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去拜訪一座山

冬天的時候，朋友向我說起家鄉的一座山。我聽后不由神往，于是開車和朋友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我們到了山腳下，仰望冬日沉寂的山，并未往上面走。冬山靜默，仿佛一只睡著的獸，讓人不忍打擾。我和朋友在山腳下稍作停留，便返回城里。

我們這趟冬山之行，有點兒像東晉名士王子猷“雪夜訪戴”。大雪之夜，王子猷突發奇想，要去拜訪朋友戴逵。經過一夜才到戴逵家門口，可他并未進門就返回了。乘興而來，興盡而歸，何必一定要見到友人呢？我們奔向一座山，也是如此，上不上山不重要，重要的是遵循內心的指引，完成一場詩意造訪。不過朋友說，這次只能算初見，等到春天再來一次真正的拜訪。那時，山就睡醒了，人與山可以雙向交流。

選一個春陽溫煦的日子，我和朋友鄭重啟程，又去拜訪那座山。春到人間，草木滋長，一路上的風景因為有了色彩，變得生動了許多。朋友不停說著有關那座山的故事，他小時候牽著小羊羔在山間走走停停，他在山中種下幾棵松樹，他給那座山取名“陶然山”，因為在那里總是樂陶陶的……我忽然覺得，朋友是在向我介紹一位老友。他與山感情甚篤，我與朋友感情甚篤，那么我與山一定也會心有靈犀。

我和朋友很快到了山腳下，那里似乎還有上次來時留下的足印，感覺特別親切。春天的山果然醒來了，給人一種“欣欣然張開了眼”的感覺。冬日里的枯黃已經不見了，醒來的山有著明朗潤澤的底色。朋友大喊一聲：“親愛的陶然山，我來啦！”他的熱情感染了我，也點燃了我心底沉寂的溫情。多好的春天，多好的春山啊！

我們沿著蜿蜒曲折的山路前行，陶然山溫和寬厚的氣息撲面而來。這個世界有這么多山，無論大小，每座山都有不同的氣質。我喜歡那種質樸沉靜的山，不喜歡那種怪異招搖的山。陶然山無疑是與我和朋友相契合的，遇到一座山就是遇到一個人，靈魂相通是一種幸福。山上有很多樹，松柏雖然不少，但是冬天的時候并不能撐起山的底色，因為在北方，冬天的綠是滄桑的，容易被人忽略。春天來了，松柏的綠變得鮮活起來，柳樹也萌動了綠意，整座山如同換上春裝一般，給人煥然一新之感。山間的草還不算茂盛，正在一片一片努力鋪展著。

朋友說：“如果牽一只小羊羔就好了，讓它啃春天的第一口青草。小羊羔在山里撒歡兒，一座山就活了起來。”

我說：“山已經活了，你看草木在生長，鳥兒在鳴叫，還有人在唱山歌呢！”

我和朋友一路走，一路與山間的生靈打招呼。春山向陽，萬物生長，鳥獸歡悅。朋友引路，帶我至一處樹林。只是很小的一片，嚴格來說還算不上林子，不過朋友說在這里能聽到陶然山奏響的歡迎之曲。果然，很快我就聽到了鳥鳴聲。這里的鳥兒比較多，鳥鳴聲此起彼伏。我們靜靜地聽著春山鳥鳴，感受著春天的溫暖和生機，果然有怡然之樂。春山的意趣在于，安靜中有生機，沉寂中有熱情，七分安靜，三分熱情，一切都恰到好處。

朋友帶我在山間流連，他把每一棵樹、每一棵草、每一只鳥的故事講給我聽。我眼中的陶然山，更多了親切溫暖的味道。

這個春天，我是幸福的，因為我認識了一座山，這座山也認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