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驗

顧阿姨得了一個外孫——忱忱。忱忱今年五周歲，個頭長得像七歲。過完春節，爸媽外出工作，將他送到外公家。外公要他叫顧阿姨外婆，他叫得甜，叫得脆，叫得顧阿姨喜笑顏開。顧阿姨每天接送忱忱去幼兒園，與這個小外孫的感情與日俱增。星期天，顧阿姨和外公帶忱忱去海洋館參觀，買了兩張成人門票，帶著忱忱過檢票口。忱忱過年長個，身高超過1.2米購票線，被檢票員攔下來，要求補一張5元錢的門票。

顧阿姨很驚訝，“不會吧？孩子剛剛五歲，絕對沒這么高。前幾天我們剛給他測量過，是1.17米，不信叫他重走一遍。”說著把忱忱拉回來，趴著他耳邊悄悄說：“這回你貓著腰走過去，省下5元錢外婆給你買禮物，買你喜歡的。記住，貓腰。”

忱忱吃驚地看著顧阿姨，好像不認識這個外婆似的，挺直身子通過檢票口，身高再次超過1.2米購票線。顧阿姨這回無話可說，只好花5元錢給忱忱補了門票。

進入海洋館大廳，顧阿姨覺得吃了虧，心有不甘，將忱忱拉到一邊問話，“你平時是一個聽話的孩子，怎么今天外婆叫你貓腰你非要挺直腰桿呢？”

外公也加入進來，要忱忱說出道理。

忱忱繃著臉，不說話。

顧阿姨說：“你要不說，過一會我們就不去看海豚表演了。”

外公則說：“你要說得對，我們還會獎勵你。”

忱忱終于開口，說：“我害怕。”

顧阿姨和外公很吃驚，“你怕什么？”

“怕你們。”

“怕我們？怕我們什么？”

“你們剛才在路上說了什么？”

剛才，顧阿姨和外公在公交車上說，街邊有人免費送雞蛋，送電水壺，叫老年人去聽講座，然后推銷保健品，一千元錢只收五百。買的人回家一查，騙人，全是假的。

忱忱問：“你們恨這種騙子嗎？”

外公和顧阿姨都說：“可惡！”

忱忱板起臉說：“我覺得你們一個是假外公，一個是假外婆。”

外公嚇一跳，“忱忱不許亂說！”

“我沒亂說。”忱忱反問，“既然你們是真外公真外婆，為什么想要一個假外孫？”

“假外孫？”顧阿姨和外公不明就里。

忱忱貓起腰，躬身向前行走給外公和顧阿姨看，“我要這樣通過了檢票口，不就成了你們的假外孫嗎？你們的真外孫身高超過1.2米，假外孫身高只有1.17米。”

顧阿姨張大嘴巴，現出一個驚訝的表情包。外公反應很快，馬上替顧阿姨打掩護說：“忱忱，你今天表現得非常棒！外公外婆事先沒有告訴你，我們在家里就商量好了，要在海洋館檢票口對你進行一次誠實檢驗，多虧你沒貓腰，為外公外婆保住了真外孫！”

“檢驗？”忱忱感到很意外，“真的呀，外婆？”

顧阿姨羞紅了臉，順著外公的話下臺階，“是真的，我們早就想考驗你一下，看看你是不是一個誠實的孩子。你果然誠實守信，今天外婆要特別獎勵你。”顧阿姨掏出10元錢給忱忱，“去買你的愛吃的吧。”

忱忱笑了，飛快地朝館內的小超市奔去。

顧阿姨感激外公說：“多虧你腦子轉得快，不然我真不知該如何面對忱忱。”

外公幽默地打了一下自己的臉，說：“你面子上過去了，我卻做了一次假外公。”

這下顧阿姨不淡定了，檢討說：“說真的，我也非常討厭貪小便宜的人，在公廁里拿免費手紙，在商場領取免費禮品，凡事斤斤計較，到處揩油，沒想到我也暴露出這個毛病！這要是忱忱說給他媽媽聽，你女兒會怎么看我，還會同意你娶我這個后媽嗎？”

外公有點慌，急忙說：“誰也不可能一點毛病都沒有，你意識到問題就好。”顧阿姨剛要說什么，外公暗示忱忱回來了。

忱忱手捧一桶爆米花跑回來，興奮地問：“外公，外婆，你們大人也經常接受檢驗嗎？”

顧阿姨說：“是呀，人一輩子都要接受檢驗。”

忱忱問：“誰檢驗你們呀？”

顧阿姨看看外公，外公說：“我們由社會方方面面來檢驗。”

“怎么檢驗？”忱忱追問。

顧阿姨不知怎么說是好。

外公說：“比如你，你就測出了我們誠實不誠實。”

“耶！”忱忱伸出剪刀手，牛氣地笑了。

解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現居北京。

編輯? ? 沈不言? ?78655968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