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羽：一生不寫悲傷的歌

蘇過

每個人的成長過程中，大概都會有一首歌深刻在記憶里，無論在什么時候聽見，都會忍不住跟著一起唱。在英國皇家利物浦愛樂樂團的一次演出中，樂隊奏響了歌曲《我的祖國》，前奏響起時，觀眾席爆發出一陣歡呼聲，緊接著，觀眾們不約而同地跟著樂曲一起大合唱。這場演出上傳到網絡后，引起了無數網友的共鳴。這首讓所有國人魂牽夢縈的《我的祖國》是電影《上甘嶺》中的一首插曲，作詞者是我國著名詞作家喬羽。他一生中筆耕不輟，他創作的一千多首歌曲陪伴著一代又一代中國人的成長。每當聽到喬羽的歌，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愉悅感。

1927年，喬羽出生于山東濟寧大運河畔的一個讀書人家，父親給他起名喬慶寶。此時，“南昌起義”剛過去3個月，中華民族仍處在災難深重的時刻。他出生后的第10天，一枚炸彈穿破屋頂落在床前，正在喂奶的母親緊緊抱住他，幸而那是枚啞彈，他和母親才大難不死。

由于父親對他在教育上的重視，喬慶寶僅4歲時便認識了三千多個字，小小年紀讀起《論語》《百家姓》《千字文》等已毫不費勁，再加上后來的勤學苦讀，讓他早早就熟知了古詩詞、格律詩等中國傳統文化知識，也為其后來的歌詞創作事業打下了堅實的基礎。1946年，19歲的喬慶寶離開了故鄉，經中共地下黨員介紹，進入位于山西長治的北方大學讀書，并給自己改名為喬羽，開始在報刊發表詩歌和小說，還寫過秧歌劇。1948年，華北聯合大學與北方大學合并為華北大學，喬羽畢業后調入該校三部創作室，新中國成立后又進入中央戲劇學院創作室工作。

1954年春，我國第一部反映新中國少年兒童幸福生活的故事影片《祖國的花朵》將要上映，喬羽被指定承擔創作主題歌的任務，但一連幾天，他一點靈感都沒有。一日他與妻子佟琦到北海公園劃船游玩，眼前一船活潑可愛的孩子悠然劃著槳向他們駛來，靈感由此而生，他連忙上岸掏出小本子，創作出了《讓我們蕩起雙槳》。后來，他在自己的文章中回憶道：“我長達半個世紀的歌詞創作生涯，就在這個美好的春天開始了?！?/p>

1956年夏天，長春電影制片廠導演沙蒙給喬羽拍來一封加急電報，請他為電影《上甘嶺》寫主題歌。當時，流行把口號放進歌詞，喬羽卻不愿意這樣寫，思索了幾日后，喬羽沒有寫戰爭，也沒提上甘嶺，而是寫了一條大河，兩岸的稻香，艄公的號子和船上的白帆。沙蒙問他，為什么不是“萬里長江波浪寬”，而是“一條大河波浪寬”。喬羽說：“一條大河可以是雄偉的長江黃河，也可以是自己家邊的小河流，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條可愛的河?！彪娪斑€沒公映，這首歌就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播放了，很快傳遍了大江南北，至今久唱不衰。

之后，喬羽又創作了《難忘今宵》《思念》《牡丹之歌》《人說山西好風光》等經典之作，幾乎每一首都在社會上廣為流行，而每首歌詞背后都有一個頗具趣味的創作故事，“詞壇泰斗”的美譽也隨著一首首成功作品的誕生而流傳。談及自己作品的共性，他說：“我寫的歌，悲傷的很少。我總覺得，讓人家唱悲傷的歌干嗎呢？歌是讓人唱的，要符合大多數人的情感?！彼渤Ｕf：“我絕不走空喊口號的道路，無論什么時候，我都要去表達這個時代人民大眾心底最美好的感情?！?/p>

2022年6月，喬羽以95歲高齡溘然長逝。雖時光流轉，而歌聲未消，由他創作的那些經典歌曲，未來仍會回響在人們的耳畔，給聽者帶來心靈的慰藉。

80歲之后，有關他的文章多與“養生”相關。人們從對他歌詞的探討轉向對長壽秘訣的追尋。殊不知，喬羽一生嗜煙嗜酒嗜濃茶，連街坊的孩子見到他都叫一聲“酒仙喬老爺”，和人們熟悉的健康養生方式根本挨不上邊。不過他也確實有著自己別具一格的養生竅門，在他看來，長壽不是“想來的”，能活多久就活多久，但要活得舒服自在。

散步垂釣

喬羽說：“我唯一的鍛煉就是每天到戶外走點路，不是為了鍛煉而走路，我走起路來，是輕松自由、漫無目的的，借著到街上轉轉、送信或者買點東西的機會也多走走。我一般一走就是兩個小時。雨天也照舊，一天不這樣走走，就覺得不舒服?！眴逃鹜砟曜類鄣慕∩砘顒泳褪谴贯灐Ｋf：“釣魚是一項能夠陶冶性情的運動，有益于身心健康，久居喧鬧城市中的人，經常到郊外的原野上走一走，轉一轉，投身到大自然的懷抱中去呼吸一下青山綠水間的新鮮空氣，撒上幾網，你就會頓覺生活充滿了樂趣，心腦也隨之開朗了許多，這對老年人自然大有益處的。”

夫妻和睦

喬羽的妻子佟琦身出名門， 卻從未擺過大小姐的架子，而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包攬了全部家務，盡心照顧一家老小。喬羽不得意時她總會勸導寬慰，遭遇打擊時他們患難與共。雖然兩人的生活習慣一開始有些沖突，但他們卻很少吵架，從不遷怒。他說，家是講情的地方，不是講理的地方，夫妻相處是靠妥協。有人問他：“您和老伴這么大年紀了，為什么身體還這么好，感情還這么融洽？”喬羽說：“沒有別的秘訣，年輕時我哄她，我老了她哄我?！?/p>

豁達幽默

生活中，喬羽愛喝幾口酒，抽幾口煙。80歲后，喬羽把煙戒了，卻不肯戒酒。他自稱“唯量不大偏飲酒，識字無多要作詩”。有一次，喬羽因腦血栓住院，天天輸銀杏液，他跟護士說想換個液輸。護士回答他：“這是疏通血管的，您說輸什么液啊？”他說：“輸五糧液吧?！比堑貌》恳魂嚭逍?。其平易幽默皆類如此。

樂觀活潑

喬羽曾說：“寫歌詞不要文縐縐的，要活潑潑的?！睒酚^活潑，正是喬羽留給身邊人最深刻的印象，即便在晚年的創作中，他仍然像二三十歲的小伙子一般保持著思想和創作態度上的活潑天真。66歲時，他創作了經典兒歌《大風車》，許多人不相信“大風車吱呀吱喲喲地轉，這里的風景呀真好看”是出自一位老人之手，甚至連后來的名曲《夕陽紅》也絲毫沒有展現出半分的老態頹勢，相反，他以孩童的視角講述了老年人的“溫馨又從容”。人們問他創作有什么技巧，他說要“保持童心，童趣”。他這樣說，也這樣做。他從不想著自己要老了，無所謂了，他總是想自己還是孩子，還有許多快樂的事兒要做呢。

平時，他最喜歡和年輕人一起玩，還常常會約上幾個年輕朋友去唱KTV，或者在家里同他們盡情地喝酒閑聊。此外，他還喜歡逛菜市場。在喧鬧的菜市場里，他和小商小販們熱情地聊天，討價還價、交流做菜經驗、拉拉家常已經成為他生活的樂趣了。

淡泊名利

喬羽曾被中央組織部授予“終身不退休的藝術家”稱號，但他從不在乎外在的虛名，他曾說：“如果學洋人弄點洋脾氣，我就給自己寫個墓志銘：這里埋葬著一個寫過幾首歌詞的人。這叫實事求是，他一輩子沒干什么事，就寫了幾首歌，如此而已。”

在他創作的《我們永遠是孩子》這首歌里，他寫下了一個愿望：我們永遠是孩子，人間有我們的微笑，人類永遠不會衰老，世上有我們的歌謠，世界永遠不會衰老。

摘自《人人健康》