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幾何網格的應用淺析紋樣的兩種設計路徑

任玉珊

摘 要：網格，一種系統的，幫助設計師組織平面秩序的方法。網格在紋樣設計的過程中一是遵從網格編排平面秩序的網格主導式，二是將網格看作是達成無限平鋪功能的網格前期式，前者將網格的使用看作是傳達秩序精神的媒介，后者僅把網格看作編排畫面秩序的工具。在色彩上，網格主導式與網格前期式的著色也有著差異，前者更注重著色的邏輯，后者則更適合于感性的著色來表現元素的有機性。本文通過兩種紋樣設計中網格的用法探討網格對紋樣最終風格的影響，包括紋樣的構成以及著色，由此發掘紋樣設計與網格應用的關系，以啟發在如今的紋樣設計中尋找新的創新路徑。

關鍵詞：圖案法；網格系統；紋樣設計

Abstract：Grid is a systematic method to help designers organize plane order. In the process of pattern design， thegrid follows the grid-dominated pattern of grid layout plane order， and the grid is regarded as the pre-grid patternto achieve the infinite tiling function. The former regards the use of grid as a medium to convey the spirit of order，while the latter only regards grid as a tool to arrange the order of the screen. In terms of color， there are alsodifferences between grid-dominated and pre-grid coloring. The former pays more attention to the logic of coloring，while the latter is more suitable for perceptual coloring to express the organic nature of elements. This paperdiscusses the influence of grid on the final style of pattern design through the use of grid in two kinds of patterndesign， including the composition and coloring of pattern， so as to explor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attern designand grid application， so as to inspire the search for new innovative ways in today's pattern design.

Keywords： Pattern method;grid system;pattern design

網格，顧名思義，形狀為柵格狀，有橫豎線、有經緯線體現在平面系統中。網格在圖案紋樣的設計中的具體用法為——在網格中編排圖形和顏色。不僅僅在圖案紋樣中有所應用，網格系統被用在設計的各個領域，如網頁設計、字體設計、標志設計、版式設計以及產品設計等。而在圖案設計中，網格是圖案創意的表現手段之一，也是讓圖案更具功能性的設計工具。

紋樣中的網格亦是紋樣構成的基礎，貢布里希在《秩序感》中對裝飾紋樣的制作過程做出過歸納，在裝飾圖案中“任何層次的安排都先有兩個明顯的步驟，即構框和填補[1]。前者制定區域的界限，后者在劃出的區域內組織構圖成分?！贝恕皹嬁颉本褪怯删W格達成，不同的網格決定了不同的“框架”。而在“填補”中，網格的使用則是非必要的。在具體的執行過程中，不同的圖案在構框和填補上有不同的程序，構框、填補和連接這些“逐級復雜”的程序中的任何一種程序都能構造無限的圖案。

本文將紋樣設計中網格不同的用法分為“主導式”和“前期式”，就此前提淺析紋樣設計中不同的網格用法對紋樣構成以及紋樣著色的影響，探究他們設計的思維方式、設計路徑。通過網格的設置和在制圖過程中的運用程度發現網格對風格的影響，在當今結合現下新的知識和技術背景找到傳統的圖案在當下的新變種。

1 森嚴的秩序——網格主導式

1.1 構成

在世界浩瀚的紋樣中，有一類紋樣以其縝密的數學邏輯和森嚴的秩序而聞名，這個紋樣就是伊斯蘭紋樣。伊斯蘭教義不允許繪制帶有生命的植物或者動物，因而阿拉伯人轉向用抽象幾何的形式進行裝飾，而網格則幫助他們完成畫面秩序的編排。阿爾拉布罕宮殿穹頂上的繁復紋樣顯得不那么具有生氣、模仿性的抽象幾何圖案顯示出不容凡人侵犯的禁止感和冷漠。本文就伊斯蘭紋樣的設計路徑論述網格主導式圖案中的呈現路徑。

伊斯蘭紋樣是典型的由網格主導形成的紋樣，單從視覺感官而言，伊斯蘭紋樣就是明顯的網格的形式，西班牙阿爾罕布拉宮中的裝飾紋樣，伊斯蘭紋樣用了大量的幾何技法繪制圖案，網格是他們繪制紋樣的工具。伊斯蘭紋樣的體現出來的幾何性和嚴謹的秩序與其大量使用網格的紋樣繪制方法密切相關，伊斯蘭紋樣以一個基礎的圓形為基礎，再以這個圓的圓周上的任意一點為圓心再畫一個圓，其圓周穿過第一個圓的圓心，如此反復六次， 每次都以新的焦點為圓心作圓，最后形成圍繞著第一個圓的6 個相同的圓（圖1 左）。這個基礎的結構可以不斷的推演下去（圖1 中），最終形成由正六邊形組成的基礎圖案（圖1 右）。伊斯蘭紋樣幾乎沒有作圖者太多的自由發揮空間，在伊斯蘭紋樣中很難找到制圖者的個人風格，從“構框”到“填補”的任意環節，都盡力地遵照網格的規律。

網格主導式不僅僅出現在伊斯蘭紋樣、凱爾特繩結紋這類古老的原始紋樣中，他同樣對現在的圖案紋樣的設計有所啟發。19 世紀現代設計肇始期在西方出現的一些圖案教材同樣繼承了這類網格主導式的紋樣設計思路。比如英國工藝美術運動時期的著名圖案專家L.F. 戴編著的圖案教材《圖案設計》[2] 中就能看出類似于伊斯蘭教的以網格推演圖案的設計思路（圖2 左），甚至其中還能看出一些似乎靈感就是來源于伊斯蘭紋樣（圖2 右）。網格主導式的紋樣設計并非僅表現在鑲嵌圖案這類抽象的幾何紋樣設計中，新藝術時期的自然紋樣的設計方法也呈現了一些網格主導式的紋樣設計思路，法國新藝術運動的藝術家和裝飾家M.P. 韋納伊的植物紋樣教程中也展利用網格和幾何分區進行植物紋樣的設計案例[3]，他的植物紋樣教程，展示了如何設計紋樣秩序以及如何讓植物元素融合進網格中的示例，從圖中可以發現，網格主導式的紋樣并不僅限于幾何圖案的主題，自然題材也能很好的融合進網格主導式的紋樣設計中。

1.2 色彩

大多數情況下理性秩序大于情感導向的著色方式是網格主導式紋樣的特征。網格主導式的紋樣，幾何區塊是十分明顯的，色彩是進一步明確平面空間的層次的手段，利用色彩來突出設計者想表達的紋樣結構、增添紋樣的結構性是網格主導式紋樣的必經之路，色彩就是空間本身。埃舍爾是典型的借助網格繪制的密鋪圖案進行藝術創作的代表，他的圖案設計大多省略了能夠傳達情感的色彩，而傾向于運用對比強烈的雙色等著色方式突出圖案的二元性，在此通過埃舍爾的色彩用法來說明網格主導式紋樣著色的妙處。圖3 與圖4 為埃舍爾創作的同樣以魚為主題的紋樣設計，兩個紋樣在構圖上的區別就是圖3 為兩種不同的魚形拼塊，圖4 為三種不同的魚類拼塊組成，埃舍爾在此上的色彩用法明顯僅將色彩用作拼塊分類的工具，用對比明顯的純色填充以凸顯其圖案原本在設計構圖上的精妙。

網格主導型的紋樣著色并非只能局限于功能，即用不同的色彩區分不同的區域，網格主導型的色彩可以在原本的構圖中尋找新的空間，使紋樣更具有特別的表意。埃舍爾1948年創作的一幅名為Sun and Moon 的作品，通過對其線稿的對比，也可以明顯看出色彩給原線稿賦予的新的空間，畫面原本為一群擁擠的鴿子，這群鴿子由四種不同的鑲嵌拼塊組成，埃舍爾并沒有像往常一樣使用四種色彩來區分不同的鑲嵌拼塊，而是使用雙色拼塊表達了與原本構圖不一樣的空間，在用從中心向外放射的暖色線條表達日光的照耀。

2 相對的自由——網格前期式

2.1 圖案構成

網格前期式使用的網格僅僅是為了讓紋樣能夠在無限復制后仍然保持連續的工具，而非圖案本身。網格前期式的紋樣設計思路下的紋樣更具有繪畫性，紋樣視覺結構也更自由，因為網格在此時并非圖案的主角，設計者有更多的空間發揮各色的藝術風格。我國許多經典的傳統紋樣的設計，運用的都是網格前期式的紋樣設計方法。陳之佛編寫的《圖案構成法》中大量呈現了這種網格前期式設計紋樣的思路，這本圖案教材中所講述的圖案法融匯了多種設計思想，其一主要參考了小室信藏《一般圖按法》等當時的日本圖案教材，而日本設計教育以歐洲為標準，小室信藏的《一般圖按（ 案） 法》就吸收了大量的英國工藝美術成果，較多參考了論述英國工藝美術運動成果的劉易斯戴（L.F.Day） 的《圖案設計》 ，這種在工業革命后所廣泛傳播的圖案設計方法為工業生產服務，為了滿足批量化生產，其中的圖案紋樣設計方法幾乎都融合了網格法，但這類圖案法區別于框架主導式，一定程度上融合了東方的寫意美學，使網格框架則漸隱在圖案之下。這種繪制圖案紋樣的方法不同于網格框架主導式，在構框和填補上均有不同，具體表現為構框形式固定不變，圖案形式更加靈活多變。

在具體做法上，網格前期式的網格有幾種固定的模版，在設計時首先需要確定使用哪一種網格。在我國經典的圖案法教材，即陳之佛的《圖案構成法》中詳細介紹了如何繪制四方連續紋樣的方法，里面呈現了各式的網格，比如說散點法中以3X3、4X4、5X5 等基礎正方形網格繪制散點式紋樣，也有常見的比如方形連續法、菱形連續法、階段連續法、波形連續法的網格。以生活中最常見的方形連續法的具體使用方法來說，先建立出一個方形，再用縱橫兩條線將其四等分，再根據方形對應邊的對照設計圖案，就可以最終形成一個完美的連綴圖案。網格框架在圖案構成中的弱勢會使圖案的秩序不被穩定的框架控制，畫面的張力不平衡，設計時需要繪制者對畫面均衡有足夠的敏感度。因此可以看到在這種圖案法的教學中，會強調注意畫面均衡，督促學習者加強對畫面構圖的練習。網格前期式的圖案法中帶有一定的繪畫構圖的思想，并非偏離了圖案美的原則，只是它的秩序開始隱入各個單位圖形之間。

網格前期式在如今的紋樣設計中應用非常廣泛，比如Adobe 公司出品的圖像處理軟件Photoshop 于2021 年更新的版本中添加的圖案預覽功能，就是使用的方形連續法的網格，此功能用于讓設計者在單位網格中排布圖案元素時能夠提前預覽連續后的效果。

2.2 色彩

網格前期式的設計思路下的紋樣設計表現形式如繪畫一樣豐富，在色彩的運用上限制也會減少，自由度更高。這種網格用法尤其適合繪畫一些有機物題材，比如植物、動物等，比如擅長植物印花的芬蘭品牌Marimekko，品牌生動迷人的植物圖案大量使用了網格前期式的紋樣繪制思路。畫面中見不到規矩的幾何秩序，但仍能保證圖案重復后連續，用其均衡的色彩和形式來傳達無限歡樂的品牌文化，網格前期式的設計思路讓感性的色彩在紋樣設計中有了發揮的舞臺，我們見到的網格前期式的紋樣色彩常常帶有某種情感的傾向，或活潑絢爛，或柔美恬靜。如經典紋樣Unikko（圖5 左1），畫面中繁密的罌粟花朵使用了兩種近似不同的粉紅色表現，這種在相鄰色塊中使用色相差別極小的色彩在網格主導式紋樣中是很少見的，因為這樣會讓相鄰色塊在視覺上無法區分，但在網格前期式的自由構圖中這種色彩使用方法卻不著痕跡的為畫面豐富度添磚加瓦而不擾亂統一的色彩感受，用極其近似的粉紅仿佛讓觀者望見一片擁擠、喧鬧、活潑的罌粟花海。當然，網格前期式的著色是包容的，各式各樣的填色手法是它的特點，Unikko 紋樣的各色衍生圖案（圖5 右1、右2、右3）。雖然網格前期式能夠包容自由的色彩表現，相應的難度也更高，由于網格前期式的圖案元素之間間隙不定，正負空間分布不均，畫面空間的張力不平衡。有時候就算圖案線稿看似完美，但后續著色不合理也會導致紋樣畫面不均衡、不穩定。另一方面，由于運用網格前期式的紋樣設計多取材于自然，表現有機物，因此自然界的色彩運用其上更能發揮其自由生動的紋樣設計特征，如在《圖案構成法》中，就有專門的章節教學如何采取自然界的色彩。因此，在這種情況下設計師需要經過一定的色彩訓練，當掌握好配色上色技巧后才能設計出優秀的作品。

3 結論

網格主導式的圖案紋樣創作中，網格是紋樣的主角，幾何的抽象形狀使圖案顯得禁欲和理性，在色彩上也可見網格對其的主導。而網格前期式的圖案紋樣設計思路對題材和表現手法的局限更自由，比較適合繪制有機題材的圖案紋樣。

紋樣天生就帶著人類對秩序的需求而生，無論是哪種類型的圖案都會有相對應的網格系統來支撐它的成立，網格編排著圖案的秩序，有的網格顯露于水面之上，而有的則像塊冰山，將秩序隱于水面之下。通過探析網格編排下的紋樣設計，我們可以更加了解網格的使用方法對紋樣最終形式、色彩和風格的影響。

如今，許多圖案紋樣的設計已經依靠技術的進步突破原先的條條框框，圖案不必只能是花花草草，不一定只印在衣服和紙張之上。圖案甚至不必只在一個只有X 軸和Y 軸的平面之上，這些創新的圖案設計背后，必定有不同的“網格”在編排著它們的秩序，網格主導著圖案的秩序。隨著技術的進步，網格在如今的傳統紋樣繼承方面扮演著使煥新老樹的工具，但這類的運用還是停留在延續前人的網格手法，沒有將網格構建與紋樣風格相結合，那便只做到傳承，在創新上還墨守成規。因此，在如今的時代及技術背景之下，圖案紋樣的設計應更加關注紋樣組織的底層邏輯，從根本上對圖案紋樣進行創新，讓紋樣不再只精于繼承而粗于創新。

4 參考文獻

[1]（ 英）E.H. 貢布里希. 秩序感 裝飾藝術的心理學研究[M]. 楊思梁，徐一維， 范景中， 譯. 南寧： 廣西美術出版社，2015.

[2]L.F. 戴. 圖案設計[M]. 倫敦：B.T.Batsford LTD，1933.

[3]M.P. 維爾納. 植物研究[M]. 巴黎： 中央美術出版社，1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