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忠澤


從1992年畢業從警到現在,一晃三十年過去了,我也快到了退休的年紀。回首從警往事,無數幅畫面在腦海里閃現。
1989年,那時候的我還在上學,一次去電影院看電影時,遇到一個人賣狗皮膏藥。他說涂了他的藥膏就會有神功,手指可以穿破磚頭。我聽了很是心動,就花了5元錢買了他的神藥。回家使用后才發現上當受騙了。那個年代,5元錢很值錢,這事我一直記在心里。1992年,我從警校畢業,被分配到新北門派出所工作。剛穿上警服的我就碰上那個騙子,并且連抓了他兩次。后來,他再也不敢在丹陽賣狗皮膏藥了。這事聽著像段子,但他卻實實在在是我從警后抓到的第一個詐騙嫌疑人。
工作第二年,老中山路派出所門前的一條河里傳來小孩的哭聲。我跑出去一看,一名小孩落了水。當時正值六月,河水很深,水流也很急。我縱身跳進河里,一直游到麻巷門橋附近,才抓住孩子,一把托舉到橋旁的鐵管上。哪知大橋附近水流變急,我完全沒了力氣,被一下子卷入河底。我在水里憋氣掙扎,當時頭腦清晰但就是沒力氣,只好放松身體,憋住氣順水漂浮,判斷清楚方向后用盡最后一點力氣下潛到橋對面的河岸邊,一把抓住了河岸的石頭。我驚魂未定地爬上岸喘了一會兒,才走到還在不停哭泣的孩子身邊。孩子就住在我們派出所對門,我拉著他回了家。家里大人都不在,我安頓好孩子,然后就一個人回了所里。后來過了幾天,孩子的母親才知道這個事,來所里說了幾句感謝的話。我也沒說太多,只是簡單地笑了笑。
記得在2000年3月,我還跳河救過一個人。那天很冷,我在四牌樓派出所值班,突然聽見附近的一條內城河有女人叫喊。跑到河邊一看,一個女人已經只剩兩只手在水面上胡亂掙扎著。我跳進河游了過去。她猛地抓住我,胡亂撲騰,差點把我拖下水底。我夾住她的脖子,拖著往回游,費了好大力氣才回到岸上。女人二十多歲,已經嗆水昏迷,我忙掐人中施救。等救護車趕來把女人送往醫院后,我便一個人回到所里洗澡。當時很多生活污水沒有經過任何處理就直接被排放到內河里,我全身臭得不得了。此時我才發現,自己的腳不知何時被玻璃渣子割破了,血一直在流。我找了點紅藥水涂了涂,用布包住止了血。這事就算過去了。
2005年,我曾出差三個月去抓一個命案在逃人員。我們發現嫌疑人的老婆經常撥打貴州的一個電話,懷疑嫌疑人去了貴州,便從嫌疑人的老家浙江跑到貴州。當地村民說嫌疑人去了云南,我們又跑到云南。后來,聽他老鄉說他可能去新疆克拉瑪依打工了,我們又跑去新疆。在那個科技不發達、找人只能靠腳力的年代,我們平均每天坐車跑兩三百公里,三個月跑了上萬公里。當時,在貴州六盤水的一個山坡上,汽車突然爆胎,旁邊就是幾十米的懸崖,差一點車毀人亡,實在是驚險。
我也曾有過直面生死的瞬間。記得有一年接到群眾報警,稱丹陽市老人民大會堂對面的一家香煙店里有女孩的呼救聲。香煙店距離我們派出所三百米。那天剛好我值班,和其他兩位同事不到兩分鐘就趕到了香煙店。老式的店門被木板封著。我們一腳踹開了店門,哪想到剛沖進去就聽見里面“砰”的一槍。我們三人趕緊趴下散開,發現沒開第二槍,就接著往里沖。這才發現原來是兩個外地人劫持了看店的女孩,其中一個劫匪的手上還拿著一支改裝的步槍。顧不得多想,我們三個人就撲了上去。一個劫匪被同事用鐵棍擊中腦袋暈倒在地,另一個劫匪拿著槍往白云街跑。我緊追其后。劫匪回頭又放了一槍。當時我整個人都是蒙的,也不知道自己被打中沒有,心里感覺好怕,但腳還在不停地跑,只是身上不覺得疼。后來回憶,可能我當時精明,采用了S形路線奔跑,所以萬幸沒被擊中。我追上去一腳飛踹在劫匪身上,騎到他身上,想一拳打暈他。哪知他用槍托擋了下,我一拳打在槍托上,手痛得不行。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右手的那節關節還比其他骨節大一點。當時我也是本能反應,只想到自己不能死,還有就是必須抓住這個人。我拼命地搶過槍,扔到遠處,然后拽住他的頭發,就往旁邊的鐵皮箱上撞。劫匪這才被撞暈過去。
三十年從警生涯,許多事現在回想起來,我才知道后怕。細細想來,或許這就是警察這一職業獨有并且寶貴的榮耀吧。(王東海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