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布拉德福德·德隆:美國財政部前副助理部長,現任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經濟學教授、國家經濟研究局副研究員
對于未來的看法,樂觀主義者認識到,我們仍有可能避免陷入美國的第二次鍍金時代。
在鍍金時代,生產能力從為民眾提供必需品和便利,轉而被用于在尋求地位和其他無價值行為領域的過度開支。繼承得來的財富往往發(fā)揮著主要作用,往往被用于阻止和延遲任何可能顛覆現狀的改變。
樂觀和悲觀主義者一致認為,擺脫鍍金時代將促使解決阻礙人類進步的其他問題變得更加容易。它可以削弱那些從環(huán)境污染和民主破壞中獲益的社會力量。不平等將無法繼續(xù)阻礙市場經濟發(fā)揮其找到眾包解決方案的能力。
什么是樂觀主義?美國曾于19世紀末最終擺脫了首次鍍金時代,那是因為它接受了移民、專業(yè)知識和共同利益——這是隨后的美國世紀的基礎。
一是移民問題。在20世紀初的幾十年間,外國出生的人口占美國總人口的比重不亞于現在,這令人深感憂慮。但這種憂慮所助長的不僅是人們要求“關閉邊境”,它還為促成移民及其子女融入美國社會的政策提供了助力。這意味著為階層上移創(chuàng)造實實在在的途徑,借助美國的基本神話來吸納新移民(尤其美國是移民國家)。
二是專業(yè)知識。20世紀初,許多精英就充分理解鍍金時代并沒有創(chuàng)造出一個足夠好的社會。雖然共和黨是富人的天然大本營,但那時的美國總統(tǒng)西奧多·羅斯福(美國第26任總統(tǒng))卻擁有足夠的遠見,理解有必要控制“大財閥犯罪”。同樣,“鋼鐵巨頭”、卡耐基鋼鐵公司創(chuàng)始人安德魯·卡內基也擁有足夠的遠見,理解私人財富代表著公眾信任,他明白“帶著如此巨額財富死去的人是可恥的”這一道理。而美國第31任總統(tǒng)赫伯特·克拉克·胡佛也擁有足夠的眼光,理解美國政府的任務是協助在整個經濟中傳播設計、管理和組織知識。
這些大人物都明白:哪怕是最個人主義的社會也需要實現某種程度的社會團結。法國政治家阿歷克西·德·托克維爾曾指出,“正確理解美國人自我利益”的基礎,是我們自身的繁榮有賴于確保擁有獨立和繁榮的鄰居。此外,集權主義所帶來的危害,讓所有人意識到良好社會的脆弱性。當時,鮮有人為了能分到更多政治和經濟蛋糕去冒險通過將制度和規(guī)范推向崩潰的邊緣而危及其自身利益。
一言以蔽之,所有人都認識到政策調整的必要性。就連美國的富人也并未從鍍金時代極高的收入和財富不平等中獲益。
悲觀人士認為,這次歷史不太可能重演,今天的共和黨人完全不同于他們的前輩。就連像威拉德·米特·羅姆尼這樣的溫和派貴族,也未擺脫將47%的美國同胞描述為自愿受害者,“相信自己有權獲得醫(yī)保、食物和住房等一切福利”。他在競選2012年總統(tǒng)時表示,“我的任務不是擔心那些人。我將永遠無法說服他們,他們理應承擔起關注自己生活的責任。”
今天,羅姆尼的同僚們往往更為激進,譴責從“喚起暴民”、將我們“出賣給中國的大型科技企業(yè)”到強制接種疫苗(即“現代隔離制度”),以及教育美國人,盡管他們的國家可能非常偉大但卻并非事事都好。這或許僅僅是為了滿足激進派需求的虛張聲勢。回想2021年,共和黨曾就是否保留眾議員利茲·切尼的眾院共和黨會議主席職務進行過無記名投票,當時有145名議員投票贊成,僅有61人表示反對。同樣,17名共和黨參議員投票支持推進美國總統(tǒng)喬·拜登的2021年基礎設施計劃,而眾議院共和黨人則僅以149票對71票的優(yōu)勢支持拜登和眾議院議長凱文·麥卡錫談判所達成的債務限額協議。
擺脫上一次鍍金時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從20世紀初一直延續(xù)到20世紀30年代的新政時期。擺脫第二次鍍金時代的道路也會十分漫長,但有理由相信它將成為現實。
(Copyright: Project Syndicate,2023,編輯:許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