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漢友 李瀟琦



【摘要】在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背景下, 規范財務審計秩序, 加強對注冊會計師行業的治理顯得愈發重要。預防性監管具備事前監管的特征, 能夠對會計師事務所起到一定的風險預警作用, 因而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本文以會計師事務所為研究對象, 采用DEA模型從靜態和動態兩個維度, 研究預防性監管對于會計師事務所審計風險管控效率的影響。研究發現: 會計師事務所利用風險提示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其審計風險管控效率, 并且2018 ~ 2020年的整體效率值呈現進步型狀態, 但在監管協同效應的發揮等方面還存在進一步提升的空間。
【關鍵詞】預防性監管;注冊會計師審計;審計風險管控;DEA模型
【中圖分類號】F239.4? ?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004-0994(2023)12-0060-10
一、 引言
近年來, 由于全球經濟不確定性對資本市場造成巨大沖擊、 監管體制機制不完善和行業自我凈化能力下降, 作為資本市場“看門人”的會計師事務所頻頻陷入財務造假、 不正當低價競爭的惡性事件中, 導致注冊會計師行業面臨公信力下降危機, 嚴重影響我國注冊會計師行業向高質量發展轉型(陸正飛等,2022)。在面對行業外部環境風險和行業內部執業風險的雙重壓力下, 會計師事務所除了要進行自我管理, 更需要外部監管來幫助其防范和化解重大風險。監管機構作為行業治理的重要外部力量, 對優化注冊會計師執業環境, 完善注冊會計師行業紀律和約束機制以及保障注冊會計師履行 “經濟警察”的職責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為此, 2021年國務院辦公廳頒布《關于進一步規范財務審計秩序 促進注冊會計師行業健康發展的意見》(簡稱《意見》), 明確提出要加強對從事證券業務的會計師事務所的監管。
目前, 學術界有關注冊會計師行業外部監管的研究大多基于事后處罰性監管視角, 對其與審計師決策行為、 審計質量的關系進行研究(吳偉榮和李晶晶,2018;朱松和柯曉莉,2018;李曉慧等,2016)。而這種處罰性監管由于具有事后特征, 其監管效果受到了一定的質疑。其中質疑最多的就是監管的滯后性 —— 上市公司財務造假往往在多年后以投資者舉報或媒體曝光的方式被揭露(劉啟亮等,2013), 在此之前, 上市公司都會逍遙法外, 審計機構也會持續出具標準無保留意見, 在事發后才承擔連帶責任。因此, 如何及時發現并糾正會計師事務所審計客戶的不良行為傾向并對為其提供第三方鑒證服務的審計機構起到風險預警作用呢?本文所探討的預防性監管可能正是解決方式之一。
已有研究大致將預防性監管分為兩類: 一是2011年中注協啟動的年報審計約談機制; 二是2013年在證監會指導下, 交易所開始全面推行的信息披露直通車制度和逐步將問詢內容公開透明化的問詢制度。在這兩種機制中: 前者屬于行業自律組織實施的監管, 具體表現為中注協依據會計師事務所客戶年報審計業務中可能存在的風險隱患直接對會計師事務所進行提示, 以使其在執業過程中保持警覺; 后者屬于在行政主體 —— 證監會指導下實施的監管, 表現為交易所向財務業務存在疑點的上市公司發函問詢, 對于其審計機構 —— 會計師事務所能夠起到一定的間接風險提示作用。二者共同構成具有中國特色的雙重監管體制。而會計師事務所在多大程度上能夠利用這種風險提示進行審計風險管控尚未可知。
基于此, 本文采用數據包絡分析(DEA)方法研究不同監管主體實施的預防性協同監管對會計師事務所審計風險管控效率的影響。本文可能的貢獻在于: 一是豐富了預防性監管的相關研究。本文借助DEA方法, 突破以往研究局限于對單一監管主體實施預防性監管治理效果的研究桎梏, 將中注協行業約談和交易所問詢納入預防性監管的投入指標中。由此, 內嵌“聯合、 協同監管”的研究思想, 并基于效率分析的實證結果為監管部門創新監管模式、 優化監管路徑提供建議。二是豐富了審計風險管控效率影響因素的相關研究。本文以會計師事務所為研究對象, 基于預防性監管的視角, 研究其對于會計師事務所審計風險管控效率的影響, 為會計師事務所提供了利用預防性監管風險提示提高其審計風險管控效率的新思路。
二、 文獻回顧
(一)預防性監管相關研究
吳溪等(2014)首次將預防性監管的概念引入注冊會計師行業, 并將針對尚未審定客戶的監管活動稱為預防性監管。他進一步指出, 由行業協會實施的年報審計約談機制具有預防性監管的特征。中注協每年會依據不同風險主題, 分批約談相關會計師事務所的主任會計師、 負責質量控制或技術標準的合伙人以及執行上市公司當年年報審計業務的簽字注冊會計師等(莫冬燕和趙敏,2019)。由于存在國情差異, 各國必然存在注冊會計師行業監管模式差異。因而, 預防性監管的手段也會存在一定的差別。在國外的相關研究中, 由行業自律組織主導的同行審查制度被認為是具有前瞻性而非處罰性的一種監管方式(Casterella等,2009),? 它主要是通過直接識別會計師事務所在內部控制、 質量管理方面存在的重大弱點, 提示被評審的會計師事務所, 以便他們采取糾正措施, 從而提高審計質量(AICPA,2004)。盡管國外學者沒有直接提出預防性監管的概念, 但是從同行審查制度的目標和功能來看, 一定程度上能夠預測審計失敗, 對會計師事務所起到風險警示作用, 符合預防性監管“事前”和“及時”的特征(侯曉靖和趙衛國,2021)。
然而, 除行業協會能夠采取一定的預防性監管措施外, 行政監管主體也在發揮著重要作用。美國證監會SEC通過建立Inquiry制度, 對審查過程中發現的存在潛在缺陷的企業發送意見信, 尋求澄清、 補充信息, 從而保證其對上市公司財務報告履行了監督審查職責(Cassell等,2013)。類似地, 我國也存在此類問詢制度。張俊生等(2018)提出, 證監會指導下的交易所問詢機制可以作為預防性監管的手段。當企業財務和信息披露等方面存在疑點時, 問詢函的出具將對企業潛在的違規行為起到警示和糾正的作用。
(二)預防性監管與審計風險管控相關研究
目前, 大部分研究以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 采用大樣本實證的方法探究以上幾類預防性監管與審計質量的關系, 較少有文獻研究預防性監管與審計風險管控之間的關系。一般而言, 會計師事務所的風險管理包括業務層面和事務所整體層面(Castro等,2019)。張明敏(2016)認為, 會計師事務所的審計風險主要存在于社會經濟大環境、 審計單位自身和被審計單位三個層面, 且這種風險不可避免。盡管如此, 學者們大都認為審計風險是可管理的。Clive和Lennox(1998)認為, 會計師事務所的風險管理應貫穿審計業務的全過程, 在審計前應制定合理的項目管理制度, 謹慎選擇客戶, 全面了解目標客戶并進行風險評估。趙麗洪(2014)從人力資源管理的視角出發, 認為審計人員的專業勝任能力在會計師事務所的風險管理環節中至關重要, 不可忽視。
預防性監管作為一種外部監管, 在會計師事務所進行風險管控的過程中起到什么樣的作用呢?基于威懾理論和聲譽機制(劉紅霞等,2022), 約談將會加大會計師事務所面臨的監管風險, 為了避免聲譽損失和訴訟成本, 審計師會采取一定的風險應對策略以降低自身面臨的執業風險(莫冬燕和趙敏,2019)。基于信號傳遞機制和審計師聲譽機制, 問詢函的公開出具將通過對上市公司的監管間接影響審計師的行為決策(胡定杰等,2021)。同樣地, Hilary和Lennox(2005)、 Caste-
rella等(2009)認為, 行業協會實施的同行審查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發現會計師事務所的缺陷, 而及時發現這類缺陷有助于降低審計失敗的概率。當預防性監管更加及時地幫助會計師事務所或審計師識別出執業風險時, 他們的風險感知會增強(蔡利等,2015), 進而采取一系列風險應對措施, 最直接的莫過于增加實質性測試, 從而增加審計投入。此外, 他們也會選擇出具非標準審計意見、 退出審計契約等風險控制策略(朱松和陳關亭, 2012)。但是另有一種可能, 即當會計師事務所收到預防性監管的風險提示后, 可能選擇收取費用溢價來轉移風險(劉笑霞和李明輝,2013)。在這種情況下, 會計師事務所實際上并不能提高審計風險管控水平, 而是一種“掩耳盜鈴”的表現。
(三)文獻述評
從上述研究中不難發現, 盡管國內外在注冊會計師行業的監管模式上存在差別, 但都有符合預防性監管特征的監管方式, 且預防性監管并不特指某一種監管方式, 而是包含了具有事前、 及時性特征的多種監管方式。目前, 主流研究將約談機制、 同行審查制度和交易所問詢制度(發送意見信)納入了預防性監管類別中。此外, 預防性監管的方式并不局限于被某一類監管主體所采用。從我國預防性監管的方式來看, 既有行政主體指導下的、 借鑒于國外的交易所問詢函制度, 也有行業自律組織創建的極具中國特色的約談機制, 正是這種雙重監管體制, 為不同監管主體聯合、 協同監管注冊會計師行業提供了可能, 為積極響應《意見》提出的“努力構建部門協同、 多方聯動的監管工作格局”提供了可能。
進一步地, 目前的研究多是針對單一監管主體預防性監管治理效果展開的, 對各類監管主體的預防性協同監管研究較為匱乏。此外, 在預防性監管與審計風險管控相關的研究中, 大部分文獻以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 缺少基于會計師事務所視角展開的相關研究。基于此, 本文以《意見》為政策導向, 強化治理和監管會計師事務所的重要性, 采用DEA方法研究預防性監管對會計師事務所審計風險管控效率的影響, 以期為監管機構提高監督效能, 提升會計師事務所風險管控效率, 助力國家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思路。
三、 研究設計
(一)DEA模型選擇及說明
DEA是一種評價效率的方法, 它能基于多個投入及產出指標, 運用線性規劃方法尋求最優解, 即對同類型的多個決策單元的相對效率進行評價。目前, DEA方法已被廣泛應用于醫療、 能源、 物流等領域, 就本文所關心的注冊會計師行業而言, 也已得到不少有關會計師事務所運營效率的研究成果。基于此, 本文采用DEA模型, 研究預防性監管對會計師事務所審計風險管控效率的影響。首先, 基于會計師事務所規模報酬可變的實際情況(許漢友和汪璐璐,2021), 本文采用DEA—BCC靜態模型評價不同會計師事務所2020年在受到預防性監管后的審計風險管控效率, 進行橫向對比分析。其次, 本文采用DEA—Malmquist動態模型評價2018 ~ 2020年不同會計師事務所效率值的縱向變化情況。最后, 本文采用DID模型對上述結果進行穩健性檢驗。所有數據的處理通過EXCEL軟件完成, 效率測評通過DEAP 2.1軟件完成, 穩健性檢驗通過Stata 15完成。
(二)確定決策單元(DMU)集合
鑒于新《證券法》頒布后新增的具有證券從業資格的會計師事務所在2018 ~ 2020年研究區間內數據披露不完全, 本文以新《證券法》頒布前的40家已經具備證券從業資格的會計師事務所為研究對象。隨后, 依據中注協官網公布的有關事務所被約談的公開信息披露和滬深交易所網站公布的向上市公司出具問詢函的公開信息披露, 剔除2018 ~ 2020年信息披露不完全的樣本 —— 瑞華會計師事務所。此外, 瑞華會計師事務所涉嫌 2019年的康得新財務造假案。在這起對資本市場造成嚴重影響的案件中, 由于瑞華未能發揮好資本市場“看門人”的作用, 連續幾年出具不符合實際情況的審計意見, 導致其被證監會立案調查, 并受到了嚴厲的行政處罰。在此之后, 瑞華會計師事務所的客戶數量、 注冊會計師人數以及分所數量等急劇縮減, 甚至接近于零。因此, 本文將信息披露不完全且作為極端異常值出現的樣本 —— 瑞華會計師事務所剔除, 將剩余的39家具有證券從業資格的會計師事務所作為DEA分析的決策單元集合。
(三)樣本數據來源
會計師事務所的相關信息部分來自于對中注協官網、 證監會官網公開披露信息的手工搜集和整理, 部分從迪博數據庫(DIB)、 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CNRDS)中的審計研究數據庫(CARD)和監管問詢數據庫(CRID)中獲取。
(四)投入產出指標的構建與說明
為了緩解內生性問題, 本文在對所有投入指標進行相關性分析后, 參考已有關于預防性監管和審計風險管控效率的研究, 構建如表1所示的投入產出指標體系。其中, 在投入指標層面, 本文除加入外部預防性監管相關指標外, 還加入會計師事務所層面的人力投入指標。在產出指標層面, 本文考慮選用非標審計意見比例等4個指標。
1. 會計師事務所被約談次數。首先, 中注協于2011年啟動的年報審計約談機制能夠體現預防性監管的特征(吳溪等,2014;黃益雄等,2015;莫冬燕和趙敏,2019), 因此將其作為預防性監管的投入指標。其次, 約談對會計師事務所風險管控能夠產生一定的影響: 提前對會計師事務所進行執業風險提示有助于審計師保持警覺, 增強風險感知。此外, 中注協作為全國性的行業自律組織, 能夠憑借其專業性強的特點對注冊會計師行業實施監管, 具有一定的權威性, 在威懾作用的驅動下會計師事務所也會采取一定的風險管控措施(劉紅霞等,2022)。
由于中注協一般會在其官網上披露約談會計師事務所的名稱、 主題及具體內容, 本文首先通過手工搜集、 整理, 得到2018 ~ 2020年中注協約談會計師事務所的數據。其次, 為了加強總分所的一體化管理, 財政部于2010年頒布《會計師事務所分所管理暫行辦法》, 在該項行業監管政策頒布后若干年的現在, 會計師事務所的總分所一體化治理已經取得了顯著的成效。行業監管制度能夠加強總所對于分所的執業質量控制(周蘭,2016), 行業自律組織對于總所的監管在一定程度上能夠間接影響分所的要素投入和決策行為。此外, 為了保持投入層面指標度量范圍的一致性, 本文考慮將中注協對于會計師事務所的約談數據進行規模化處理(所受約談次數分別乘以其所擁有的分所數量)后作為預防性監管的投入指標。
2. 審計客戶被問詢次數。盡管監管問詢已經受到國內外學者的廣泛關注, 但大多數研究將這種監管方式簡單地與處罰性監管對立起來, 作為非處罰性監管方式進行研究(陳運森等,2018;米莉等,2019;胡定杰等,2021), 極少以監管時點為切入點, 發現其具備預防性監管的特征。張俊生等(2018)首次將交易所問詢的監管方式貼上預防性監管的標簽。盡管此類監管方式直接作用于上市公司, 但基于信息傳遞機制和審計保險理論, 作為提供第三方鑒證服務的審計師也會積極利用這類風險信號(米莉等,2019), 進而對其承接的審計業務采取更加嚴格的風險管控, 影響其風險管控效率。
由于上市公司收到的問詢類別較為豐富, 本文利用中國研究數據服務平臺(CNRDS)中監管問詢數據庫(CRID)的數據, 結合迪博數據庫(DIB)提供的各上市公司各年審計機構名稱進行匹配, 隨后按照問詢函涉及的問詢事項所處年份進行區分。其中, 年報問詢函、 定期報告事后審核意見函通常是針對上一年度財務報告有關情況提出問詢, 而季報、 半年報問詢函則是在當年年報發布之前對上市公司進行問詢。為了體現問詢函預防性監管的特征, 本文考慮將當年問詢函的總數減去針對上一年度年報相關事項的問詢函數量, 作為預防性監管的投入指標。
3. 簽字注冊會計師平均執業年限。審計師決策和判斷的質量除了與會計師事務所整體層面的特征相關, 還與審計師的個人特征密不可分(丁利等,2012)。根據高層梯隊理論, 在整個審計師團隊中, 簽字注冊會計師的認知水平、 專業程度等將對整個團隊承接業務的工作績效起到決定性作用。當被審計單位面臨較高風險時, 簽字注冊會計師的執業年限越長, 往往能夠越發迅速、 準確地識別風險點(韓維芳,2017;Chi等,2017)。因此, 當不同監管主體分別對會計師事務所本身和其客戶發出風險警示信號時, 豐富的執業經驗往往能夠幫助簽字注冊會計師更好地利用外部監管發送的風險信號提示, 進而提高其在執業過程中的審計風險管控效率。基于此, 本文將當前年份與會計師事務所簽字注冊會計師被批準注冊時間之間的間隔作為其執業年限, 并在會計師事務所整體層面進行平均后作為投入指標。
4. 簽字注冊會計師學歷專業狀況。平均執業年限是對簽字注冊會計師實踐能力的衡量, 而學歷專業狀況則是對其理論知識學習情況的衡量。理論能力和實踐能力共同決定了簽字注冊會計師在風險識別和應對過程中的專業水平。其中, 閆煥民(2015)、 葉瓊燕和于忠泊(2011)分別證明了學歷和所學專業對于審計質量、 風險應對能力的正向影響。基于此, 本文從學歷、 專業背景兩個維度衡量簽字注冊會計師的理論水平。首先, 對學歷和專業背景進行如表2所示的賦值。隨后, 對二者賦值后的結果進行加總, 得到有關簽字注冊會計師理論能力方面的投入指標。
5. 非標審計意見比例。出具非標審計意見是審計師常用的風險應對措施(劉紅霞等,2022;陳運森等,2018), 也是審計風險管控水平高的表現(許漢友等,2021)。預防性監管給予會計師事務所和審計師團隊的風險提示有助于其發現審計客戶在財務和業務運作過程中的不合規行為, 同時, 外部監管也會對審計師產生一定的威懾, 進而促使其提高審計風險管控效率。因此, 本文將會計師事務所出具的非標審計意見比例作為產出指標。
6. 審計客戶凈增加。在預防性監管的風險提示下, 審計師極有可能增加審計投入, 以降低自身因出具不符合實際情況的審計報告而受到處罰的可能性。審計投入的增加同步導致審計收費增加, 在競爭激烈的審計市場上, 這將導致被審計單位主動解聘處于被動地位的會計師事務所(林鐘高等,2021), 轉而選聘能夠提供初始審計費用折扣的新任會計師事務所(張睿等,2018), 導致原會計師事務所客戶流失。面對這樣的情況, 若會計師事務所依然能夠有條不紊地承接更多業務, 獲取更多對其生存、 發展至關重要的客戶資源, 則更能反映其高超的風險管控水平。因此, 本文選用審計客戶凈增加作為產出指標。
7. 師均業務收入。會計師事務所作為資本市場的一員, 也是以盈利為最終目標的主體。因此, 其風險管控效果將在一定程度上體現為收入的增長(許漢友等,2019)。在預防性監管的風險提示下, 經驗豐富、 理論水平高的注冊會計師將會更加謹慎地對待會計師事務所承接的業務, 一方面收取更高的費用彌補追加審計程序的額外投入, 另一方面也會由于風險管控得當而使會計師事務所表現出更好的盈利性。因此, 本文以師均業務收入作為產出指標。
8. 所受處理處罰情況。處罰性監管是一種事后監管, 處罰和威懾力度較大。它能夠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會計師事務所對于違規風險、 訴訟風險的管控水平。在預防性監管之下, 會計師事務所收到風險提示, 將會更有效率地找出運行過程中的風險隱患點, 進而采取措施規避風險, 將受到處罰性監管的可能性降至最低, 否則會計師事務所將會遭受聲譽損失。因此, 本文根據中注協公布的《會計師事務所綜合評價百家排名信息》, 依據處罰的輕重程度, 將各類處罰總數乘以對應的分值并加總得到會計師事務所受到處理處罰情況的產出指標①。
四、 預防性監管對會計師事務所審計風險管控效率影響的DEA分析
(一)基于DEA-BCC靜態模型的分析
本文利用DEAP 2.1軟件對預防性監管多大程度上提高了會計師事務所審計風險管控效率進行研究。基于DEA-BCC靜態模型, 本部分主要分析預防性監管對審計風險管控綜合技術效率(TE)、 純技術效率(PTE)和規模效率(SE)的影響。其中, 綜合技術效率(TE)=純技術效率(PTE)×規模效率(SE)。具體結果如表3所示。
1. 綜合技術效率(TE)分析。一般而言, 綜合技術效率為1表明樣本單元運行相對有效, 處于0.8 ~ 1.0之間則為近似有效, 而低于0.8則為無效。在表3的結果中, 39家會計師事務所2020年度綜合技術效率均值為0.944, 表明從整體上來看, 在預防性監管下, 會計師事務所審計風險管控情況表現為近似有效, 但是依然存在進一步優化的空間。從個體層面來看, 有將近一半的會計師事務所審計風險管控效率是相對有效的, 另有9家會計師事務所綜合技術效率值高于0.9, 表現為強近似有效。因此, 約七成會計師事務所綜合技術效率能夠達到強近似有效水平, 并且在所有樣本中沒有無效單元, 進一步表明在預防性監管的風險警示機制下, 會計師事務所的風險管控效率整體比較可觀。
2. 純技術效率(PTE)分析。純技術效率(PTE)是指, 在既有規模下, 個體現有的技術、 管理水平所能達到的生產效率。具體而言, 會計師事務所審計風險管控的純技術效率是指在不受規模影響的前提下, 各大會計師事務所多大程度上能夠通過現有的技術管理水平來識別預防性監管這種風險提示, 進而利用它進行審計風險管控。如表4所示, 約一半會計師事務所的純技術效率表現為相對有效, 41.02%的會計師事務所表現為強近似有效, 僅兩家事務所的純技術效率表現為近似有效, 并且依然沒有無效決策單元。這表明, 大部分會計師事務所通過現有的技術管理水平能夠較好地利用風險提示對其審計風險進行管控, 但也有個別會計師事務所存在進一步提高的空間, 如天衡和上會。
從政策層面來分析, 截至2020年, 中注協啟動年報審計約談機制已有九年, 并且在2016年, 中注協對所有具有證券從業資格的40家會計師事務所進行了約談, 將約談工作全面鋪開, 實現約談對象全覆蓋。同樣地, 交易所問詢制度并非近兩年才推行的新政策, 早在2013年, 交易所就開始全面推行信息披露直通車制度, 并逐步將問詢內容公開透明化。因此, 隨著時間的推移, 會計師事務所可以在不斷適應的過程中逐步建立起針對這兩項預防性監管機制安排的應對體系, 利用現有的先進技術手段解讀中注協風險提示的內容、 分析審計客戶被問詢的次數及內容等, 進而使其純技術效率(PTE)表現為強近似有效。
3. 規模效率(SE)分析。顧名思義, 規模效率(SE)衡量在決策單元技術管理水平一定的情況下, 現有規模與最優規模之差。當SE為1時, 規模效率達到最優。沒有達到最優規模報酬的會計師事務所可能存在兩種狀態: 規模報酬遞增(irs)和規模報酬遞減(drs)。如表4所示, 僅有48.72%的會計師事務所能夠達到規模效率最優, 對于這部分會計師事務所而言, 無論是外部預防性監管的投入, 還是其本身為應對風險的人力資源投入, 都能夠使其獲得合理、 有效的風險管控產出。而剩余20家會計師事務所在投入產出配置上都存在一定的改善空間, 并且從其規模報酬狀態來看, 除了1家會計師事務所表現為規模報酬遞減外, 其余事務所均表現為規模報酬遞增。就規模報酬遞減的蘇亞金誠會計師事務所而言, 其簽字注冊會計師的平均執業年限達到14.69年, 高于同行業平均值13.06年, 相對于其產出而言, 表現為過度投入。本文認為可能的原因在于, 作為“本土所”的蘇亞金誠, 更加依賴于執業年限長的員工, 更加重視離職率的穩定和降低, 在發揮老員工帶新員工的“傳幫帶”效應方面還有進一步提升的空間。為人才隊伍注入新鮮血液, 可能更有助于蘇亞金誠實現規模效率的優化。而對于19家處于規模報酬遞增狀態的會計師事務所而言, 則需要進一步從預防性監管和事務所風險應對兩個維度加大投入。
整體來看, 規模效率不足是綜合技術效率未達到最優的主要動因, 有超過一半的會計師事務所未能達到最優規模, 需要根據其實際情況, 從內外兩個維度進行資源的優化配置, 從而拉動綜合技術效率更上一層樓。
4. 進一步分析。
(1)基于品牌效應的進一步分析。為了進一步考察品牌效應在預防性監管影響會計師事務所審計風險管控時所發揮的作用, 本部分基于不同的品牌認可度, 將39家會計師事務所分為“國際四大” “本土八大”③和“本土非八大”會計師事務所三組, 如表5所示。由表5可以發現, “國際四大”的各項效率值均高于本土事務所。一般而言, “國際四大”由于具有更高的品牌認可度, 聲譽機制對其便有了更強的約束作用。在受到預防性監管后, 為了避免遭到后續處罰性監管繼而流失客戶, “國際四大”對于風險提示往往表現得更加敏感, 導致其更重視利用預防性監管的風險提示, 從而對其執業過程中的審計風險進行管控。進一步從各單項效率值來看, “國際四大”和“本土八大”在純技術效率(PTE)上的差距并不顯著, 其中的政策因素在上文已經進行了分析, 此處不再贅述。兩者綜合技術效率的差距主要是由于規模效率差異拉動的。由此可見, 外部監管機構還需對本土所投入更多關注, 加大預防性監管的監督力度。另外, “國際四大”的品牌效應與其合理的人力資源配置密不可分, 本土所自身也需要進一步思考如何優化其人力資源配置。而對于本土所內部, 具有品牌效應的“本土八大”在純技術效率(PTE)上與“本土非八大”拉開了差距, 這表明缺乏品牌效應的會計師事務所在技術管理水平上還存在較大的提升空間。
(2)基于協同效應的進一步分析。為了貫徹落實習近平總書記關于完善黨和國家監督體系的重要指示精神, 2020年4月, 財政部聯合中國注冊會計師協會發布了《加強注冊會計師行業聯合監管若干措施》(簡稱《措施》), 為構建起多主體協同融合的監管工作格局提供了政策指引。本文借助于DEA方法, 將中注協約談和交易所在證監會監督指導下的問詢這兩種可能對會計師事務所產生風險提示作用的監管方式納入預防性監管的投入指標體系, 為考察和分析行政主體與行業協會的協同治理效果提供了可能。
由于會計師事務所的客戶不止一家并且涉及多個行業領域, 因此, 大大提高了其收到交易所問詢函間接風險提示的概率。相比之下, 中注協的約談往往只針對幾家年報審計工作可能存在重大風險(客戶頻繁變更事務所、 客戶業績大幅波動、 客戶面臨退市風險等)的會計師事務所。這導致受到雙重預防性監管的會計師事務所數量有限。2020年, 僅有6家會計師事務所受到了雙重預防性監管。本文利用DEA-BCC靜態模型, 將其與剩余33家僅受到交易所間接風險提示的事務所進行分組檢驗, 結果如表6所示。從整體上來看, 未受到雙重監管的會計師事務所的綜合技術效率值反而高于受到雙重監管的會計師事務所, 而這主要是因為受到雙重監管的事務所規模效率值過低。這一現象表明, 這部分受到雙重監管的會計師事務所在投入產出配置上還有待優化。為了進一步考察這一現象背后的深層次原因, 本文對2020年受到雙重監管的6家會計師事務所(大信、利安達、立信、立信中聯、天健和永拓)按照品牌效應進行分類。
表3結果顯示, 這6家會計師事務所中僅有立信、 天健兩家事務所各項效率值達到了1。結合當前注冊會計師行業的監管環境進行分析, 多頭監管和重復監管是制約當前階段聯合監管發揮協同效應的關鍵因素, 將會造成會計師事務所無所適從、 疲于應對(舒惠好和殷德全,2021)。在這種情況下, 會計師事務所能否快速調整, 配合外部監管并受益于外部監管, 就顯得格外重要。立信和天健會計師事務所在本土事務所中一直是行業翹楚, 綜合排名僅次于“國際四大”, 無論是技術管理水平還是資源配置能力都要更優于本土中小所, 因此在受到聯合預防性監管之后, 能夠得益于此, 使得聯合監管釋放出協同效應。相比之下, 利安達、 立信中聯等本土中小所在面臨雙重監管時, 可能存在難以協調開展各項工作, 正常的運作過程受擾等情況, 從而拉低受到雙重監管的會計師事務所整體的綜合技術效率值。
(二)基于DEA-Malmquist動態模型的分析
自黨的十九大強調要促進資本市場健康發展、 防范化解金融領域重大風險、 盡快建立起完善的監管體系以來, 各大證券媒體機構如《上海證券報》 《證券日報》等紛紛發表觀點: 加快對預防性監管機制的建立和完善勢在必行, 它是強化事中事后監管的基礎, 是防范化解資本市場風險的有效途徑。基于此, 本部分選取2018 ~ 2020年這一預防性監管的強化階段作為樣本區間, 利用 DEA-Malmquist動態模型, 沿用靜態模型的指標選取, 對39家會計師事務所利用預防性監管風險提示進行審計風險管控的全要素生產率變動(Tfpch)、 技術效率變動(Effch)和技術進步水平(Techch)進行時間維度的縱向對比分析。其中, 全要素生產率變動(Tfpch)=技術效率變動(Effch)×技術進步水平(Techch); 技術效率變動(Effch)=純技術效率變動(Pech)×規模效率變動(Sech)。具體結果如表7所示。
1. 全要素生產效率變動(Tfpch)分析。全要素生產效率的變動能夠反映一定期間內所研究樣本總體效率水平的變化。一般而言, Tfpch的值小于0.9屬于強退步型效率值, 處于0.9 ~ 1之間為弱退步型效率值, 而高于1的Tfpch值才是進步型效率值。從表7的結果來看, 39家會計師事務所整體Tfpch為1.04, 屬于進步型效率值, 這表明會計師事務所整體在預防性監管的助力下, 審計風險管控效率水平處于一個不斷進步的狀態。從會計師事務所個體層面來看, 28家會計師事務所的Tfpch值都能夠達到1以上, 占決策單元總體數量的71.79%。相比之下, 僅有9家會計師事務所的Tfpch值介于0.9 ~ 1之間, 2家會計師事務所的Tfpch值小于0.9, 分別為弱退步型狀態和強退步型狀態。這部分會計師事務所尚未能較好地享受外部監管帶來的“紅利” —— 預防性風險提示。
2. 技術進步水平(Techch)分析。技術進步水平反映不同時期生產前沿面的移動情況, 即相同投入的最優產出水平之比。在表7的結果中, Techch是拉動全要素生產率提升的關鍵動因, 其本身在39家會計師事務所的平均效率值上也表現為進步型, 這表明事務所整體的風險管控技術手段、 管理水平在不斷提升, 相同的預防性監管、 人力資源投入下, 會計師事務所整體能夠從中解讀出更多利于其進行風險管控的信息, 并對信息進行加工處理, 轉換為事務所在市場份額、 專業水平、 聲譽公信力等方面的核心競爭力。更具體地看, 28家會計師事務所的Techch值能夠達到1及以上, 拉動了整體均值。相比之下, 兩家Techch值處于強退步型的會計師事務所同樣值得關注。其中之一的中審亞太事務所在技術管理水平上表現出強退步性, 可見其在利用預防性監管風險提示的技術管理上還有較大的進步空間。相比于中審亞太的預防性監管投入, 另一家Techch值為退步型的會計師事務所 —— “國際四大”之一的畢馬威, 2018 ~ 2020年沒有受到來自中注協的約談, 其客戶被問詢的次數也僅為個位數, 可見其所受到的預防性監管頻次少、 力度小, 往往更多依靠其自身強大的風險識別能力進行風險管控, 更少依靠和借助于外部力量進行審計風險管控。因此, 畢馬威在應對預防性監管的技術水平上缺乏有效經驗。
3. 技術效率變動(Effch)分析。技術效率水平衡量實際產出水平相對于當前最優產出水平的距離, 而技術效率的變動就是通過比較不同時期各決策單元的技術效率水平得出的。從表7的結果來看, 27家會計師事務所的Effch值為進步型, 表明其處于一個不斷優化投入資源配置、 向最優產出靠攏的正向提高過程中。剩余12家會計師事務所的Effch值均表現為弱退步型。其中三分之二的會計師事務所都是“本土非八大”會計師事務所。因此, 在優化投入產出的過程中表現出一定的品牌效應。這表明資源的配置效率與品牌認可度密切相關。具有高品牌認可度的會計師事務所更容易受到聲譽機制的約束, 綜合表現較好, 外部監管較少介入其中也能收獲不錯的產出 —— 較高的審計質量和風險管控水平。而對于利安達、 永拓、 中勤萬信等缺乏品牌效應的中小所來說, 正是由于其合理配置資源的技術水平、 能力欠佳, 從而拉低了綜合的Tfpch值, 使其難以利用預防性監管的風險提示高效管理其執業過程中的審計風險。
(三)基于DID模型的穩健性檢驗
1. DID模型樣本選擇。自2011年起, 中注協啟用約談機制, 對會計師事務所執業過程中的風險隱患進行預防性提示。而交易所問詢機制早在2013年直通車制度頒布以前就已存在, 根源及相關政策追溯困難。因此, 為了進一步考察預防性監管對會計師事務所風險管控效率的積極影響, 提高結論的穩健性, 本文以中注協約談機制為預防性監管的研究對象, 采用DID模型對本文的結論進行穩健性檢驗。一方面, 由于受到政策影響, 本文以2010年為未實施約談的年份, 2020年為實施約談的年份; 另一方面, 由于DID需要選擇控制組和對照組進行對比分析, 本文選擇2020年受到中注協約談的6家會計師事務所為控制組, 另外選擇15家與控制組規模、 排名相似但在2020年未受到中注協約談的會計師事務所作為對照組。
2. DID模型變量定義。依據DID模型的定義和常見用法, 結合會計師事務所的相關特征, 參考已有研究成果的變量選取方式, 本文設置如下模型:
Fauditnumi=β0+β1Warn+β2year_+β3Did+Controls+ε
根據DID模型的定義及本文的結論, 預期β3為正, 表明在實施預防性監管后, 會計師事務所的風險管控效率得到了提高。參考以往的研究成果, 會計師事務所的業務收入、 注冊會計師人數、 分所數量、 事務所品牌效應等都會對其風險控制水平造成影響, 因此將其設置為控制變量, 以提高研究的精度。變量的具體定義見表8。
3. DID模型結果分析。表9的結果顯示, β3顯著為正。這表明預防性監管的實施對會計師事務所風險管控效率的提升具有一定的積極作用。相比于前文基于受到預防性監管的會計師事務所進行研究得出的結論, DID配對實驗提高了本文結論的穩健性。
在會計師事務所受到約談后, 其當年審計的客戶數量有了明顯的增加。本文以審計客戶數量作為審計風險管控效率的代理變量, 其原因在于: 一方面, 審計客戶數量多表明會計師事務所在審計過程中能夠快速、 準確找到潛藏的風險隱患, 打開審計黑箱, 從而使得會計師事務所能夠對癥下藥, 提高審計效率; 另一方面, 基于聲譽機制, 會計師事務所的客戶數量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會計師事務所風險管控水平的被認可程度。綜合以上兩點, 本文認為預防性監管的實施使得會計師事務所的風險管控效率得到了提高。
此外, 表9的結果顯示, 會計師事務所規模、 分所數量以及是否為前十大會計師事務所都對會計師事務所風險管控水平有顯著影響。其中, 會計師事務所的收入是支撐其進行內部管理、 提升服務質量和風控水平的重要資金來源; 而分所數量則關系到會計師事務所的規模化、 一體化管理水平。在會計師事務所合并的浪潮下, 中注協鼓勵會計師事務所合并分所, 實現“做優做強”的戰略目標。因此, 分所數量與會計師事務所的風險管控水平呈反向變化。另外, 會計師事務所的品牌效應對其風險管理能力提升具有正向促進作用。這與前文品牌效應分析的結論也是一致的。因此, 為助力經濟高質量發展, 會計師事務所必須提高對品牌建設的重視程度, 加強自我凈化能力。
五、 結論與建議
(一)研究結論
本文以2018 ~ 2020年為研究區間, 采用DEA-BCC模型和DEA-Malmquist模型對39家會計師事務所利用預防性監管風險提示進行審計風險管控的效率分別進行了靜態和動態分析, 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 在預防性監管方式不斷創新和豐富、 制度不斷成熟和完善、 力度持續加大的背景下, 會計師事務所進行審計風險管控的效率整體上能夠達到強近似有效, 但是依然存在一定的優化空間。第二, 在對樣本進行2018 ~ 2020年的動態分析時發現, 大部分會計師事務所的全要素生產率變動(Tfpch)表現為進步型, 表明在預防性監管的助力下, 會計師事務所整體審計風險管控效率水平處于一個不斷進步的狀態。第三, 受到雙重預防性監管的會計師事務所整體綜合技術效率(TE)均值并未高于受單一預防性監管的會計師事務所, 預防性聯合監管的協同效應未能最大限度地被釋放出來, 存在進一步改善的空間。
(二)相關建議
1. 外部監管機構需要合理配置預防性監管有限資源。一方面, 同一監管主體要結合監管對象的規模、 風險識別和防控能力、 技術管理水平等對預防性監管資源進行合理有效的規劃安排。結合前文實證結果來看, 對于“國際四大”等具有較高聲譽和品牌認可度的會計師事務所而言, 一般的聲譽機制就可以起到較好的約束作用。因此, 外部監管機構需要更加關注聲譽機制難以約束的、 綜合排名較為靠后的本土中小所, 加大預防性監管的投入。另一方面, 根據進一步分析的結果, 不同的監管主體之間要根據各自的優勢和管轄范圍對預防性監管資源進行合理有效的規劃安排, 加強不同監管主體之間的溝通和信息共享, 避免多頭監管、 重復監管, 造成監管資源的浪費。尤其要加強對中小規模會計師事務所的指導, 引導它們有條不紊地采取多主體監管下的風險應對策略, 進而提高風險管控效率, 真正有效發揮預防性監管的協同治理效應。
2. 會計師事務所需要加快構建風險提示的應對體系。預防性監管由于能夠將會計師事務所潛在的違規行為扼殺在萌芽狀態, 避免事態惡化對資本市場和注冊會計師行業造成嚴重干擾, 目前受到學術界和實務界越來越多的關注。面對預防性監管, 會計師事務所應該在不斷適應的過程中逐步建立起對監管溢出效應 —— 風險提示的應對體系, 利用現有的先進技術手段如大數據、 云計算等, 解讀中注協風險提示的內容、 分析審計客戶被問詢的次數及內容等, 進而提高其風險管控效率。此外, 會計師事務所還需進一步優化其資源配置, 提高其在受到雙重監管時的規模效率。尤其是在人力資源投入方面, 要培養更多兼具豐富實踐經驗和扎實理論功底的優秀審計人才, 也要注意并非投入執業年限越長的審計師, 風險管控效率就會越高, 而是要不斷優化人才隊伍, 發揮老員工帶新員工的“傳幫帶”效應, 才能高效識別審計風險, 實現會計師事務所的可持續發展。
【 注 釋 】
① 處理處罰指標計算公式為:刑事處罰總數×3+行政處罰總數×2+行業懲戒總數×1。
② irs表示規模報酬遞增;drs表示規模報酬遞減。
③ “本土八大”是中國審計市場上最具規模的八家會計師事務所。原八大之一的瑞華在2019年康得新財務造假案后排名急劇下降,目前本土八大所包括天健、立信、信永中和、大華、天職國際、容誠、大信和致同會計師事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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