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相“爭”智者勝

陳魯民

古今中外的文學界里有不少父子作家，他們之間既有傳承也有創新，既有合作也有競爭，趣事頗多，美談不少。如果說對于軍人之爭而言，是狹路相逢勇者勝；對文人父子來說，則是父子相爭智者勝。

北宋的“三蘇”既攜手又相爭，各放異彩，各有建樹，都是了不起的文學家，都有傳世佳作，也都進入唐宋八大家行列。但全面比較起來，兒子蘇軾的綜合得分要明顯高于老子蘇洵，他的詩詞文賦無所不精，書法繪畫皆為巨匠，憑借的就是罕見的天才與智力，當然，苦難困厄的磨礪也使他獲益匪淺。

東漢曹氏三父子的相爭，別具情趣。雖然他們都是文學大家，以“三曹”聞名于世，但比較起來，曹植的文學成就要高于父親曹操，當然史學界對這一判斷有不同意見。曹植也是贏在才能與智慧上了，誠如謝靈運曰：“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獨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

法國作家大仲馬與小仲馬的父子相爭，也是各有千秋，各得其所。大仲馬以厚重老成占優，小仲馬以新鮮奇異領先。你有《基督山伯爵》技壓群雄，我有《茶花女》驚艷天下。父子倆都是高智商，思維敏捷，下筆如神，算是旗鼓相當，打個平手。

李白的兒子李伯禽則遠遜于父親，雖然時人夸他“長能持，幼能辯，數梯公之德，必將大其名也已矣”。他自己也很努力，很用功，曾有與父親一爭高下的想法，但智力差距在那里放著呢。李白活著時，眾人看他的面子，對李伯禽尚有幾分照拂；李白死后，李伯禽很快落魄，既無法入仕做官，又無法寫詩賣文，最后貧困潦倒至死。李白父子相爭，兒子算是完敗。

海明威的小兒子格里高利自幼愛好文學，聰明伶俐，曾被父親寄予厚望，希望他承接衣缽成為作家，但其智力與才能顯然比父親差得太遠，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寫來寫去，沒寫出名堂，最后成了一個失敗作家，有近二十年沒出版任何作品，沒有稿酬版稅，連吃飯都成問題，根本不是父親的對手。

作品不是對手，他就在別的地方找補。父親去世后，他娶了父親晚年的情人，一口氣生了三個孩子，這方面的競爭倒是不輸給父親，父親也是三個孩子。后來，他每況愈下，越混越慘，還做了變性手術，又因精神錯亂鬧事，被警察抓了，最后病死在監獄里。海明威是世界級的大作家，兒子則是個不知名的三流作家，兒子也沒競爭過父親。

畢竟，人的容貌、身高可以遺傳，脾氣、秉性可以遺傳，但天才和智慧不會遺傳，水平和能力不會遺傳，所以，文章方面想超過父輩是很難的事，多數都湮沒無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