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婷, 張 玥, 張 軍, 程志新, 亓 雪, 孫 磊
(1. 山東中醫藥大學 第一臨床醫學院, 山東 濟南, 250014;2. 山東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 周圍血管病科, 山東 濟南, 250014;3. 山東中醫藥大學第二附屬醫院 普外科, 山東 濟南, 250002)
丹毒是一種臨床常見的急性感染性疾病,皮疹初起呈邊界清楚的丘疹狀,顏色鮮紅,中央色淡,壓之褪色,松之即復,多發于下肢。現代醫學治療丹毒的方案以抗生素為主,早期、足量和高效的抗生素可有效快速地控制炎癥,改善癥狀,但易造成細菌耐藥,導致病情遷延反復[1-3]。中醫學治療丹毒歷史悠久,療效確切,不良反應較少,在改善臨床癥狀和控制疾病發展等方面具有獨特優勢[4]。古今醫家在丹毒治療方面積累了豐富的臨床經驗并留存了諸多相關驗案,對其進行深入挖掘與分析是研究丹毒中醫藥治療的有效手段。本研究基于數據挖掘方法分析丹毒驗案的用藥規律,以期為丹毒的臨床治療提供參考依據。
以古今醫案云平臺(v1.5.6)和中華醫典(v5.0)為醫案數據來源,將“丹毒”“流火”“抱頭火丹”“內發丹毒”“赤游丹毒”“赤游火丹”“火丹”“丹胗”“丹嫖瘡瘍”等作為檢索詞,檢索春秋戰國時期至今的相關醫案。納入標準: ① 能夠有效治療丹毒的醫案; ② 有完整中藥組成的醫案,或只有明確方劑名稱但能夠查詢到準確藥物組成的醫案; ③ 內治法治療丹毒的醫案。排除標準: ① 治療丹毒無效的醫案; ② 所治疾病與丹毒無關或未完全確診為丹毒的醫案; ③ 方劑中藥物組成不完整且無相關資料的醫案; ④ 完全用其他療法(如外治法、針刺療法、心理療法等)治療丹毒的醫案; ⑤ 與首創者醫案重復的醫案。
利用古今醫案云平臺(v1.5.6)的醫案標準化模塊對搜集的醫案數據進行標準化,如丹皮標準化為牡丹皮,銀花標準化為金銀花等,具體依據參照《中藥學》第10版,其未收錄的部分藥物則參照《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2015年版,建立丹毒驗案標準數據庫。
篩選后得到符合納入與排除標準的驗案,提取其中能夠有效治療丹毒的方劑,將方劑錄入至古今醫案云平臺(v1.5.6)提供的Excel模板中,利用該平臺醫案標準化模塊進行數據標準化后,進行藥物頻次及其性味歸經統計分析,并對藥物進行關聯分析、聚類分析和復雜網絡分析,得到相應的關聯組合、聚類方藥和核心組方。
本研究共搜集并篩選出符合納入與排除標準的丹毒相關醫案162篇,其中包含203首能夠有效治療丹毒的方劑,共有中藥393味,總頻次2 349次。
醫案中包括甘草的方劑占總方劑的52.45%, 可見甘草使用范圍廣,其主要作用為調和諸藥藥性,一般不直接作用于本病。此外,加入生甘草和炙甘草的區別僅為是否更適合驗案中患者的疾病特性,主要作用仍是調和藥性,且對數據分析尤其是關聯分析的干擾較大。因此,本研究未將甘草(包括甘草、生甘草、炙甘草)納入統計范圍。
2.2.1 頻次分析: 對203首方劑數據進行頻次統計分析,其中藥物使用頻次百分比≥15%的藥物共15味,頻次居前3位的依次為赤芍、連翹、牡丹皮,見表1。中藥性、味、歸經分析(圖1)顯示,四氣中以寒、微寒性藥為多,頻次分別為765、464次(32.57%、19.75%), 其后為溫性藥,頻次為418次(17.79%); 五味中以苦味最多,頻次為1 218次(51.85%), 其后為甘味、辛味藥,頻次分別為975、816次(41.51%、34.74%); 藥物歸經中以肝經頻次最多,為1 099次(46.79%), 其后為肺經、胃經,頻次分別為923、746次(39.29%、31.76%)。

表1 丹毒驗案中藥物使用頻次(百分比≥15%)統計表

圖1 丹毒驗案中藥物性味歸經雷達圖
2.2.2 中藥配伍關聯分析: 數據挖掘模塊中,設置置信度≥0.60, 支持度≥0.10, 對203首治療丹毒的有效方劑用藥進行關聯規則分析,得出組方規律。共得到8條藥物關聯組合,其提升度均>1,提示藥物關聯組合均呈正相關,其中支持度居前5位的是“牡丹皮→赤芍”“牛膝→赤芍”“黃柏→蒼術”“黃柏→薏苡仁”“蒼術→黃柏”,見表2。

表2 丹毒驗案中藥物配伍關聯分析
2.2.3 聚類分析: 對203首治療丹毒的有效方劑中藥物使用頻次百分比≥15%的15味藥物進行聚類分析,設置距離類型為歐氏距離,聚類方法為最長距離法。以距離≥9.5為界,共分為3類,分別為聚1類(連翹、地黃、赤芍、牡丹皮)、聚2類(當歸、川芎、防風、黃芩、柴胡)、聚3類(金銀花、薏苡仁、牛膝、茯苓、蒼術、黃柏),見圖2。

圖2 丹毒驗案中的高頻藥物聚類分析圖
2.2.4 復雜網絡分析: 利用數據挖掘模塊中的復雜網絡分析功能,設置邊權重為25,得出203首治療丹毒方劑的核心組方為赤芍、牡丹皮、地黃、牛膝、連翹、黃芩、黃柏、薏苡仁、蒼術、金銀花、當歸,見圖3。

圖3 丹毒驗案中的核心處方
丹毒根據發病部位可屬“流火”“抱頭火丹”“內發丹毒”“赤游丹”等范疇,《素問·至真要大論》云: “少陽司天,客勝則丹胗外發,及為丹嫖瘡瘍”,稱本病為“丹胗”“丹嫖瘡瘍”。綜合歷代醫家之論,丹毒總由血熱火毒為患,多兼風熱、肝火、濕熱、胎毒,日久易化瘀生痰,其病理因素多為“熱毒”“濕邪”“瘀血”等,故多從清熱利濕化瘀之法施治[5-6]。
本研究結果顯示,使用頻次居前3位的藥物為赤芍、連翹、牡丹皮。赤芍味苦,微寒,入肝經,“專入肝家血分,散惡血,逐賊血”。連翹味苦,微寒,入肺、心、小腸經,“散諸經血結氣聚,消腫”。牡丹皮味苦、辛,微寒,入心、肝、腎經,“和血,生血,涼血,治血中伏火,除煩熱”。現代藥理學研究[7-12]顯示,赤芍、連翹、牡丹皮具有不同程度的抑菌、消炎、解熱鎮痛等作用,且臨床療效顯著。
本研究對治療丹毒的藥物進行性味歸經統計分析,發現四氣以寒性藥居多,其次為溫性藥物,五味以苦味藥為先,其次為甘味藥、辛味藥,可見古今醫家臨證治療丹毒善用苦寒以清熱解毒,甘寒以瀉火存陰,甘溫以補中益氣,辛溫以解表散邪。以藥測證,本病與熱、濕、瘀、虛有關,以熱為主,多見于血熱,提示本病病機總由血熱火毒為患,藥物歸經以五臟為主,居首位的是肝經,其次是肺經、胃經。《醫宗金鑒》記載: “肝經火旺……而成丹毒。”肝主藏血,且為風木之臟,內寄相火,七情內傷,最易化火,血熱日久,而致丹毒發作,故多選用歸肝經的藥物,以清肝瀉火,降泄血熱。
本研究經關聯分析得出8對治療丹毒的常用藥物組合,包括牡丹皮、赤芍、牛膝、黃柏、蒼術等藥物,這與藥物頻次統計中的高頻藥物較為一致,說明古今醫家治療丹毒時常用藥物較集中。“牡丹皮→赤芍”藥對支持度最高,其后為“牛膝→赤芍”“黃柏→蒼術”等,牡丹皮、赤芍均味苦性寒,同屬肝經,入血分,牡丹皮偏于清血分實熱,赤芍善散瘀止痛,二者共奏清熱涼血、活血化瘀之效,為治療丹毒的常用配伍,此外“牛膝→赤芍”藥對除清熱外,還偏于活血化瘀,“黃柏→蒼術”重清熱利濕,可見丹毒的治療原則以清熱涼血為主,在此基礎上通過辨證加以活血、利濕。
基于聚類分析,本研究將治療丹毒的高頻藥物歸為3類。聚1類為連翹、地黃、赤芍、牡丹皮,有犀角地黃湯之意,葉天士云“入血就恐耗血動血,直須涼血散血”,并指出犀角地黃湯為其主要用方,在此基礎上加用連翹,可在清瀉血熱的同時,疏散郁于肌表的濕熱火毒之邪。聚2類為當歸、川芎、防風、黃芩、柴胡,其中川芎、防風、柴胡可入氣分,以開郁散結,解肌透表,祛除郁于肌表之“風”“濕”“熱”邪氣,當歸、黃芩則深入血分,可活血化瘀,涼血解毒,清除瘀結于里的“瘀血”“火毒”,此類藥物兼顧內外,相輔相成,共奏解表清里之功。聚3類為金銀花、薏苡仁、牛膝、茯苓、蒼術、黃柏,此為四妙丸加味,在清熱利濕的基礎上,添補茯苓助其利濕之功,金銀花增其解表之效,可治療濕熱蘊結型丹毒。
本研究得出的核心處方為赤芍、牡丹皮、地黃、牛膝、連翹、黃芩、黃柏、薏苡仁、蒼術、金銀花、當歸。方從法出,核心處方體現出涼血解毒、活血化瘀、利濕清熱等關鍵治療法則,有加味蒼柏散之意,方中蒼術、薏苡仁化濕利水、分清化濁,黃柏、黃芩燥濕清熱、解毒療瘡,配伍赤芍、牡丹皮、地黃以增清熱涼血、活血化瘀之效,牛膝作舟楫之劑,以引諸藥下行,連翹、金銀花在清熱解毒的同時,可開散郁于肌表的濕熱火毒,而使邪有所出,當歸補氣和血,使祛邪而不傷正。由此可見,丹毒驗案中的醫家遣方用藥多以“火毒”“血熱”“濕熱”等常見病理因素為出發點,重視其所引發的局部紅赤腫脹、灼熱疼痛等癥狀的緩解。丹毒為臨床難治性疾病,火毒為其果,濕熱、血瘀、痰飲及外邪等為其因,不同丹毒患者各有側重,故醫家臨證治療丹毒時需辨證論治,透過現象看到病機本質,采用相應治法及方藥,方能取得理想的臨床療效[13]。
綜上所述,本研究基于數據挖掘方法對丹毒驗案資料進行多角度分析后發現,古今醫家治療丹毒總以“涼血”為原則,經辨證配以活血化瘀、利濕清熱等,并得出治療丹毒的核心組方,后輩醫家臨證治療丹毒可以此為參考進行靈活運用。但本研究尚有不足之處,由于驗案數量及完整度有限,研究結果的精確度與準確性尚需進一步研究加以驗證,此外核心組方亦有待實驗研究和臨床觀察加以評價與佐證。鑒于此,未來研究者可挖掘除驗案外的其他中醫藥治療丹毒的相關資料,如治療丹毒經典方劑、中醫藥治療丹毒相關經驗及研究報道等,對其進行分析并與本研究結果比較,以
確保本研究結果的可靠性。此外,研究者可結合實驗與臨床研究進行新方療效評估及機制探索,尋找藥物起效靶點,從而為中醫藥治療丹毒提供更精確高效的治療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