實現良好的社會融入并維持健康的社會關系(圖5)。本研究還發現, 被試的抑郁水平對不同情緒調節策略涉及的全腦腦電活動模式有顯著影響:和觀看這一基線條件相比, 低抑郁傾向被試在認知重評時表現出顯著不同的大腦活動模式; 而高抑郁傾向被試則在分心時表現出顯著不同的大腦活動模式, 并且在分心時有著更好的情緒調節效果(即減弱負性情緒反應)。總的來說, 本研究從社會情緒記憶的調控和動機性遺忘這一新穎的角度出發, 拓寬了我們對情緒和記憶關系的理解, 豐富了情緒調節如何影響社會情緒和記憶的認知神經機制, 并為未來針對抑郁個體如何減輕社會疼痛提供了有益的啟示。

圖5 應對負性社會反饋, 適應性調節策略的使用會產生情緒和記憶的良性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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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請你根據剛才的任務完成情況如實回答以下問題:
1. 在剛才的任務中是否完全遵循了指令的要求(要求觀看的時候觀看, 要求重評的時候重評, 要求分心的時候分心)?請在1到5之間評分:1代表沒有遵循, 5代表完全遵循。
2. 對于【觀看】任務, 你在多少比例的試次中是自然地觀看和體驗, 沒有對自己的感受加以任何干預?請在1到5之間評分:
12345
0-20%21-40%41-60% 61-80%81-100%
3. 對于【重評】任務, 你在多少比例的試次中改變了自己對負性評價的想法?請在1到5之間評分:
12345
0-20%21-40%41-60% 61-80%81-100%
4. 對于【分心】任務, 你在多少比例的試次中把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了無關的中性事物/想法上?請在1到5之間評分:
12345
0-20%21-40%41-60% 61-80%81-100%
3.1 情緒調節任務的情緒評分
配對樣本t檢驗顯示, 被試在正性觀看 (6.55 ± 0.76)條件下的情緒評分顯著高于負性觀看(4.14 ± 0.80)條件,(44) = 13.0,< 0.001, Cohen’s= 1.93。這一結果證明了實驗操作的有效性。
對負性觀看、負性重評和負性分心三個條件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發現, 情緒調節的主效應顯著,(2, 88) = 41.6,< 0.001, ηp2= 0.486。進一步簡單效應分析顯示, 相比于負性觀看條件(4.14 ± 0.80), 被試在重評(5.26 ± 0.87,< 0.001)和分心(5.06 ± 0.74,< 0.001)條件下的情緒評分提高(更加正性)。此外, 我們還發現, 重評條件的評分比分心條件高, 但效應未達顯著 (= 0.130)。
3.2 即時后測
3.2.1 情緒調節對同齡人好感度的影響
采用即時后測階段的評分減去基線任務階段評分得到被試對同齡人好感度的變化值。結果顯示情緒調節效應不顯著,(2, 88) = 2.17,= 0.120。負性觀看(?0.34 ± 0.68)、負性重評(?0.20 ± 0.57), 以及負性分心(?0.18 ± 0.72)三個條件間彼此無顯著差異(s ≥ 0.059)。
3.2.2 情緒調節對記憶的影響
對于效價正確率, 我們發現情緒調節的主效應顯著,(2, 88) = 6.63,= 0.002, ηp2= 0.131。進一步簡單效應分析顯示, 相比于負性觀看條件(0.48 ± 0.26), 被試在重評(0.41 ± 0.25,= 0.042)和分心(0.36 ± 0.23,< 0.001)條件下的效價正確率降低。重評和分心條件間無顯著差異(= 0.121)。因此, 重評和分心兩種情緒調節策略均降低了被試對負性社會反饋的效價記憶。
對于詞語正確率, 我們發現情緒調節的主效應顯著,(2, 88) = 4.55,= 0.013, ηp2= 0.094。進一步簡單效應分析顯示, 相比于負性觀看條件(0.06 ± 0.10), 被試在重評(0.03 ± 0.07,= 0.014)和分心(0.03 ± 0.07,= 0.008)條件下的詞語正確率降低。重評和分心條件間無顯著差異(= 0.858)。因此, 重評和分心均降低了被試對負性社會反饋的詞語記憶。
3.2.3 情緒調節對人格形容詞自我符合度的影響
我們采用即時后測階段的評分減去基線任務階段評分得到被試對人格形容詞自我符合度評分的變化值。結果顯示主效應不顯著,(2, 88) = 0.105,= 0.901。負性觀看(?0.45 ± 0.60)、負性重評(?0.48 ± 0.59), 以及負性分心(?0.49 ± 0.60)三個條件間彼此無顯著差異(s ≥ 0.656)。這一結果顯示, 被試對人格形容詞的自我符合度評分并未受到情緒調節的影響。
3.3 延遲后測
被試在同齡人好感度評分和人格形容詞自我符合度評分任務上的表現與即時測試模式一致, 故不在此贅述。
記憶測試中, 對于效價正確率, 情緒調節的主效應顯著,(2, 86) = 6.05,= 0.003, ηp2= 0.123。進一步簡單效應分析顯示, 相比于負性觀看條件(0.37 ± 0.22), 被試在重評(0.32 ± 0.22,= 0.041)和分心(0.28 ± 0.20,< 0.001)條件下的效價正確率降低。重評和分心條件間無顯著差異(= 0.170)。
而對于詞語正確率, 情緒調節的主效應未達顯著,(2, 86) = 1.38,= 0.257。被試在負性觀看(0.03 ± 0.06)、負性重評(0.01 ± 0.04)以及負性分心(0.02 ± 0.06)條件下的詞語回憶正確率均無顯著差異(≥ 0.101)。
Emotion regulation promotes forgetting of negative social feedback: Behavioral and EEG evidence
XIE Hui1, LIN Xuanyi1, HU Wanrou1, HU Xiaoqing1,2
(1Department of Psychology, Th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 Hong Kong 999077, China) (2The State Key Laboratory of Brain and Cognitive Sciences, The University of Hong Kong, Hong Kong 999077, China)
Receiving negative social feedback, e.g., social rejection, criticism, can bring social pain. Unable to forget such painful experiences often results in sustained mental distress, thereby contributing to the onset of psychiatric disorders such as depression. Here, we asked when peoplereceivednegative social feedback, whether engaging in emotion regulation strategies such as cognitive reappraisal and distraction would relieve social pain and facilitate forgetting of unwanted social feedback. Besides, we examined whether and how individual differences in depressive symptoms may influence the neural activity and behavioral benefits of emotion regulation.
During the experiment, participants received positive and negative social feedback about their personality that were claimed to be from their peers. While reading social feedback, participants were instructed to either naturally watch or actively down-regulate their negative emotions using either cognitive reappraisal or distraction strategy, with electroencephalograms (EEGs) being recorded. Subsequently, participants completed a surprise recall test during which they verbally recall the feedback upon seeing photos of peers from the previous session. We also measured participants’ self-evaluation and attitudes towards peers. Memory about social feedback, self-evaluation and attitudes toward peers were measured immediately after, and in 24 hours again to examine possible long-term benefits of emotion regulation. Participants’ EEG activities during emotion regulation were examined using both the event-related potential (ERP) and the multivariate pattern analysis (MVPA).
Results showed that both cognitive reappraisal and distraction attenuated negative emotion and promoted forgetting of negative social feedback. Importantly, the mnemonic benefits of emotion regulation, i.e., forgetting of negative social feedback, were still evident on Day 2 after a 24-hour delay. In addition, participants' depression level significantly moderated the whole brain EEG activity patterns involved in different emotion regulatory strategies. Specifically, in the low-depression group, frontal-central EEG activity distinguished between watch and reappraisal conditions within 2~5 s, with the decoding accuracy predicted participants' subsequent memory performance. Whereas in the high-depression group, the whole-brain EEG activity patterns could distinguish between watch and distraction conditions within 2~3 s post-feedback. Moreover, the amplitude of central-parietal late positive potential (LPP) under the distraction condition were negatively correlated with participants’ depression level, suggesting that participants with higher depressive symptoms might be more effective in using distraction to regulate negative emotion than their low-depression counterparts.
Together, these results demonstrate that both cognitive reappraisal and distraction strategies could alleviate social pain and facilitate forgetting of negative social feedback. Moreover, distraction may be a more suitable regulatory strategy particularly among individuals with high levels of depression. In conclusion, this study broadens our understanding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emotion and memory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social cognition and motivated forgetting; and provides insights for the alleviation of social pain using emotion regulation strategies.
social feedback, emotion regulation, motivated forgetting, depression, EEG
B842
2022-07-09
*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31922089, 32171056)和國家科技部科技創新2030項目(2022ZD0214100)資助。
胡曉晴, E-mail: xiaoqinghu@hku.h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