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曾明輝,黃玉賢,張鈺斌,邱少霞,范紅順
粵北第二人民醫院感染科,廣東韶關 512028
慢性乙型病毒性肝炎(chronic hepatitis B,CHB)是由乙型肝炎病毒(hepatitis B virus,HBV)感染引起的肝臟慢性炎癥性疾病。目前,我國約有7 000萬例HBsAg攜帶者,其中CHB患者為2 000~3 000萬例[1-2]。CHB患者肝組織內ccc-DNA的持續存在是CHB難以治愈且停藥后易復發的主要原因[3]。1984年,Miller等首次觀察到與DNA雜合的HBV-RNA;1996年,德國學者K?ck證實了慢性HBV感染者的血清中存在多聚腺苷酰(polyA)化的HBV-RNA。2016年,證實血液中HBV-RNA的主要來源為未經逆轉錄的HBV pgRNA。HBV-RNA作為新的病毒學指標近年得到更多關注,2019年以來我國、歐洲及美國肝病學會均推薦其作為cccDNA存在和轉錄活性的指標[4-6]。肝組織ccc-DNA的檢測需要肝活體組織檢查,因為是有創檢查,推廣受限,而血清HBV-RNA水平可反映肝組織內ccc-DNA的活性,并與患者病毒學應答和預后有關[7-8]。
目前,PEG-IFN-α治療下血清HBV-RNA可否準確反映cccDNA的水平及其轉錄活性,仍需進一步明確。基于此,本研究以2021年1月—2022年6月粵北第二人民醫院收治的恩替卡韋口服1年以上HBV-RNA陰性的39例慢乙肝患者為研究對象,加用聚乙二醇干擾素α-2b聯合原有的恩替卡韋治療24周后,測定CHB患者的血清HBV-RNA水平,分析其與各臨床指標的相關性,旨在為將HBVRNA作為CHB治療評估的新型病毒學指標提供參考。現報道如下。
本研究納入本院收治的39例慢性乙型肝炎患者,平均年齡(49.1±10.7)歲;男29例,女10例;HBeAg陽性3例,HBeAg陰性36例。本研究得到醫院醫學倫理委員會的批準,患者均在充分了解研究計劃后簽署了知情同意書。
納入標準:①符合2019年版慢性乙型肝炎相關診斷標準;②患者已連續服用恩替卡韋(國藥準字20100129)0.5 mg ,1次/d 1年以上,間隔3個月以上兩次經羅氏Cobas試劑檢測,均證實高敏HBV-DNA<20 IU/mL;③知情同意加用聚乙二醇干擾素α-2b 180 μg或135 μg,皮下注射,1次/周,聯合原有的恩替卡韋口服,抗病毒治療24周。
排除標準:①重疊甲型肝炎病毒(hepatitis A vi?rus,HAV)、丙型肝炎病毒(hepatitis C virus,HCV)、丁型肝炎病毒(hepatitis D virus,HDV)、戊型肝炎病毒(hepatitis E virus,HEV)等其他嗜肝病毒感染;②合并有人類免疫缺陷病毒(human immunodeficiency virus,HIV)感染;③合并有藥物性肝病、自身免疫性肝炎、原發性硬化性膽管炎等其他肝損害病因;④肝惡性腫瘤。
依據HBV-RNA陰性或陽性分組。所有患者均進行血常規、肝功能、HBV血清標志物、HBV-RNA、肝臟彩超等檢測。高敏HBV-RNA檢測采用羅氏診斷COBAS試劑,檢測下限20 IU/mL。乙肝五項血清標志物(hepatitis B virus serum markers,HBV-M),采用乙型肝炎診斷試劑盒,以化學發光法進行檢測,其中乙肝表面抗原定量(quantification of hepatitis B sur?face antigen,qHBsAg),參考值范圍為0~0.05 IU/mL,有效檢測范圍0.05~250.00 U/mL,乙肝病毒e抗原(hepa?titis B e antigen,HBeAg)參考值范圍為0~0.1 IU/mL。肝功能指標的檢測,采用貝克曼680全自動生化分析儀。以血清丙氨酸氨基轉移酶(alanine amino?transferase,ALT)、天冬氨酸氨基轉移酶(aspartate aminotransferase,AST)作為觀察指標。
HBV-RNA檢測采用實時熒光核酸恒溫擴增檢測技術(simultaneous amplification and testing,SAT)配套儀器為AutoSAT全自動核酸檢測分析系統,原理為HBV特異性RNA寡核苷酸磁珠微粒提取靶標RNA,MMLV酶逆轉錄靶標RNA為cDNA,T7 RNA聚合酶轉錄cDNA,合成大量可檢測的RNA負鏈,用含熒光和淬滅基團的RNA分子信標進行檢測。檢測過程無需DNA酶處理、并采用內標定量,樣本的提取、洗滌、擴增、檢測及定量結果均由配套儀器完成。通過HBV-RNA陰性、弱陽性、強陽性人血清稀釋樣本建立檢測線性范圍和標準曲線,得到每個樣本HBV-RNA的濃度。檢測下限50 copies/mL,線性范圍2~8 log copies/mL。
采用SPSSAU在線統計學軟件進行數據處理。將HBsAg定量及HBV-RNA檢測結果進行對數轉換。符合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以()表示,比較采用t檢驗。計數資料以例數和百分數(%)表示,比較采用χ2檢驗。HBV-RNA與HBeAg及qHBsAg水平之間的相關性采用Pearson相關系數(r)分析。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據患者血清HBV-RNA是否可檢出分為兩組,RNA陰性患者18例為A組,占比46.2%,其中HBeAg陰性18例,HBeAg陽性0例;男4例,女14例。RNA陽性患者21例為B組,占比53.8%,其中HBeAg陰性18例,HBeAg陽性3例(HBV-RNA均為陽性);男6例,女15例。兩組臨床資料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
表1 兩組患者臨床資料比較()

表1 兩組患者臨床資料比較()
項目ALT(U/L)AST(U/L)PLT(×109/L)年齡(歲)A組(n=18)32.56±14.13 29.11±10.13 170.17±48.91 52.50±12.09 B組(n=21)38.67±35.56 33.57±22.52 163.29±69.28 46.29±8.72 t值-0.724-0.775 0.362 1.859 P值0.476 0.443 0.720 0.071
A組的HBsAg定量水平低于B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2、圖1。

圖1 HBsAg在HBV-RNA分組中的分布箱線圖
表2 HBV-RNA陰性和陽性組HBsAg的比較[(),IU/mL]

表2 HBV-RNA陰性和陽性組HBsAg的比較[(),IU/mL]
項目log10(HBsAg)A組(n=18)1.29±1.30 B組(n=21)2.66±0.65 t值-4.053 P值<0.001
CHB患者血清HBV-RNA可測與qHBsAg(r=0.485,P=0.002)、HBeAg(r=0.387,P=0.015)呈中等程度正相關。與ALT、AST、PLT、年齡、性別等變量無相關關系,見表3。

表3 HBV-RNA與臨床特征相關性分析
分別以年齡(賦值:連續性變量)、性別(賦值:男=1,女=2)、ALT(賦值:連續性變量)、AST(賦值:連續性變量)、qHBsAg(賦值:對檢測結果進行對數轉換)、HBeAg定量為自變量,以血清HBV-RNA為因變量[賦值:對檢測結果進行對數轉換,即log(HBV-RNA),連續性變量],進行多因素線性回歸分析。結果顯示,qHBsAg是CHB患者血清HBVRNA水平的影響因素(P<0.05),見表4。

表4 CHB 患者血清HBV-RNA水平的影響因素線性回歸分析結果(n=39)
既往研究顯示:核苷酸類似物(NAs)抗病毒治療前,HBV-RNA與HBV-DNA、HBsAg、HBcrAg(乙型肝炎病毒核心抗原相關抗原)均呈正相關,HBeAg陽性患者則更明顯[9-10]。NAs抗病毒治療后與HBV-DNA和HBsAg相關性會逐漸下降甚至消失,但與HBcrAg之間始終保持較好的相關性。接受長效干擾素治療的患者,HBV-RNA與DNA、HB?crAg在治療前后均具有良好的相關性,但治療后與HBsAg的相關性明顯減弱,甚至失去相關性。
那么,同時接受NAs和長效干擾素治療的患者,HBV-RNA的特點及能否用來預測抗病毒治療效果或指導NAs停藥,這方面的資料較少,通常,選擇NAs可強效抑制病毒復制,促進HBV-DNA轉陰,而NAs+peg-IFN聯合治療后,可促進HBsAg下降,治療前HBsAg低水平(<1 500 IU/mL)及治療中HB?sAg快速下降(12周或24周時HBsAg<200 IU/mL或下降>1 lg IU/mL)的患者,聯合治療后HBsAg陰轉的發生率較高[11]。
本研究納入經過NAs抗病毒治療后,HBV DNA已轉陰,且愿意繼續加用長效干擾素的患者為研究對象,入組人群中絕大多數已實現HBeAg血清學轉換。通過測定HBV-RNA水平,并考察HBV-RNA與其他臨床指標的相關性。本研究提示,經過序貫聯合治療后,HBV-RNA與qHBsAg、HBeAg仍具有中等程度相關性(r=0.485、0.387,P<0.05)。本研究發現,經過口服核苷(酸)類似物恩替卡韋治療后,HBV-DNA和HBeAg雙轉陰的患者占比達92.3%(36/39),HBV-DNA和HBeAg雙陰性患者中卻仍有61.1%(22/36)的患者HBV-RNA仍可檢出,且3例HBeAg陽性患者HBV-RNA均為陽性。箱線圖提示HBV-RNA與HBsAg水平密切相關,表面抗原滴度低于10 IU/mL者(HBsAg<1log),HBV-RNA檢測值均為陰性;而HBV-RNA轉陰的患者,HBsAg整體水平較低,多在2.5log以下(見圖1)。
李小鵬等[12]選取70例高敏HBV-DNA檢測均為陰性的CHB患者,發現58例患者血清HBV-RNA仍為陽性,達到(2.7±1.1)log copies/mL,血清HBVRNA水平與HBeAg 水平呈顯著正相關(r=0.467,P=0.01),但與qHBsAg水平無顯著相關(r=0.146,P=0.275)。本研究發現,qHBsAg及HBeAg均是CHB患者血清HBV-RNA水平的影響因素,CHB患者血清HBV-RNA可測與HBsAg(r=0.485,P=0.002)、HBeAg(r=0.387,P=0.015)中等程度相關,進一步的線性回歸分析僅顯示qHBsAg為影響因素,可能與入組患者中HBeAg陽性例數較少有關,二者相關性尚待進一步更大樣本量的研究證實。
NAs停藥后臨床復發的預測一直是關注的熱點。基于目前國內外指南推薦的停藥標準[1,13-14],聯合HBV-RNA指標可進一步降低停藥后復發風險。然而,研究表明即使血清HBV-RNA轉陰,也仍有部分患者存在復發風險,可見仍未真正達到“安全”停藥之目標。2020年南方醫科大學的研究團隊發現,聯合血清HBV-RNA及其他指標可以進一步降低停藥后臨床復發率[15]。基于既往停藥標準(HBV-DNA和HBeAg轉陰),NAs停藥后4年累積臨床復發率高達30.8%,通過聯合HBV-RNA,NAs停藥后4年累積臨床復發率降至15.3%;而進一步聯合HB?crAg,4年累積臨床復發率則為0%。這項研究提示將HBV-RNA、HBcrAg兩個指標聯合用于預測NAs停藥后的臨床復發大有可為。2021年香港大學袁孟峰教授團隊發表在GUT雜志上的一項研究,發現停藥時HBV-RNA陰性+HBsAg<10 IU/mL的患者,NA停藥后1年累積病毒學復發率為9.1%,顯著低于單獨使用HBV-RNA或HBsAg水平指導停藥的患者(分別為36%~52%和36.7%)[16]。本研究證實,HBsAg低于10 IU/mL的患者,HBV-RNA一般呈陰性,故也可指導沒有條件行HBV-RNA檢測的地區或患者,若有強烈停藥意愿,也可通過對HBsAg定量檢測的充分評估,嘗試停藥。而HBV-RNA陽性組同時也伴有高水平的HBsAg(平均值2.5log),與我國專家共識一致[9]:對于符合現行停藥標準的接受鞏固治療的患者,若血清HBV-RNA檢測陽性,停藥后疾病復發風險較大,不建議停藥。
綜上所述,經過NAs及peg-IFN-α序貫治療后,HBV-DNA陰性的CHB患者血清HBV-RNA水平存在較大差異,HBeAg、qHBsAg與血清HBV-RNA水平具有相關性,且qHBsAg是CHB患者HBV-RNA低于檢測下限的影響因素。研究顯示,低水平HB?sAg(<10 IU/mL)多提示HBV-RNA陰性,CHB患者血清HBV-RNA水平在一定程度上可反映cccDNA轉錄活性,今后有望指導NAs停藥。本研究仍有著局限。沒有聯合干擾素前的HBsAg定量及HBVRNA資料,難以比較其動態變化。樣本量較少,HBeAg陽性的患者較少。之后將在下一步的工作中,通過更完善的研究設計,加以改進,以進一步探索HBV-RNA的預測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