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均良
(南方醫科大學南方醫院白云分院,廣東 廣州 510500)
結直腸癌(colorectal cancer, CRC)是發生在結腸或直腸的癌癥,好發于40 歲以上中老年人,男性多于女性,其發病率和死亡率在我國明顯上升,并趨于年輕化。早期診斷、及時手術是診治的關鍵,但術前緊張焦慮、手術創傷、麻醉鎮痛等均會造成結直腸癌患者術后胃腸功能出現紊亂[1],腸道蠕動緩慢,進而機體排氣、營養物質攝入出現障礙,嚴重阻滯患者的康復進程。為促進患者術后快速康復,促進胃腸功能恢復是關鍵[2]。而隨著中醫加速康復外科(Chinese medicine enhanced recovery around surgery,CMERAS)理念的興起深入,傳統醫學在術后胃腸功能的恢復成為了當下的研究熱點。中醫認為,結直腸癌術后患者正氣虧虛,脾胃虛弱、氣機壅滯,屬正虛邪實,當以扶正為主,祛邪為輔,故扶正當先補脾健胃,滋養氣血[3]。又“六腑以通為用”,腑氣通,濁氣降,脾胃健運。補中益氣湯可益氣升陽,調補脾胃[4],雷火灸可疏通經絡、活血化瘀、扶正補虛[5],但鮮有兩者聯合加速康復的報道。故本研究擬探討在中醫加速康復外科理念下,補中益氣湯聯合雷火灸對結直腸癌術后胃腸功能恢復及血漿白蛋白、血紅蛋白的影響,以期為中醫加速康復外科在結直腸癌術后恢復的應用提供參考。
1.1 一般資料 選取我院2021 年1 月-2022 年10 月收治的結直腸癌并行手術治療患者85例,按照隨機數字表法分為對照組43 例和觀察組42 例。其中對照組男23 例、女20 例,年齡40~75(57.57±5.91)歲,腫瘤部位:左半結腸14 例、右半結腸15 例、橫結腸4例、乙狀結腸10 例;TNM 分期:Ⅱ期24 例、Ⅲ期19例;觀察組男25 例、女20 例,年齡43~81(59.57±5.91)歲,腫瘤部位:左半結腸16例、右半結腸13例、橫結腸4 例、乙狀結腸10 例;TNM 分期:Ⅱ期22 例、Ⅲ期20 例。兩組患者年齡、腫瘤部位、TNM 分期等一般資料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
1.2 診斷標準 西醫診斷標準參照《中國結直腸癌診療規范(2020 年版)》[6]的診斷標準擬定。中醫辨證標準參照《中藥新藥臨床研究指導原則》[7]中脾胃虛弱證和/或氣滯血瘀證的診斷標準擬定。
1.3 納入標準 經腸鏡、病理學活檢結合影像檢查確診,符合上述診斷標準;TNM 腫瘤臨床分期為Ⅱ期、Ⅲ期患者,可行根治性切除的限期手術;年齡18-75歲,認知正常,術前肝腎功能正常;病例資料完整;患者自愿參加并簽署知情同意書。
1.4 排除標準 心腦肝腎及造血系統等嚴重疾病;妊娠期婦女;術后需行新輔助治療患者;
1.5 治療方法 所有患者均予術前禁食、留置胃管,術后選用胃腸減壓,補液,腸外營養支持,止痛,必要時輸血,抗感染等對癥治療。
1.5.1 對照組 常規治療的基礎上,于術后6h胃管注入補中益氣湯[8]:黃芪18g、黨參12g、人參6g、白術9g、砂仁6 g、赤芍10g、陳皮6g、升麻6 g、柴胡6 g、當歸3 g、厚樸12g、枳殼9g、大黃(后下)6g、灸甘草9 g。每劑藥煎煮200mL,每次約50mL 注入,夾住胃管保留30min 開放,2h 重復,每日一劑,肛門排氣后可改成口服,共7天。
1.5.2 觀察組 在對照組服用中藥湯劑后的2h 基礎上開始行雷火灸穴位刺激治療[9]。患者取仰臥位,充分暴露雙下肢施灸部位,將規格為2.8 cm×10.5 cm趙氏雷火灸(重慶趙氏雷火灸傳統醫藥研究所生產,藥物組成:陳年艾絨、穿山甲、麝香、沉香等)點燃后距離皮膚約3 cm 對準雙側足三里、上巨虛、下巨虛施灸,以患者自覺溫而不燙、皮膚發紅而不痛為度。每日1次,每次20 min,連續治療7 d。
1.6 觀察指標①治療后首次腸鳴音恢復時間、首次排氣時間、首次排便時間及術后住院時間。②依據《中藥新藥臨床研究指導原則》[7]評估患者中醫臨床癥狀改善情況,包括腸鳴失氣、脘腹痞悶、惡嘔納呆、腹痛、神疲乏力、睡眠障礙,根據臨床癥狀正常、輕度、中度、重度分別記0、2、4、6分,得分越高,患者臨床癥狀越嚴重。③實驗室指標:治療前后,空腹抽取患者靜脈血,檢測血漿白蛋白(ALB)、血紅蛋白(Hb)的含量,正常成人的人血白蛋白值為35~50g/L;血紅蛋白正常值是成年男性120~160g/L,成年女性110~150g/L,孕婦大于100g/L;④治療期間惡心嘔吐、腹脹腹痛等胃腸道反應的發生情況。
1.7 統計方法 計量資料以均值加減標準差(±s)表示,兩組間均值比較采用兩獨立樣本t/t′檢驗,自身前后對照均值比較采用配對t檢驗。無序計數資料以頻數(f)、構成比(P)表示,采用χ2檢驗;均由SPSS 19.0 軟件進行數據處理。以α=0.05 為檢驗水準。
2.1 各種癥狀時間指標比較 治療后,觀察組首次腸鳴音恢復時間、首次排氣時間、首次排便時間及術后住院時間均短于對照組(P<0.05)。見表1。
表1 兩組患者治療后各種癥狀時間比較(± s)

表1 兩組患者治療后各種癥狀時間比較(± s)
注:與對照組比較,①P<0.05
術后住院時間(d)8.93±1.12 11.93±2.36組別觀察組對照組例數43 42首次腸鳴音恢復時間(h)27.15±4.67 31.89±4.74首次排氣時間(h)43.67±5.18 54.02±4.21首次排便時間(h)71.93±6.12 89.73±8.51
2.2 中醫癥狀評分 治療前,兩組患者的腸鳴失氣、脘腹痞悶、惡嘔納呆、腹痛、神疲乏力、睡眠障礙評分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兩組患者的腸鳴失氣、脘腹痞悶、惡嘔納呆、腹痛、神疲乏力、睡眠障礙評分均較治療前降低(P<0.05),且治療后,觀察組的腸鳴失氣、脘腹痞悶、惡嘔納呆、腹痛、神疲乏力、睡眠障礙評分均較對照組低(P<0.05)。見表2。
表2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中醫癥狀評分比較(± s,分)

表2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中醫癥狀評分比較(± s,分)
注:與治療前比較,①P<0.05;與對照組比較,②P<0.05
組別觀察組對照組睡眠障礙4.12±0.45 1.37±0.18①②4.14±0.56 1.44±0.21①例數43 42時間治療前治療后治療前治療后腸鳴失氣4.15±0.67 1.25±0.67①②4.29±0.74 1.89±0.74①脘腹痞悶4.67±0.18 1.07±0.18①②4.02±0.21 1.15±0.21①惡嘔納呆4.11±0.61 1.17±0.12①②4.14±0.57 1.24±0.33①腹痛4.07±0.41 0.97±0.18①②4.12±0.34 1.17±0.26①神疲乏力3.67±0.45 1.03±0.17①②3.78±0.54 1.24±0.23①
2.3 血漿白蛋白、血紅蛋白比較 治療前,兩組患者的血漿白蛋白、血紅蛋白水平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治療后,兩組患者的血漿白蛋白、血紅蛋白水平均較治療前升高(P<0.05),且觀察組的血漿白蛋白、血紅蛋白水平均較對照組高(P<0.05)。見表3。
表3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血漿白蛋白、血紅蛋白比較(± s,g·l-1)

表3 兩組患者治療前后血漿白蛋白、血紅蛋白比較(± s,g·l-1)
注:與治療前比較,①P<0.05;與對照組比較,②P<0.05
組別觀察組對照組血紅蛋白(Hb)93.67±5.18 124.67±5.18①94.02±4.21 109.02±4.21①例數43 42時間治療前治療后治療前治療后血漿白蛋(ALB)18.15±0.67 31.15±2.67①19.29±0.74 29.89±2.74①
2.4 胃腸道反應的發生情況 觀察組的胃腸道反應發生率較對照組低(P<0.05)。見表4。

表4 兩組患者治療期間胃腸道反應發生情況比較(f,P)
據世界衛生組織國際癌癥研究機構(ⅠARC)2020 年統計,結直腸癌是全球第三大發病率和第二大致死癌癥,其中中國新發病數為56 萬,死亡29萬,其發病率在我國逐年上升并不斷趨于年輕化,雖然我國近年來通過早篩早診早治來提高生存率,但確診時大多數已進展至中晚期[10],對此臨床慣用外科手術作為治療手段,但醫源性的損傷、麻醉藥物的使用均等均會造成神經支配調節能力的受阻,進而造成消化道自主神經麻痹或下降,表現為胃腸蠕動減弱甚至消失,腹脹腹痛、肛門不排氣、不排便等一系列胃腸功能紊亂的癥狀,進而使患者營養攝入減少甚至出現腸梗阻、腸粘連等并發癥,嚴重阻滯患者康復進程[11]。目前,臨床一致認為胃腸功能恢復是促進患者術后快速康復的關鍵點[12],對此西醫多采取對癥治療的一般物理手段,對于促進術后患者胃腸功能及整體恢復缺乏有效藥物,而隨著中醫加速康復外科(CMERAS)[13]理念的興起深入,傳統醫學在術后胃腸功能的恢復成為了當下的研究熱點。
中醫認為機體癌癥,本身正氣虛損,邪毒入侵,加之金刃損傷脈絡,脾胃受損,氣血虧虛,運化無權,血脈瘀阻,腑氣不通,氣機升降失常,其表現腹脹、腹痛、嘔吐、矢氣消失等異常脾胃之氣癥狀可將其歸屬為“痞滿”、“腸結”、“腸痹”等范疇,總病機可概況為“正虛邪實”,當以扶正為主,祛邪為輔,而扶正當先補脾健胃,滋養氣血[3]。又“六腑以通為用”,腑氣得通,濁氣得降,脾胃恢復健運,人體自然得安。中藥湯劑能因人因時因地隨證加減,易于個體化辨證,可貫穿于結直腸癌治療的任何階段。故本研究采用由金元四大家之李東垣所創的補脾之名方--補中益氣湯為基礎方進行辯證加減,方中黃芪為君藥,性甘溫,益氣扶正,強肝肺而健脾胃。人參、黨參、炙甘草臣藥,補元氣,生津養血,補脾和中。佐藥白術、砂仁、陳皮、當歸、赤芍、厚樸、大黃、枳殼,其中白術補氣健脾,助脾運化,以資氣血生化之源;砂仁行氣醒脾、陳皮理氣和胃,使諸藥補而不滯;當歸補養營血,兼以活血,赤芍活血行氣,散瘀止痛;厚樸寬中下氣、除滿消脹,大黃破積通便,枳殼行氣消積,調節中焦之氣。升麻、柴胡為“脾胃引經最要藥也”,故為佐使。炙甘草調和諸藥,亦為使藥。諸藥共奏健脾益氣,活血散瘀、蕩滌腸之效。
另外,現代研究表明[20],補中益氣湯可明顯改善脾氣虛證胃腸障礙、免疫功能低下等病理狀態,且具有抗腫瘤、抗過敏、調節應激反應等作用。黃芪中黃酮類復合物可有效緩解胃腸道平滑肌痙攣,同時還可調節細胞因子分泌,加速胃腸黏膜損傷早期修復,還可增強機體免疫力、抗腫瘤、抗氧化等[14];黨參可抗應激,促進小腸吸收功能、促進小腸推進運動,抑制血小板聚集,增強造血功能,抗疲勞,增強機體免疫功能[15];砂仁可促進胃腸運動、抗炎鎮痛、抗菌抗微生物、抑制血小板聚集等生物學活性[16]。大黃素可明顯增加豚鼠、大鼠和家兔離體空回腸平滑肌的水分泌和腸蠕動,調節多器官功能障礙綜合征大鼠結腸平滑肌運動,并能減輕應激狀態下腸黏膜屏障損傷[17]。厚樸可雙向調節胃腸運動,促進胃排空、腸排空,其主要活性成分厚樸酚可促進空、回腸縱行肌和結腸環形肌收縮,改善術后腸梗阻模型小鼠的胃腸運動功能[18]。枳殼對胃腸平滑肌呈雙相調節作用,既興奮胃腸增強蠕動,又能降低胃腸平滑肌張力以解痙[19]。
雷火灸以中醫基礎理論為指導,以經絡輸穴為核心,燃燒藥物粉末(陳年艾絨、穿山甲、麝香、沉香等)產生的藥化因子借助燃燒熱力滲透至深部組織細胞,以達溫通經絡、活血化瘀、祛風散寒之效[5]。另外其燃燒的熱力可持續作用于局部病灶和穴位,通過脈絡和腧穴的循經感傳以調節微循環,補中益氣、扶正祛邪。本研究選取足三里、上巨虛、下巨虛為治療穴位。《靈樞·邪氣臟腑病形》記載六腑下合穴:“胃合于三里,大腸合入于巨虛上廉,小腸合入于巨虛下廉……”即足三里、上巨虛、下巨虛三穴分別為胃、大腸、小腸的下合穴,均屬足陽明胃經。《靈樞·五邪》云:“陽氣不足,陰氣有余,則寒中腸鳴腹痛;……皆調于三里”足三里調理脾胃之要穴,可健脾和胃、行氣通腑、調氣血、補虛弱、扶正培元,亦可全身強壯保健,調整全身虛弱狀態,增強免疫及防衛功能。上巨虛可通降和腑、理氣和胃,是治療胃腸病之要穴。下巨虛可調理脾胃、理氣降逆、補養氣血、扶正壯陽之功。雷火灸配合此三穴能夠有效地促進大腸癌術后胃腸功能的恢復,減輕術后胃腸道反應的情況。本研究顯示,經過治療后,治療組首次腸鳴音恢復時間、首次排氣時間、首次排便時間及術后住院時間均短于對照組(P<0.05),觀察組的腸鳴失氣、脘腹痞悶、惡嘔納呆、腹痛、神疲乏力、睡眠障礙評分均較對照組低(P<0.05),說明補中益氣湯聯合雷火灸治療能有效促進結直腸癌術后患者腸鳴音恢復、排氣、排便。
白蛋白(ALB)作為人體最重要的血液蛋白之一,除了能反映機體的營養狀況,還能抗氧化、抗炎、調節凝血、損傷修復[21]。腫瘤的增長本身會與宿主競爭白蛋白,導致機體白蛋白水平異常,再加上手術創傷、術后長期禁食等高應激狀態,導致蛋白合成及免疫功能進一步下降,營養風險進一步增高[21]。且目前已有研究表明,血漿白蛋白水平下降是結直腸癌患者預后的獨立危險因素,可在一定程度上增強機體免疫力,同時具有抗腫瘤作用[22]。消化道腫瘤臨床表現多樣化,貧血是其首發癥狀[23],而后隨著手術、化療等治療的應用,貧血癥狀將更為嚴重。相關研究[24]表示,貧血的重要指標血紅蛋白是CRC 的獨立危險因素,Hb 的降低會使體內出現缺氧性微環境,導致缺氧性腫瘤細胞含量上升,增強其耐藥性,增加術后復發幾率,影響患者術后生存率,合并貧血即提示病情的預后不良。本研究顯示,經過治療后,治療組的ALB、Hb 水平較對照組明顯升高(P<0.05),說明補中益氣湯聯合雷火灸治療能夠改善患者術后營養情況及貧血狀態。
綜上所述,在常規治療基礎上,補中益氣湯聯合雷火灸能有效促進結直腸癌術后患者腸鳴音恢復、排氣、排便,改善患者術后營養情況及貧血狀態,縮短患者住院時間,值得臨床推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