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龍 王原生 張敏敏

大型海軍演習“米蘭-2018”參演國軍事人員合影
近年來,印度不斷拓展升級“東進”政策,從經濟到軍事、從雙邊到多邊、從東盟到東亞乃至整個亞太,“東進”政策已經成為印度“印太”外交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中國維護拓展在東南亞地區的安全與發展利益構成了一定威脅挑戰。中國需客觀看待、保持警惕,加強預置、穩妥應對。
聚焦經貿合作,初期成果乏善可陳。印度“東進”政策起源于20世紀90年代的“東向”政策。當時蘇聯解體,俄羅斯和東歐國家經濟陷入危機,長期奉行親蘇政策的印度也隨之陷入經濟困境。而與此同時,東南亞國家經濟蓬勃發展,東盟逐步成長為亞太地區具有代表性的區域一體化組織。東南亞毗鄰南亞,東盟及其成員國自然成為印度發展對外經貿關系的重點對象。1991年9月,印度拉奧政府在“外交政策決議”中指出,“發展同東南亞和遠東國家投資貿易關系”。此階段,印度“東向”政策主要聚焦經貿合作,旨在利用東盟的資金、市場和技術拉動印度經濟。但由于配套措施不力,以及當時東盟各國重點關注東亞,印度“東向”政策在相當一段時期內并未取得明顯成果。
逐步擴大升級,軍事合作不斷加強。進入21世紀以來,印度“東向”政策的內涵和覆蓋范圍不斷擴大,由單純經濟合作升級為涵蓋經濟、政治、軍事等方面的戰略合作,地緣輻射范圍也由東南亞擴展到了包括日本、韓國等東北亞國家在內的整個亞太地區。2014年莫迪政府上臺后,為實現“有聲有色”的“大國夢”,進一步加大了亞太在印度外交中的權重,同年11月,莫迪政府正式將“東向”政策升級為“東進”政策,并在此框架下采取了一系列外交舉措,成果顯著。此階段,印度“東進”政策的突出特點是圍繞海上安全、反恐等方面不斷加強對外軍事合作。例如,與印尼在安達曼海域開展聯合巡邏,與韓國、越南在南海舉行反海盜聯合軍演等,通過軍售、軍援等途徑不斷尋求加強與東南亞國家的軍事合作關系。
深化互動協調,漸進融入“印太”外交。隨著“印太”概念的興起,印度的戰略地位進一步提升,尤其是美國將印度作為其“印太戰略”的一個重要支柱,并宣稱支持印度崛起為“全球性領導國家以及更為強大的戰略與防務合作伙伴”。總體來看,“印太”概念較為貼合莫迪政府“國家利益最大化”的實用主義原則,不僅能強化國際社會對印度地區領導型大國的認知,借力美國及其盟友對沖中國在印度洋南亞地區不斷拓展的影響力,還可借助“印太”概念密切與美日澳等國關系,為印度帶來資本、市場、技術等方面的回報。鑒此,莫迪在2019年連任后,不斷加強印美雙邊戰略合作,迎合美國的“印太戰略”,并積極參與美日印澳“四邊機制”。對印度而言,“東進”政策已無法完全承載其大國雄心,未來將“東進”政策融入其“印太”外交將成為印度的戰略選擇。
加強海上安全合作。印度深知,要想“東進”,控制馬六甲海峽并實現在馬六甲海峽和南海的“航行自由”至關重要。為此,印度提出“東方海洋戰略”,將安達曼—尼科巴群島作為監視控制馬六甲海峽的前哨,加快軍事設施建設,并以保護商船、打擊海盜為名,派遣海軍艦艇執行海峽護航任務,以保持在馬六甲海峽的軍事存在;提升與東盟在聯合軍演、軍事貿易與援助、人員培訓等方面的合作水平,廣邀東盟國家參與兩年一度的“米蘭”海上聯合演習,與東盟達成《2021-2025年共同行動計劃》,以此彰顯印度海軍在西太平洋的強大實力以及地區影響力。
打造“東進”戰略支點。印度將印度洋和太平洋視作其大周邊外交的組成部分,并就此提出“印太愿景”,其中越南成為其重點關注的一個國家。越南地處印度洋—太平洋戰略弧中心地帶,擁有眾多優良港口,其中金蘭灣是世界上最好的天然深水港之一,毗鄰南海和馬六甲海峽,可停泊航母和百艘艦艇,戰略價值極高。在印度看來,與越南等南海主權聲索國之間的協調互動可對中國在南亞拓展形成牽制。近年來,印度不斷深化與越南的關系,雙方合作尤其是防務合作水平快速提升,2022年簽署了《2030年前印越防務伙伴關系聯合愿景聲明》《越印國防部后勤合作備忘錄》,進一步增強印度向亞太地區投送軍事力量的能力。

美日澳印四國領導人參加四方安全對話合影

“馬拉巴爾-2021”聯合軍事演習
倚美謀求更大勢能。印度將中國在印度洋地區的活動增多、影響力增大視為一種威脅。印度軍方曾表示,“中國在印度洋地區的活動越來越活躍,印度要繼續維持在印度洋地區的主導地位,同時加速推進‘東進政策,以擴大在太平洋地區的影響力”。印度認為,美國推出“印太戰略”,為印度實施“東進”政策提供了有利的外部條件,印度可在美方助力下加快“東進”步伐。為此,印度對美國“印太戰略”采取了迎合姿態,并積極參與美日印澳“四機邊制”和“馬拉巴爾”聯合演習,以期為其“東進”政策謀得更多地緣政治籌碼。毫無疑問,美國欲拉攏印度成為遏華棋子,而印度亦想借勢,通過與美國及其盟友在“印太”開展合作,提升自身大國地位,拓展戰略空間,平衡中國的影響力。
東盟的“大國平衡”戰略。東盟國家一直有“大國平衡”戰略的傳統,不愿在大國之間選邊站隊。俄烏沖突爆發后,盡管東盟各國立場不同,但東盟先后兩次集體發聲均未公開譴責俄羅斯,體現了東盟的中立立場。2022年,柬埔寨、泰國和印尼分別擔任東盟、APEC、G20輪值主席國,美國不斷施壓,要求上述三國拒絕俄羅斯參加有關重大年度會議,但三國外長于5月4日發表聯合聲明,表示將邀請包括俄羅斯在內的所有成員國參加會議,這清晰地傳遞出東盟國家堅持獨立自主外交的信號。東盟在對外政策方面的“大國平衡”傾向,令印度很難通過“東進”政策在東南亞地區對中國形成有效戰略對沖。事實上,《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的簽署和印度的“臨陣退出”已經證明,盡管印度希望通過“東進”政策擴大與亞太地區國家的經貿合作,但其很難撼動中國的域內經濟地位。
中國—東盟關系的穩步發展。中國與東盟國家在地理上相互毗鄰,歷史文化交融,經濟貿易互補性強,特別是在經貿領域,盡管面臨疫情與國際貿易大幅衰退的疊加影響,中國與東盟的經貿往來仍然逆勢上揚,2022年,中國與東盟進出口規模達6.52萬億美元,同比增長15%,東盟連續第三年成為中國第一大貿易伙伴。近年來,隨著中國經濟實力和影響力的提升,東南亞國家對中國經濟依存度也不斷增強,尤其是“一帶一路”倡議與《東盟互聯互通總體規劃2025》的加速對接,有效提升了東盟各國的基礎設施建設水平,在解決就業、改善民生、促進貿易等方面為東盟各國帶來了實際利益。此外,疫情暴發以來,中國所提供的抗疫支持與援助也贏得了東盟有關國家的高度贊譽。未來,中國與東盟的關系將會繼續保持穩步發展的態勢,而這將對印度的“東進”政策形成自然戰略對沖。
越南對中國的經濟依賴。盡管中國與越南在南海問題上存有爭端,但兩國關系特別是經貿關系近年來一直保持著穩定的發展勢頭。據越南海關總署統計數據顯示,2022年,中越雙邊貿易額達2349億美元,遠高于印度與越南150億美元的雙邊貿易額。2022年7月12日,越南常務副總理范平明出席中越雙邊合作指導委員會第十四次會議時表示,“中越是社會主義兄弟友鄰,兩國關系保持良好發展勢頭,對華關系是越南對外政策的頭等優先事項,對華友好是越南做出的戰略選擇”。可以預見的是,未來越南對中國經濟依賴將會進一步增強,而這也加大了中國對越開展工作的籌碼。盡管印越在安全和領土主權問題上有相互借重的動機,但越南在發展對印關系時很難不統籌考慮其自身經濟發展的實際利益需求。

印度國防部長于2022年6月8日訪問越南
進一步深化政治安全互信。由于印度對中國和東盟國家的政策差異,以及東盟國家的“大國平衡”戰略傳統,目前大部分東盟國家對印度的“東進”政策持較為積極的態度和立場。為此,中國需充分借助與東盟日益密切的經貿關系,進一步與其展開全方位、多領域合作,積極打造中國—東盟命運共同體,并在推動有關南海問題的對話談判取得新進展、支持東盟區域合作中心地位的基礎上,采取有效舉措,加強與東盟及有關國家的政治、安全互動,增強互信,最大限度降低印度“東進”政策對中國布局經略東南亞所造成的負面影響。
進一步強化對印戰略牽制。在印度加速“東進”的背景下,中國需加快“西進”步伐,以上海合作組織、亞投行為主要平臺,深化與南亞、中亞等國合作,以對印度“東進”形成有效牽制。特別是中國有必要借助“一帶一路”建設,進一步完善面向印度洋周邊國家的全方位開放格局,利用自身的市場規模優勢和經濟實力,對有關國家形成更強吸引力,有意識在產業鏈、供應鏈等領域培育印度的替代國,弱化其“東進”勢能。
進一步增強地區事務影響。掌控馬六甲海峽是印度“東進”政策中的重要一環,而馬六甲海峽也是中國大宗商品貨物進出口所必經的一條戰略要道。目前,馬六甲海峽由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和新加坡三國共管。為此,中國需采取切實舉措,對三國在馬六甲事務上發揮主導作用給予必要支持,對印度染指馬六甲保持高度警惕,并通過參與相關海上軍事演習、海上救援、科學考察等活動,持續增強中國對馬六甲事務的影響力和話語權。
進一步加強對印關系運籌。印度是南亞大國和重要的新興經濟體,其國際政治影響力與經濟發展潛力不容忽視。盡管印度的“東進”政策將會對中國構成一定的地緣政治挑戰,但其一時難以對中國形成緊迫而嚴重的威脅,且還有一些可資利用的積極因素。例如,印度與中國均堅持東盟在區域合作中的中心地位,中國可從印度的“東進”政策、“印太”外交,以及東盟的“印太展望”當中尋找其運籌周邊戰略、策略的“契合點”,進一步發揮東盟的互動平臺作用,增進中國與印度之間的交流合作。從全局利益來考量,加強對印關系,對中國集中精力解決臺灣問題、分化瓦解美日印澳“四邊機制”、拓展對美博弈戰略空間等,均具重要意義。
責任編輯:李 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