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康枻淼
廣義上講,以實體小說為基礎改編的廣播劇也屬于有聲書的范疇,但在創作過程中要在原著的基礎上適當調整稿件,讓聲音可以被“看到”,這不僅需要演播團隊有扎實的基本功,還要求有嚴謹細致的工作態度與匠心精神,篩選出能與原著相匹配的聲音元素,方能廣泛傳播“聲音文化”。本文將試從廣播傳播符號的三大要素,即人聲、音樂、音響三個角度出發,討論它們在廣播劇中的具體運用。
“廣播”和“劇”原為兩個不同的概念,“劇”在名詞范疇中意為“劇作”,而“廣播”作為傳統媒介的三大巨頭之一,自誕生之日起就肩負著傳遞信息、傳播文化的崇高使命,這二者的結合無疑是劇目在表達方式上的創新與挑戰。從通俗意義而言,廣播劇是指充分調動感情、運用有聲語言播講及配合若干符合該劇作的音樂和音效設計,最終創作合成的劇作。小說廣播劇是廣播劇大類中的一個分支,在創作過程中不僅要忠于原著,更要在此基礎上充分調動情感,通過調動有聲語言詮釋不同人物,以聲帶面,從而彌補缺少可視化表達這一缺憾。聲音是廣播劇中的重要符號,是聽眾唯一能獲取的重要媒介。如果說播講小說原著是二度創作,那么聽眾通過聲音建構想象畫面則是三度創作,即聽眾基于作品融入自身的想象與見解,深入其中理解作品含義,沉浸在作品之中。
廣播劇自1924 年誕生以來,雖未經百年滄桑巨變,但也經歷了由盛到衰。現如今在新媒體、新技術的強勁催化下,廣播劇創作正在大踏步地追趕時代的腳步,響應時代的號召,持續優化故事內容,大力創新表現形式,以觀眾喜聞樂見的形式廣泛傳播中國之聲。
廣播劇的存在不僅為殘障人士提供了獲取影視劇的資源,還滿足了他們的心理需求和精神需求,更是為人民大眾提供了娛樂消遣的方式。據有關數據顯示,2020 年用戶規模為5.7 億人次,2021 年中國有聲行業市場活躍用戶規模達8 億人次,互聯網在線內容消費群體迎來了爆發式增長,聽書人群較以往而言呈倍數增長。由此不難發現,整個有聲業態已悄然發生質變。現如今人們的生活方式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娛樂方式也有所轉變,因此廣播的伴隨性尤為顯現,不僅為通勤的上班族提供休息契機,更是為宅族群體帶來陪伴式體驗。
聲音是廣播劇中起主導作用的符號,一般而言,廣播劇中的聲音大致包括人聲、音樂、音響。有聲創作缺少畫面的表現,聽眾所能接收到的信息都是由創作者合成的聲音而決定的,不同的聲音會營造和渲染出不同的場景氛圍,因此富有情感的人聲、合理化的音樂、沉浸式的音響對于廣播劇的創作尤為重要。
人聲的塑造。一、有聲語言的規范。如果說語言是廣播劇聲音的載體,那么普通話的規范程度必然是播講的源頭活水。規范不僅指的是重音、節奏、停連等基本功,更需要以情帶聲,使有聲語言具有一定審美性。此外,“控制”在整個創作過程中顯得尤為重要。口腔的控制主要依靠肌肉記憶和唇舌力度,只有達到“兩頭緊、中間松”的程度才能使有聲語言更具動態性,更能清晰飽滿且擲地有聲。氣息的控制也直接影響到聲音的形態,如果塑造的角色為青壯年,那氣息應強、沉、穩;若塑造角色為老年,則氣息可能弱、虛、飄。有聲語言帶給聽眾的是美的享受與感悟,有時聽眾也能沉浸其中,跟隨情節的發展猜測故事的走向。
二、旁白與對白的功能。人聲范圍較廣,例如咀嚼、說話、宣泄情緒時發出的聲音都屬于人聲范疇。廣播劇中的人聲大致包括旁白、對白、畫外音、獨白等,在本文中主要討論旁白和對白兩種類型。通過旁白,聽眾能很準確地了解到故事發生的時間、背景、故事梗概以及對故事的簡短評述議論。旁白也可以作為主人公的獨白而存在,從主人公的第一視角出發,串聯起整部劇情,有時也可以是作者的主觀性自述,多用來追憶往事。
對白最能彰顯人物性格,人物的主要形象塑造都是依靠人物對白來完成的。雖然對白稱得上是整部廣播劇的“地基”,但塑造不同的人物同樣值得反復推敲,創作人員需要依靠原著進行二度創作,需要先理解原著人物的對白臺詞及內在語后才能更好地理解角色、詮釋角色。相較于影視劇,廣播劇缺少了畫面傳遞信息這一功能,因此對人聲有更高的要求。演播人員可以調整身體姿態、語流、語氣、音調等詮釋不同人物角色和性格,幫助聽眾沉浸在劇情中。
音樂的選取。 音樂作為一種古老的藝術形式,在歷史的長河中煥發著奪目絢麗的光彩,無論是“陽春白雪”還是“下里巴人”,總能在聽眾群體中引發共鳴。音樂能夠奠定整部作品的情感基調,能夠調動聽眾的情感性與積極性。為一部廣播劇選配適當的音樂能快速調動聽眾情緒,使聽眾盡快融入劇情中,并與劇中人物產生共情。
音樂的選取要考慮劇作的整體風格,注重整體性。一般而言,在每一集開篇,音樂會緊跟旁白適時響起,起到渲染環境氣氛、直擊人心的作用。在劇中,從開端到高潮再到結尾,要緊跟劇情的情節適當調整音樂的選取,讓音樂更好地助推劇情的走向與情感的起伏,因此廣播劇的音樂選取和安排尤為重要。例如,若想要構建一種空靈幽靜的大自然場景,那音樂勢必要高雅、悠揚;若想要營造一種歡樂的氛圍,那音樂的選取則要輕松、愉悅。以廣播劇《紅樓夢》為例,在第六回《劉姥姥一進榮國府》中,在表現劉姥姥進府時并沒有依靠旁白,而是響起了一段鼓點節奏強的音樂作為轉場,上一幕還是劉姥姥與周瑞家的在對話,緊接著下一幕就已經是鳳姐和劉姥姥的對話了,此處的音樂選取得十分巧妙,既讓觀眾有了心理適應的過渡,又凸顯了劉姥姥與榮國府環境的格格不入,比起旁白的有限性表達,音樂的融入讓畫面呈現得更加立體。
想要打造一部實體小說廣播劇,工作量是十分繁重的,所以需要團隊支持和演員調配協同發力,要切記不可開頭“精”,結尾潦草收場。另外,過度堆砌音樂也是最忌諱的,只有給劇作搭配恰當且準確的音樂,才能“鎖”住聽眾的耳朵。
音響的設計。音響大致分為實況音響和音響效果兩種,用來表現現場場面和環境氣氛的聲音稱為實況音響,實況音響在廣播電視節目中發揮著再現事實、增強節目現場感的作用;音響效果也稱音效,具有真實感,但不具備客觀真實性,往往是由聲音傳播者制造或轉借來的聲音,只能用于表達虛構時使用。
廣播劇素來有以聲奪人的優勢,一部廣播劇可以細分為多個劇集,每個劇集中有不同的故事情節,在構建不同的場景時需要仔細考量音效的設計。廣播劇中最常見的音效大致可分為四類,第一類為人類發出的聲音,如呼吸聲、腳步聲、笑聲等,若細分還可根據性別、年齡等來劃分。第二類是表現自然環境的音效,如風聲、雨聲、雷電等。第三類是表現日常生活場景的音效,如餐廳、集市、醫院里的聲音等。第四類是表現交通工具的音效,如汽車、輪船、飛機等發出的聲音。以上列出的音效若想應用到廣播劇中,勢必涉及到音效的挑選和剪輯,無論是創作影視劇還是廣播劇,都要求“以真實至上,以細致為先”,為聽眾營造真實可信的環境,如此聽眾才對該劇作有更強的信服感。例如想要描述一段空靈幽靜的自然環境,除了語言的表達之外還要配以鳥叫聲、溪流聲、樂器聲,只有這樣才會和語言、音樂融合為一體。以實體小說改編的廣播劇《第一爐香》為例,故事的開篇在講述威龍去姑媽家路上的這一段劇情時,演播人員不僅利用若干環境音響將周遭環境刻畫得極為細致,就連其中腳步聲都設計得極為精妙,并考慮到威龍的年齡,將腳步聲設計得極其輕快,十分符合劇中人物的設定。
將聲音“可視化”,增強敘事張力。 廣播劇完全依靠聲音的塑造,演播人員需要通過劇本為聽眾打造一個二維的平面空間,這時聽眾可以通過聲音充分調動想象力去塑造一個有形、有意、有情的三維空間,在這個二維向三維轉化的過程中,聽眾其實也參與到了創作當中,充分利用耳朵追劇。對于人物樣貌、顏色、形狀的表現而言,畫面無疑更有優勢,但廣播劇是以聲音為載體,因此就需要演播人員反復研讀原著,修改劇本,通過語言來描繪看不到的畫面。在廣播劇《第一爐香》中,當旁白在描述威龍穿著打扮時,文稿為:“她穿著南英中學別致的制服,翠藍竹布衫,膝蓋下面是窄窄的褲腳管兒,短背心外面是一大截長衫……”通過幾個簡單的形容詞便能想象到威龍的裝扮是符合當時香港的絕大多數女大學生的裝扮的,并與后面不羈的形象形成鮮明的對比,聽眾也由此充分展開想象,思考威龍在未來遭遇了怎樣的變故才會徹底改變人生軌跡。此外,以晉江文學城的同名小說改編而來的《殺破狼》為例,其中一段關于描述葛胖小和曹娘子二人的外貌特征以及在二人之間對話的設計上極有巧思,旁白描述二人年齡為“十來歲”,描述體態特征時,用到“細高”和“矮胖”這兩個詞匯,較為鮮明地讓聽眾在腦海中構建兩人的畫像,演播人員也由適齡男性配音演繹,最大限度保留了少年感,更增添了可聽性。
通過聲音引發聽眾共鳴。馬爾塞·馬爾丹指出:我們都可以發現音響的視覺化,人是一個整體,人的感覺器官顯然都是互通的。”[1]這段話并不難解讀,人們在任何時候聽到某個或某些種聲音都會為它想象并營造一個合理化的空間,通過這些聲音讓二維平面立體化,這也屬于姚斯所講的“期待視野”的范疇,即人們根據會自己以往的經驗來判斷這段聲音應該出現在哪個場景中,因此當他們再次遇到某個熟悉場景時也希望是與之相匹配的聲音出現。盡管聽眾看不到畫面,但可以通過聲音來構建隱喻的畫面,這往往比直觀的畫面更有深意。例如,要想表現“集市”的場景,如果只是一味地通過語言來敘述則顯得“畫面”累贅且過于生硬,而此時為了展現一幅集市的全景圖,還需要融入一些符合該場景的環境音效、人聲等,如群雜聲、叫賣聲、自行車鈴聲等,才能使該場景真實可信,符合聽眾心理預期,并能將聽眾引入其中,增強聽眾的沉浸式體驗感。
進入融媒體時代,人們獲取信息的方式和渠道已悄然發生改變,然而“快”是第一要義。如今人們的精神文化需求已大幅提升,對廣播劇質量的要求也愈發嚴格。第十九次全民閱讀調查報告顯示,2021 年,我國超三成(32.7%)成年國民養成了聽書的習慣。[2]因此,廣播劇要想在未來實現可持續發展,就要制作出大量符合聽眾口味、內容多元的廣播劇作品。相較于看書,“聽書”才符合當下受眾的生活常態,利用一段不長不短的通勤時間,聽一部立意深遠的經典小說,也可謂是當代青年的小幸福了。
創新表達, 把握尺度。 互聯網的發展推動了新技術的革新與進步,衍生出各式各樣的傳播渠道。近年來,隨著一系列以同名小說為題的廣播劇在“荔枝FM”“蜻蜓FM”“喜馬拉雅”等APP 上線,“耳朵經濟”也被高度重視起來。人們不再傾向于在固定場景中追劇、讀書,取而代之的是移動場景下的伴隨式“聽劇”,這無疑是一種傳播和接受的雙重創新。廣播劇創作團隊需要把握好時代脈搏,持牢傳播中國故事、傳遞中國聲音的話筒,提高鑒別力,摒棄糟粕文化,忠于原著,投身于創造大眾喜聞樂見的廣播劇的實踐中。
真實可信, 規范合理。 廣播劇盡管缺少了可視化的表達,但聽眾是通過一重重聲音碎片構建起“聲臨其境”的想象空間的。聽眾通過聽覺營造場景,充分調動想象力,情緒跟隨情節的跌宕起伏而發生變化,正如著名劇作家曹禺先生所言:“廣播劇的藝術家,給聽眾留下一個廣闊天地,使聽眾參與了創作。聽眾是廣播劇的創作者。”由此可見,聽眾與廣播劇的關系是在同一個場域下的良性互動,因此廣播劇的聲音要真實可信,例如在廣播劇《三體》中,在描寫大自然環境時運用了諸多音效,如蟬鳴、溪流、風聲等,充分還原了原著中的大自然場景,這無疑提升了聽眾的信服感,增強了聽眾黏性。
泱泱華夏,文明博大。優秀傳統文化是廣大文藝工作者取材的璀璨寶庫,“小說”更是隨著時代的發展而發展的。廣播劇創作者要肩負起國家賦予的講好中國故事的使命與擔當,更應秉持初心,堅定文化自信,發現、發掘、發揚更多“三精”文化作品,探索更多的傳播形式,助力富有中華文化之美的廣播劇走向世界。
在互聯網時代,視覺經濟逐步轉向聽覺文化,隨著5G時代的到來,人們將逐步走進萬物互聯的時代,技術的革新推動著廣播劇創作的進步與發展,人聲錄制的部分可以通過AI 智能來實現,合成制作也可以通過計算機來完成。但值得注意的是,無論廣播劇行業未來走向如何,AI 智能語音始終不能取代人聲,內容為王的創作原則不會被打破,優質的內容供給始終是廣播劇的內核與實質。當前網絡傳播已經成為宣傳的助推器,廣播劇與實體小說之間的良性互動已然形成,也已經有效構建起讀者與聽眾聯合的機制,共同推動實體小說走向全民閱讀的陣營中來,助力廣播劇持久發力,“聲聲”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