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斌 李靖


由吳炫輝執導,古天樂、劉青云等人主演的科幻電影《明日戰記》將故事場景設定在未來空間,講述因生態環境的破壞,隕石墜落地球,外星植物“潘多拉”吞噬城市,危及全人類,未來戰士小分隊臨危受命拯救地球的科幻故事。歐美大多數科幻文藝作品皆帶有強烈的“科技悲觀主義”風格,關注因科技進步引發的種種人類生存問題。電影《明日戰記》無疑受到這種風格的影響,同時,該片以人文理性的視角來反思人類活動對生態的破壞,將東方美學風格嵌入科幻想象空間,用獨特的空間想象、文化認知和美學塑造方式避免了對視覺特效技術的過度依賴,創新了國產科幻電影的敘事范式。電影《明日戰記》主創團隊專門成立特效公司,經歷8年,整體投資達4.5億元港幣,該片獲得了“中國第一部科幻機甲大片”的贊譽。
一、意象塑造:敘事策略解讀
美國符號論美學家蘇珊·朗格認為:“藝術品作為一個整體,就是情感的意象。對于這種意象,可以稱為藝術符號,打通了意象與符號之間的壁障。”①意象是客觀物象、主觀情感相融合所形成的藝術形象。國產科幻電影《明日戰記》融入了港式警匪片的敘事模式和現實主義東方想象的美學風格,并具備較高的電影工業水準。
(一)意象構成:科幻景觀的想象
美國電影理論家喬治·布魯斯東在《從小說到電影》一書中提到:“在電影中,空間是首要的。”②空間構造是科幻電影敘事的核心,科幻電影的空間是基于科技的超前想象,是超現實的“想象之境”。因此,科幻電影將鏡頭對準未知的時空場景,用獨特的科幻話語來塑造新的視覺奇觀。[1]電影《明日戰記》構建了人類文明“從危機到重建”的完整敘事脈絡,審視后人類社會發展的無限可能。影片開篇便以“簡約”的旁白方式講述故事背景,由于工業、戰爭及氣候等因素影響,大氣污染嚴重,人類不得不通過修建“空中天幕”的方式來將地球罩住。不料,隕石墜落,砸破天幕,并帶來了外星生物“潘多拉”,地球陷入毀滅危機——由此為觀眾展開充滿想象力的科幻劇情。
(二)意象生成:東方想象的美學風格
電影藝術的意象生成與塑造直接關系到影片的美學風格表達。研究者利用電影意象闡釋學建立意象生成、識別、理解及闡釋方法,精準識別電影作品的功能性與觀念性內涵。[2]電影《明日戰記》關注人們普遍面臨的生存焦慮,創設刑天、巨鯨、飛魚等形態各異的原創機器人,設計出具有東方想象風格的故事場景,借助科幻意象、視聽空間和故事認同與敘事主旨實現了有效呼應,亦由此形成了明顯區別于歐美科幻電影的敘事范式與話語體系。
(三)意象書寫:藝術想象的風格創設
法國思想家、導演居伊·德波認為:“在以影像為中介的景觀消費中,媒介建構出來的幻象并非真實的事物本身,景觀作為一種新的工具,不僅制造需求、引導消費,更重要的是它遮蔽和再生產現實。”①在新的視效技術推動下,科幻電影的視覺表達已超越了單一的藝術想象,創作者能夠在削弱現實世界真實感的基礎上,創造、建構出完全區別于現實世界的故事空間。[3]電影《明日戰記》設計了“穿戴式”機甲的嵌合式“賽博格”②,設計仿生機甲機器人大戰的場景,既增加了影片看點,也為觀眾帶來獨特的視覺奇觀。可見,該片在虛構故事的生動表達與空間構造中,用虛實疊合、真幻一體的視聽語言使觀眾生發出相應的認同感與共鳴情緒。
二、空間構造:敘事特征解析
科幻電影既是電影工業科技發展、應用水平的直接體現,也是對未來社會的意象表達與空間想象。電影《明日戰記》沒有過多關注科技元素,而是采用合理的科幻審美表現方式與話語范式,營造出全新的想象空間。
(一)星際視野:意蘊空間的構造
澳大利亞學者格雷姆·特納在《電影作為社會實踐》一書中提出:“從影片的敘事和意義中我們能夠發現我們的文化是如何認識自我的”。③科幻電影通過呈現特殊影像,建構獨特敘事文本,直接影響大眾對未來空間的感知。歐美科幻電影普遍傾向于“文明終結”的悲觀主義、“英雄救世”的個人主義,忽視了應有的人文情懷。[4]電影《明日戰記》中創設了非人類的外星生物形象“潘多拉”,將敘事對象擴展到非人類群體,在星際視野中來構建科幻景觀影像。影片將故事場景設置在生態日益惡化的后人類語境下,跳脫“人類中心主義”,打造出基于“后人類想象”的亦正亦邪的“潘多拉”形象。影片最后,科學家對“潘多拉”進行基因改造,用其拯救了地球環境——由此喚醒觀眾愛護地球、維護生態的意識,實現了敘事理念在科幻影像空間中的生動“投射”。
(二)想象轉換:未來空間的筑造
德國哲學家瓦爾特·本雅明認為:“人類的感性認識方式,是隨著人類整體性生活方式的改變而改變的。”④科幻電影《明日戰記》為使觀眾獲得“毫無違和感”的觀賞體驗,通過搭建實景和充滿張力的運鏡,塑造出特效逼真的硬核機甲、賽博朋克風格的空中堡壘,筑造了亦真亦幻的未來空間。據統計,影片整體使用了超過90%、近1700個特效鏡頭,僅“車上大戰”“空戰”兩場戲的特效鏡頭就超過了800個。⑤該片追求上佳的視效品質,重點突出機甲博弈過程,在景別、構圖設計、色彩應用及景深方面皆有拓展,為觀眾帶來充滿科幻美學風格的視覺體驗。
(三)時空交錯:虛構空間的融合
學者陳旭光認為:“科幻電影是在科學或者偽科學的基礎上,建立一個與現實世界有別的故事世界,并在新的世界觀內講述幻想故事。”⑥視覺空間始終參與電影敘事過程,科幻電影創需關注受眾的審美理念與精神需求,采用新奇的敘事范式、多元化的影像語言和極具創意的先鋒表達,構建符合大眾審美的虛構空間。[5]電影《明日戰記》敏銳把握大眾科幻審美新需求,運用警匪、動作類型與科幻的雜糅敘事,將東方文化以合理的方式融入時空交錯的奇幻情境,進而在革新敘事手法、詮釋人文情懷的基礎上,展現出創作者對國產科幻電影的獨特思考。例如,該片汲取了港式警匪片的創作風格,采用閃回鏡頭的敘事方式講述主人公泰來與鄭重生的兄弟情誼,使充滿虛擬想象的科幻電影呈現出生活質感。與此同時,影片還將港式動作片的創作經驗與機甲打斗的科幻場景相融合,在增加動作流暢度的同時,為觀眾帶來似曾相識的動作片觀影體驗。
三、主旨表達:敘事美學風格探析
科幻電影《明日戰記》針對人類活動對地球的負面影響進行評價、反思,以“重生”的方式,表明即使面對“世界末日”,人類仍然愿意為了重建家園而奮爭的主旨,強調了只有人類無私無畏的自救,才能解決“末日”難題。
(一)機甲美學風格
機甲是科幻電影中“人機共同體”創意的切入點,通過引入“類人生命體”、人控機甲等形態,打造出“人機對抗”的矛盾空間。電影《明日戰記》從人機大戰到人機共生的矛盾轉化,營造出面對“末日”危機,人類集體協作、共同紓解困難的宏大想象。片中,新穎的機甲裝備、智能武器等科幻元素比比皆是,創作者用精致的視覺特效、高燃的動作畫面,展現未來戰士與外星怪物的搏殺場景。機甲是凡人獲得超能力的重要方式,主人公泰來與鄭重生穿上機甲后便化身為強大悍勇的機甲戰士。影片中的“機甲想象”始終以人類為中心,即使在最后,機甲做出了反人類的破壞行為,但這只是基地總指揮李升為了繼續保存“天幕”而采取的破壞計劃,是人類主導、操縱的結果。影片由此明確表達了機甲無法超越人類情感及人性控制的觀點。
(二)科幻現實主義美學風格
美國電影學者克里斯蒂安·黑爾曼在《世界科幻電影史》一書中提出:“科幻電影描寫的是發生在一個虛構的,但原則上是可能產生的戲劇性事件。”①國產科幻電影將東方美學、現實主義融入科幻想象過程,塑造出超現實的科幻意象,并在中西方文化融合、碰撞中,構造了充滿多重張力的時空。[6]與西方科幻電影的“超級英雄式”敘事架構不同,電影《明日戰記》具有濃厚的“中式元素”風格,創作者將中華傳統武術與港式動作戲相結合,使原本科幻感十足的機甲大戰同時具備武術套路與動作風格。此外,由古天樂飾演的“泰來”、劉青云飾演的“鄭重生”,他們的名字也與中華傳統文化中“否極泰來、涅槃重生”相對應,而機甲“刑天”“窮奇”的命名亦源于傳統神話故事。片中,主人公鄭重生反復強調自己的命運結局由自己來書寫體現了國人堅韌果敢的品質。值得一提的是,片名《明日戰記》既是對現實問題的延伸,也是對未來隱患的預警,旨在啟迪受眾反思當下的生態環境問題。
(三)災難與希望并重的敘事風格
美國學者羅伯特·麥基認為:“故事一旦缺乏可信性,移情作用便會消融。可信性是指一個內部連貫的世界,其規模、深度和細節都能自圓其說。”②與西方科幻電影所描述的“世界末日”相比,國產科幻電影僅將“世界末日”作為敘事背景,而將敘事重點更多放在了對社會矛盾及生態沖突背后的成因揭示上,彰顯出特殊的人文情懷。[7]電影《明日戰記》中的“潘多拉”不僅具有極強的毀滅性,也同時具備“拯救”地球的特殊能力,為了應對它,人類計劃研制具有攻擊性的基因子彈。當首次改造行動失敗后,為保護僅存的人類基地,軍官譚冰決定放棄“改造潘多拉”的A計劃,轉而實施“炸毀潘多拉”的B計劃。出于避免引發恐慌的考慮,該計劃并未告知大眾,這意味著16萬人會在毫不知情的狀況下犧牲。危機之下,泰來發現炸毀“潘多拉”是“天幕”派的陰謀,如果改造成功,“潘多拉”足以替代“天幕”保護地球,“天幕”派的主導地位將會受到動搖。最終,來自人類的“內鬼”被泰來、鄭重生等揪出,基因子彈改造了“潘多拉”,主人公在成功救世的同時,也實現了個人自救。
結語
國產科幻電影《明日戰記》講述人類在自我救贖中延續地球的生命的故事,歌頌了集體協作價值的特殊意義,推動了東方美學風格與科幻敘事的融合,實現了國產科幻電影的敘事突破,并促使觀眾對保護地球、維護生態環境等主旨進行思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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